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笑道,“就你那点嗓门儿,猫叫都比你声音大,吵得到谁。”
陈金娘原本还不怎么好的心情,听到她这话,倒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今天去镇上怎么样?见到你娘了吗?”
“见到了。身体不太好。”杜萱叹了口气,“给她弄了点药吃吃,下次去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说到这个,杜萱看向她,“你呢?药喝了没有?”
陈金娘一愣,“没,我都不知道药在哪儿。”
“就在灶台旁边木桌上有一包……算了,明天再煎来喝吧,正好我调整一下方子,今天去镇上多买了些药材回来。”杜萱说道。
陈金娘现在也已经懒得去好奇,或者追问杜萱究竟怎么知道这些方子的了。
反正既然杜萱没瞒着她,就证明信任她。
“听你的。”陈金娘没意见。
杜萱忖了忖,笑道,“那……喝酒不?”
陈金娘愣住了,“啥、啥?”
杜萱嘿嘿一笑,“我今儿去镇上买东西嘛,就顺带买了些酒。”
陈金娘长这么大,就喝过一次酒,就是在成亲那天,和孙二喝了一杯合卺酒。
现在回想,都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滋味儿了。
但因为是不便宜的东西,所以就算不记得什么滋味儿了,心里也会觉得是好东西,毕竟是粮食做的,现在连吃的粮食都不够了,谁还有闲的粮食拿去酿酒呢。
陈金娘咽了咽口水,“喝。”
“哈哈哈,你等等,我进去拿碗出来。”杜萱走回灶房,顺便从空间里把酒拿出来了。
买得不多,就两坛,相当不便宜了。
但是杜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就算不便宜也没有关系。
酒是浊酒,因为现在的酿酒的蒸馏技术和过滤技术都还不到位的缘故,所以这浊酒的口感,说好不好,但也不算太差就是了。
带着些粮食本身的甜味,倒是很像前世那种农家自酿的米酒的感觉。
陈金娘喝了一口,表情有些诧异,“还挺好喝的?有点甜。”
杜萱笑道,“总得对得起价钱吧。多喝点。”
陈金娘又喝了两口,然后拍了拍胸口,“喝下去还觉得热乎起来了。”
两人喝了一碗下去之后,酒意让人放松了不少,然后两人又满上一碗之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陈金娘叹了一口气,“我大概是真要被休了。”
杜萱端着碗凑到唇边,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然后浅饮一口,舒适地喟叹了一声,“你也太看得起孙二那一家子了。”
陈金娘不解地看着杜萱。
杜萱道,“你看吧,至多后天,我觉得可能就明儿吧,他们就得想法子把你弄回去了。可能钱氏还得亲自过来,要是你不肯跟着回去的话,我觉得可能……”
杜萱说着忽然顿住。
陈金娘有些好奇,“可能?可能什么?”
杜萱看了陈金娘一眼,其实陈金娘是很心思单纯的人,杜萱其实不太想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给她说些比较黑暗的事儿。
但要是不先说,金娘肯定没法未雨绸缪。
“可能他们就会想发设法给你泼脏水了。”
陈金娘的脸色倏然变了。
第119章
“你是说……”陈金娘抿了抿唇,片刻后才继续道,“你让我叫谢秋娘过来的那事儿?”
杜萱点了点头,“今天杜辉来了吗?”
“来了。”陈金娘伸手指了指屋子,“他先都看了看几间房的屋漏情况,说明天再过来着手补。”
“那你叫谢秋娘来了没?”杜萱又问。
陈金娘点了点头,“也来了。”
“那就行。”杜萱点点头。
陈金娘忖了忖,“因为你提前说了这事儿,我也留了个心眼,所以院子门大开着,期间还有几个乡亲经过,瞧见我和秋娘在院子里做针线,杜辉在正屋顶上看屋漏情况。还和我们搭了话。”
杜萱挑了挑眉,“那就行,你那婆母要是没有什么歪心思就好,要是有什么歪心思,咱们这儿也有对策。”
两人又喝了两碗,就都有些醺醺然了。
陈金娘也放开了些,将许多藏在心里不曾宣之于口的担忧,说给了杜萱听。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怕的,但又实在不想那么窝囊了。”陈金娘掩唇轻轻打了个嗝儿,腼腆地笑了笑,继续道,“我倒不是怕别人的闲话,我就是有些怕,桃丫儿跟着我会过得不好。”
杜萱趴在酒坛子上,下巴搁在酒坛子的边缘,小脸醺红,目光明亮地看着陈金娘,说话都带着酒气,也带着裹着酒意的豪气,“怕个……屁啊,我还能让你和桃姐儿……饿着?我和你说,我这次去镇上……找着赚钱的法子了。”
陈金娘也醺醺然笑着,“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喝了半坛,最后的结果就是,走路都直打飘,各自回房睡觉。
喝了酒的结果就是,理智会被酒精模糊,只剩困意。
杜萱甚至没有去注意正屋的床上躺着谁,直接就窝到了床上去。
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戚延睁开了眼,借着窗外的月色,看着女人熟睡的脸。
然后很快皱了皱眉,他鼻翼翕动,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终究也没有推开她,并且也懒得去吊床睡了。
破罐子破摔地闭上了眼。
然后在半夜的时候,被一个拱进怀里的柔软身子给弄得完全没了睡意。
杜萱醒来的时候,浑身轻松。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负神农玉的原因,体质得到了改造,所以才会没有任何宿醉的感觉呢?
