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好事?”汤之念笑了笑,到底还是拒绝了谢彭越的好意。
谢彭越不肯:“扭捏什么啊汤汤,一杯奶茶而已,Lucia也有份!”
周晓瑶闻言眸光一亮,笑得开心:“好啊,那我就沾汤汤的光啦!”
汤之念侧头看一眼兴高采烈的周晓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真是一个好哄的小公主啊,一杯奶茶就能把她卖了。
新学期,社团要招新,排练厅里的学长学姐们正在整理海报和宣传单。
周晓瑶被高年级的学姐叫过去帮忙写字,叮嘱汤之念自己玩一会儿。
汤之念找了张宣传单站在一旁看,不看不知道,恒誉国际的话剧社还获得过不少国内外的奖项。
表演内容丰富,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剧目外,也有原创的剧本。
看起来很有趣。
更有趣的是,Cervine也是话剧社的成员。
话剧社的排练厅是一个一百多平的舞蹈练功房,一整面墙的镜子。人站在这一大面镜子前无所遁形一般,汤之念呆呆地看着自己,从头到脚,好像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汤之念一进排练厅就见到Cervine了,她们几个女生围聚在一块儿,一个个长相不俗,气质出众。
欣赏美好的画面是人的本能,女孩子们又是那么美好,汤之念不由多看了两眼。
镜子里,汤之念在对上Cervine挑衅的目光时,也是不卑不亢。
不过,Cervine看起来很不待见汤之念,直接翻了个白眼。甚至还故意走过来撞了一下汤之念的肩膀,差点害得她摔倒。
所以Cervine对她敌意从何而来呢?
汤之念觉得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靳于砷。
汤之念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和Cervine说清楚,她对靳于砷这个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相信靳于砷更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念头。总之,他们之间是没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Cervine真不需要把她想成假想敌。
从小到大,汤之念从没有把男人视为生活中的必需品。她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一个赌徒,欠下巨款之后把烂摊子丢给了一家老弱妇女,自己喝了敌敌畏。他倒是拍拍屁股走得潇洒,债主们一个个担心坏账,时不时上汤家来堵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汤元向债主们保证,那些钱款在她有生之年一定会奉还。于是她被迫撇下女儿,外出务工。
汤之念的外公也走得早,妈妈外出务工之后,她成了留守儿童,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身体还算硬朗,没什么文化,靠种地为生。沉镇人都要佩服这个汤家这个老太太,她自己一个人倒腾了十亩地,春耕种植水稻、玉米,秋收后开始种植小麦和菜籽。零零散散的还要在自家后院种各种农产品,大豆、大蒜、白菜、丝瓜等等等等。
汤之念家里还养猪,养鸡等。一年出笼四只猪,卖掉三只,剩下的一只猪自家吃。做腊肉、灌香肠、烟熏肉……这些都是外婆一个人倒腾。
汤之念最佩服外婆了。
外婆总是教育汤之念要勇敢,遇到事情不要退缩,要独立,别总想着仰仗他人。
在话剧社逗留了好一会儿,汤之念看看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汤之念和周晓瑶道别后,准备去乘坐206路公交车。
这个点校门口接学生的豪车已经不多了,汤之念顺利找到公交站台。
公交站台处等待的学生不多,汤之念左右也不认识什么人,安安静静等待着。她瘦瘦小小的一只,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像是一只负重的小蜗牛。
不多时,面前驶来一辆车牌号为6666的劳斯莱斯,司机降下车窗朝汤之念喊了声。
是李叔叔。
汤之念有些意外李叔叔居然还在这里,这就代表靳于砷也在。
车已经停在身边,她俯身从副驾驶降下的车窗看到后座坐着靳于砷。靳于砷眼皮没抬,懒懒地斜靠着,双手捧着一个游戏机。他的手指修长,皮肤白,指关节处的皮肤是粉色的,双手攥着游戏机,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地凸起,很有力量感。
李叔叔提醒汤之念:“孩子,快上车。”
汤之念没想到他们居然在等她,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客套的话了,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李叔叔说:“在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汤之念说抱歉,她不知道他们在等她。
“反正都顺路一起回去,你也别太见外了。”
“嗯。”
汤之念再怎么傻也知道,李叔叔之所以会在校门口等她,多半是靳于砷的意思。
她下意识看了后视镜,不巧正对上靳于砷的视线。
“看什么看?”靳于砷一点也不客气,语气冷冷,问汤之念:“让你背的文章你会背了吗?”
