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又给陈金娘手里塞了个羊肉馅饼，“你也甭和我客气，多吃点。我没同你说吧？昨晚我把伯娘打算传家的腊肉给切了几斤，还切了几根腊肠，炒着炖着吃了。”
陈金娘惊呆了，“我天爷！你可太厉害了！我听我婆母说过，你伯娘家明明也不差钱，但日子过得可省。你那堂嫂冯氏，往日在河边洗衣服碰上我的时候，还和我说过……”
陈金娘压低了声音道，“……她因为长期吃不好，有一阵子，她每个月都不来事儿了。她还以为是有身子了，有次回娘家的时候，她娘就带她去找他们村的行脚大夫看了，才知道，别说是有身子了，继续这样吃不好下去，就别想再有了。”
杜萱撇了撇嘴，可不是么，冯氏瘦成那个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老十岁。
刘氏就稍微好些，因为虽然杨氏省得很，但架不住刘氏懂得如何拿捏男人，杜永富隔三差五的都会给她和闺女带些好吃的回来。
杜萱想到原主，连例假都到了十五岁才来，而且还时有时无的，何尝就不是因为在杜大家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所导致的呢？
“是啊，我可不管，她都来我家把我留给孩子的饭菜给吃了，那我去她家，也得吃我想吃的。我惦记她那两条腊肉和那些腊肠好久了。”杜萱狡黠一笑，“真香。”
“所以她晚上才闹得不行吧？”陈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无奈道。
“是啊，还好你帮我请了周婶子，她来我伯娘家，闹了一通，倒是让我省了不少事儿。”杜萱说道。
陈金娘拍拍胸口，“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怕我帮不上什么忙呢。”
“帮大忙了。”杜萱冲她眨了眨眼睛，就又说道，“然后我今早……”
“今早……”陈金娘睁大了眼睛，她是被杜萱吊起了胃口，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平日里的日子过得也挺有几分憋屈的，所以听到杜萱这么解气，她也能跟着快活。
所以这都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今早怎么了？哎哟好萱娘，你倒是赶紧说呀，这是要急死我。”
戚小宝原本在和孙桃桃吃馅饼呢，通常情况下，大人说话他也不太插嘴。
但这会子看到金姨那么想知道，就小声说了句，“今早我们吃鸡肉，吃鸡蛋呢。”
陈金娘简直震撼了，“你、你……你把你伯娘养的鸡也宰了？”
“嗯。主要是昨晚之后，她就把那两条……那一条半腊肉和腊肠都给收起来了。”杜萱的目光里倒是愈发狡黠了，继续道，“我倒想看看，她那圈里的鸡，能怎么藏。”
陈金娘心里简直是颠覆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萱，“你这是被你大伯那一家子给……给……”
陈金娘想说是被给逼疯了啊这是？但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合适。
于是就停在这儿。
杜萱倒不介意，笑道，“是啊，被那一家子给逼疯了吧大概，我忍气吞声多少年了，现在我不忍了，也不退了，到他们该退的时候了。”
杜萱侧目看了小宝一眼，看到他压根没注意这边呢。
这才声音压得低低的，同陈金娘轻声说道，“我这一家，小瞎子，大傻子，女疯子。齐活儿了，谁敢惹上来，我就得从他们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陈金娘先是被杜萱这话里的霸气给震了一下，然后就怔怔点头，“这样好，这样好。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才是真的，什么别的都是虚的。”
下午茶也吃完了，杜萱就拿了一大篮子布头出来，焦头烂额愁眉苦脸的，让陈金娘教她缝月事带。
“你倒准备得够多的，我摸了摸，都是好料子，你这样是好的，毕竟你还没生养呢，这方面是得格外注意，月事带得用好料子，舒服些也干净些。”陈金娘一边缝一边说，“平时你就得多留点草木灰出来，还有烧完的柴那个白色的炭灰也可以用……”
就很致郁，杜萱整个人都阴郁了。
没有卫生棉……草木灰？真是要了命了。
就在她整个人都很阴郁，内心很暴躁的时候。
哐一声，有人把她的院子门一脚给踹开嘞？其力道之大，使得那个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院门，不堪重负的嘎吱了两声之后，就轰然倒塌。
“赶紧给老子出来，还要老子请你是吧？”
这声音，只一听杜萱就认出了是谁。不止是她，陈金娘也认了出来，当即脸色就变了变，小声问道，“这……是杜光宗吧？”
“嗯。”杜萱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落了下来，“这是帮他娘和他妹妹出气来了呢。”
陈金娘紧张道，“这可怎么是好？你家男人又出去了，都怪我！我就不该跟着桃桃一块儿过来，你家男人就是怕我觉得不自在，为了避嫌才出去的！”
第44章
杜萱挑了挑眉梢，她还以为那男人是因为没事又去打猎了呢，原来是为了避嫌。
“没事，他应该……就在附近吧。”杜萱说道。
不知为何，她就是突然间心里有这种直觉。
