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徐嬷嬷并未在兰院住下,当然,这里也住不下再多的人了,是以刚给主子给了安,便提着包袱去了新的院子,东西还未收拾便径直去了产房,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将产房里的炕烧起来,说是要去除房内的湿气,又将院子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什么花盆底下,博古架内侧,甚至连葡萄藤和石榴树的根下都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帖的地方,才又洗了手,还换了身衣裳,到耿清宁身边伺候。
耿清宁被她这套做派弄得心服口服,这简直是完美的入职履历书,感觉既便以后四阿哥成了皇帝,有这位徐嬷嬷在,她都不用操心宫斗的事儿,安心躺着就行,坏处当然也有,徐嬷嬷是四阿哥的人,肯定不能要求她做一些害别人的事儿。
不过,咸鱼的看法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害别人,她还没有这种想法。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四阿哥挑了个黄道吉日,耿清宁就正式搬入新的院子,牌匾上的名称没换,仍叫兰院。
住大房子就是爽,感觉都可以在院子里进行400米跑步训练,耿清宁甚至大着肚子荡了一会儿秋千,倒是叫葡萄吓的心惊胆战,想来徐嬷嬷也应当是不赞同的,但由于她来主子身边来得晚,目前还不是很得格格的信赖,不好出言阻止罢了。
刚搬进新院子没几天,离颁金节还差半个月的时候,耿清宁生了个小格格。
第69章
其实一切毫无征兆。
耿清宁每日里除了让徐嬷嬷摸摸胎位正不正, 就是撸猫逮狗的玩儿,刚开始的时候,葡萄他们还不敢让这些猫主子、狗主子靠近格格, 但随着月份大起来, 肚子一日大过一日,白手套他们像是知道主人的肚子里有个小宝宝, 动作也轻柔起来, 有时候还会去嗅一嗅格格的肚子,像是能闻到小主子的味道似的。
既然这些猫狗如此通人性, 众人便放下心来,再不济, 主子身边一直都有人,也不会让格格伤着。
这一日耿清宁照常如往日一般,躺在摇椅上里看白手套站在秋千上耀武扬威,百福只能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哼唧, 时不时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主子看, 希望有人大发善心, 将它抱到秋千上,与那可恶的胖猫儿再战几十回合。
只不过没一会,它们俩都停了下来, 小鼻子耸动, 像是闻到什么味道一般齐齐望向耿清宁这边, 众人还有些奇怪发生了何事, 只有耿清宁发觉身下湿漉漉的。
难不成这么大人了还会尿裤子?她有些羞涩,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让葡萄当场腿软的话。
“我的羊水好像破了”。
葡萄吓的怔愣了一瞬, 也不敢大声叫喊,只颤着声音喊徐嬷嬷。
徐嬷嬷每日里几乎寸步不离耿清宁, 偏偏就这一会儿在产房看着布置东西去了,刚出东厢房,就听见葡萄颤抖的声音,她心中一咯噔,莫不是格格出事了?
若是主子爷刚交到她手上的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只怕她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同样躺在摇椅上不敢动的耿清宁身边,往格格的肚子和身下一摸。
徐嬷嬷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带出些笑来,“格格不用怕,这是要生了”。
葡萄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正好徐嬷嬷吩咐烧炕,她就一路小跑着,喊上于进忠两个人烧炕去了。
徐嬷嬷简直无话可说,难不成就放着主子在外边躺着不成?喊了两声,才将人喊回来,一路将耿清宁架到床上躺着。
耿清宁其实想自己下来走回去,她一点都不痛,除了裤子有些湿之外,肚子也没有什么不适的,不过,她的想法被徐嬷嬷温柔又坚定的制止了。
“羊水已经破了,格格最好还是躺着,这水流的多了,对胎儿不利”。
耿清宁老实了,就看徐嬷嬷安排于进忠去前院禀告四阿哥,还需得将陈大夫请来,让青杏去看炕烧得如何,产房里既不能太冷,冻着主子,也不能太热,待会用了力气人会更热,葡萄得去请接生嬷嬷,小桃则是需得带着几个人不停的烧热水供待会儿使用。
兰院里本来乱糟糟的,结果徐嬷嬷吩咐下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有条不紊的状态,众人也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没办法,生孩子方面,兰院真的没有经验。
徐嬷嬷交代好一切,又回头问耿清宁,“肚子痛不痛?多久痛一次?”
