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锡出了卧室,薛戴笠又自己撑着起来去厕所洗漱。实在没什么力气,她拿着牙刷随便糊弄了几下就把泡沫吐了漱口。把毛巾从架子上拿下来的时候吴锡进来了:“怎么不等我?”
薛戴笠几乎没有见过吴锡这样焦急又严厉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在房里昏睡没有反应可能吓坏了他,心里有歉意,软着声音说:“我没什么事。是谁来了?”
“我打电话叫了开锁的师傅。他来晚了。”吴锡僵硬的说。
“那还好我及时醒了,省了开锁的钱。”薛戴笠想缓和一下吴锡的情绪,撑着精神跟他打趣。
“你不让我睡客房的话连师傅上门的钱也可以省了。”吴锡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语速变得急促,“让我搬回来吧。换别的方式惩罚我可以吗?我不想再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不会再这样。我以后不锁门了。”薛戴笠擦完脸,看到吴锡的表情,心里紧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的调笑他,“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爱哭?”
吴锡接过薛戴笠手里用完了的毛巾,洗干净挂回了毛巾架上。
“我没哭。”他垂着眼睛说。
薛戴笠洗漱完回床上坐了一会儿,吴锡端了做好的南瓜粥过来给她喝。她正要接过碗,刚侧着身在她床边坐下的吴锡就像坐到钢刺一样弹了起来。
的亏碗里的粥煮得够稠才没撒出来。
薛戴笠抬起眼皮:“痛成这样昨天还一直喊着要加?”
吴锡咬着牙,慢吞吞地重新坐了下来:“不怎么痛。”他挺着腰,尽量的把承重的地方放在大腿上,“只是不小心忘了。”
要是换了平时,薛戴笠大概会要求亲自上手帮忙检查吴锡的情况。但她此时有心无力,多说几句话都觉得费劲,所以她只是接过了吴锡手里的碗,没有继续延伸话题。
她把碗端到面前,捏着勺子搅了一下浓稠的南瓜粥,香甜的气息扑进她的鼻孔,随着呼吸进入肺腑。
薛戴笠的手就滞住了。
那甜腻的味道有如实质,她感觉自己的鼻腔和胸口都被这气味粘得黏黏糊糊。她憋着气忍耐了两秒,才压下反胃的感觉。
薛戴笠闭上眼,视死如归地把勺子往自己嘴里塞,第一口刚咽下去就忍不住干呕一声。
“慢点吃,不要这么急。”吴锡手忙脚乱的抽了卫生纸帮薛戴笠擦嘴。
“我......我过会再吃吧。”薛戴笠把碗放回吴锡的手里。
她感觉自己一口都喝不下,一次次的把碗推开,吴锡又把碗端回她面前。推拒了几次之后,她觉得心烦就拿被子蒙在头上不理吴锡。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会,她把被子掀开想看吴锡走了没,就看到吴锡捧着碗在床边急得打转。
最后薛戴笠还是撑起来勉强吃了半碗。
吴锡把药也给她拿过来,她吃完药躺回床上,好像又变回了那种被压在山下的感觉,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她又开始朦朦胧胧的做了许多梦,一会儿是袁鸣和一条傻狗谈恋爱,赵瀚文在旁边看着他们咬手绢。一会儿是自己和室友一起上战场打仗,她失足踩上一个捕兽夹,室友二话不说丢下她独自逃跑。一会儿又是吴锡浑身上下只穿着那条粉色围裙搔首弄姿地做家务,咬着嘴唇不停地勾引她。
薛戴笠有时候能醒来一会儿,会看到吴锡坐在她的床边垂着头做题。她明明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吴锡的视线也会马上转过来,发现她醒了这件事。然后吴锡就会把水端给她喝,再和她说几句话。
但她撑不起多少精神,很快又会睡过去。每次重新闭眼,薛戴笠都努力想回到吴锡穿围裙的那个梦里。
可惜没有。
太可惜了,早知道就不醒了。
直到吃完晚饭,薛戴笠才感觉身体轻松一些,体温也降了下来。
她回到床上,看了会儿书,吴锡洗完碗进来了。
“去书房学习吧。不用守着我了。”薛戴笠跟吴锡说,“在这写字也不方便。”
吴锡不肯走,犹犹豫豫的开口:“我今晚可以搬回来了吗?”
“不行。”薛戴笠的视线落回书上。
吴锡还是没走,他挪到床边:“刚才你不是说躺了一天身上都痛了吗?我帮你按一下吧。”
薛戴笠抬起眼皮看了吴锡一眼:“可以啊。”
她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趴在床上,享受起吴锡的按摩服务。
这不是吴锡第一次为薛戴笠提供这项服务。薛戴笠感觉,吴锡比之前熟练了不少,没按几下让就她忍不住惬意地眯起眼睛,又开始昏昏欲睡。
“我表现得好不好?”吴锡轻声问。
“挺好的......”薛戴笠呼着气回答他。
“你还生我的气吗?”吴锡接着问。
“嗯......”