“还不出来是吧！？”门外又传来了杜光宗不客气的声音，“等下我进来拎你，就要你好看。”
杜萱站起身来，小宝牢牢抱着她的腿，“娘，别去，他好凶，他会打你！”
戚小宝的眼睛已经红了，杜萱甚至察觉到了他浑身的颤抖。
她不由得怔了怔，这才想起来，是了，那时原主才刚被卖给戚延当媳妇，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就算平时在杜大家再逆来顺受忍气吞声，那时也有了些脾气。
于是有一次就和杨氏顶了几句嘴，当时就已经被杨氏教训过了。
但这还不算，后来杜光宗还过来，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这个堂哥可没有什么男人不能对女人动手的觉悟，气上来的时候，冯氏也挨过他的打，杜蓉也挨过他的大，从小到大，原主更是没少挨。
现在杜萱回想起来，可能在那个时候，小宝就听到了原主当时被杜光宗教训的动静。
原主又不是个隐忍的性子，挨了打肯定是会叫唤的……
所以小宝这才有了心理阴影似的，紧紧地抱着杜萱，浑身颤抖，“他会打你的！娘，你别去。”
杜萱心里很软，她对这个孩子是用了心的，很显然，这个孩子也是用心对她的。
“放心，没事的。”杜萱摸了摸他的头，“你跟金姨还有桃桃姐在屋里别出来。我出去看看。”
戚小宝还是担心，但是他对杜萱还是很信任的。
所以终于是放开了手。
杜萱理了理衣摆，看了陈金娘一眼，陈金娘点头示意她会看好戚小宝。
杜萱就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杜光宗跨着个腿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抽风似的抖动着，一看就很是不正经的样子。
杜萱忍不住皱了皱眉，平时老瞧见戚延坐在这张木凳上做事，或是削木棍，或是编绳网，一直都觉得很是赏心悦目。
无论是直起身子，还是身子往前弓着，两手肘支在膝盖上，看起来都很是赏心悦目。
可是现在有了杜光宗一做比对，就很明显了。
这个木凳，原来是个能让人变得很丑态的道具啊。
戚延能那么赏心悦目，纯粹是因为底子好。
于是杜萱就有些走神了，这让杜光宗更加愤怒！
“你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吧？”杜光宗挑着眉毛阴仄仄问道。
杜萱这才把目光焦点落在他脸上，问道，“你有事？”
“你！”杜光宗恶狠狠盯着她，像是恨不得用目光把她脸上剜下一块肉来，“你还好意思问？你把我娘都气得上不来气儿了，还把我妹推进河里？你是想死吗！你当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
杜萱淡淡看着他，“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这话一出，倒是让杜光宗语塞了，他在家里听着他老娘因为少了一只鸡和半块腊肉而骂骂咧咧的，火气一上来，就对着他媳妇一通骂，然后他媳妇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
搞得他烦不胜烦，然后杜蓉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狼狈地回来了。
和他老娘还有他媳妇，吵吵哭哭出了三重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烦得不行，一气之下就直接冲了过来，原本就是想教训教训杜萱。
以前，他是一看到杜萱那瑟缩害怕的样子，就来劲儿，就想抽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可是现在，看到杜萱这副毫不慌张的淡漠样子，他反倒没了想抽她一顿的劲儿了。
杜萱问这话，他一时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
杜萱见他跟个哑炮似的，就猜到他大概根本也没想过打算怎么样，就一头热地冲过来了。嘴角不由有嘲弄的弧度一闪而逝。
她嘴角的弧度被杜光宗的目光捕捉到了，顿时让他心里有些火气，“你笑？你还敢笑？”
“昨晚的腊肉和香肠，你没吃到吧？”杜萱勾着嘴角问道。
杜光宗一愣，表情里闪过一丝尴尬和烦躁，的确，昨天他陪老娘回隔壁镇上的娘家去了，是在那边吃完晚饭才回来的，外祖家条件很一般，所以也没吃上什么好菜。
可是自家居然在吃腊肉！他一回来就听媳妇和孩子不停说，晚饭有多好吃。
“但今天早上的鸡，你吃到了吧？”杜萱又问。
杜光宗没说话，默不作声舔了舔嘴角。
杜萱淡淡说道，“你少来我这烦我……”
杜萱话音未落，杜光宗就已经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你敢这样跟老子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杜萱冷冷瞥他一眼，目光的焦点虚了片刻，然后才重新聚焦在他身上，说道，“好心提醒你一句，上一个这样和我放狠话的男的，就你爹，差点被戚延抹了脖子。”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杜光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娘的还敢说？！你居然让你那傻子男人对我爹这么不客气！我现在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对我不客气！你那男人不是牛么？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呢？”
