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黑色药丸,和一张纸条。
虞甜眸光一凛,不动声色将东西拢入掌心。
脑海里回忆起贞贵人那张腼腆娇憨的脸,她唇线轻抿,半晌笑了。
她倒还真没怀疑过这位贞贵人,藏的够深。
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三个字――
醉仙楼。
虞甜压下心里隐约的躁意。
那人,是约她在这个叫醉仙楼的地方见面?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皇后,是说出宫就能出宫的吗?
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吧!
――
“醉仙楼是什么地方?”
拂月惊讶自家娘娘的问题,很快又想起,娘娘常年在江南,对盛京的情况不了解也正常。
“醉仙楼,是盛京最大的酒楼,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酒楼啊……
虞甜托着下巴,舔了舔唇瓣:“吃惯了宫里的御膳,近日有些馋了。”
拂月眼珠转了转,福至心灵:“奴婢倒有个法子。过几日便是乞巧节,宫里的主子都会登城楼看焰火,届时娘娘不妨求求陛下,让陛下带娘娘出宫?”
虞甜眼睛一亮:“乞巧节?”
她蓦地直起身子,掐了掐拂月的脸蛋,“我的好丫头,你可真聪明!”
拂月脸颊微红。
第46章 拉拢人心
虞甜看着一件件往屋里抬的东西,挑了挑眉:“这是?”
李有福笑容满脸,拂尘搭在臂弯里,跟个弥勒佛似的:“这些都是陛下亲口下令给娘娘送过来的。”
赏赐?
虞甜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收到乾清宫的赏赐。
看来这伤没白受,她唇角抿起点笑意,吩咐拂月给李有福包了厚厚的赏银。
李有福哪敢要她的,这架势,莫说虞甜觉得稀奇,他也觉得稀奇呢!
陛下给人赏赐,从来都是白绫、鸩酒等玩意儿,何时赐过这些珠宝了?
他存了心思,推脱再三没敢要。
“往后奴才还要仰仗娘娘呢。”
拂月听了这话愣了一愣,紧接着一喜。
旁人说的话或许不管用,可这位是陛下跟前的御前总管!
虞甜倒是神色平平,含笑送走了李有福,她唇角便落了下来。
“娘娘,这些东西放哪儿?”拂月询问。
她托着下巴思忖片刻:“锁库房里吧。”
御赐之物,又不敢卖了换钱,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拂月唇角弯起一抹笑:“陛下对咱们娘娘的恩宠,可是宫里独一份呢!”
虞甜轻笑一声:“这就叫恩宠了?”
元气大伤就换来这么些玩意儿,怎么看都有点亏。
她心里略沉了沉,不动声色问:“那夜的歹人好是凶残,竟能随意出入皇宫,可见本事不小!可审出些什么了?”
拂月提起这个也是心有余悸,脸色白了白:“据说是被关进了召狱,进了那种地方,嘴再硬也撑不住吧?这几日风声松了不少,想来应是有眉目了。”
虞甜敛目:“那就好。”
但愿虞瑶和她背后那主子不是个蠢的,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可别把她拖下水。
她眼珠一转,想起什么:“我伤口有些疼,你去把徐医女请来。”
拂月闻言不敢耽搁,立即去请人。
不一会儿徐清漓便来了,她请了安,神色关切:“听说娘娘伤口发疼?”
虞甜倚在靠枕上,病恹恹的:“是有些。”
她使了个眼色,拂月立即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带了下去,掩上殿门。
徐清漓也觉出些不对了,身子微微坐直了些。
虞甜那双明眸笑盈盈望着她:“徐医女年纪尚轻,却能进太医署,想必将来前途无量啊。”
徐清漓心头一凛,一边揣测着虞甜的目的,面色恭敬地答:“娘娘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还要仰仗娘娘。”
不知为何,面前这位虽然看着好说话,她却一直不敢轻视怠慢。
如今,倒有种心中落定的感觉。
虞甜知道她是聪明人,也不拐弯抹角:“听说徐医女家中有个幼弟,常年缠绵病榻?”
若非如此,寻常人家的女儿怎会想着往宫里这个火坑跳?
徐清漓心中一跳,面上的镇定不复:“娘娘!”
少女面色白皙,眉目盈盈,淡色唇瓣隐约透着一股苍白,眼神却清棱棱,如同初春刚化开的溪水。
她忽而笑了,千万枝梨花同时绽放,有种含蓄清贵的美:“你放心,本宫无意当什么恶人。只是体谅你养家艰难,想伸以援手罢了。”
徐清漓喉咙里好似堵了东西,艰难出声:“娘娘的条件是什么?”