薛戴笠被按得舒服得不行,“嗯”出了一串气泡音。她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一个音节被她拉得老长。
她嗯完,又呼吸两轮才不急不缓地回答吴锡的问题:“不生气了。”
吴锡的动作放缓,像是想要哄着薛戴笠入睡一样,他俯下身体轻声说:“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搬回来了?”
薛戴笠:“不行。”
吴锡也没气馁,又继续问:“那我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搬回来呢?”
薛戴笠:“嗯......明年你就搬回来吧。”
薛戴笠感觉背后的动静停了一会才继续,吴锡的声音接着传过来:“不好,太久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好像只是在和薛戴笠讨论明天吃什么,而不是在为了改变让他苦痛煎熬的事情做谈判。
他温温和和地说:“明天好不好?”
薛戴笠忍不住笑了:“你要是买东西砍价,老板应该能跟你发疯吧。”
“是老板先漫天要价的。”
“那老板拒绝你的砍价了。”
薛戴笠仿佛并不懂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心安理得地享受吴锡体贴的服务,却连一点好处都不愿意回报给他。
吴锡还是不肯放弃,接着说:“再商量一下吧,后天也可以。”
“不用商量了。一口价,没得谈。”
薛戴笠感觉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掀起眼皮往身后看了一眼,吴锡正一脸怨念地盯着她。
“黑心老板。”
他说。
第15章
周末结束之后,薛戴笠每天下了课都和吴锡一起买菜回公寓。
有那么点新婚夫妇蜜里调油的感觉。
吴锡现在表现得很乖,而且还很殷勤。
怎么说呢,其实吴锡一直以来都很乖,不过以前都是默不作声的体贴,干什么都好像是他分内的事一样。但现在,吴锡给薛戴笠端了杯果汁都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等待她的夸奖。
薛戴笠感觉,吴锡简直恨不得长出一条尾巴,然后跑到她面前拼命摇。
挺好的,薛戴笠爱看。
换了以前,吴锡哪能有这么热情。
于是她也整天亲亲热热的和吴锡说话,一会儿用手摸摸他的头,一会儿贴贴他的脸。
薛戴笠感觉吴锡那条还没长出来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到了晚上,他眼神亮晶晶问薛戴笠:“我今天是不是可以搬回主卧了?”
“当然不行。不是还没到明年吗?”
吴锡的尾巴就会像当场失去了生命一样,啪嗒地掉到地上。
薛戴笠微笑着对吴锡说了晚安,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然后等到第二天,吴锡还会继续跑到她面前献殷勤。
又是一天晚上,薛戴笠窝在床上看书。吴锡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睡衣,一身红扑扑的走到她门口。薛戴笠以为吴锡来她这儿打卡那个请求回到主卧的每日任务了,于是她像一个NPC一样安静地等待吴锡触发对话。
“我......我能不能进来呆一会......”吴锡支支吾吾的开口了。
今天的台词倒是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进来吧。”薛戴笠答应他的小要求。
吴锡走进来,看着薛戴笠的床:“我能坐上来吗?”
“坐。”
吴锡马上脱了鞋坐上床,挤到薛戴笠旁边,扯了她的被子盖到自己腿上。
“我能不走了吗?”他又说。
薛戴笠翻了一页书,不咸不淡地说:“不行。十点你就回自己的房间去。”
吴锡在薛戴笠旁边坐了一会儿,她自顾自地看书,好像不打算理他了。
吴锡不擅长主动,原本以前也根本轮不到他主动。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很难被动的忍受到明年。所以他最后还是扭扭捏捏的继续说:“我......我洗过了。”
薛戴笠头都没抬:“看出来了。”
“里面也洗了。”吴锡接着说。
薛戴笠的视线终于从纸面转到吴锡的脸上。他的脸比刚才更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薛戴笠:“想要?”
吴锡眨着湿漉漉的眼睛,一脸羞涩的点了头。
这几天薛戴笠不让他回主卧,也没抱过他。
他对之前的失败做了总结,思考出一套新的方案。他现在的计划是,在薛戴笠的房间里被她抱,这样结束之后他就可以赖着不走了。
薛戴笠应该不会狠心到抱完他还要把他赶到客房去睡觉吧。
应该不会吧。
吴锡心跳得厉害,他紧张的吞咽唾沫,觉得自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薛戴笠却并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她用下巴指了一下自己旁边的床头柜:“抽屉里选一根自己回房间玩吧。”
她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选一支喜欢的冰淇淋买吧。
吴锡眼前一黑,他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戴笠:“你......你......”
