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看着猫狗在眼前而不能撸,还要看着别人撸。
于是,用膳的时候耿清宁便化悲愤为食量,叫膳房送上一份干炸羊排配上一份酸豆角炒鸡丁,特意交代羊排要撒上多多的辣椒面儿,鸡丁里要切上碎碎的泡椒。
没办法,自从怀孕之后她愈发的喜欢吃辣了。
羊排炸的焦香,上面撒了一层白芝麻,吃起来又干又香又辣,耿清宁连啃了两根羊排才稍解馋意。
旁边的酸香味儿一直往她鼻子里钻,原是用将酸豆角、泡椒切成细细的沫儿,配上鸡腿肉切成的丁嫩嫩的炒上一盘子,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拌在晶莹剔透的大米饭里。
耿清宁当然是两者都要,先空吃上一勺,再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一碗米饭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了底,她把碗递给一旁的葡萄,示意再给她来上一碗,自己则是去抓第三根羊排,完全没有注意到贴身宫女满脸的为难之色。
葡萄接过碗筷却迟迟不见动作,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格格,您今日说腰围大了一寸,要不今日就用这一碗?”
耿清宁撕下附在羊排的肉,嗷呜一声塞到嘴里,才有空道,“不要紧,冬日里本就要稍丰腴一些”。
葡萄又道,“您今日嫌自个儿胖了些,要不,奴婢给您上碗酥酪?”
酥酪那玩意儿只能做饭后甜点,泡椒和酸豆角还是得配米饭才行,耿清宁又吃了一口菜,辣的直摇头,“没关系,丰腴些更好看”。
话是这个理儿,可是主子爷的吩咐,葡萄也不敢不从,只是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磨磨蹭蹭的拖延时间。
耿清宁又吃了几口香辣的羊排,被辣的嘶哈嘶哈的,想要吃口米饭解辣,扭头一看,素来麻利的葡萄仍在她身边,碗里却是空的,“我的米饭呢?”
葡萄没了办法,跪下老实交代,“主子爷说了,您每顿膳点只能用一碗米饭”。
瞬间,耿清宁手里的羊肋骨掉在桌上,眼泪也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四阿哥一进门就发现耿清宁脸色不对,眼圈也有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他扫了眼屋里伺候的葡萄,见这宫女面上也满是担忧之色,端着酥酪在旁边似有劝解之意。
见四阿哥来了,耿清宁敷衍的福身,又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像是在生闷气。
这下宫女的面上不仅仅是担忧,还带上了惊慌之色,当即就想跪下磕头,没等四阿哥挥手,苏培盛就把葡萄给扯了出去,主子们说话,哪有下人们在那听的道理。
屋里四阿哥上了榻,将人小心的环在怀里,见她仍低着头不说话,嘴巴却噘得能挂油瓶。
看来是有点不高兴啊。
四阿哥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宁宁还是这般,如同一汪清水一望即明。
见他不仅不安慰她,甚至还笑,耿清宁一瞬间眼睛就红了,泪珠子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四阿哥只得一边给她擦泪,一边一下下的安抚她,“好宁宁,莫哭,仔细伤了眼睛”。
人在委屈的时候若是只有自己便还好,怎么也能坚持下去,倘若是有人安慰,或者有人关心,便只会哭得更厉害些。
耿清宁也是这般,她伤心的控诉身边的施暴者,“为什么不让我吃饱?为什么一顿只给一碗饭!”
四阿哥一愣,他曾想过是万寿节的事儿,也怀疑是选秀的事儿传到了府里,万万没想到竟是只和小小的吃食有关。
耿清宁甚至伤心到抽噎,她吸吸鼻涕继续控诉道,“一碗饭我根本吃不饱,这贝勒府若是破产了,我那里还有几两碎银子,能不能先让我吃顿饱饭”。
四阿哥胸腔震动,忍不住抱着怀里的大宝贝笑了好一会儿,耿清宁见他不仅不反思甚至还在继续笑,整个人怒上心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不叫她吃好吃的,她就咬他,啃他的骨头,反正谁也别想好过。
四阿哥也不抽开手,反正一来也不怎么疼,二来怕伤着她与肚子的孩子,干脆就让她出口气再说。
耿清宁咬了好一会儿,见四阿哥都不曾有动作,她反倒是心虚了,悄摸摸的拿衣袖挡住咬的一排小牙印,才不好意思嗫嚅问道,“你怎么不躲?”