还是这年代的酒虽然蒸馏工艺不行,但是却后劲足还不打头?
总之,杜萱精神抖擞地醒来,然后只觉得自己像只斗志昂扬的狮子,然后在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困境时,顿时变成了怂耷耷的老鼠。
自己好像……窝在某个温暖的怀里,而且就从这个姿势看来,自己的手臂还搂着人家劲瘦结实的腰线,脸还贴着人家线条分明的胸肌来看。
应该还是自己先动手的。
看不出来啊杜萱。她在心里感叹:喝了酒之后,身体倒是诚实得很嘛?
杜萱承认,自己的确是对他的胸肌腹肌和腰线,觊觎已久。
很正常嘛,就跟男人看美女一样的心态,女人看到好看男人也想多看几眼,有什么不正常?看到线条漂亮的肌肉,也想摸两把看看是什么手感。
借酒耍疯,倒是把潜意识里想做的事情都给做了?
杜萱继续感叹:自己很可以嘛!
还不等她心里再感叹一番,就听到了一声轻叹,低沉的,略带几分哑,声音听起来也说不上是纯粹的无奈,还是愤怒到最后只能无奈的无奈了。
“……醒了,就起床。”戚延声音哑哑的,莫名就有着一种迷人的质感,“你折腾了,一晚。我很困。”
杜萱的眼睛瞪得老大!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折腾了一晚?她借酒耍疯居然能耍出这种本事了?
虽说目前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但就算是酒后断片,也不是全然的失忆,过一阵儿,应该就能慢慢想起来。
主要是,听到戚延疲惫低哑的声音,弄得自己像个提上裤子就毫不怜惜的混蛋似的,这让杜萱心里有些不自在,所以她没有做声,轻轻起床,好让戚延能够再睡一会儿。
她去了灶房,烧水的时候,一些记忆才渐渐回笼。
其实都不甚清晰,毕竟那时候,她基本已经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大概是抱紧了什么,然后还很不客气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其实她前世睡觉,也的确有喜欢抱着抱枕的习惯。没办法,单身狗睡觉,总得学会自行汲取温暖。
杜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杜萱你真是够了……”
但说起来,杜萱抿了抿嘴唇,这男人定力可真是不一般啊。
杜萱的肩膀耷拉着,当然也可能是真的……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啊。
她烧了水,昨天回来得晚,加上又和陈金娘喝得醺醺然的,所以只洗漱了,并没有洗澡。
所以眼下也顾不上一大早了,赶紧就烧水洗了个澡,这才觉得一身清爽。
然后就拿着衣服去河边洗去了。
正好就碰到几个也来洗衣服的女人,见到杜萱,都笑着打招呼了,“哎萱娘,这么早啊。”
“是啊,早。”杜萱对她们笑了笑。
她有她的生活哲学,那就是,在自己暂时无法离开的生活圈子里,就算对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只要没有明确地惹到她,她就懒得没事找事和对方起冲突。
“萱娘,听说,金娘住在你那儿了?”桂娘一脸八卦的表情,巴不得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杜萱侧目看了她一眼,以问对答,“嗯?怎么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桂娘顿时就来劲儿了,“哎哟,可不是么!我那婆母啊,和金娘的婆母钱氏,关系还不错,所以我就听到她来和我婆母说啊……”
桂娘说着,看了杜萱一眼。
杜萱被这眼神看了一眼,顿时就笑了起来,“怎么?说我坏话么?”
桂娘撇了撇嘴唇,“难不成还能有好话么。”
“也对。”杜萱笑着点了点头,“金娘的确住在我那儿,但这有什么出奇的,我卖猪肉时,钱氏来说的那些话,当时不少人听见吧?”