耿清宁仔仔细细的感受了现下的身体状态,“不痛”。
徐嬷嬷这回掀开她的衣裳,仔细的摸了肚子,还脱下裤子探了一回,“真的不痛?”
一般来说羊水破了情况下,紧接着就会宫缩,这痛意便会一波波的涌上来,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而且她观耿主子的肚皮发紧,正是宫缩之兆,理应发疼才对。
耿清宁只得再细细感受一遍,然后道,“真的不痛”。
徐嬷嬷心中啧啧称奇,面上却丝毫不显,等产房烧热,湿气消散,炭气也一丝闻不见了,她才和葡萄一起架着耿清宁从卧房去了产房。
等到了产房再探,宫口已经开了两指,这回都不用问,耿清宁的面上仍无一丝不适之意,甚至还有些无聊,若是能像现代社会那般就好了,可以一边生孩子一边玩手机,不过,她还算心中有数之人,没有在此刻将阅读器掏出。
徐嬷嬷虽无法痛觉来判断宫缩,但肚皮发紧的时候就可以计为一次,又在心中默算两次发紧的间隔,可能是因为耿主子不痛,就这么一会儿,间隔已经越来越短,宫口也开了三指,怕是再过一个时辰,小主子就该出来了。
众人都是又繁忙又郑重的样子,只有无聊的耿清宁甚至还想着要不去膳房叫点东西来吃,毕竟之后喂奶是需要的忌口的,不如趁现在孩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提前过瘾一把?
全公公见于进忠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还觉着他不庄重,也就是运气好跟了耿主子,现下才活得像个人样,待听了他的话之后,自己也连滚带爬的进去禀告了。
四阿哥脚下生风,身后的小太监们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个个都在深秋的天气走了一身的热汗,等到的时候却见整个兰院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竟无妇人呼痛之声。
莫不是……
四阿哥心中一跳,只觉得刚才的汗水粘腻的沾在身上,秋风一吹,遍体都是寒意,一瞬间,手间一直转动的佛珠也停了下来。
陈嬷嬷到的稍晚一会,瞧见主子爷的面色,心中骇了一跳,不过刚发动而已,难不成就这一会儿已然生死不知了?她匆忙行礼,见四阿哥微微摆手,便忙不迭的跑进产房去了,总得有人将里面的情况跟主子爷说明才行。
陈嬷嬷洗了手,将帘子挑开一丝缝隙,她从这缝隙里钻了进去,尽量不让里面的人受到了风。
一般产房来说,此刻应当是血腥味较重,但她却一丝血腥味也没闻到,只见满屋子鲜辣的香味,定睛一瞧,床上的耿主子正半坐着,由她的贴身宫女喂着通红的红油馄饨,许是觉得别人喂的速度并不合心意,她甚至还将碗抢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满满的一碗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
陈嬷嬷沉默一瞬,她也算叱咤风云多年,宫内宫外不知见了多少个主子,却真没见过这样式的,关键是这位还正在生孩子。
不过她素来稳妥,见耿清宁这般仍有些不放心,还拿眼去瞧徐嬷嬷的面色,她知晓这位乃是最妥帖不过的人物,徐嬷嬷若说没事,才是真正的稳当。
徐嬷嬷见她来了,甚至还有空打了个招呼,面上虽带有严肃之色,但并无多少紧张惶恐之意,顿时陈嬷嬷心中大石落了地,人也放松下来。
再出去的时候,她的面上就带了些许喜意,因着从小就奶着阿哥爷,最是知晓这位的脾气,便串珠似的一口气将话交代完,“耿主子好着呢,精神也好,胎位也正,就是有些饿正在吃东西”。
还有心情想吃的,应当是没什么事儿,没有声儿想必是她懂事,在省着力气待会生孩子用,四阿哥手中的佛串重新转动起来,只是佛珠掌心汗水浸湿,难免有些粘腻,他将佛串扔到苏培盛怀里,才在椅子上坐下,刚才竟没注意到院子里还摆着几把椅子。
永和宫里德妃娘娘不知为何突然肚子痛起来,刚开始只是隐隐作痛,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是以还能忍受,可没过多大会儿,痛的次数越发的密集起来,那痛意也逐渐加深,几乎让人承受不住。
云嬷嬷忙不迭的打发小太监去请太医,可太医还未到,娘娘已然痛倒在床上打起滚来。
云嬷嬷双眼垂泪,也不知娘娘最近是犯了哪路神仙,竟这般不顺,可符水也喝了,佛也拜了,如今不仅不见好,还愈发的严重起来。
好不容易等太医到了,摸了脉却只道无事,气的云嬷嬷都想破口大骂,娘娘痛的全身都是汗,怎会无事。
太医也觉得甚是奇怪,他确实也能见着娘娘面色苍白冷汗直下,但是娘娘脉象却并无任何问题,只能开口询问,“莫不是娘娘午膳的时候用了什么不洁之物?”
