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防守不及的一瞬间,惊蛰找准机会,一掌拍在他胸口,柳吟霜身体一震,连连退了好几步,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脚尖向后稳住身子,抬手捂住胸口,抬眼眸光落在惊蛰身上,竟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很久没有人伤到我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惊蛰抱胸而立,扯了扯唇:“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惊蛰是也!”
柳吟霜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碾磨一遍,指腹抵唇,将血迹于唇上抹开长长的一道:“很好,我记住你了。”
他的目光透着隐约的兴奋,像一条阴狠的正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黏腻而阴冷。
惊蛰却不知道什么叫怕,露出一口白牙:“也行,等你到了阎王殿,也知道是谁送你最后一程,不算太冤。”
季明轩连忙挡在惊蛰跟前:“喂喂喂,这就要杀了,还要问话呢!”
“想杀我?”柳吟霜低低笑起来,白皙的面容背着光,那温柔的笑像是面具割裂一样,“你们还做不到。”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惊蛰拉住季明轩往后退:“不好!”
一阵烟雾迎面而来,惊蛰连忙掩住口鼻:“这烟雾有毒!”
季明轩瞪大了眼,也连忙捂住口鼻。
等烟雾散尽,二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可原地哪还有柳吟霜的身影?
惊蛰眉头一皱:“竟然让他给逃了!这人什么来路?还真有点本事。”
季明轩撇了撇嘴:“邪门歪道罢了,你看看他使的那些招数,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惊蛰看向不远处惊慌失措的少女,自我安慰:“算了,总算是把这批少女给解救下来了,这一趟也不算太亏。”
――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阿满第无数次看向门外,眉头不自觉皱起。
虞甜眼眸微转,会意一笑:“这么关心人家?”
阿满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瞪大了眼反驳:“谁关心他了?我才没有!”
虞甜摇头,眼神无奈:“可我还没说是谁呢。”
阿满:“……姐姐!”
傅明礼眨了眨眼,明知故问:“所以到底是谁呀?”
阿满捏他脸蛋:“臭小子!你也打趣我是吧?”
见她实在羞恼,虞甜识趣地转移话题:“这一趟去的的确有点久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说到这儿,几人神色凝重起来。
按理说,惊蛰和季明轩联手应该很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除非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才耽误了这么久。
但现在守卫已经把鸣玉坊给围了,秦老爷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来的本事找他们二人的麻烦?
越想越心下难安,虞甜站起身来:“我们还是走一趟,你们还记得地牢的位置吗?”
傅明礼举起手来:“我记得,整座楼的地形我都记下来了。”
“好样的,带路吧。”虞甜相信他的记忆力,指了指前方。
三人还没踏出门,迎面撞上傅凛知,对方袖摆有些皱,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明显的血迹,完全看不出来是刚出去打了一架。
看这情况,两人都没有伤势特别严重,不然不会这么轻松。
傅凛知眼神还残留着淡淡冷意,撞见几人正要出门。挑了挑眉:“去哪儿?”
虞甜上前两步扶住他:“没受伤吧?”
傅凛知唇角一挑:“你觉得他能伤到我?”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虞甜识趣地避开:“他伤势怎么样?”
他眸光冷了冷:“死不了,算他走运,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虞甜不自觉松了口气,坦白来说,她也不希望巫隐有什么事,很多事情她都还没有弄清楚,他要是死了,她找谁去?
傅凛知很敏锐,眸子轻眯:“他没死你很开心?”
虞甜一噎,旁边的阿满岔开话题:“哎呀,小侯爷和惊蛰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被打断话茬傅凛知不耐地皱眉,好歹注意力是被转移走了:“他们俩又怎么了?”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解释,来到地牢的时候空无一人。
虞甜脸色一沉:“果然是中途发生了意外。”
阿满心一个咯噔,神色懊恼:“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跟着一起来的!”
虞甜不由安慰她:“你来能起什么作用呢?多送一个人头吗?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出了事,别太担心。”
傅凛知目光观察起来四周,很快得出结论,语气淡淡:“这里没有打斗的迹象,说明他们是自愿走的,找找有没有密道之类的。”
“这里。”虞甜余光一瞥,指着墙壁某处地方,“这里有惊蛰留下的暗号!”
