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之念原以为靳于砷会抽查她听读英语文章的情况,但他自打进教室后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靳于砷来得晚,早读课结束了他才进的教室。
今晨靳于砷坐上车,见汤之念还没上车,就让老李等一会儿。他以为她还屋子里。
不料却听老李说:“小汤一早就背着书包坐公交车去啦。”
靳于砷难得沉默,脸色也不好看。
老李跟着说:“那我下次跟小汤说,让她和我们一起走。”
靳于砷脸色更不好看了:“谁求着她了?”
第一节 课是科学,他双手抄兜坐在位置上,敞着长腿,还把汤之念的位置占了大半块,脸上表情很不爽。
靳于砷侧身对着汤之念,她看不到清他的眉眼,不过却清楚瞧见他优越的下颌线,透着一股戾气,还有厌世感。
不知道大少爷是个什么情况,不开心吗?
不过一大早的谁又惹他了?
汤之念默默让开点位置,不招惹他就对了。
科学老师依旧是外教,依旧是听不懂的英文,汤之念已经认命了。不过她能自学,另外,她也掌握了学习英语方法,在课余给自己找了一篇英语文章,开始背诵。
这次用的时间比昨天要短一些,因为靳于砷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一整天,一篇不到1000字的文章背成这个德行。”
汤之念也觉得自己学习态度不端正。不能因为到新的环境就有所松懈,也不能因为不习惯就找借口。
于是她背得很认真,实在不会的单词就问周晓瑶。
遇上周晓瑶也不会的单词,她会去问叶开畅。
叶开畅自幼身边就有外教跟着,英语就跟他母语似的。
“capricious,意思是无定见的,变幻莫测的。”叶开畅一边擦着眼镜,一边帮着热心解答,顺便看一眼低头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的靳于砷,调侃:“怎么回事?Zak你自己的学生自己不教?”
靳于砷闻言抬头,眼神给了叶开畅一刺。
叶开畅撇撇嘴,转头问汤之念:“汤汤,你惹Zak老师生气啦?”
汤之念很无辜:“我可没有。”
说完侧头看了靳于砷一眼。他今天穿一潮牌短T,宽松的版型,衬得他肩膀很宽,玩世不恭的气质,很绝。
汤之念注意到Cervine总是花痴的眼神看靳于砷,顺便再冷眼瞪她一眼。
什么仇什么怨啊。
汤之念挪挪自己的椅子,离靳于砷更远一点。
临近中午的时候,班主任Hedy让汤之念去领校服。
恒誉国际有漂亮的校服,但学校并没有硬性规定学生必须穿校服,只是在特定的日子里需要学生统一穿戴整齐。
光是校服就发了八套。春季的、夏季的、冬季的、运动服、休闲服、常服等。校服以青绿色和米色、灰色系为主色系。和大多国际学校偏向于英伦风的校服不同,恒誉国际的校服更偏向美式,配色比较大胆,也很好看。
下午有一节P.E.课,因为有小雨的原因,改为在室内体育馆上。
汤之念换上运动服,被周晓瑶围着转圈圈夸好看。
真是人靠衣装啊。
周晓瑶偷偷地对汤之念说:“先说好,别生气哦。其实你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土。”
汤之念并不在意。她从不在意什么土不土,衣服只要合身就行。
周晓瑶说:“那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我给你挑好看的衣服。”
汤之念摇摇头:“不用啦,我一个人穿不了太多的衣服。”
什么的东西多了都是个负担,除了钱。她就一个身体,每天也只能穿一套衣服。况且现在还发了那么多的校服,她完全可以穿校服上学,不需要再浪费钱买其他衣服。
恒誉国际的室内体育馆里有篮球场、羽毛球场、棒球场等,很大。
体育课一开始热身跑了两圈之后,老师开始教棒球。
汤之念是第一次接触棒球这项运动,试了很多次都不得要领,但是觉得很好玩。
她在县城中学读书的时候没见过室内体育馆,连棒球是什么都没见过,而且很多时候体育课还要被主课老师占了。
不过在恒誉国际,学校讲究的全面发展,不仅主课要好,其他的课程也开展地有声有色。
体育课进行到一半,周晓瑶嘴唇发白坐在一旁,用手扇风,说:“好累。”
汤之念觉得还好,她不累。
“你没事吧?”汤之念发现周晓瑶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汤汤,我好口渴啊!可是我走不动路了。”周晓瑶有些低血糖,语气软软的,实在让人有浓浓的保护欲。
“我去帮你买水。”小卖部就在室内体育馆旁边。
“谢谢汤汤!”
