凤宁一听,皱起眉头:“我来做饭,你去把他找回来。”
凤宁看着砧板上切得厚薄不均的莴笋片,拿起刀子,改刀切成丝。
凤松说:“姐,家里有电了,我给你开灯。”屋里响起“啪嗒”一声,厨房里顿时充斥了一片暖黄的光。
“终于通电了啊!”凤宁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那个黄色的灯泡,这供电所的办事效率也真是绝了,一个多月才给安装。有电了,以后就方便多了。
凤宁快速把莴笋炒好了,凤松也领着凤柏回来了。
凤柏兴冲冲跑进屋:“大姐!”每次大姐从市里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点小惊喜,要么是吃的,要么是用的。
凤宁把菜端上桌,扭头看着满身都是灰的凤柏:“不要进屋,在院子里站着。”
凤柏停下脚步,凤宁从家里拿出来鸡毛掸子。
凤柏缩起脖子:“姐,我错了,不要打我!”
凤宁没理他,一手揪住他的胳膊,一边用鸡毛掸子给他拍身上的灰:“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跟个泥猴似的,你这是在用衣服擦地吗?”
凤柏发现大姐的鸡毛掸子不轻不重,并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这才放了心,嘿嘿笑:“我跟人打弹珠,赢了好多弹珠。”
凤宁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玻璃球,说:“你玩什么我不管你,但你把衣服弄脏,作业不写,我就不能不管了。”说这拿起鸡毛掸子,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两下。
凤柏疼得跳起来:“哎哟,哎哟,大姐,疼,别打了。”
凤宁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你以后还写不写作业?”
“写!我写!”凤柏求饶。
“还往不往地上趴?”
“不了,不了,以后我不把衣服弄脏了。”凤柏继续求饶。
凤宁又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这才放开:“听好了。以后你们两个给我注意点,妈妈不在了,我又不在家,爸爸事情多,太忙了,你们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儿,勤洗澡,勤换衣,别让人觉得咱妈没了,就没人教了。明天带你俩上街去理发。”
凤柏猛点头:“知道了。”
凤宁又说:“还有作业。以后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没写完作业,就不能出去玩。你们这个年纪,学习是第一位的。上个学期小松的成绩还勉强过得去,小柏才刚及格,小柏要是这次期中考试还是这个分数,我就鸡毛掸子继续抽你。要是两门都能考到70分以上,我就给你买小人书看。两门都有80分以上,可以买两本。90分买三本。”
凤柏睁大眼:“真的?我可以自己去选吗?”
凤宁点头:“可以。”
凤柏问:“那要是有一门80一门70呢?”
凤宁说:“那还是一本,要是一门90一门70,可以买两本。”
凤柏备受鼓舞:“我一定要考70分!”
凤松难得说了一句:“瞧你那点出息,不知道多考些?”
凤柏嘿嘿笑:“一点一点来嘛。”
凤宁说:“小松要是都考80分以上,也有奖励,你想要什么?”
凤松挠挠头:“我想要一支英雄牌钢笔。”
“你的钢笔不能用了吗?我明天去给你买笔。”凤宁说。
凤松摇头:“不要,我的笔现在还能用,等我考完期中考试再给我买。”看来对自己考80分很有信心。
凤宁摸摸他的脑袋:“那好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凤松过于懂事,容易让人忽略他。
凤金宝天黑时从外面回来,背篓里装了满满一筐猪草。他现在一个人当爹又当妈,忙里又忙外,非常辛苦,凤宁想过给他找个事做,但他非常社恐,极不善言辞,摆摊做生意恐怕是不行。再说两个弟弟都在上小学,都离不开人照顾,只能他辛苦一点。
凤宁便交代两个弟弟,要力
所能及帮家里做些事。凤松很懂事,他放学会帮忙做饭,放假的时候会去打猪草和鱼草,最近还会煮猪食喂猪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是被逼着懂事的。
凤柏有点调皮,只顾着自己玩,凤宁便交代他帮忙做些事,比如跟哥哥抬水,刷碗扫地,洗自己的衣服等。
“不要让老太太看我们的笑话。不能让她觉得,离了她,我们过得不如从前好。”凤宁说。
两个男孩听到这里,顿时斗志昂扬,对,不能让老太太瞧扁了,一定要努力比从前过得更好。
周一早上凤宁依旧是八点前就到了厂里,她特意留意了一下,想看看吴昌德说的话顶不顶用。结果按时来上班的只有包括吴昌德在内的三四个人,其他人都迟到了。甚至那天在场的人还有迟到半小时以上的。
吴昌德站在厂门口,看着每一位迟到的工人。大家见到他,也没表现出多意外,还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吴昌德说:“人都齐了,一起开个会吧。”
他先把签下蓉城平行巷子订单的事跟大家分享了,大家听完都很高兴,有订单,就意味着工资就有着落,说不定还有奖金。
吴昌德分享完好消息,继续说:“新订单已经拿到了。为了按时交货,要安排一些人去完成这个订单。没有被安排的同志要注意了,为了确保我们灯笼产量不减少,我们大家要提高工作效率。”
他这话一说,下面的人都议论起来,这意思就是说,人少了,产量还跟从前一样,不就意味着每个人的工作量增加了吗?顿时就有人不满意了。
吴昌德用力咳嗽一声:“我看大家平时也都挺清闲的,早上迟到,下午早退,上班期间也没有专心工作。要是把这些毛病都改改,产量绝对能提得上来。”
然而吴昌德平时也不爱摆架子,在工人中的威信早就没有了,一个女工人说:“厂长你还说我们,你自己不也一样,你带的好头。”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吴昌德努力板起脸:“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以身作则,按时上下班。我看谁不敢遵守这个规矩,就、就扣他奖金!”