傅凛知上前看了眼那暗号,不动声色在墙壁上摸索起来,手底下摸到一处不太明显的凸起,他手指用力按了下去,面前缓缓出现一道暗门。
阿满惊讶道:“果然有密道!”
“很正常,狡兔三窟,姓秦的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傅凛知眉眼闪过一丝嘲讽,率先迈进了暗道。
虞甜牵着傅明礼的手,紧跟着进去。
等几人从那口枯井的院子出来,没过多久就撞上了往回走的惊蛰季明轩二人。
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少女,队伍浩浩荡荡。
“咦,你们怎么来了?”季明轩看见他们,连忙跑上前,“来找我们的?”
阿满撇了撇嘴:“两个大活人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搁谁不担心?”
季明轩好像听到了什么鬼故事,语气不敢置信:“你会担心我?”
阿满:“……不会,滚,我是担心惊蛰。”
第283章 制造恐慌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惊蛰一脸茫然:“啊,真是受宠若惊呢。”
虞甜好笑地看着几人:“行了,别贫嘴了,到底什么情况?”
惊蛰正了正色:“果然让娘娘您给猜对了,我和小侯爷赶去救人的时候,刚好碰到他们在转移人质,就跟了过去,打算顺势摸出他们下一个据点,谁知却遇上了一个青衣男子,路数怪得很,我和小侯爷联手都差点儿没在他手底下讨得好。”
“青衣男子?”虞甜眉头微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详细说说。”
季明轩唇微撇,忿忿不平地接过话茬:“那小白脸出招可阴了,暗器一个接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使的净是些下三滥的手段!”
虞甜听了两人的描述,细长的眉轻轻一蹙,眼神有些凝重。
一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傅凛知注意到她的异常,偏头问:“认识?”
虞甜眼睫颤了颤:“听他二人的描述,我倒觉得这个人有点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她仰头看向傅凛知:“还记得之前在黑水寨,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吗?”她无意识摸了摸脖子,喃喃道,“就是那个人,黑水寨的二当家,把我毒哑后关进了水牢。”
傅凛知眸光闪过一道冷冽,周身的气息霎时冷了下来。
那日的情形,他自然不可能忘记。
他发现虞甜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若是再晚上一步,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眼眸深处跃动着幽冷的光,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原来是他啊。”
“正愁找不到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傅凛知眼里的杀意如有实质,在场的人无不胆颤心惊。
虞甜抬手按住他,摇了摇头:“此人两面三刀,惯会做戏,且阴险毒辣睚眦必报,并且还不知从哪儿学来一身炼制人形杀器的本领,对付他万不能掉以轻心。”
阿满听着顿觉毛骨悚然:“将活人炼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是怎样泯灭人性的实验!这人留着绝对是一大祸患!”
虞甜按了按额心:“我之前觉得,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巫隐,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
傅凛知侧眸看她,凉飕飕道:“你还真相信那家伙?”
他自然也记得巫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不过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只觉得巫隐嘴里没一句话是真的。
虞甜察觉到他的不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想法:“其他我不敢保证,可是我和他认识很久,相信他不会做出那样泯灭人性的事,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提醒我岭南有危险。此事确实存有太多疑点,还需要再捋捋。”
傅凛知微微颔首,纵然心里不痛快也没再说什么,他尊重虞甜的想法,也知道她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她敢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等等,为什么巫隐会提醒表嫂不要去岭南,那里有危险?”季明轩挠了挠头,“岭南是圣焰教的老巢,那里最大的危险不就是他吗?这人前后的行为有点矛盾啊!他该不会是不想我们找到解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们知难而退吧?”
季明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的内心!
其他人也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虞甜。
虞甜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这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曾反复提醒我,这里危险,让我赶紧离开,可这一路我们也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是啊,鸣玉坊的那些人,除了秦老爷和赵管事,其他人都已经纷纷落网,姐姐能有什么危险?”阿满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早知道表哥你就应该抓住他问个清楚的!我们自己在这猜来猜去,也不是个办法!”季明轩一拊掌,“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制造恐慌!”