汤之念像是上课开小差又被抓包一般,只能佯装淡定:“会了。”
“背吧,我听着。”靳于砷双手仍捧着手机,没再看汤之念。
“等会儿,我再看一遍……”难得有点心虚。
靳于砷没理会汤之念,算是默认。
这篇文章实在不算简单,大部分的词汇汤之念都不认识,不过幸好今天有周晓瑶帮忙,她能将整篇文章翻译了下来,将生词做了记号。最后文章算是背下来了,可花了两节课的时间。
这会儿猛得被抽查,她还有点紧张。
汤之念快速从书包里拿出英文书,翻开课本,将这篇课文从头到尾再默默读了一遍。有几个单词不太顺,她又着重记了一下。
“你再磨蹭天都要黑了。”靳于砷满脸写着不耐,从后视镜与汤之念对视,还真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
“好了。”汤之念放下书本,身体的血液似乎在翻涌。其他的事情她倒还能打马虎眼,可是有关学习,她没什么可骄傲自大的。学无止境,况且靳于砷的英语好是事实,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在靳于砷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
等了一会儿,汤之念听到靳于砷说:“难道还要我帮你倒数321才能开始吗?”
“……不用。”她是看他在玩游戏,怕打扰。
汤之念有一种在课堂上被抽查的错觉,端正坐好,开始凭着记忆背诵:“The economic depression in the late-nineteenth-century United States contributed significantly to a growing movement in literature toward realism and naturalism……”
汤之念背到一半突然卡壳,一个单词半天没想起来。这篇文章的主题内容说的是经济萧条对文学产生的影响,里面有很多都是托福的词汇,普通高中生基本上不会接触到。
五秒钟后,正在打游戏的靳于砷顺着汤之念刚才的卡壳提示:“Pushing evolutionary theory to itslimits。”
他说英文时发音和中文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声线低沉,标准的美式发音,自然流畅,也带着浓浓的不满。
“哦!”汤之念恍然,继续接着背:“they wrote of a world in which a cruel and merciless environment determined humanfate……”[1]
太不容易了。
磕磕绊绊的,汤之念还算是背下了一整篇文章。只有上帝知道这篇文章有多难,她能背下来其实很厉害。
但更厉害的是,靳于砷只看了几遍就能全部背下来了。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背完后,汤之念忽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里的靳于砷。
他还在打游戏,眉头蹙着,看起来专注又认真。可他刚才时不时的又能分心纠正她的一些单词发音,甚至连她哪里背错都一清二楚。
车厢里就这么安静了几分钟,靳于砷也不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汤之念确定靳于砷是心血来潮,于是也放松下来,开始看着窗外出神。
车厢内播放着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汤之念下意识地跟着哼了两句。
“咚咚”
靳于砷曲起食指敲了敲汤之念所坐的皮质椅背。
汤之念侧过头,听到靳于砷略带嘲讽的语气:“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吗?”
“我没有。”汤之念神经一凛,有关学习她一向虚心,知道学无止境,更清楚人外有人。
“一整天,一篇不到1000字的文章背成这个德行,换成我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
汤之念无话可说,毕竟她背得的确不忍直视,很多发音不正确不说,还需要靳于砷提示才能完整背下来。
她知道,自己还得多加努力。
“拿去。”靳于砷朝汤之念怀里扔了一个手机,是他的备用机。
汤之念拿起手机,不解地看着靳于砷。
“这篇文章我已经完整录下来了,你去听一百遍。”也不知道靳于砷的嘴里什么时候含了一颗棒棒糖,左侧脸颊鼓起圆圆的一块,看着吊儿郎的。
“一百遍??”
“有问题?”
“没有问题。”
第010章 C
听Sign of the Times,我好像误闯了一片精灵们栖息的森林,这里梦幻、漂浮、一切与世俗不同。我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加入她们这场盛大的魔法派对,但我必须先好好吃一顿饭,补充精力。
——《来自汤汤分享的歌曲》
*
汤之念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把靳于砷的话放在心上,一直到她打开靳于砷专门录制的英语朗读。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标准的美式发音。这完完全全就是现成的模板,无懈可击,她只要跟着练习,听多了,总能学会。
一百遍好像听着好像很多,但是两分钟的音频,就当成是听音乐,不断循环,也就是三个多小时而已。
平心而论,靳于砷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声线浑厚,低声时似开了声卡。
不过汤之念有点疑惑,靳于砷为什么会愿意费时费力地辅导她英语?
