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净身,先缓缓。
十天后,顾云间在议政殿与群臣商议政事,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公公溜来奉茶。
他并未在意,但那小公公奉完茶不走,定睛一看才知是追云。
那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
“以后还口舌招尤了?”
“皇上,属下真的不敢了。”
“回去吧。”
如逢大赦,追云用最快速度找了吴伯解穴,用最快速度退出大殿,用最快速度换下身上那该死的太监服,整个人新生了一般。
回到沈府,他直接去了春意阁,找疾风。
“我那不过是吓吓你,你居然告偏状!”
疾风望着他攥紧的拳头,心都慌了,这是铆足了劲要揍他!
“老大,你息怒,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你是开玩笑,我都被吓醒几回了。”
“你少跟我说这些,我在那个阴不阴阳不阳的地方住了十天,整整十天!天天捏着嗓子说话,天天学端茶倒水走路,动辄打骂,我这辈子都没受过那罪!我跟你讲,这件事没完,你必须要付出点代价!”
追云招招紧逼,疾风步步后退,眼见不敌,可巧沈清霜到了,一个空翻到了她的身后:“小姐,你要救我!”
追云停手了,他现在打心眼里怕她,可他委屈。
“沈小姐,上次对你不敬我已经磕头赔罪了,也按你要求完成任务了。而且当初在曲水流觞园门前还是我救的你,论感情咱们才该更好。可你总偏帮疾风,还让皇上把我弄进宫当太监,你......你于心何忍!“
第268章 克制了,但心有余力不足
沈清霜尴尬极了,顺着他的思路,她确实是忘恩负义。可她真不知道顾云间说的“这件事交给我”是这种交法,她还以为他被派去执行新任务了。
“那你没成真太监吧?”她弱弱问道。
“没有!”追云斩钉截铁,涉及自尊,绝对不能含糊。但当时若不是他反抗,还真说不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注意。”
为了表示诚意,她让宝萍去取一物。
“这是什么?”追云抹了把眼泪,眼圈还红红的。
“给你做的衣裳,赔罪!”
疾风望着本属于他的衣裳心里酸酸的,但是衣服相比安全,显然小命重要。
追云咧嘴笑了,颠颠换上。别说这月白朱红混搭的颜色还真精神,再看换下来的黑衣,一脸嫌弃,穿得像飞贼似的,白瞎他这好长相好身材了!
“谢谢小姐!”
疾风嘴角一抽,嘴可真甜!
沈清霜讪讪笑笑,又递去银票,美其名曰精神损失费。
“一千两啊!”追云的嘴都合不上了,难怪疾风出手大方,有家底儿啊!
这还没完,沈清霜又将刚炖好的冰糖燕窝给了他:“受苦了,补补!”
追云受宠若惊,新衣裳穿着,大额银票揣着,这还有冰糖炖燕窝品着。
不仅不心寒,还开始烧心了。
远远立在檐下的顾云间望着这和谐的一幕,感叹还是小姑娘会笼络人,同时又感慨自己这些护卫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收买。
“云间哥哥!”小姑娘瞧见他了,蝴蝶般蹦跳着过去,“摆平了!”
他冲她笑了:“冰糖燕窝你煮的?”
“不是,宝萍的手艺,你要吗,我让她给你盛一碗。”
顾云间不要,他想吃她煮的。
她捏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你生辰时我不是做了一桌菜给你了吗?我还没嫁给你就这么使唤我?”
他也捏着她的脸,一字一顿:“不是使唤,是想被在乎。今天给冰河指了门婚事,清霜,我也想成亲!”
“那你继续想吧,我去找悠兰玩了!”
秦悠兰此刻没心思玩,她被亲哥的信弄得烦死了,催命似的一封一封又一封。但这些信她又不能让沈家人知道,免得以为她有二心,以身体不适为由支走了沈清霜。
“公主,要不您还是给三皇子回一封信吧?”侍女小蒲道。
“回回回,有什么好回的?正事不干,整日里想一些旁门左道!”
秦悠兰望着那一叠信件生无可恋,最终叹了口气:“研墨吧。”
手执一支笔,身子半趴在桌上,慵懒地蘸墨。
放下笔,坐直了。
小蒲以为她写好了,谁料她团成一团,扔了。
如此循环往复,桌上有了八个纸团。
“公主,要不晚些时候再回?”
秦悠兰让她出去,免得打扰她的思路。小蒲依言退下,在门口撞上了沈清疏,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二少爷。”
秦悠兰吓得手直哆嗦,赶紧将秦少隽的信拢到一起,还未找到藏匿之处沈清疏就进来了,她只能藏在身后。
“悠兰,我听清霜说你不舒服,现在如何了?”
