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微努力微微一笑:“好。妈妈晚安。”
让她早点睡,看来何宜安不会再下楼。
楼梯上,何宜安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卧室里,许知意靠在床头看KEVE的报表,敲门声响。
响了两三下,没人出声。
肯定是蒋司寻偷偷摸上来,另一边是父母的卧室,他不敢声张。
许知意下床,抄起床尾的勃艮第红男士衬衫,边走边套在吊带睡裙外。
门外,何宜安擦擦眼泪。
平时敲门前都是先喊闺女,今天鼻音重,堵得透不过气。
门从里面拉开,“你胆……妈妈。”
许知意恨不能把门关上,就当互相没看到。
何宜安笑着:“这件衬衫没见你穿过。”
难过的情绪压住了惊讶,也没心思想别的。
许知意:“…我们远维高管的新年团建服,蒋总定的,说预示开门红,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编得连她自己差点都信了。
“妈妈,你怎么了?”
她给何宜安轻轻擦泪眼。
“没事,他们在楼下聊到你跟凝微抱错,妈妈想到刚跟你见面的那个时候。”
许知意抱抱何宜安,“都过去了。妈妈你去楼下吧,我没事的,今天是跟蒋总闹着玩,没难受。”
“不去了,陪你说说话,等我几分钟。”
何宜安回自己卧室,卸了妆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手机丢在床头没带,去了女儿房间。
许知意心虚,已经把那件‘团建服’收到衣柜里。
母女俩靠在两人座的宽大沙发里,何宜安将女儿揽在怀里。
其实没什么刻意要聊的,就想抱抱女儿。
许知意把自己的腿搭在何宜安腿上,想象着如果自己再小一点,应该也是这样赖在妈妈身上。
“蒋总和我哥也在客厅?”
“嗯,说到萧美桦当初着急找凝微。”
许知意想着,如果是爸妈先发现许凝微不是亲生的,会去找她吗?
找她,就意味无形中伤害到许凝微。
以他们当时对许凝微的感情,大概不会。
何宜安垂眸,看趴在自己怀里的闺女:“怎么不说话。”
许知意抓着妈妈的手指抠了抠:“不想说。”
手指被抠得难受,何宜安哭笑不得,鼻音格外重:“怎么跟你哥一样,你哥小时候就喜欢抠我手指。”
“你就不问问,如果当时是我们先发现凝微不是亲生的,会不会去找你?”
“那……”你们会去找吗?
刚说一个字,被叩门声打断。
“知意,我能进去吗?”说话的人是许向邑。
何宜安对着门口那边:“进来吧。”
拍拍女儿,“坐好了,我给你爸让座,不然他又得吃我醋。”
对面还有个复古单椅,她坐过去。
人进来,何宜安指指女儿旁边,“你坐,正好回答你闺女问题。”
许向邑问:“什么问题?”
许知意先问对方:“爸爸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和你妈妈陪凝微聊了一晚,该聊的都已经聊过,你哥跟司寻在楼下陪着。”说着,在闺女旁边坐下,又问道,“让我回答什么问题?”
何宜安:“刚才说到是萧美桦先发现孩子抱错。”
许知意看着爸爸:“如果当时是你们先发现许凝微不是亲生的,会不会去找我?还是找人私下打听,知道我过的不错,就不再打扰?”
“散尽家财也得把你找回家。所以当时萧美桦急着找自己闺女,我特别理解,换我,我比她还着急。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你会害怕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许向邑平复一瞬。
“知道你过得不错那也必须得接回来,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十年培养不出来,那就二十年。”
“当然,爸爸也犯过错,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难受了很久,但不管是因为当初不舍得凝微,还是再多给她时间调整,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想过不把你们换回来。”
“如果是我们先发现,不会因为舍不得凝微难受就不去找你,或是偷偷找你。我们不会瞒着凝微,但肯定会给她几个月时间调整。”
“你在别人家过得再不错我也不放心,别人对你再好,我想,应该不会有我对你好。”
许知意伸手抱住爸爸的脖子,头靠在爸爸怀里。
以前总是遗憾,这辈子没机会跟自己的亲爸这样撒一次娇。
她何尝不想回到小时候呢。
许向邑抱住女儿,六年来,终于感觉到与女儿之间,彻底没了隔阂。
脸哭花了,许知意擦擦,从爸爸怀里起来。
许向邑:“对了,我刚说错一句话,更正一下。”
“哪句?”