下面的笑声都消失了,不过很快一个爽朗的女声说:“那也得有奖金扣啊。”
她这话一出口,大家又都哄堂大笑起来。
吴昌德红了脸:“没有奖金,就扣工资!迟到一次扣五角,早退一次也是五角!”
“凭什么呀!”还是那个女声,“工资是国家发给我的,你扣我工资是想中饱私囊吗?”
凤宁同情地看着吴昌德,不知道他要怎样才能下得来台。
吴昌德气得七窍生烟:“按时上下班是一个工人的基本要求!别以为进了厂就领了免死金牌,你要真觉得这厂里的规章制度管不了你,那你还来上什么班?干脆回家去躺着,你看钱会不会自动送到你家去。”
那女人语气缓和了些:“我们又不是不上班,也不是不干活,不就是晚点来早点走嘛,多大个事,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了。”
吴昌德伸手指着她:“迟到早退叫不耽误工作?赵玉琴,就你在这里跟我唱反调,别以为我管不了你!从今天起,不管你是谁,迟到早退,一律都扣五角,钱拿来奖励给按时上下班的同事。”
赵玉琴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散会之后,大家回到车间,都凑在一块讨论刚才会上的事,骂吴昌德发神经,好端端又开始折腾大家。
赵玉琴撇了撇嘴:“就这破厂,工资都发不出,要不是上下班时间自由,我还真不想在这里做。现在好了,这点好处都没了,干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扣钱呢,爱扣不扣,我明天就不准时上班。”
这时秦师傅叫了一声:“小赵,你过来一下。”
赵玉琴说:“秦姐,叫我什么事啊?”
秦师傅说:“你来跟我一起做蓉城那个单,需要剪纸,你跟我一起剪。”
凤宁刚刚听见赵玉琴刚刚怼吴昌德的话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可是个刺儿头啊。希望她能够配合自己的工作吧。
第40章
凤宁暂时只安排了剪纸工作, 因为许多物料还没开始采购,剪纸所需的红纸厂里一直都备着,可以先做着, 凤宁就让秦师傅先剪纸。
秦师傅找了赵玉琴来帮忙。赵玉琴很年轻,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衣着打扮很时髦, 还烫了发, 家境应该不错。
就像秦师傅说的,赵玉琴的剪纸手艺还不错。但秦师傅也没有说赵玉琴很懒散,迟到早退她最严重。
凤宁把秦师傅和赵玉琴叫到一起,提了剪纸的要求,也挑选了一批剪纸的图样:“这些你们都能剪吧?”