“现在舒服了,没事了,清疏哥哥你先回去吧。”
沈清疏不放心,这个小丫头每日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忽然生病还真让他着急。他没走,给她倒了杯温水,秦悠兰只好腾出一只手接过。
“要不我还是让清霜给你瞧瞧吧?”
家里反正有大夫,不费事儿!
她却一口回绝:“不用,我睡一会就好。”
沈清疏虽然神经大条,但她拒绝如此之快实在反常,按她的性子是巴不得他陪在身边。
“手中是什么?”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往她身后看去。
她不自觉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我哥的信。”
“哦。”沈清疏望着她手中不薄不厚的一叠,再一瞧她眼神闪躲,本能觉得不妙,语气严肃了些:“我能看看吗?”
“能不看吗?”她怕他多心,不敢给他。
沈清疏没有坚持,只让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这一走,连着一月没来找她,即便她去见他,向他示好,他表现得也很冷淡。有几次他与沈清朗正在说事,一见她来,都不再言语。
秦悠兰感觉得到他在疏远她,心内委屈无法言说,日渐憔悴。
沈清霜也察觉到她与二哥之间出现了问题,可不管怎么问,两个人都绝口不提。一个哭,一个叹气。
顾云间让她不要插手,免得越帮越乱,这并不是简单的感情问题。
“你知道什么?”
他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被她晃得头晕,求饶了:“别的我暂且下不了结论,但至少可以确认你二哥立场坚定,是非分明。”
沈清霜“切”了声,这不废话吗?二哥虽然情商低,但觉悟可不低。
顾云间给她提了个醒:“如果秦悠兰真的做出对不起大齐的事,我会取消她与沈清疏的婚事。”
“对不起大齐这么严重?”沈清霜猛然间觉得自己憨憨似的,“你说具体点。”
顾云间指了指空空的杯子,她会意,亲自给他斟茶,待他喝了才悠悠开口:“秦少隽给秦悠兰来了信,除了一些闲话,还给了她一份大齐官员名册,让她接近他们的家眷,探听他们的喜好。还有,让她尽快笼络住沈清疏,他日能为他所用。”
顾云间茶都喝完了,沈清霜还没回过神。
“想什么呢?”他抬着她的下巴,原想打断她的思绪,可目光落在她花瓣般娇艳的唇上时,心神恍惚了,忍不住凑了过去。
“顾云间,你克制点行吗?”
“克制了,但心有余力不足。”
“不要脸!”
“嗯,你说的都对。”
沈清霜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皇上,这是封印被解除了吗?
顾云间微笑望着眼前这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他都二十一岁了啊,还不让表达爱意吗?
沈清霜揉揉脸,拍拍额头,将他刚倒好的茶往口里灌。
“这杯子我刚才用过了。”他提醒她。
她理都没理,都被他亲了,干什么还假惺惺介意杯子?
“你偷看悠兰的信?”
顾云间认为“偷”这个字不好听,“不过是让追云借来一观,看完原封不动还回去了。终归是异国公主,嫁的又是沈家,楚国的来信我不得不防。”
第269章 沈清疏,你就是个混蛋!
沈清霜十七岁生辰这日,沈家大摆筵席。
顾云间怕他出现会使众人拘谨,独自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不觉夜已深。
批完所有奏折,身心俱疲。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望向贾来兴。
“回皇上,马上亥时三刻了,您今晚在长华宫歇息吗?”虽然问了等于白问,但作为合格的内侍,问还是要问的,免得弄一个人取代他的职位。
“不必了。”顾云间走到殿外,望着头顶一轮明月,心想那边该结束了吧。
到了沈府,已曲终人散,丫鬟仆婢在收拾。
他想回花海阁换身衣裳再去看沈清霜睡没睡,她竟等在了那里,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月光下着月华裙,池中白荷般亭亭玉立。初次见她才十五岁,现在已经十七了。
待她十八岁,他就可以准备迎娶她了。
“等了很久吗?”他有些内疚,“我该早回来的。”
“没有很久,你饿吗,我煮了芝麻红豆沙。”
他牵起她的手,澄澈的眸子里盛满月光:“是特地给我的,还是人人有份?”
“你要不要?”
“要!”
红豆沙还冒着热气,他尝了一口,甘甜软烂,比御厨做的好多了。
她的厨艺一向很好,只是脾气像夏日的天,阴晴不定。
“我的生辰礼物呢?”她伸出手,歪头看他。
“把我送给你要不要?”
“不要,我要礼物!”
“小财迷!”
一支精美的霜花金簪递过去,财迷喜笑颜开。
“帮我戴!”
