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微动,走到面前,温柔摸摸霓音的头:“我刚打完,你和贺总打得如何?累不累?”
宋詹朝贺行屿笑:“不好意思贺总,音音在您面前献丑了。”
贺行屿黑眸古井无波:“宋先生看低人了,霓小姐打得很好,我也学到很多。”
宋詹怔了怔,随后提议:“音音累了不妨我替她和您打完最后一局?也想和您切磋切磋。”
贺行屿对上宋詹目光,几秒后转头示意球童,后者递来球杆。
到了场内一个最难的四杆洞,旁人站远了些,夏斯礼小声问霓音:“你觉得谁会赢?”
霓音知道贺行屿厉害,可宋詹似乎也挺强。
“不知道,你说呢?”
夏斯礼看向前方俩人,只笑:
“从小到大,阿屿想赢,就没输过。”
没打爆宋詹就算手下留情了。
他看向霓音:“当然,除了一件事。”
霓音呆住。
什么事……
场上,双方各自开球,前两杆都打的很好,第三杆宋詹送球上果岭,然而贺行屿长手一挥。
球飞了出去,一杆入洞,打出一只小鸟。
直接提前结束比赛。
掌声响起,霓音被惊艳到。
这人刚刚或多或少还是让她了……
宋詹瞪眼,贺行屿把球杆收起,神色淡淡:“今天运气好。”
宋詹僵硬的脸上提起笑容:“甘拜下风了。”
比赛结束,一行人往球车走去,走在最后的霓音给宋詹递水,后者想到刚刚:“贺行屿刚刚和你聊了什么,感觉他对你挺好的。”
“……我们没聊什么。”
宋詹心底妒火暗燃:“音音,你看人别看外表,我告诉你贺行屿可不是什么好人,城府很深,眼里只有利益,听说他为了继承森瑞把他亲弟弟都送进监狱,你这么单纯可离他远点,他要是对你……”
她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她眼尾细长,清澈得极具穿透力。
宋詹收口:“我没多余意思,就是担心他……”
她打断他:“打个球而已。”
“我知道,”宋詹尴尬转移话题,给她拿水,“喝点水,休息下。”
-
从球场离开已是正午,餐厅已经备好,六人一同用午餐,主要是几个男人的商务局。
饭后,宋詹说带霓音单独去逛逛,他去洗手间,这时夏斯礼和贺行屿出来,前者看到霓音:“音音,等会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酒窖玩玩儿?”
霓音浅笑摇头:“不了斯礼哥,我和宋詹约好了在庄园逛逛,等改天吧。”
“懂了,嫌我们灯泡碍眼,要过二人世界。”
霓音耳根微红,夏斯礼也没强求,宋詹走出来,霓音和夏斯礼道别,转眸对上贺行屿的眼。
他看向她,深潭如月,探不出情绪。
她朝他淡笑,随后和宋詹离开。
夏斯礼看向贺行屿,男人神色深然沉沉,夏斯礼轻啧感叹:
“怎么,等会儿酒还品得下去么?会不会变成醋啊?”
酒庄是贺行屿投资的,他晲了眼夏斯礼,往前走:“会,所以今天那瓶啸鹰你看看就好。”
夏斯礼忙追上去:“诶别啊……”
-
下午,宋詹单独陪着霓音。
许是因为上次吵架,今天他比从前好了许多,都没去处理工作。
蓝天白云,微风徐徐,霓音心头的隔阂一点点被融化,难得放松开心。
只是傍晚天色突变,乌云厚重起来,山庄气温渐降,宋詹陪霓音走完云边栈道,见她累了:“送你回酒店房间休息下?今晚七点给你准备了烛光晚餐,你一定喜欢。”
霓音诧异他竟然准备了这个,宋詹笑着摸她头:“难得约会还不得浪漫点?”
她弯起红唇,最后他先去餐厅看看,她回了山庄的酒店。
他们是分开的房间,没有住在一起,她从小受父母教育,不太能接受在婚前发生点什么,宋詹在这点倒是很尊重她。
另一边山庄西南角的南安湖旁,宋詹正细心和工作人员交代着今晚的安排,不禁让人羡慕:“宋先生真是对霓小姐上心呢。”
宋詹笑笑,突然手机震动,他看到上头显示的名字,波澜微起。
犹豫几秒他接起,那头传来虚弱的声音:
“阿詹……”
宋詹微怔,“姚思薇?”
