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就把一盆子水倒进了灶房外头用来浇菜用的那口接雨水的蓄水缸里。
然后也就顺便去菜地里看了一眼。
“嚯――！”杜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先前她还觉得自己只是用灵泉水给种子催了芽，然后随手种了下去，也没打理，应该长得不会多么夸张，但眼下看着，这才多久呢？居然就已经都抽了半尺长的苗……
“看来还得再调整一下浓度。”杜萱自言自语道，“不然还是会太引人注目。”
杜萱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就瞧见了简直五雷轰顶的场面。
戚延一只手拿着个馅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
另一手，手指轻轻拨弄着筐子里那一堆成品和半成品的――女性卫生用品！！！
他捻起一块柔软的布条来，手举到眼前，细细打量着，眉心轻轻拧着，修长深邃的瞳眸里，目光显然有些困惑。
小宝还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讲话，戚延时而低沉地嗯一声，算是答复，虽然略显敷衍，但是却始终没有制止小宝，就好像，哪怕小宝会一直这样继续说下去，他也就会一直这样倾听下去。
但杜萱此刻顾不上他是不是敷衍。
她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子，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鸡，“你……你拿我东西做什么！快、快放下！”
杜萱快步冲了上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布料’扔进筐子里，然后一把抱起了筐子，脚步匆匆地冲出屋子，去了偏屋。
刚走进偏屋，就瞬间将东西收进了空间里。
刚才就是因为杜光宗那个坏菜的家伙！而且她当时正在和陈金娘一块儿做着这玩意儿，也不可能当着金娘的面把东西收进空间。
这会子可好了吧！
正屋里，戚延原本眸光中就有着困惑，此刻就更加困惑了。
馅饼放到嘴边慢条斯理再咬了一口，想到刚刚那女子，那么急切地冲过来抢了那一筐子布头……他当初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时，她好像都没这么急切过？
而且……怎么耳朵还红了？他不理解。
小宝原本还兴致勃勃讲话呢，这会子忧心忡忡，“阿爹，你是不是又惹娘生气啦？”
戚延疑惑地问了句，“她桌头上，放着筐布头，是什么东西？怎么，还碰不得？碰一下，就生气？”
戚小宝眼睛看不见的，哪里知道呢？但他依稀记得先前听娘和金姨说话的内容。
小宝的脑瓜子很是灵光，一回想，就想起了其中关键字，“娘和金姨说，好像是什么……月事带？”
戚延：“……”
第46章
戚延因为坏了脑子，不知前尘。
但对常识还是有的，比如他大概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以及是干什么用的。
“呃。”戚延抿了抿唇。
那难怪会生气了，还连耳朵都红了。
戚延慢吞吞从脑子里想出了个词――害羞了？
杜萱在偏屋磨着牙，想到等会儿还得去杜大家，也挺烦的，杨氏免不了一顿闹。
看来事情的确得加快进度了。
戚小宝在正屋睡午觉了，杜萱也懒得过去和戚延大眼瞪小眼，于是窝在偏屋里，收拾空间里的植物。
空间里的植物长得很快，其实只要她多浇灌一些灵泉水的话，能够长得更快。
但杜萱试过了，把生长周期控制在比正常周期快三分之二左右，种出来的东西味道最好，如果再快，就没有这么好吃了。
她不紧不慢忙活了半个下午，又拿了些糙米和菜叶喂了那几只鹌鹑和兔子。
然后就拿了块木头，开始琢磨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不少人家已经冒起炊烟。
但她和戚小宝还有戚延，下午都吃过羊肉馅饼，所以不怎么饿，于是也不怎么着急。
戚小宝午睡醒了之后，杜萱就烧了一大锅水，兑了一大盆，把戚小宝剥光了丢进盆里去，给他洗澡。
杜萱往他手里塞了个小东西，戚小宝湿淋淋的小手捧着摸了半天，然后表情就明朗了起来，“小木船！对吗？”
杜萱嗯了一声，“不是说了要给你做个小木船么。”
戚小宝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小木船欢喜得不行，杜萱给他洗完澡时，他还有些不想起呢，但有小木船玩儿，也乖乖起来了。
他们家三个是吃过羊肉馅饼了肚子不饿，所以不急。
但架不住杜家有人急了，戚小宝和戚延都能被杜萱那么快养刁胃口，杜家人自然也不例外，快到饭点了，刘氏一瞧杜萱还没回去，灶房里冯氏苦着脸在那儿准备烧饭呢。
刘氏就赶紧轻言细语地哄了自家相公，一边给杜永富按摩肩膀，一边说道：“夫君，萱丫还没回呢，她从一回来就没少受气，今天蓉丫回来还说是被萱丫推进了河里，我是不信的。”