“怎么了?”薛戴笠又翻了一页书,“一根不够?多选几根当然也可以了。用完了记得放回来。”
吴锡的脸色又红又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薛戴笠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了。快点选,选完回去了。”
“不用了。”吴锡闷声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
-
之后的几天里,吴锡又开始反复的暗示加明示,薛戴笠始终不为所动。
有一天周末,他们两个人都在书桌上各自学习。吴锡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突然挪到薛戴笠旁边,把一个白色的遥控器放在她面前:“我充过电了。”
薛戴笠的视线从遥控器转到吴锡的脸上,他红着脸忐忑地看着她。
然后薛戴笠一脸正气的把遥控器放回吴锡手里:“不要影响我学习。”
吴锡捏着东西,失落地退开了。
有一种挑战游戏。
当你进行到某一个节点的时候,可以选择结束游戏带走已有的战利品,也可以继续挑战看看后面还有什么更珍贵的宝物。
薛戴笠现在的心态就属于后者。
当吴锡拿出一分力气来勾引她的时候,她忍住了,相当于选择继续挑战游戏。
下一次吴锡就会拿出两分力气。
她好奇吴锡的极限在哪里。
她想知道如果她能忍到吴锡不得不拿出十二分力气的时候,他能做到哪一步。
没过多久吴锡又凑过来支支吾吾地问她:“这几天你都没有锁门,对吗?”
“对。我们说好了的。”薛戴笠点头。
吴锡支吾得更厉害了:“我......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晚上偷偷进来......你会生气吗?”
“为什么要偷偷进来?”薛戴笠故作正直的问。
吴锡又开始脸红,眼神躲闪着:“我......唔,我......因为你不准我直接回去,我就只能趁晚上偷偷的......”
薛戴笠:“你都告诉我了那还叫偷偷的吗?”
吴锡原地蹬了一下,还急上了:“你假装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薛戴笠:“可是我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地让你偷偷进来?”
吴锡看着薛戴笠,脸更红了:“你就假装不知道,正常的睡觉。然后我晚上偷偷地进到你的房间,爬上你的床......然后,然后......”
吴锡说到后面变得吞吞吐吐,薛戴笠对他挑了挑眉,等他把话说完。
吴锡紧张得都出汗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马上燃烧起来。他越说越磕巴,几乎舌头都要打起结来:“然后,你发现我在你的床上做坏事。你生气地把我按倒,然后你就对我......”
吴锡说到这里,都不敢和薛戴笠对视了,低着头一下一下地瞟她,声音越来越小:“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薛戴笠怀疑,吴锡看了些什么不该看的。
甚至可能不止看了,还认真学习了,还细细钻研了。
半夜爬床这种玩法,要是放到以前的吴锡身上,她连想都不敢想!
好有趣的剧情,她好想亲身体验一下。
薛戴笠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
难道他们之间的挑战游戏,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吗?
如果她能再忍一忍,吴锡还能拿出什么更有趣的玩法来吸引她呢?
薛戴笠艰难地控制着自己脸上不要出现变态的笑容,内心不断交战。
吴锡好不容易说完那些羞耻的台词,好一会儿也没能等到薛戴笠的回应。他抬起眼皮小心地看她,只看到薛戴笠轻蹙着眉头,视线落在一边。
看也没看他。
薛戴笠的表现像一盆冷水浇在吴锡的头上。扑灭的火焰之下,被炙烤过的羞耻、难堪和不安被冷风一吹,化作细碎的冰渣流淌进他的血液里。
是啊,薛戴笠已经拒绝过他那么多次了。
她不想抱他。
他这样只会让她厌烦。
他突然和她道歉:“对不起。”
薛戴笠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不解地看向吴锡:“怎么了?”
“你不想的话,我绝对不会做这些的。”他的脸还带着刚才的潮红,可表情已经转换成了失落和不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薛戴笠:“......你为什么觉得我在生气?”
吴锡:“我不该说这些。”
薛戴笠哑然。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是因为她没有及时把一些本不该有的误会解释清楚。误会解开,问题就会好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她不过有几秒钟没接他的话,他就要担惊受怕地以为她是不是生气了。
她已经把所有的话跟他说明白,手机也给他看,每天和他一起回家。
他却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薛戴笠觉得自己刚才就应该想到的。
他想来偷偷爬她的床,却还要先告诉她一声他想来,试图争取她的同意。
因为他不敢直接来。
他害怕惹她不快,他不敢让她生气,他没有违背她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