“阿詹,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那头的女声带上隐隐哭腔:
“我胃病犯了,特别难受,一个人在医院,我朋友电话也打不通,阿詹你能不能来陪我,我就只有一个人能求助了……”
宋詹愣住,眼底山摇地动。
……
日头落山。
夜幕低垂,寒意四起。
房间里,霓音换好衣服,看了眼天气预报。
今天天气预报是说京市将会迎来今年的初雪,在初雪的日子和爱人一起看雪,定是格外浪漫。
霓音换好衣服,满心期待欢喜走出房间,给宋詹发信息:【我好了,是直接到定位的地方找你吗?】
走出酒店,对方还是没回。
奇怪……
这人是不是已经在那边等候了……
室外寒风凛冽,她发觉衣服穿得薄了,寒意侵袭而来,不禁让人裹紧外套。
等不到消息,她干脆直接过去,夜里的山庄静谧悠然,她四处看着,没寻见观光车,正想让前台帮忙联系,忽而一辆眼熟的黑色劳斯莱斯驶来,最后停在了面前。
后排车窗降下。
往里看去,是贺行屿。
男人西装革履坐着,一身灰褐色羊绒大衣,周正挺拔,手边摆着笔记本电脑和摊开的几份文件,细边眼镜下的黑眸被门口的橙黄灯光染亮,气场肃穆而冷淡。
她怔愣:“四哥……”
刚才远远看去,她在门口四处张望着。
“要去哪儿。”他声音淡淡。
“我去南安湖那边,在等观光车。”
“我刚好路过。”
他看向她:“送你一程。”
她眼瞧附近没车,便应下上车。
坐在后座,贺行屿见霓音一身白色羊绒披风,里头穿着棕色毛衣裙子,头发散落,唇瓣嫣红。
他摩挲着腕表,黑眸晦暗不明,“去南安湖干什么。”
她拢紧披风,冷得揉了揉鼻尖,却仍旧笑得满心欢喜:“宋詹在那边,我们过去吃晚饭。”
贺行屿目视前方的眼落进阴翳里,霓音随口问:“你吃饭了吗?”
“刚开完会。”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南安湖边,霓音转头看向他,笑意浅浅:“四哥,那我走了,你也赶紧去吃饭吧。”
她下了车。
司机没听到后座的吩咐,继续停在原地。
贺行屿降下车窗,打开烟盒。
“咔嚓——”
打火机蓝绿色的火焰跳跃,舔舐烟头。
他看向霓音去往的方向,晦暗的眸染上火光。
记忆里,那个潮湿的夏季雨夜,霓音澄澈的眸望向他,说的话再度浮现耳边:“我有喜欢的男生了,四哥,我们解除婚约吧。”
白雾吞吐,化不开眉眼的浓墨。
霓音下了车往前走去,看到餐桌看到鲜花,却没看到宋詹。
她面露疑惑,工作人员看到她,脸色微变,上前迎接,霓音奇怪:“宋詹呢?”
这人还搞惊喜吗?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工作人员告诉她:“不好意思,宋先生半小时前临时离开了,他说今晚让我们服务您一人用餐。”
“他走了?”
霓音脑中哐当一声,正好宋詹打来电话,令人心跌至谷底的声音兜头落下:“音音,我有紧急事情要回市区一趟,不能陪你了。”
霓音愕然:“你去哪儿了?”
“我、我临时有点事,等会儿和你说,你先一个人吃……”
那头直接挂断。
霓音怔然。
把她不明不白抛在这山庄上,甚至没有一句清楚的解释。
他又失约了……
一次又一次给她希望,又让她破灭……
服务生问她该如何,夜色下,霓音眸光被烛光晃得微闪,喉间干涩冰冷:“东西都撤了吧。”
无论是烟花秀还是烛光晚餐,她都不稀罕了。
忽而头顶落下些许白絮。
一点,一点,愈来愈多。
远处有工作人员惊讶:“是下雪了啊……”
初雪终至,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落下。
世界如浸润在纯白中。
霓音抬头看向漆黑中飘着雪的夜,鼻尖泛酸。
不远处,车后座的男人看着这幕,黑眸被猩红的火光染得半明半灭。
几秒后,他掐灭烟,打开车门下车。
霓音听到脚步声,转头见贺行屿出现在泪眼朦胧的视野里,初雪中,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眼睫轻颤。
他怎么没离开……
贺行屿走到面前,霓音眼底的失落和泪光来不及隐藏,就见男人脱下大衣,强势披在她身上,喉结滚动,低沉喑哑的声音落下:
“走了,跟我上车。”
第08章 雪野一梦
雪持续不断地下。
霓音被贺行屿带到了山庄别墅。
贺行屿倒了杯热水走到客厅时,看到霓音坐在沙发上,垂着眸,黑发盖住半边瘦弱的脸。
他走过去,递去水杯,她掩下情绪,“谢谢。”
贺行屿低头,看到她敛睫摩挲水杯,原本满了欢喜的眸熄灭了光。
从高中到现在。
只有宋詹能这么牵动她的情绪。
他眸色深暗,沉冷出声:
“宋詹人呢。”
霓音拢紧毛毯,咳嗽着,喉间干涩,“他有事先走了……”
“有事就一声不吭把你丢在这里?”