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虞甜莞尔,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本宫在宫里尚无根基,孤木难支,是以,想请医女相助。”
宫里的太医都是傅凛知的人,她并不信任。
惊蛰略通医术,可来历成谜,她也不敢放下警惕。
徐清漓也是经过一些日子观察,才被她纳入考虑范围。
此人清正,财帛恐怕难以打动她,若不是她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虞甜还真没把握。
良久,徐清漓闭了闭眼:“但凭娘娘差遣。”
家中无父母,还有刻薄的舅母虎视眈眈,企图拿捏她的婚事,她并不只甘心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女。
她想往上爬,皇后娘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二人观念一拍即合,虞甜唇角缓缓勾起。
她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这里面的东西,烦请清漓替我瞧瞧。”
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徐清漓暗叹一声,皇后娘娘果然是个人物。
她停顿片刻,将锦盒揭过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颗药丸。
虞甜眼眸幽深。
这药丸正是贞贵人那日塞给她的,她并未轻易服用,召太医来看未免打草惊蛇,这才急于拉拢徐清漓。
若是徐清漓能制出一样的药,她也不必受制于人。
徐清漓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有几味熟悉的药材,还有一些,微臣暂且闻不出来。”
“可否容微臣带回去仔细研究一番?”
虞甜也不意外,抿唇一笑:“那你可要快些。”
她并不知道何时毒发,不过想来也快了。
瞧她神色微凛,徐清漓郑重应了。
――
送走了徐清漓,拂月和惊蛰进来。
惊蛰提着一个篮子,腮帮子鼓鼓的,关切地望着虞甜:“奴婢刚瞧见徐医女离开,娘娘身子不适?”
虞甜懒洋洋舒展着腰肢:“肩上有些疼,请她过来瞧瞧。”她望着惊蛰篮子里的东西,“你提的什么,怪香的。”
惊蛰圆脸上露出娇憨笑意:“是奴婢从御膳房领回来的鲜花饼,娘娘可要尝尝?”
“鲜花饼?”虞甜眼神透着疑惑。
惊蛰便主动解释:“过几日不是乞巧节么,御膳房每年都会做些鲜花饼,宫里头的主子们也爱吃。”
虞甜来了几分兴致,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确实不错,口感微糯,满齿留香。
她眸子轻轻一转:“往年的乞巧节,陛下都是如何过的?”
惊蛰想了想,轻轻撇嘴:“陛下向来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宫里会准备晚宴,可陛下从不去,至于看焰火什么的,更是不曾了,约摸是和折子一起过吧。”
她眼睛微亮,笑嘻嘻道:“没准儿今年会不同呢?毕竟有了皇后娘娘!”
虞甜和拂月笑作一团。
“打趣到娘娘头上了,该罚!”
拂月拾起一块鲜花饼堵她的嘴,惊蛰连忙笑着讨饶。
第47章 你和折子过吧!
养了两日,终于能下地的虞甜来到养心殿。
她望着篮子里的鲜花饼,唇角轻轻一翘。
李有福本来有些愁眉苦脸,见了她眼里闪过惊讶,旋即笑着迎过来,压低了声:“娘娘是来看陛下的?”
虞甜见状也放轻了声音,看了眼里头,福至心灵:“可是不方便?”
李有福叹了口气:“工部、户部尚书两位大人在里头,陛下正发着火呢!”
她暗道,那她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暴君不发火都已经吓死个人了,发起火来又是何种模样?
她可不愿触这个霉头。
正欲提出辞行,李有福道:“奴才领您去偏殿吧。”
“这……”虞甜欲言又止。
李有福面色讨好,“一会儿您也能劝着些。”
等坐在偏殿的椅子上虞甜都没能想明白,李有福怎么就这么看得起她?
她劝暴君?
她有几个脑袋够劝?
“砰――”
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骤然拉回虞甜的思绪,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她屏息静气,侧耳听着。
傅凛知的嗓音含着冰冷怒意。
“那么大一批银子还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竟还敢隐瞒不报,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陛下……陛下息怒!”
傅凛知隐约冷笑了一声,嗓音沉的像冬日湖里的冰垛子,透着慢条斯理的狠意:“限期七日,再也找不到那批银子的下落,你们就拿自己的项上人头让朕息怒吧!”
“滚。”
对面安静了下来,虞甜无意识揪紧衣袖,皱眉沉思。
银子?
什么银子?