可能真的是心血来潮吧。
晚餐时,汤元说起这件事,脸上带着笑意:“听老李说,小靳先生还给你辅导英文啦?”
“嗯。”
“那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
“好。”
汤元一脸欣慰地点点头,给汤之念夹了一块回锅肉。
上学第一天,汤元不免也会好奇女儿在学校里的情况,问了不少问题。
汤之念捡着好的回答,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汤之念和外婆在镇上生活时,汤元隔三差五会打电话来问问家里是否安好,尤其要问汤之念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
留守的孩子容易受到霸凌。
记得有一年,那会儿汤之念还不到十岁,邻居家那不知好歹的小胖子因为在学校里输了拔河比赛跑到她面前挑衅:“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个野种!谁不知道你爸爸欠债跳楼自杀,你妈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汤之念咬牙听着,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你要么向我道歉,要么挨我一顿揍。”
小胖子嬉皮笑脸:“怎么?你还敢打我呀?”
有什么不敢的?
汤之念知道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抵不过小胖子,但她知道找工具啊,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啪的一下,狠狠朝小胖子身上抽了过去。
小胖子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不敢置信:“你还真打?”
“不真打?跟你在这里过家家啊?”汤之念说着又是重重一下挥下去。
那是真的打,汤之念身材瘦小,但是灵动,小胖子几次想反击,但刚要弯腰用手去捡棍子,就被汤之念的棍子狠狠拍了手背,硬生生打出好几道血红的伤痕,疼得哭了起来。
最后小胖子哭着跑出汤之念的家,叫来了家长。
就算叫了家长又怎么样?
汤之念棍子还拿在手上,等在自家家门口,气鼓鼓的,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有理。
“他说我是个野种!我问过他,要么向我道歉,要么挨我的打。是他自己讨打的。”
“那你也不该下手那么重啊!”那家长气得不行。
“所以打死了吗?如果要赔偿医药费的话,尽管说。”
“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
“你家孩子又是怎么说话的呢?”
聚众的街坊邻居多了起来,听着也都站汤之念,再说了,都是小孩子家家打闹,皮肉伤而已。
对方家长被劝着,都知道汤之念家里的情况,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只能骂骂咧咧走了。
后来汤之念外婆干完农活回家知晓了这件事,罚汤之念跪在院子里。
汤之念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一下,小小的身板又倔又强,她说自己没错,再来一次还是这个结果。
这事最后肯定是要让妈妈汤元知道的,但汤元并没有在言语上责骂汤之念,只是紧张地问她:“那你呢?有受伤吗?”
汤之念和妈妈通电话,眼眶湿了,说自己没受伤,她好得很呢,小胖都不是她的对手。
汤元听后安心下来。
有时候汤之念觉得自己还挺想妈妈的,想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因为她还是个小孩。
可是妈妈要打工,要还债。
夜里,汤元照例还是要服侍楼上的老太太,叮嘱汤之念早些睡觉。
汤之念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睡,外婆忙着干农活,不能带上她。一开始她会害怕,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她初中开始住校,高中更不用说,因为学校在县城,她每两周才能回一趟镇上。
睡前,汤之念戴上耳机,开始一遍一遍地听着靳于砷的英语录音,一直到闭上眼睛睡着。甚至连睡梦中,脑子里还是靳于砷嗡嗡嗡的声音。这种暴力的输入法,效果确实不错。加上汤之念之前已经能够大致背下,这几十遍的循环下来,就算是依样画葫芦,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汤之念一大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打开靳于砷的手机,继续播放录音。
她醒得早,才不过六点,循环听到八点也能听两个小时。
今天汤之念不打算蹭靳家的私家车,妈妈也叮嘱她自己去公交站坐车。于是她七点不到就出门,徒步走到公交站台,再顺利搭上206的公交车,直接到达校门口。
汤之念计算了整个车程,时间不算长,一共36分钟。大概是位置偏的原因,公交车上也没有多少人。她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戴着耳机一边听靳于砷的录音,一边消磨时间。
赶在公交车停在校门口前,汤之念听完了一百遍录音。她很高兴,终于完成了目标!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汤之念太开心了,她忽然觉得有靳于砷这个老师也不错。
作为回报,她决定对他的龟毛不再斤斤计较了。
*
新学期的第二天,因为新鲜感也过了,相对来说过得比较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