他冷笑:“他就这么当你男朋友的?”
霓音苦涩失言。
这时夏斯礼也来了,他和贺行屿约了晚饭,得知发生了何事,也火冒三丈,这人压根没把霓音放在心上。
夏斯礼不止一次听夏千棠吐槽过宋詹的事,他把霓音当妹妹,心疼哄她:“没事儿音音,咱甭稀罕那龟孙子,走就走了,我和阿屿带你去吃饭,我这山庄有个米其林三星的厨师,味道你肯定满意。”
霓音没回应,就听贺行屿冷声落下:“怎么,要为一个男的绝食?”
“……”
从小到大贺行屿严肃起来时,她都不敢不听。
最后霓音被俩人带去了餐厅,贺行屿点菜,又加了份拉明顿蛋糕,只见男人淡声嘱咐服务生:“不要加草莓。”
霓音愣了愣。
她草莓过敏,多食会引发哮喘,他竟然会记得……
点完菜,贺行屿走去旁边接听工作电话,夏斯礼和霓音调侃说贺行屿就是个工作狂魔,“昨儿刚出差回来,今早又来山庄谈生意,晚上还有个会,谁拼得过他。”
男人年纪轻轻接管集团,不仅要有强大的能力魄力,更是要付出相当大的精力。
上菜时,贺行屿还在处理工作,夏斯礼招呼霓音先吃,她本来没胃口,但发现竟然都是她爱吃的,夏斯礼若有深意打趣:
“你和四哥可是定过娃娃亲一起长大的,他能不知道你口味?而且他可只记着你。”
霓音微诧,转眸正好见贺行屿走回来,她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窘然。
贺行屿坐下,冷眼晲向夏斯礼,后者忙憋笑收住话口,“来来来,吃饭。”
过了会儿霓音去洗手间,饭桌上剩下俩人,贺行屿看向夏斯礼,淡声警告:
“她脸皮薄,别再提娃娃亲的事。”
就这么怕她尴尬难受。
夏斯礼无奈笑:“行,不说了。”
想到今晚的事,他戏谑:“感觉音音在感情里还很单纯,可惜遇人不淑,铁定要受伤害。”
贺行屿视线落向手中酒杯,黑眸沁满寒意。
霓音忙完后回来,三人吃完饭,夏斯礼说给霓音安排了SPA和温泉,让她在山庄好好放松一晚,霓音却实在没什么心情,便婉拒说打算下山回家了。
她提唇:“明早刚好有个广告拍摄,谢谢斯礼哥,等有空了我再来玩。”
霓音执意要走,就听贺行屿道:
“我送你回去。”
“没事不用……”
“我刚好要回集团开会。”
言下之意,他可不是专门送她。
霓音只好应下。
劳斯莱斯平稳驶下山。
远处山下京市的璀璨灯火如遥遥银河,而眼前只有茫茫夜色下蜿蜒逶迤的皑皑山路。
安静中,她再度咳嗽两声,男人打开恒温箱,拿出一瓶热饮递给她,“冷么。”
霓音接过,“没事不会……”
忽而她的手机响起。
屏幕显示宋詹。
她眼神暗下,按灭屏幕。
然而安静须臾,铃声再度响起。
她没接,那头又打来,仿佛找不到她不罢休,霓音感受到身侧投来的目光,手心捏紧手机接起,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喂。”
“音音你总算接我电话了……”
那头宋詹愧疚道歉,说临时有事,不是故意爽约,霓音喉间绷紧:“你不是杀青了吗,有什么工作那么紧急?”
宋詹说是导演临时组的酒局,还没结束,估计今晚赶不回山庄了,“音音你在山庄先住一晚,明早我去接你好么?”
“不用,我已经下山了。”
霓音心头麻木,只觉得可笑:“你去你的酒局,不用管我。”
那头欲再说话,她直接挂断。
她垂眸揉着发酸的鼻尖,几秒后面前递来纸巾。
“就那么喜欢他么。”
他声音如浸在深海。
霓音眼睫扇动,接过,眼底蒙上雾气,低下头:“四哥,我是不是看过去很傻……”
贺行屿偏眼目视前方,黑眸如浪翻滚,“很多事情都是不受控的,他若珍惜,怎么会算傻。”
他若不珍惜,她所作的不过是枉然。
最后车子到达傅家别墅,霓音看到熟悉的前院,回过神,和贺行屿道别,正准备下车,面前却递来一个袋子。
她疑惑一看,竟然是一袋感冒药。
“刚刚吹了冷风,回去把药吃了。”
男人黑眸落在阴影里,声音无波无澜,是恪守边界,来自兄长再普通不过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