四阿哥揉着手腕子笑她,“二两劲儿都没有,还学白手套亮猫爪子”。
更气了怎么办。
耿清宁气哼哼的转过身去,望天望地,就是不拿正眼看身边的人。
四阿哥也不气,笑眯眯的撇过她的身子,又拿鼻子去嗅她身上、脸上的味道,见她眸色发亮快要滴下水来,又在她眼上落下一吻。
耿清宁的那点子火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老实的待在他的怀里,把他的手当成玩具把玩着。
四阿哥拿手指去摩挲她莹润的小脸,“陈大夫说孩子太大了会对你不利,是以让你少用一些,乖宁宁,听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耿清宁虽没生过孩子,但现代社会消息繁杂,她也知道孩子太大确实会不好生,放在现代的医院里有侧切,还有产钳,但在这清朝怕是只能硬扛,小口大身子,大人受罪不说,胎儿也不安全。
这样想来,确实不能这般放肆的饮食,得合理控制才行。
可不知怎的,即便这道理她全都懂,但此刻,她就是想哭,心里止不住的委屈。
明明之前她不是这么矫情的人,怎么现在竟还为一口吃的三番两次的掉眼泪,难不成这就是孕激素的魔力?
耿清宁想起以前公司里的同事说,怀孕的时候想吃的东西若是没吃着,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那个同事有一回心血来潮就想吃小时候常吃的零食‘唐僧肉’,偏偏大晚上的也没地儿卖,就哭了整整一晚上,直到第二日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铺连吃了三包才止住眼泪。
当初的她还道是同事矫情,如今她竟然成了更矫情的那个,她也不想哭,偏偏泪珠儿像是有自个儿的意识,巴巴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被怀里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望,四阿哥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亲自吩咐了膳房重新上一桌膳点,只不过,这次要求所有的东西都做成小份,米饭也只能用最小的碗盛上半碗。
这膳点一上来,耿清宁的委屈便了去无踪了,她坐在桌前,珍惜的吃着碗里的米饭,一大口菜也只能配上一丁点点儿米饭,在嘴里小心嚼上几十下才恋恋不舍的咽下去。
四阿哥只在一旁边看边笑。
耿清宁恨恨的看他几眼,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她一人吃两人消耗,自然要比旁人饿得快些。
什么时候让四阿哥也尝一尝这怀孕之苦便好了,她默默的想,都怪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选择德妃娘娘承受怀孕之苦,明明四阿哥才是那个最佳人选。
哼,等着吧,日子还长着呢。
没错,即便到了现在耿清宁也认为种种表现皆是由于怀孕所致,至于嘴馋这个选项,她绝不认可。
第66章
各方面综合考量之下, 耿清宁过上了每天吃六顿的日子,基本上都是三餐三点,只是每顿的饭量着实有些少, 这让她刚吃完上一顿就开始想下一顿用什么, 虽然肚皮还是饿着的,但好歹有个盼头。
葡萄他们也变着花样引她在院子里多活动活动, 陈大夫也说了, 多动动才好生。
每日里动的多,吃得少, 等真正穿上春衣的时候,耿清宁竟然瘦了不少, 这让她十分得意,不过膳房倒是因为瘦的那寸腰围,被苏培盛骂了几回,就怕膳房伺候的不精心。
真不是他小题大做, 做奴才的总得替主子想在前头, 府里这么久没个好消息, 如今好不容易又要听见婴儿的哭声,岂能容忍膳房惫懒。
如今刘太监可算是真的抖擞起来了,被骂也甘之如饴, 每日子只变着花样给主子做菜吃, 而且他心中还隐隐有所猜测, 若真是如猜测的那般, 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刘太监笑眯了眼, 又干劲十足的洗手去做耿主子点名要吃的‘酸辣粉’。
不多时,耿清宁就吃上了加麻加辣的酸辣粉, 膳房用红薯和绿豆各做了一份,红薯粉弹糯劲道有嚼劲,绿豆粉晶莹剔透还顺滑,每根粉上面都裹上了满满的酱料,又酸又辣又麻,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她正埋头吃着,就见青杏从外头进来了,满脸的踌躇之色。
“府里新来了两位格格”,青杏边说边打量着主子的神色,格格有孕在身,她生怕这消息会影响主子养胎的心情。
毕竟宫里的前例实在是太多,据说连太子爷的生母,前皇后娘娘也是因为怀太子爷的时候忧思过度,才在生产之时不幸遇难。
可也不能不说,明日便是初一,是每月里去正院请安的日子,若是让格格冷不丁的见了那新来的格格,说不定心中想的更多,还不如提前告知,好让格格有所准备。
青杏心一横,一口气全交代了出来,“据说是德妃娘娘赏的”。
耿清宁的动作微不可见的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四阿哥是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子,未来还将成为一代帝王,让这样一个人只守着她一人过日子,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本就无需为此在意。