她只隐约听了几句,信息还是太少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懒倦嗓音,她心下一惊,抬眸望去。
傅凛知不知何时过来的,玄色朝服衬得他面容如玉,轮廓深邃,更添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尤其那眼角眉梢还挂着未褪的冷戾。
他漆眸掠过来,漫不经心的,明明是坐着,却给人一种睥睨苍生的桀骜不驯。
虞甜能感觉到他情绪不佳,站起身来,眉眼一弯,唇角堆出柔软笑意:“臣妾也才到没多久,一进门便听到陛下在训人。”
她走到他身边,温软的眉眼轻轻上挑,含了几分狡黠,抓住他衣袖一角,语调幽幽地道:“陛下好凶呀。”
嗓音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
傅凛知目光下垂,落在她柔软白嫩的指节上,定了两秒,慢腾腾抬眼:“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他眉目间的冷戾褪去几分,神色也微缓,依旧冷淡,却没有方才那般吓人,虞甜松了口气,推着他来到案前,语调轻快:“那也是陛下纵的。”
傅凛知眸光一深,扯了扯唇:“伤好了?这就出来作?”
虞甜有些不高兴,将篮子推到他跟前,气呼呼坐下:“陛下这是不乐意见到臣妾么?”
她抿着唇,眉尖蹙着,别开脸不看他,脚尖无意识踢着地面,一副耍小性子的模样。
这般娇气,还敢给他甩脸色?
刻薄的话滚到舌尖,咽了回去,傅凛知眉头微皱,视线落到篮子里,不动声色转题话题:“这是什么?”
虞甜眼角余光瞥着他,唇角小幅度翘了翘,不情不愿吭声:“鲜花饼。”
傅凛知脸色一言难尽,眼神复杂:“又是你做的?”
虞甜下意识道:“御膳房做的。”
等瞥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她后知后觉过来,瞪圆了眼睛:“什么叫又是我做的?陛下的意思是,臣妾做的东西很难吃么?”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幽怨,傅凛知默了片刻,违心道:“朕是怕你伤了手,养御膳房的人做什么的?”
虞甜听出他的言不由衷,瘪了瘪嘴。
嫌她做的难吃,之前还吃完了!
傅凛知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可瞧出她不高兴,还是主动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虞甜眸光微动:“好吃么?”
他犹豫片刻:“尚可。”
话音刚落就见她垮了脸。
“果然,陛下还是嫌弃臣妾……”
傅凛知眉心跳了跳,眼神警告:“适可而止。”
虞甜登时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凑上去道:“陛下可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他望着她生动活泼的笑脸,指腹抵着她的眉心往后推,面无表情:“不,更堵了。”
虞甜撇撇嘴,口是心非。
她起身绕到他身后,指尖搭在他太阳穴上,身下的人微微一僵,她轻笑一声:“臣妾按摩的功夫不错,今日就便宜陛下了。”
袖中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傅凛知缓缓阖上眼。
虞甜手法娴熟,她自己都惊了一惊,就好像,给谁按过一样?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虞甜挑了挑眉:“陛下忙于朝政,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这样的话她之前定不会说,可瞥见他眉间的倦色,不知怎么就开了口。
傅凛知默了片刻,嗓音淡淡:“朕有分寸。”
虞甜扯了扯唇,不说话了。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少顷,傅凛知开口:“今日倒挺乖觉。”
虞甜眼神一阵心虚,手腕倏地被扣住,她动作一顿,被他拉着腕子拽到跟前,那双幽深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眸正瞧着她,语气懒洋洋的:“说罢,想做什么?”
她眼眸瞪了瞪,震惊于他的敏锐,她唇角弯起,蹲下身子,任由裙裾堆在脚边:“陛下果然圣明!”
傅凛知睨着她,看着她小意讨好的模样,轻轻呵了一声。
虞甜摸了摸鼻子,明湛湛的眸轻轻转动,潋滟生辉:“陛下乞巧节那日可有什么安排?”
傅凛知抬了抬眉:“有,批折子。”
虞甜:“……”
“还有呢?”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暗示。
傅凛知见状沉思片刻,眼神恍然。
“批一宿的折子。”
“……”
你和折子过去吧!
虞甜气恼地在他手上轻轻一拍:“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了?”
傅凛知端详着她的神色,眸光微动:“你想说什么?”
她咬着唇,面颊染上一抹红:“这样的日子,陛下不打算邀约臣妾一起过么?”
傅凛知神色微凝,眼神古怪:“你想让朕邀请你一起批折子?”
虞甜眼神涣散,呆在原地:“……”
第48章 陛下驾到
虞甜盯着面前神情隐约透着一丝困惑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他可能有点直。
她沉默片刻,决定不再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