“其他人对你再好,我想,应该不会有我和你妈妈对你好。”
这次把妈妈带上了,许知意眼角还有泪,笑了出来:“脱口而出的才是心里边的实话,后改的不算。反正妈妈也听到了,改也没用。”
何宜安笑着对闺女说:“晚上听到有打人的动静不用管。”
许向邑哈哈笑,“我回去向你检讨。”
许知意找了条毛毯裹身上,父母互换了位置,她靠在何宜安肩上,听他们说了很多沈清风年轻时的事情。
再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
翌日,许知意睡到上午十点半才起。
哥哥不在家,听管家说,一早亲自送许凝微去机场。
父母上午去了公司,蒋司寻约了人谈事。
就她闲人一个,午饭也是自己吃的。
快傍晚时,收到蒋司寻的消息,发了一家餐厅定位给她:【带上你的卡,今天你结账。】
一天没见到他人,许知意问:【你今天穿什么颜色衬衫?】
蒋司寻:【白色。】
何宜安热衷给她买吊带裙,每个款式集齐所有颜色。
许知意挑了一条白色的与昨天同款的亚麻吊带裙,戴上蒋司寻送她的项链,化个淡妆出门。
今天是一家五口的第一次正式聚餐。
她最后一个到,主位留给了她。
许珩:“你请客主位你坐。”
许知意看一眼蒋司寻,胆子被他给带大:“今天是蒋总请客,我只是替老板刷一下卡。蒋总,你过来坐?”
蒋司寻看着她:“我跟你谁坐都一样。”
许知意:“……”
到底不是他对手。
许珩在他们两人中间,马上就要受不了。
“爸,我和你换个位子。”
许向邑瞅着儿子:“坐哪吃不一样?”
许珩:“当然不一样,他们两人一言不合就踢我。”
“……”
许知意:“谁踢你了?”
许向邑说:“踢你也活该,谁让你不准知意喊司寻哥。”
许珩忍无可忍:“我就想知道谁造的谣?”
许知意笑出声,颠倒黑白:“除了我,谁还告你状。我说爸爸要收拾你,你还不信。”
蒋司寻把话题岔过去,看向对面两位长辈:“下周我们家家宴,我带知意去。”
桌上突然异常安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许向邑:“…你带知意?”
生怕自己听错,遂又重复一遍。
蒋司寻点头:“对。”
许珩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要带知意?”
蒋司寻:“你们家家宴我能来,为什么不能带知意去我家家宴?”
“……”所有人,包括许知意都一时语塞。
这个逻辑,看似没毛病。
许向邑:“你带知意去港岛玩几天没问题,但你爷爷设的家宴,不是一般家宴。”
蒋司寻转而又道:“沈清风那天也到场。”
许向邑与何宜安顿时明白,闺女想跟沈清风正面交手,不再多言:“你们俩看着安排吧。”
许珩侧眸,看一眼蒋司寻,故意捉弄:“要不,你跟知意在一起得了,正好家宴见家长。”
语毕,被妹妹在桌下踢了一脚。
许知意呼吸一紧,像被扔到了过山车上。
许向邑板起脸呵斥:“你瞎说什么!这能开玩笑!司寻有女朋友。”
何宜安:“没大没小就算了,现在连个分寸都没有。”
许珩端起水喝,侧眸问旁边的人:“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蒋司寻:“问你妹妹。”
许知意:“……”
还在过山车上没下来呢,又来一波。
她含糊其辞道:“我刚知道不久。”
事关沈清风,还又是闺女第一次跟对方交锋,许向邑不敢当儿戏,叮嘱闺女:“她最擅长挑拨攻心,不知到时怎么对付你,做好心理准备。”
许知意笑笑:“我百毒不侵。”
聚餐的隔天,她与蒋司寻飞往港岛。
同时收到蔡秘书的消息,沈清风已经回港。
飞机上,许知意望着舷窗外凝神半刻,转身问身边的男人:“你觉得沈清风会挑我什么弱点攻击?”