“说是这么说,但那毕竟……是她的婆家呀。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忍忍凑合过日子……”有一样做人媳妇的女子轻轻说了一句,“总不能真被休了吧,那还怎么做人?脸都丢尽了。”
第120章
杜萱看了说这话的女子一眼,就是兆安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大家都叫她芬娘。
是从旁边村子嫁过来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平时也并不难相处的一个人,甚至谁让她帮忙,她都很好说话。
这样一个老好人型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带任何恶意的。
而是她对这件事情,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就是这个样子的。
而且当芬娘说出这话的时候,旁边几个妇人也都深以为然,纷纷点头,可见不止芬娘一人对这件事和这世界的理解是这样。
“而且,我听说金娘的娘家条件虽然还可以,但她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出嫁的时候,家里给的嫁妆是不算少的。”
桂娘是个八卦的性子,所以很显然听说的事情就会多点,“因为说她身体底子不好,可能不是很好生养,所以娘家算是好不容易把她嫁了出去,嫁妆也给得不算少。但这多给出来的,原本应该是留给她哥哥的。”
“你这么说,该不会是她和她哥哥因为这个而关系不好了吧?”旁边一个农妇好奇地问道。
桂娘继续道,“她和她哥哥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就关系不好,只不过她哥哥娶的那个媳妇……就没那么大方了。”
杜萱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也不搭腔也不插嘴。
虽然不说桂娘所说的这些八卦是真是假吧,但既然会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起码不是完全的假话,总有些干货在里头的。
只不过这些,金娘从来都没和杜萱提过。
大概是觉得已经让杜萱帮得够多了,不想再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杜萱。
“哦哟,也是,难怪了。仔细想想,金娘嫁来这几年,的确都很少回娘家啊。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奔波呢。”
“现在看来……怕不是因为现在是兄嫂当家了,回去得受冷眼看脸色吧?”
“那金娘要是真的被孙家休了,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啊,婆家婆家不要了,娘家娘家回不去……天呐。”
一种妇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都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惊恐,仿佛一旦身陷这种可能,就再没了活头,就是思路一条。
这似乎是她们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可能。
不是她们不够勇敢,是时代的愚昧造就了她们的软弱。
如此一来,杜萱倒是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陈金娘真的是很勇敢的人了啊。
杜萱洗好了衣服,端着盆准备回去,“我洗完了,就先走了。”
有妇人忍不住感叹道,“有时候也真是羡慕你,一家子吃饱就行了,连衣服都不用多洗两件,哪像我,还得洗一大家子人的衣服。”
的确,像杜萱这样捧个小木盆就过来洗衣服的人是很少的。
她们都是挑着两大桶衣服过来的,一家子的衣服都在里头。
杜萱淡淡笑了笑,“辛苦。走了。”
却被桂娘一把给拉住了手,湿哒哒的手指握着杜萱的手腕,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桂娘认真说道,“萱娘,你还是别往身上揽事,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杜萱但笑不语看着她,倒是看得出来,桂娘这话并没什么恶意,倒是真的好意提醒。
“孙家那个钱氏啊,来和我婆母说了不少金娘的坏话,其中当然也有你的坏话。”
“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也管不了。”杜萱依旧是淡淡笑着的,“就算我这一回去,你们转头就一边洗衣服一边说我的闲话,我也是管不了的,也懒得管,只要别在我跟前儿说就行。”
“可也不能被这样泼脏水吧,我听钱氏的意思,你要是还护着金娘在你那儿待着,她大概就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了。”桂娘说道,“说得……可难听呢,人的嘴是最可怕的,真要传出去了,金娘以后怎么做人,你以后又怎么做人呢?”
看着桂娘忧心忡忡的样子。
杜萱淡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意,“谢谢,就不用为我和金娘担心了。我连杨氏都不怕,和杜大一家子杠上我都没怕过,钱氏就更加不是一盘菜了。”
杜萱从河边回去的时候,陈金娘已经醒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刷牙。
她以前没那么习惯刷牙,可能就两天一次。
但是看杜萱每天早也刷晚也刷,小宝和戚延都是一样,于是一家三口那一口牙都白得很,好看。
于是陈金娘自己也带着女儿跟着刷,好像的确有不少好处,连口疮都不犯了。
看到杜萱一进来,陈金娘无奈道,“我现在都还有点晕呢,你倒是起来得早,竟是连衣服都去洗了?你不晕?”
杜萱笑道,“不晕。你不能和我比,我体质比你好,我就是喝更多的酒,估计第二天也是晕不起来的。”
陈金娘苦哈哈地看着她,可怜巴巴问了句,“早上喝粥好么?着实没胃口。”
杜萱一笑,“行。”
陈金娘洗漱完就进灶房来帮忙,这灶房小得很,所以戚延进来打下手够呛,但是就陈金娘这小身板,倒是不成问题。
这个时节前后的豆角都没那么嫩了,不过杜萱倒是早早就给摁进了坛子里腌着了,所以问题不大,而且炒过之后,用来送粥再合适不过,非常解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