傅凛知微皱眉,也后悔没擒住巫隐,不过对方实在狡猾,想抓住他并非易事,当时他担心虞甜忙着赶回来,也没和他多做纠缠。
他冷哼一声:“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等下次见面……”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可眼里冷意任谁都能感受到。
这件事就此作罢,傅凛知让人把这些少女送至官府,再由官府的人联系她们的家人。
这些少女大多都是从外地被拐来的,她们的家距离锦城相隔万里,凭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很难回家的。
――
忙完了这一系列的事,等看到送到客栈的请柬,众人才恍然意识到,秦家要举办比武招亲大赛了!
“啧啧啧,这个秦老爷的胆子是真的大啊!鸣玉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他这比武招亲竟然还能举行得下去?”季明轩翻看着精致的请柬,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虞甜慢悠悠倒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在这个关头,他要是突然取消了比武招亲,那才是心里有鬼呢。”
傅明礼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书上说,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错!”虞甜扭头夸了一句。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跑下楼,拿过虞甜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所以你们真的要去吗?”
季明轩匪夷所思看着狼吞虎咽的阿苏,张了张嘴:“我说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虞甜唇畔含笑,将桌上的点心也一起推了过去:“慢慢吃,小心噎着。”
阿苏眼神感激看她一眼,又扭过头冲着季明轩得意地挑了挑眉:“学学人家,人美心善,哪像某些人,抠的跟什么似的!”
季明轩眼一瞪:“你……!”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虞甜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的发展,“说说明天的事吧,去肯定是要去的。”
阿苏拧着眉神色纠结:“你们真要去?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肯定不是普通的比武招亲,我那个爹还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主意。”
她虽然急切地想要有人帮她洗净冤屈,却也不想把人家连累到这件事情里来。
秦家是什么狼巢虎穴,没人比她更清楚。
虞甜知道她心中有所顾虑,安抚地冲她笑笑:“秦姑娘不必担忧,我们既然敢插手管这件事情,就是有自己的把握能够脱身。”
她语气一顿,神色多了几分郑重,“更何况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只是秦姑娘你的家事,还牵扯到无数被拐的女子。秦姑娘你真的愿意大义灭亲吗?”
再怎么说秦老爷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这桩拐卖案真的和秦老爷息息相关,依照他之前在锦城累积的声望,秦家的覆灭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秦老爷这么多年在民间苦心经营的好形象,一旦大家得知他私底下的肮脏龌龊,这些年的信任与夸赞将会转变成数倍的咒骂和仇恨,报应到他身上。
不只是他,连秦家上下也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阿苏抿紧了唇,眼里的挣扎渐渐被厌恶痛恨所取代:“当他选择与那些人狼狈为奸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有泪光闪烁,嗓音隐隐带着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被拐卖的无奈和心酸。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却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拐卖组织的头子,在是他的操纵下,无数家庭被迫离散,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她的话让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代入一下,大家都能体会到她的痛苦。
年少便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等她历尽艰辛回到家中,发现有人已经替代了她的身份,而她的父亲,却是造成她悲剧的根源。
这要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早就万念俱灰了。
阿苏能坚持到现在,足以证明,她有一颗坚韧不屈的灵魂。
虞甜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是我狭隘了。”
阿苏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已经没了悲伤的情绪:“你们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真的去参加比武招亲吧?”
阿满:“为什么不可以?”
她推了推季明轩,语气促狭:“喏,人选都已经定好了。”
阿苏看着看推出来,一脸暴躁的季明轩,满脸震惊:“让他去?”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惊讶,引起了季明轩的强烈不满:“我去怎么了?小爷我去那是给你们秦家面子!”
阿苏充耳不闻,目光狐疑:“他能行吗?”
那模样,连头发丝都在质疑季明轩的能力。
毕竟他看上去确实很不靠谱,去比武只能被虐的份。
“噗”阿满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不是,看不起谁呢!”季明轩咬了咬牙,生生气笑了,“竟然敢质疑小爷的能力,很好,你明天给我等着瞧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
要说季明轩也确实沉不住气,本来被迫参加个比武招亲还满心不情愿,这会儿被一激,什么也顾不上了,恨不得马上到明天,上台大显身手,打肿阿苏的脸。
其他人看破不说破,虞甜竖起大拇指,暗暗朝傅明礼比了下。
什么叫高手,这才叫高手。
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季明轩,让他心甘情愿去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