汤之念掉头正准备去小卖部,被人拦着。
是Cervine。
“Zora,帮我们也带一瓶水呗。”Cervine双手抱臂,身旁站着好几个女生,她们也说自己渴了。
汤之念拧了拧眉,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开学第二天,她要是在学校弄出什么动静了,妈妈知道也会担心。
反正她也要去给周晓瑶买,就答应了。
不多时,汤之念提着一个塑料袋回到体育馆,袋里面装着好几瓶水。
水还挺重,她提过来的时候掌心火辣辣地生疼,刚走进体育馆大门,不知道是谁突然绊了她一脚,让她毫无防备地摔了一跤,连带着手上提着的矿泉水也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汤之念出洋相。
Cervine就在一旁笑着看戏,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旁边的同伴和她做了个眼色,她朝对方扬了扬眉,很得意。
膝盖很疼,汤之念准备起身,面前笼罩一道阴影。她还未抬头,那人抓住她手腕,强势地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怎么呢?你生来给人当跑腿的?”靳于砷语气很冲。
第011章 C+
有谁生来就是为奴为婢的?
但事实上,有些东西如果出生的时候没有,那么大概率就注定这一辈都不会有了。
汤之念没觉得自己是在给人跑腿,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卑微。相反,站在她的角度,觉得Cervine这帮人其实幼稚得可爱。可不是幼稚吗?小小年纪因为喜欢一个男生,而去针对另外一个女生,心智不成熟的表现罢了。
真要说起来,汤之念觉得靳于砷在使唤她的时候可要比Cervine她们更加趾高气昂。
她都没有说他什么,他怎么好意思来凶她?
挺莫名其妙的。
靳于砷手掌大,掌心是经常打各种球类和力量训练留下一层的薄茧,不算光滑,他的力道很重,单手扣着汤之念的手腕,能把她那小鸡爪子给折了似的。
滚烫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腕。汤之念有一种错觉,仿佛感受到了靳于砷的脉搏跳动,一下一下,很快。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心生怒气。
如果她那么爱生气,早就被气死八百回了。
“痛痛痛。”痛是真的。
汤之念挣扎着摆脱了靳于砷的禁锢,俯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矿泉水。
一瓶、两瓶、三瓶……一共有五瓶,另外还有一瓶含糖的饮料。
汤之念统统捡起来,抱在怀里。抱得还不稳,鸭子似的走路。
靳于砷刚打完一场棒球,额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气息不太稳,怒气很明显。他身边两米开外都没有人站着,都怕惹祸上身。就连不远处的Cervine也感觉到事情的发展有点超乎掌控,她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脸色瞬间转阴。
叶开畅瞧着靳于砷头顶一团无形的怒火要爆了,走过去拍怕他的肩,凑过来在他耳边提醒:“你动那么大气干什么?”
看着吧,汤汤这小丫头有主意着呢。
靳于砷仍一身的阴沉,冷眼看着汤之念。
他倒要看看她要干什么。
汤之念率先将那瓶含糖的饮料拿过去给周晓瑶。
周晓瑶因为低血糖的原因,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这会儿嘴里含着一颗糖,坐在一旁缓神。汤之念把饮料瓶拧开,半蹲下来给周晓瑶喂饮料,问她感觉怎么样。
周晓瑶一脸歉意:“抱歉哦汤汤……我看到你摔倒了,是不是很疼呀?”
汤之念摇摇头说没事。
周晓瑶说自己也没事,她低血糖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汤之念便转头要去给Cervine几个人送水过去。
Cervine这会儿看汤之念手上的饮料跟见到烫手山芋似的,尤其看到靳于砷的视线朝她们的方向扫过来,根本没有接的意思。
汤之念才不管Cervine接不接,硬气地把水塞到她手中,朝她伸手,手掌心朝上。
Cervine有些心虚,问:“什么意思?”
“钱啊,我给你们跑腿买水,你还没给我钱呢。”
Cervine一怔,还真真是大跌眼镜,嗤笑了声:“多少?”
汤之念一五一十算得清楚,有零有整的。
1.9元一瓶水,一共5瓶,一共9.5元。
“现金还是扫码?”汤之念问。
“扫码。”
“好嘞!”
Cervine拿出手机,给汤之念扫钱。她倒是挺大方的,直接给了一百,说:“当你的跑腿费了。”
这跑腿费还真是不少。
汤之念不客气了:“那我就收下喽!”