杜永富被按摩得舒服，半眯着眼享受着，听了这话就哼笑一声，“萱丫要有这本事能把人推进河里，也不会被欺压这么多年了。”
“可不是么？而且我瞧见，刚你堂兄好像去找萱丫麻烦去了吧？”刘氏说得是忧心忡忡，“要是萱丫不回来了可怎么是好？咱才好不容易吃了两顿好的，就大嫂那省到骨子里的性子，咱们怕不是又要开始吃糠咽菜了……”
刘氏说着就泫然欲泣，“我倒无所谓，怎么样都行，可咱们金铃儿还小啊，成天吃不上一口好的，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咱们老杜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家门。”
杜永富别的没有，这么些年下来养成了性子，最是疼媳妇闺女。
听着刘氏这么一说，登时皱眉，站起身来就要去找人，“我去萱丫那儿看看，我去把人给请回来。杜光宗什么玩意儿，逢年过节要是讲究些，他还得给咱磕头呢。”
杜永富过来敲门的时候，杜萱有些讶异，“小叔？”
杜永富皱眉看了一眼塌在地上的门板，“这是光宗干的吧？”
杜萱没说话，只淡淡笑了笑，问道，“小叔是有什么事儿吗？”
“哦，今天蓉丫回去又哭又吵的，你婶娘担心你，见天晚了你还没回，就让我过来瞧瞧，你还好呗？”杜永富问道。
“还成。”杜萱一看这时间，哪里还猜不到杜永富为何而来？
她家三人还不饿，但杜家可是有肚子饿了的，毕竟她中午饭就没回去弄。
杜永富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的，直说道，“那就跟小叔回去呗，这都到饭点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你也不想试你堂嫂那手艺吧？”
杜萱没拒绝，“那行。只不过……”她看向杜永富，“小叔，我在杜家住不了几天的，婶娘要是不想日子再和以前一样，还得你们自己做出改变才是办法。”
杜永富看着她，“你说说。”
“当初你和婶娘成亲时，爷爷和奶奶打算从公中拿一笔钱给你们自己出去过日子。”
“不可能，爹娘说不舍得我分家出去过日子，想把我留在身边。”杜永富眉头紧皱。
杜萱笑了笑，“杜家公中的钱，都在伯娘那儿，伯娘当然希望爷爷奶奶别让你分家出去过日子，家里还多个劳力呢。叔你平时，再怎么也比杜光宗干活干得要多吧？”
杜永富没说话，但是腮帮子明显紧绷了起来，显然暗暗咬紧了牙关。
杜萱压根没打算在杜家久留，所以也不怕搅乱这一池水。
“我爹没了，我爹那份被伯娘昧了去，我和我娘孤儿寡母的也没办法，可叔你还年轻力壮呢，怎的就因为你和婶娘生的是女娃，你的那份也就没戏了？
你和婶娘感情那么好，伯娘总不会觉得，婶娘这辈子就生这一个了吧？不过也不出奇，就这么吃糠咽菜的，哪里生得出来，就是怀了也坐不住胎啊。也难怪家里几年都没个喜讯。
我反正是已经被卖出去了，但那个钱，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我爹没了，娘改嫁了，那钱也该是杜家的，咋就成大伯一家的了？”
这话算是说到杜永富心里去了，杜永富很是沉默地回去了，甚至都没有催促杜萱回去。
杜萱倒是叫上了戚延和小宝，朝着杜家去。
小宝一整天都心情很好，又和桃桃姐玩耍了，又吃了羊肉馅饼喝了香香花茶，还洗了盆盆澡，玩了小木船，说实话现在甭管干啥，他心情可能都一时半会儿低落不下来。
但小宝还是问了杜萱一句，“娘，我们还要在这住多久啊？”
杜萱知道小宝不喜欢这儿，也不打算再继续委屈孩子，就说道，“至多今晚，明儿我就会把事情弄完走人。”
小宝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又问，“娘，是弄什么事情啊？”
“把该我的钱要回来，不能便宜了人家。”杜萱说道。
“多少钱啊？”小宝问。
“十两银子呢，你知道十两银子能买多少粽子糖吗？”杜萱拖长了声音，“那――么多！”
小宝顿时表情认真，语气坚定，“一定要拿回来！”
第47章
到了杜大家。
杜萱都还没朝自己屋去呢，就被杨氏给拦住了。
杨氏就搬个凳子坐在前头院子里，脸色难看得很，而且额头上还绑了个坐月子挡风的抹额，摆出一副生病的样子。
看到杜萱一进来，目光就剜了过来。
“小蹄子，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杨氏声音尖刻地开口。
杜萱看了杨氏一眼，尽管她是完全不介意就在这和杨氏对线。
但是她先前在杜永富那儿上眼药可不是白上了的，杜萱想了想杜永富的性格，觉得今晚大概率不是自己的主场。
所以杜萱站在原地没答杨氏这话，只转头轻声对戚延说道，“你带小宝先回屋去。”
听到杜萱叫戚延回屋，杨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有些怕，虽然平时嘴皮子再不饶人，到底只是个农家妇人。
戚延那样上来就直接动了刀的角色，而且好像还一副脑子不大灵光，听不太懂人话的样子，着实是棘手中的棘手。
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被杜萱看在眼里。