蒋司寻:“不一定是弱点。她这个人,出其不意。”
许知意看着男人,一路上他都没抱她。
“亲我一下。”
蒋司寻低头衔住她的唇,很轻地亲了一下。
许知意反含住他的唇瓣:“在想什么?”
蒋司寻:“没想什么。”解释道,“没抱你是怕打扰你想事情。”然后将人圈在怀里。
许知意道:“我唯一的弱点就是你。”
男人问:“怎么说?”
“色令智昏。”许知意勾住他脖子,开玩笑道:“沈清风要是让你卧底我身边,我分分钟交代。”
蒋司寻笑:“彼此。”
他将人收紧在怀里,顶开她的唇。
许知意抓住男人腰间的衬衫,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沉冷气息,舌尖被他抵住。
一个吻,两人意乱情迷。
从前舱亲到休息间。
许知意背靠在休息间窄窄的吧台上,被面前挺拔的男人拢在怀里,男人温热修长的手指将那小块黑色布料往边上拨了拨,指腹靠上去。
许知意像触电般,浑身一颤。
推着他胳膊,一种来自身体的本能去阻止。
脸埋在他脖子里,刚才自己嘴里溢出的那声‘嗯’,羞耻却又跟蒋司寻从未有过的亲密。
蒋司寻没再探入,整理好她的裙摆。
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吻着。
“晚上住我房间?”
许知意:“不要。我有正事。怀疑你是沈清风派来的卧底。”
蒋司寻失笑:“接下来几天我是不是还要跟你保持距离?”
许知意:“最好。”
她说完,男人加深了吻。
……
港岛接连下了四五天的雨,家宴那天仍旧是个阴天。
蒋司寻带许知意早早来到老宅,让她有时间熟悉一下家里。
爷孙俩单独在书房会面,“你带外人来做什么?”
蒋司寻慢慢品着茶:“您说呢?”
路老头子:“不管怎么说,沈清风现在是你大伯母,是路家人。别在家宴上闹出什么事,其他我不管。”
蒋司寻没搭腔,转头看窗外,不远处的海湾因为雨天,不如平日里清朗。
院子里,许知意拿了条披肩裹在身上,品着茶赏海景。
她麻烦管家庄伯知会沈清风一声,来了到左边院子找她。
晚辈找晚辈,庄伯会让人传个话。
可一个晚辈找长辈,而且还是让这个长辈亲自过去见她,长幼有序,怎么也不合规矩。
况且,她是外人,沈清风是路家人。
换别人,庄伯一笑置之。
但她不同,因为亲爸是许向邑,给的是首富的面子。
让一个长辈去见晚辈,不是下马威是什么,庄伯懂,沈清风自然就更懂了。
“呵,让我去见她?”
庄伯告诉她,许知意人在哪。
前院和左院都是赏景的绝佳地方,但今天家宴,前院人来人往,不清净。
沈清风本不想去,奈何庄伯都亲自来请,总不好拂面子。在路家,庄伯代表的是路老头的态度。
精致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直至在她旁边那张椅子前停下。
许知意没转头,喝自己的茶。
女人也没刻意打招呼,抚了抚裙子,往椅子里一靠。
许知意:“今天我找你,只有两句话,这是第一句。”
沈清风:“做事这么干脆利落,你跟蒋月如很像,和虞睿更像。”
许知意不关心虞睿是谁。
沈清风笑笑:“你只有一句话想跟我说,那我的话有点多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