跑个腿赚90.5元,这个腿她跑得很值。
有钱不赚脑子有问题。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叶开畅乐不可支,在靳于砷耳边低语:“你看人汤汤多厉害,还给自己挣跑路费呢。”
这话不是嘲讽,全是褒义。
换成一般人,在这种场合下,可能委屈又无助,可汤之念不是。她就像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株顽强绿植,肆意盎然,不惧怕风雨。
叶开畅和靳于砷打小就认识,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更胜亲兄弟。彼此之间一直有默契,靳于砷一个眼神,叶开畅就知道他要使什么坏。
只不过今天这番,叶开畅也没太看明白,靳于砷怎么就突然生那么大的气了?
刚才还在打着球,他将棒球一扔,直接扔下一帮人走了,朝汤之念的方向径直走去。
叶开畅想了想,这两天靳于砷的一些反常举动,似乎都是和汤之念有关。
知道靳于砷要辅导汤之念英语那会儿叶开畅就很意外,私底下问过为什么。
那位爷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脸上笑意盈盈,好像小时候得到什么限量版手办那样开心。
他说,还能为什么?好玩呗。
叶开畅觉得这人那样子还挺欠扁的。
得。
他们这帮公子哥,从小要风得风,什么的东西都不缺。活了快二十个年头,什么新奇的新鲜的东西没玩过?到现在还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勾起他们的兴趣。
难得靳于砷说好玩。
别把自己玩进去了就行。
都说靳于砷的脾气像霸王龙,可学校里统共也没几个人见过他发火的。他这个人天生带一股子凌厉的气场,长得好看归好看,但是那副皮囊看着太不近人情,没有人会去碰这样的硬骨头。
小时候倒是有一次,靳于砷养的那只狗被家里的佣人虐待,他让家里的保镖照那佣人对狗的方式一一奉还。
那次靳于砷是真的生气,可他不会自己动手,他怕弄脏了自己。单单就是坐在一旁冷眼在旁边瞧着,不出格就行。最后靳家给了一大笔的赔偿费,把人给打发了。对方一个大气也不敢出,敢跟靳家作对,那是嫌命长了。
所以,属于靳于砷看中的玩意儿,只有他玩、他碰才行。
听叶开畅那番调侃,靳于砷到底是轻哼了一声,身上的戾气也没那么明显了。他接了旁边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接着双手抄在运动裤裤兜里,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懒散样,混不吝的样儿。
汤之念收了Cervine的钱还不算,忽然侧身对着另外一个女生:“现在该跟你算账了。”
女生中文名叫宋忆雪,英文名Isabel。个子很高,长发披肩,脸上画着浓妆,嘴里咬着一颗泡泡糖。
宋忆雪是汤之念的同班同学,Cervine的好朋友。
汤之念虽然摔了一跤,但人没有摔傻,她知道是谁绊倒了自己。
“跟我算什么账?”宋忆雪装无辜。
汤之念说:“你把我绊倒,害我摔了这么一跤,我总不能白白挨疼吧?”
宋忆雪不肯承认,睁眼说瞎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绊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
“不好意思,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相信体育馆里的监控也看得清清楚楚的。”汤之念一脸淡定,“你不承认也可以,我马上去找老师调监控,反正你是故意绊倒我,你有全责。我现在觉得自己的腿好疼啊……没准要骨折了呢!”
宋忆雪咬牙切齿,没想到汤之念看着一副软软弱弱的样子,居然会这么刚。
“所以你要怎么样?”
“道歉。”汤之念冷着脸,“外加带我去医院做检查。”
话听到这里,靳于砷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实在忍不了自己这一身的汗臭味,得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事情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汤之念不是一般角色。
更轮不到靳于砷插手。
体育课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靳于砷在自己专属的寝室里洗了澡,正好也到了放学时间。
老李早早的就已经将车开到校门口候着。
靳于砷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的清爽,头发吹得半干带着潮气,像是打了发蜡似的,露出光洁的额头,皮肤被浸润过后看起来更加白皙,身上的锐气减弱几分。
他俯身上了后座,又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拿出游戏机开始厮杀。
老李问走不走?
靳于砷也不回答。
老李估摸着靳于砷的意思,应该是要等汤之念,也就没有发动车。
外面又开始下雨,朦朦的细雨如烟雾一般,笼罩着整个校园,连带着车窗上也结了一层雾似的。
雨刷器来回刷了好几次,车窗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
不知等了多久。
终于,老李看到了汤之念的身影,目光一亮。小丫头没有带伞,脚步略快,从教学楼出来,一路小跑着往公交站台的方向。
老李连忙对靳于砷说:“小汤出来了。”
靳于砷闻言抬头,懒懒一掀眼皮,一眼看到雨雾下的那个人。
大概是膝盖还有些疼,尤其是左脚,明显比右脚迈开的步子要小很多。
但她面上不显,走得很快。额前的发丝上沾了水汽,软趴趴地耷拉着,看着更显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