他立在她的身畔,呼吸间多了些隐隐荷香。戴好簪子,他拥她入怀,还记得她亲手为他戴上平安扣时的心动,人生处处惊喜,“还好遇见你。”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是他们的。
于秦悠兰而言,她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肚子气。
“沈清疏,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受了几个月的冷落,她再也忍不下去了,“砰砰砰”砸着沈清疏的房门。
他开了门,望着她委屈的双眼,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他生怕自己一时心软让楚国有可乘之机,陷沈家于万劫不复,他更怕成为大齐的罪人。
秦悠兰一把推开他,将带来的信件往案上重重一摔:“一封都不少,你看吧!”
沈清疏淡淡扫了一眼,没动。
秦悠兰急了,直接拆了一封在他面前展开:“这就是那些信,我没换过!”
“我不看。”他推了开去,“太晚了,公主请回。”
“悠兰”成了“公主”,秦悠兰气得手都抖了,不给吧他惦记,给了又清高!
“沈清疏你不要太过分!我那时不给你看这些纯粹是我哥脑子不清楚,写了些混账话,我怕你多心才拒绝。谁料你更多心了,还疏远我。”
“欲盖弥彰。”
“谁盖了?我盖什么了?又彰什么了?今天你不看也得看!”
沈清疏不理她,她干脆一封封念了起来,即便是问候语也被她念得充满炮火气,沈清疏的耳朵嗡嗡的,还是自己看吧。
秦悠兰怕他误会,守在他身旁准备随时解释,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直至最后一张信纸飘落在案。
“清疏哥哥,我哥让我做的事我一样都没做,真的,不然你问清霜,我从未与你们任何一个官员的家眷见过面。”
他沉默不语,她又急了:“你有疑问就提,我发誓绝不瞒你。”
沈清疏终于开口了,但说出的话让秦悠兰想把他拍死按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我笼络你?你以为我对你好、缠着你是笼络你?我对你怎样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出?你脖子上长的玩意就是为了显高?沈清疏,你就是个混蛋!”
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气还没消,她想让他滚,可这是他的房间,还是他家,要滚也是她。
一瞬间百般委屈涌上心头,恨恨跺了跺脚,“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悠兰......”
“悠什么悠?不许这么喊我!”她摘下他送的簪子,他送的玉佩,夺门而去,小蒲在身后紧追,被她骂了回去。
沈清疏怔怔立在原地,他是误会她了吗?可万一她在做戏呢?
秦悠兰负气而走的消息很快传遍沈府,沈清朗怪弟弟太过没分寸,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这都深夜了,她一个小姑娘多不安全。
沈清疏却觉得自己冤,平生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却有被欺骗的可能。
况且也是他让他适当保持距离,他距离保持了,一个个都成了好人,唯独他是恶人。
“小二,你去哪儿?”
“我去找她回来。”
“反了,门在那边!”
欢欣喜乐成了鸡飞狗跳,连追云疾风都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秦悠兰一个人在热闹的大街边哭边晃,孤魂野鬼似的。
她先把秦少隽那个只知道坑妹妹的夯货骂了十遍,又把沈清疏这愣头愣脑的混蛋骂了二十遍。她虽然开始对他是见色起意,可起意后就一心一意了,他还怀疑她!
怀疑她图谋不轨就罢了,他怎么能怀疑她对他的感情?
打了个喷嚏,有点凉。出来得急,连银子都没带,客栈是住不了了。
身上的首饰倒不少,可一样两样都是来大齐前母妃送的,舍不得。
抬眼打量四周,离听雨园挺近,去找灵嫣借宿一宿吧。
敲了门,一个小厮开了门。
“我是秦悠兰,找你们郡主。”
小厮请她进来,带她见了小絮。
“灵嫣睡了吗?”
“郡主半柱香之前说要再看会书,让奴婢们退出院子不要打扰。”
秦悠兰抽了抽鼻子:“我去找她。”
“公主,郡主说不让打扰。”小絮劝阻道。
“是让你们不要打扰,本公主不在禁止之列。”
想到她们关系亲密,小絮不再阻拦。
“灵嫣,我进来了啊!”秦悠兰在门口喊了一嗓子,不待顾灵嫣回答就推门进去,她心里苦,迫切想找闺蜜倾诉。
其实清霜是最好的人选,但吵架了还住在沈府,她没颜面。
秦悠兰进屋之后直接带上了门,转头却见顾灵嫣面上惊骇,手中的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是不是我这狼狈相吓到了你?和沈清疏吵架了,哭了阵。”她径自走到妆镜台前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邋遢,猛地发现镜中除了她,还有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正阴鸷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