她垂下眼眸,见桌上摆了一份南瓜山药奶酪桂花糕,虽然份量不多只有两块,但又香又甜又绵密,为了解辣,她一口气将两块全部干光光,吃得太快了些,难免噎着,她又端起热乎乎的蜂蜜牛乳慢慢啜着喝。
甜滋滋热乎乎的牛乳让人的心神宁静下来,其实总体来说,耿清宁觉得她一直适应的挺好的,只是这两个格格是后来者,让人产生一种自己东西被抢的感觉,暂时有些不适罢了。
葡萄忍不住斜了一眼青杏,就不能再委婉再隐晦些吗,没看见格格都伤心的说不出话了。
青杏也很为难,关键是剩下的消息还是得说,她又道,“奴婢听说一位姓郭,另外一位乌雅格格则是德妃娘娘的内侄女儿,很是有些体面”。
葡萄在旁边几乎都要垂泪,唉,她们主子真是多灾多难,前些日子才被德妃娘娘为难,如今又送来这位乌雅格格,娘娘明明高高在上,连给喘口气的时间都吝啬给予格格。
这位郭格格倒是曾经在小说里看见,但是乌雅格格,耿清宁既没听说过,也想不太明白,虽说秀女们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她这般,郭格格也是这般,但这位乌雅格格却不同。
她既是德妃娘娘的内侄女,又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亲表妹,求个恩典去外头做个正头娘子,或者哪家宗室子的福晋,总比低声下气的给别人做小妾强。
由于涉及到主子爷的母家,青杏不敢妄言。
耿清宁没了消息来源,无奈摸出阅读器自娱自乐,在这因言获罪的时代,即使在屋内,还是谨慎些为好。
见格格已经歪在榻上看起了书,葡萄青杏都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等去了耳房,二人一边分线缠线,一边说起话。
葡萄压低声音,“也不知道那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青杏手中不停动作着,眼皮都没抬一下,“无论是谁,也越不过咱们格格去”。
不是她过于自负,满府里去寻寻,还有哪个主子的院子里都是前院送来的人。
不仅如此,就单单看陈嬷嬷还有苏公公的态度,若不是摸透了主子爷的心思,他们能对兰院如此恭敬贴心,还有于进忠,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太监,能在前院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难不成是因为他格外会来事?
这件件桩桩,还不是看主子爷对格格的态度上。
葡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格格怀着身子,孕妇本就多思忧多思,若是因此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兰院的人愁绪万千,满府上下倒是都在等着看耿清宁的笑话。
四阿哥爱去谁的院子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儿,偏偏耿氏像个不下蛋的公鸡,连宫里的娘娘都看不下去,才又赏了两个个新人过来同她们争,说来说去,还是耿氏‘不中用’。
是以这新来的格格进府,影响最大的应当是兰院才对,反正平时都是兰院吃肉,她们喝汤,现下桌上来了新人,只要不傻都知道要去抢肉吃,而不是跟她们争剩余的这点残羹冷炙。
一时间,府内的众多眼睛都紧紧的盯着新来的乌雅格格和郭格格。
乌雅格格倒是十分自信,筹谋的这么久,她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表哥府中。
无论是表兄表妹的情谊,还是姑母的脸面,四阿哥肯定是会先来她房里,想到未来表哥会成为皇上,乌雅格格只觉得心头一片火热,若不是那耿氏命长,三年前她就可以达成所愿,陪在表哥身边做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陪他一起渡过弘晖去世的那段时光,说不定未来她也能像姑母那般成为一宫主位。
若是再有些运道,能将小阿哥生在钮钴禄氏的前头,这未来的乾隆皇帝和太后娘娘换个人当也未尝不可。
乌雅格格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上辈子因为过度操劳而苍老的面容,都说当家福晋有体面,可嫁给一个极为普通的宗室子,家中明明不怎么富裕,却还得照顾后院那些莺莺燕燕,操心那些庶子庶女,出力不讨好不说,还被骂人老珠黄,直到表哥登上帝位她的日子才好过些。
如今佛祖保佑,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何不直接嫁给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乌雅格格仔仔细细的描着眉,将镜子的这张年轻的脸装扮的分外美丽。
另外一处院落,郭格格正打算用晚点,旁边她的贴身宫女小雪问道,“格格,要不要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