看来这么多年原主留给大家的既定印象实在是难以扭转改变，不管她现在已经和原主有多大的反差了，但在他们眼里，她骨子里就是那个好欺负的原主杜萱。
戚延没挪步子，定定看了杜萱一眼。
小宝也不是很放心，拉了拉她的手指，小声道，“娘，那你呢？”
“哦，我等会就来。不怕，没事儿的。”杜萱揉了揉小宝的头，“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戚小宝还是担心，但是仔细想了想，的确，娘这阵子好像说过的，都做到了。
他小嘴抿着思忖了片刻，乖乖点了点头，“我信。”
然后就主动拉了一旁的戚延，“阿爹，那我们先走吧。”
戚延定定看了杜萱一眼之后，就挪动了步子，只不过，那双幽黑深邃的眼，从杨氏他们一群人身上，一一扫了过去。
明明就是那么轻飘飘扫过去，甚至连一点瞪眼的幅度都没有。
可是却让他们莫名打了个激灵！感觉像被什么索命的恶鬼盯上了似的，后背发凉。
戚延收回目光，抱着戚小宝回了屋。
这会子就剩杜萱和他们几人对峙，场面看起来，杜萱好像很势单力薄似的。
杜蓉站在杨氏左边，杜光宗站在杨氏右边，杜永兴看似不参与似的，但也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情况。
比起他们的虎视眈眈。
杜萱的姿态看起来就轻松随意多了。
杨氏咳了一声，倒是没有平时那么一上来就骂骂咧咧说话难听，大概是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又或者是被杜萱报官的言论给震住了。
总之，她咳了一声，沉着个脸说道，“萱丫，我和你大伯好歹也养了你这么些年，大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子把家里搅成一团乱，就是没安好心。”
“让一家老小吃点好的，我就算没安好心？伯娘，你抠着那么多的钱，却让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孩子跟着吃糠咽菜，就是好心了？”杜萱一句话就让杨氏原本还稳住的镇静情绪顿时炸了棚。
声音顿时尖利高亢起来，从椅子上一跳就起来了，其声音之中气十足，动作之矫健利索，哪里有半分先前那戴着抹额一副被气病了的样子？
“你个短命的！偷我的东西来开伙，你还有理了？你这样和我说话，之前还让你那傻子男人对你大伯动刀，看来非得把你抓到祖祠，让宗族那边用家法好好治一治你，你才知道颜色！”
杨氏大声怒骂着，模样别提多跋扈了。杜萱倒没觉得生气，嘴角翘了翘，反倒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下一秒，一团不知道啥，啪一下被扔到了院子里。
正好就在杜萱跟前不远，所以她最先看清的――是一只鸡。
一只刚杀不久的鸡。
杜萱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这不就来了？
杨氏他们先也没反应过来被丢过来的是什么，反应过来之后，杨氏一声尖叫卡在嗓子里好一会儿，才扯了出来，“我的鸡！哪个杀千刀的！又杀我的鸡啊！”
杜永富沉着个脸走了出来，手上还沾着新鲜的鸡血，拎着把菜刀，模样……还怪骇人的，杨氏原本尖叫的怒骂，就跟被卡了脖子似的，戛然而止。
杜永富转头看向杜萱，“萱丫，去做饭。”
“好嘞小叔。”杜萱对他笑了笑。
杜永富想了想，说道，“你婶娘身子弱，拿半边炖汤吧。”
“行。”杜萱没什么意见。
倒是杨氏，眼睛都直了，手指着杜永富和杜萱的方向，止不住地抖抖抖。
“你们……你们……”
杜光宗作为杜家大房最年轻的男人，皱着眉站出来说话了，“小叔，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
杜永富冷冷扫了他一眼，“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杜永兴这锯嘴葫芦，原本是坐在一旁，没打算插嘴掺和的，此刻也吭哧吭哧开口了，“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你婆娘是什么意思。刚她说要带萱丫进宗祠领家法是吧？那正好，我也正好要带你婆娘去宗祠，问问看就她这种昧了两个小叔子分家钱，卖了侄女还昧了侄女嫁妆钱，而且还苛待婆母公爹，明明有钱也不买多粮食，让婆母公爹还有家中小孩一起吃糠咽菜忍饥挨饿的刁妇，宗祠那边要怎么处置。”
杜永富语速不快，甚至还有些慢吞吞的，但是却是每一句都说得很清楚。
杜萱听了之后，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挑眉，能说出这套话来，绝对不是杜永富的本事。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刘氏教的。
杜萱清楚，这个婶娘一直就不是省油的灯，但不管怎么说，站在同一阵线的话，有这样的友军，还是挺省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