秦师傅看了看:“可以,能剪。”
“好, 那就按照我选出来的这些图样剪吧,这里一共是五十个花色,每种剪四个。你们自己分一下工。”凤宁说。
赵玉琴看了一眼图样,忍不住抱怨:“这么多!还都是这么复杂的图案,这要剪到什么时候去。”
秦师傅说:“没事, 我们慢慢剪。”
凤宁没说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说:“慢慢来吧。一定要保证质量, 这关系到我们跟他们的后续合作。”
安排完她们,凤宁拿着自己昨晚在家拟定的物料单,去找吴昌德商量,等确定后签完字, 才能让采购去采购物料, 木匠师父那边才能按要求加工灯笼骨架。
凤宁一走,赵玉琴就对秦师傅说:“秦姐, 她还真把自己当师傅了,居然敢使唤你。”
秦师傅说:“这单是她和厂长拉回来的,客人的要求她最清楚,我们配合她的工作就好了。”
“厂长也是,怎么会带她一个小丫头去拉单,这不是业务的事吗?就算需要技术,那也应该带你去,你才是老师傅。”赵玉琴说。
秦师傅看了赵玉琴一眼:“布置灯展的时候你身体不好没来,没见过她做的灯笼。她水平确实比我高。”
赵玉琴轻哼一声:“我不信,她才多大,能做多少灯笼?我看她水平只怕连我都比不上,更别提你了。”
秦师傅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凤宁将物料确定后签完字,交给了采购老瞿,这才回车间。她先去看了正在剪纸的秦师傅和赵玉琴,她们正在用刻刀刻剪纸。一般来说,简单的图案用剪刀就可以了,但复杂且精细的图案,用刻刀则更能体现出图案的细节。
凤宁看了看,赵玉琴的手艺确实不错,甚至比秦师傅的还要好一点。
赵玉琴见她站在自己身边,便放下手里的刻刀,说:“你会剪纸吗?”
凤宁说:“会一点,简单的可以,还没学过用刀刻剪纸。”这当然是撒谎的,跟灯笼有关的,她啥都会,但还不方便全部显露出来。
赵玉琴挑衅地对凤宁说:“那你剪个给我们看看呗。”
凤宁听出了她的挑衅,便说:“好,我试试吧。”
凤宁拿起一张红纸折叠起来,然后拿起剪刀咔咔剪起来。随着纸屑一点点落下,凤宁手中的红纸在一点点变化,赵玉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发现她手起刀落的动作十分利索,毫不迟疑,完全是胸有成竹,速度比自己还要快。
过了大概十分钟,凤宁将手中的剪刀放下,说:“我不会刻刀,只能用剪刀剪,剪不了太复杂的图样。”
说着把手中的剪纸展开来,一幅喜上眉梢图呈现在面前。虽然用的是剪刀,但细节刻画十分到位,并不比赵玉琴的刻刀剪纸差。
秦师傅惊喜地说:“哇,小凤你这可以啊,剪得又快又好。”
凤宁说:“马马虎虎,没有刻刀刻得精细。等回头我有空了,再跟你们请教刻刀剪纸。我去画画了,你们继续忙。”
凤宁放下剪纸,赵玉琴看着她的剪纸,半天没说话,又忍不住抬头朝凤宁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些不服气的神色。
秦师傅说:“我没骗你吧。她会的多着呢,她在灯会上卖的那些花灯,全
都是能动的,螃蟹、虾子、龙、鱼都有,活灵活现,价格比我们贵不少,卖得却比我们的快多了。”
凤宁说画画,是指画宫灯的灯罩。袁总在纱绢和宣纸之间,最后还是选择了宣纸,因为宣纸比纱绢呈色效果更好一些,而且宣纸寿命长,不退色,纱绢时间一长便会发黑。宣纸的成本比纱绢略低,是以灯笼价格也更便宜些。
正好厂里还有一批宣纸,凤宁就先拿来用了。
其实量产最节约成本的办法是印刷,但这批宫灯也就只有一百多盏,而且图样还不完全一样,远达不到印刷的量,所以只能靠手工画。
灯笼厂的工人师傅们很多都能给灯笼上色,但是要能达到作画水平的找不出来。况且灯笼厂原本也是以剪纸灯笼为主,也没谁正儿八经学过画画,全厂恐怕只有凤宁和戴师傅能画。
戴师傅还没回来上班,所以这任务只能落到凤宁头上。
因为厂里要求按时上下班,大家的怨气重了不少,到了下午四点过后,就有人开始不安心工作了,不时出去看厂领导走了没有。
到四点半的时候,赵玉琴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不行,我得走了,我还要去幼儿园接我儿子呢。”
秦师傅说:“你去跟厂长请个假吧,就说今天没跟老师打招呼,要早点去接孩子,明天跟老师说好,晚点去接。”
“我懒得说,他爱扣工资就扣吧!”赵玉琴站起身,挎上自己的包就走了。
她一带头,就有人也跟着走了。
吴昌德见到有人提前下班,站在走廊上,大声说:“我都看着的,早退的人名字我都记好了,一次扣五毛!说到做到!”
他这话一出口,一些走了的人又退了回来,有些想走的,也打消了念头,看来厂长是动真格的。
只有赵玉琴毫不在意:“你要扣就扣呗,大不了我不要那点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