德妃娘娘寻了两次痛发作的间隙,气虚喘喘的道,“这痛并不像吃坏了肚子那般,反而极有规律,一阵阵的收缩着痛”。
太医摸着胡子只觉得更是为难,当下只能实话实说,“微臣听娘娘所言,倒像是妇人生子之痛”。
德妃娘娘一共生了三子三女,对生子之事并不陌生,刚才无人提醒一时未曾想起,如今听太医所言后,仔细回想,果然如当年生小十二那样一般无二。
难不成那假孕之药竟奇到这种地步,连生子之痛都能模仿一二?
既然找不着病症,德妃娘娘着实痛的慌,太医只能开一些止痛的药物来缓解娘娘的不适,好在喝了药之后,痛意确实减轻不少,甚至在一阵剧痛之后,全无感觉了。
“这太医还是几分能耐的”,恢复正常的德妃娘娘评价道。
与此同此,兰院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那声音大到几乎冲破房顶,院内石榴树上的鸟儿都被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四阿哥长舒了一口气,倒是觉得这声音分外中听,陈嬷嬷也笑眯眯的从屋内出来了,声音都带着一丝喜意,“母女均安,顺当的很呐”。
徐嬷嬷也跟着出来了,她的任务就是照顾这对母女,说的也更详细些,“二格格重7斤6两,胖乎乎的,有劲的很,耿主子也很好,生完还很有精神”。
说实话,徐嬷嬷没见过这样式的,不过个把时辰就将这么重的孩子轻轻松松的生了下来,生完之后还很有力气,甚至直嚷嚷她还能再生一个,只不过肚子里着实再没一个了,只能作罢。
四阿哥听着就笑了,七斤六两这么重的小格格,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肯定是个既壮实又胖乎乎的小姑娘,女子以娴静为主,太过壮实也不好看,以后若是嫁不出去又当如何,不过他转念又想,爷的闺女便是嫁不出去养她一辈子又如何,还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没有福气,配不上自家的好闺女。
“好,好好”四阿哥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打算进去瞧一瞧,“宁宁素来是有福之人”。
这话发自肺腑,他亲缘淡薄,孩子也多数身子薄弱,难免让人为之担忧,好在皇家人物皆丰,才能养的与常人无异,若不是宁宁先天体壮,怎能生下如此壮实又健康的小格格。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就被陈嬷嬷拦了下来,她其实并不敢拦,可屋内还未收拾妥当,总得让耿格格体体面面的才好。
耿清宁根本没想到这点,全程无痛生子的她仍然很有精神,就像打了无痛一般,孩子很顺利的就生了下来,只是稍微有些脱力而已,不过她要的鸡汤面已经在路上了,想来待会就能及时补充能量。
现在,她望着面前的胖闺女,只认认真真的思索着一个问题,弘昼去哪了?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她也问了咸鱼系统,可是系统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一点也不智能化,只会机械的重复,【系统不可改变历史进程】。
耿清宁虽然刚生完孩子,但毕竟没费多大功夫,脑子还是好使的,既然说系统不可改变历史进程,那她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历史?也就是说弘昼不一定从她肚子里出生,她也不一定生下小阿哥,而是拥有这个软软糯糯的女儿。
想明白之后她便只剩开心了,其实生女儿比儿子好多了,除了担心抚蒙之外,剩下的便都是好事了,毕竟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最是贴心不过,便是现代人也知晓儿子是皮夹克,天热的时候穿着嫌热,天冷了不暖和,还是有女儿才能享福,最起码能说说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