杜光宗来的时候就打量过了，那傻子不在家呢。
此刻他昂着脖子瞪着杜萱，杜萱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这笑容让杜光宗心里一个咯噔。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慢吞吞地说道，“你回头就能看见了。”
杜光宗喉结滚动，吞了口唾沫，没做声。
杜萱看着杜光宗紧张的样子，继续说刚才自己没说完的话，“你少来我这烦我，你就还能再多吃几天好的。”
杜萱盯着他，“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杜光宗的脸色难看，表情挂在那儿上不上下不下的，但因为戚延就压迫感十足地在后头，他也不好像刚才那样凶恶了。
主要是，他听他爹说了昨晚的事儿。
杜光宗这人，是杨氏和杜永兴的独子，从小就宠得很，所以某些程度来说，就是个纸老虎，欺软怕硬的典型。
要说以前，他觉得戚延就是个大傻子，于是也没多忌惮。
可是一听说昨晚他爹差点被戚延给抹了脖子，而且这厮是个傻子，王法对他也不顶事儿啊！
这不？顿时就怂了。
第45章
杜光宗表情僵硬地对着杜萱放了几句狠话，但很明显，语气就平和了许多，“你嫁出去的人了，也总归要娘家撑腰的，你别老和我娘过不去。”
杜萱没做声，只朝着院门抬了抬下巴。
杜光宗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转身就朝院门走去。
就见戚延身形高大站在院门口，整个兆安村都没有这个身量的，杜光宗觉得他甚至都不是这边人，说不定就是从北方来的，南方人谁能有这个身量啊？
杜光宗比戚延矮一个头，从他旁边过去的时候，感觉到了明显的压迫感。
才刚从他身旁经过，就听得低沉一声，“站住。”
明明脑子里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杜光宗的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顿时停住了，“作……作甚？”
“嘎吱――”戚延的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地上那扇已经完全脱落的院门门板，没有说话，目光静静看向杜光宗。
杜光宗眼睛瞪了瞪，硬邦邦说道，“我回头就来装上！”
然后才气冲冲地离开。
他一走，杜萱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来。
屋门也打开了，小宝从里头出来抱住她，“娘！”
陈金娘也跟了出来，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又要打你呢！还好你嫁人了。”
杜萱眼睛弯弯，脸上笑容未落，目光朝着院门方向那道颀长身影看了一眼。
戚延静静看着她眼睛片刻，才垂眸，将那扇脱落的院门放到了一旁去。
陈金娘也没留太久，见戚延回来了，就带着孙桃桃回去了。
杜萱带着戚小宝去洗手，这孩子刚才大概是太急了，所以手在墙上摸摸索索弄得灰扑扑的。
连脸上都蹭上了些，杜萱顺手给他洗脸，“小花猫一样。”
戚小宝这会子一点儿也不害怕了，特别安心，任她洗脸洗手，特别乖。
杜萱看着他仰着的小脸，因为这几天她好好喂养，所以孩子长了点肉，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面黄肌瘦了，所以更能看出清秀好看的轮廓来。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始终没有焦点，茫茫然的。
杜萱眼眸眯了眯，手中已经有了动作，古医道的力量在指尖蕴集，快狠准地打进小宝眼睛周围的各个穴位！
“啊呀！”大抵还是有些疼的，小宝皱眉低呼了一声，“娘？”
“给你按摩按摩，兴许能对眼睛有好处呢？”杜萱一边随口解释了一句，一边说，“眼睛睁开，我给你好好洗洗。”
杜萱手中已经引出了灵泉水来。
戚小宝对她非常信任，听了这话之后，就怔怔地睁着茫茫然的眼睛。
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水，冲到自己眼睛里来，和先前洗脸洗手时盆里温水的温度完全不同。
戚小宝觉得……还挺舒服的，于是就在这水流的冲刷中，轻轻眨巴着眼。
半点没因为进水而觉得眼睛刺痛，明明是那么脆弱的部位，就连溅进去一滴水，都会不受控制闭上眼睛的，现在却觉得还挺舒服。
戚小宝觉得有些神奇。
冲洗持续了片刻，然后杜萱才停止了引流灵泉水，用布巾轻轻给他擦干了小脸，“好了，干干净净。”
小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巴眨巴了眼睛，笑眯眯点头，“谢谢娘，我觉得特别舒畅呢！”
“那以后我每天都给你这么洗洗，别告诉你爹，回头他又觉得我给你洗凉水，以为我欺负你呢。”杜萱交代道。
戚小宝连连点头，“好，我不告诉他，嘿嘿。”
杜萱看了一眼盆子里的水，先前给小宝冲洗眼睛时的灵泉水，不少都落到了盆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