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纪明遥梳妆完毕,便问崔珏是否现在便去正院。
  崔珏不禁又细看她的发髻。
  午饭时,夫人的装饰便比清晨简单许多,现下又比中午更少两枚簪钗,连耳坠也从红宝金丝楼阁换成了简单的一对明珠。
  他便说:“夫人不必特地迁就家中,请还如从前装扮便是。”
  他记得婚前几次相见,夫人发间虽不比清晨华美繁复,却比现下更显瑰丽。
  纪明遥握住他:“这就是从前在家的装扮。”
  她着重解释:“戴多了沉。上午是要去见礼,所以不敢疏忽。下午要办正事,轻省些才好。”
  夫人的颈项白皙细软,似乎的确撑不住太重的首饰。
  如此一看,昨日成婚,真是辛苦夫人了。
  崔珏便不再劝,只又多说一句:“家中万事不缺,夫人莫要委屈了自己。”
  “二爷放心!”
  纪明遥捏了捏他的手指,愉悦地看见他耳根又红了。
  嘻嘻。
  正院。
  孟安然早把近十年的账册都理了出来。
  阿珏和弟妹说要接回家事,她便忙指着账本笑说:“那要先辛苦弟妹每天过来一两个时辰,咱们一起细查一查,――千万别怕扫我的面子。若有不对之处,咱们再一起细看,我也才能安心。”
  纪明遥也坦然说好。
  早干晚干都是干,早完事早省心。问清哪里是最早的账册,她要了纸笔,直接开始心算。
  她心算更快也更准这件事不准备藏着掖着。――没必要为了隐瞒一个无所谓的技能让自己延长工作时间哇!
  一家人围坐桌边,全在看她快速翻账本,在纸上写下一行行字。
  崔瑜看崔珏。
  崔珏只看自己夫人,没理大哥。
  崔瑜又看孟安然。
  孟安然和他一样吃惊。
  弟妹这就算完一本了。
  妻子和兄弟都没动作,也不理他的眼神,想来丫头们也不敢干,崔瑜只能自己撅屁股伸胳膊,悄没声把弟妹算完的账本摸过来,又溜到屋里找了个算盘。
  静悄悄算完一遍,――这一年的账竟差了五十八两,他当年怎么没查出来!他又绕到弟妹身后几尺,眯着眼睛看纸上写了什么。
  和他算的一文不差。
  崔瑜只能服气。
  看到第三年的总账,有一笔田庄收入纪明遥有疑问,拿给孟安然看。
  这一年孟安然还没到崔家,便问崔瑜。
  崔瑜回忆一番,说:“那年小泽庄上有个边家老太爷的儿子,讳思博,中了山东秋闱第三十一名,庄上的出息就直接送去他家做贺礼了。家里事多,我忘了记这一笔。”
  他又笑道:“辛苦弟妹替我记上。”
  纪明遥一算,那年也正是崔瑜秋闱,的确事多。
  见崔珏也无异议,她便应“是”,在账册上补写了一句。
  正有媳妇进来问:“大奶奶,该传晚饭了。”
  孟安然早已吩咐过厨上用心准备,此时便忙笑道:“弟妹也累了这半日,不如就留下用饭吧,咱们一家人一起用顿便饭,也算贺弟妹与阿珏新婚?”
  说完,她又觉得唐突了。
  安国公府规矩大,只怕弟妹不习惯与大伯子一起吃饭。
  其实她平日也并不与阿珏一起用饭,是逢年过节会团圆吃顿家宴。
  纪明遥当然没封建到不能和“大伯哥”吃饭。实际上,她还挺喜欢崔家这种不太讲“规矩”,一家亲密和乐,有话基本能敞开直说的氛围的。
  看崔珏不反对,她便答应下来:“那就多打扰嫂子和大哥了。”
  孟安然忙亲自收拾账册,叫人摆饭。
  崔瑜一起帮她。
  崔珏不动,纪明遥便也没插手,只先洗手等饭。
  坐在一旁抿茶,她察觉到,崔瑜又暗中多看了她好几眼。
  她无所谓。
  崔瑜对她的评估和质疑都没有真正摆在明面上,直接面对她时都很有礼貌,私下还给崔珏提过促进他们感情的建议,希望崔珏能对她用心――比如那张匾。到目前为止,她也没感觉到他有真实的恶意。再看嫂子的颜面,她可以装不知道他这些小动作。
  毕竟她是和崔珏过日子,又不是和崔瑜。
  她也不会做崔瑜希望中的那种完美弟媳。
  她和崔瑜能维持客气的和谐就很好啦。
  何况――
  看到崔珏用眼神询问崔瑜,崔瑜装傻,纪明遥赶紧低头忍笑。
  一家人不按长幼、只按性别和方便落座。
  纪明遥左手边是嫂子,右手是崔珏,崔珏之右是崔瑜,崔瑜和嫂子之间是两个孩子。
  桌上菜肴比中午丰盛许多,一看便知用心,还有两壶酒。
  崔瑜亲自执壶,先给弟妹满上一杯。
  他并不直视弟妹,只看着杯中笑道:“这酒虽淡得很,吃上十壶都不醉,但弟妹若不常吃酒,请不必勉强。”
  纪明遥早已站起身,恭敬答道:“多谢兄长厚爱,实不敢当。这酒请许我借花献佛,相敬嫂子。一则,谢嫂子昨日看护照顾及为我备下软轿代步之情;二则,更要谢多年来替二爷照管家业,二爷与我铭记在心、不胜感激。”
  崔瑜忙给自己妻子也满上。
  孟安然举杯笑道:“你才来家里,年纪又最小,自然要多顾着你,不算什么,今后莫要再如此客气了。还有阿珏,从前他那么点大,难道叫他不读书了自己去管家事吗?至于那软轿――”
  她语气里便带了些许揶揄,笑说:“也是阿珏先问过我新娘到家都要走哪些路,问新娘会不会累,我才想到备下。与其谢我,不如还是回去谢阿珏吧!”
  纪明遥立刻觉得自己脸上烧起来了。
  她说声:“多谢嫂子告知。”饮干杯中的酒,便坐下不再说话。
  ――那崔珏昨晚怎么只说是嫂子备下的!害她被取笑!!
  可恶啊啊啊啊!
  崔瑜看看一家人,更高兴起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夫人倒满,便把壶塞给兄弟,笑道:“自己给你媳妇倒吧。”
  崔珏沉默接过,给夫人斟了九分满。看夫人不说不动,又给夫人布了一筷雨前虾仁。
  他记得早饭时,夫人爱吃虾仁馅的馄饨,多吃了两只。
  崔瑜孟安然也开始动筷。两人不时照顾着稍有拘束的孩子们,桌上倒也仍如平常和乐。
  直到崔令欢拽了拽父亲的袖子,让父亲看二叔和二婶。
  二婶不爱吃那个狮子头,二叔就把碗递过去,让二婶给他呢!
  崔瑜看了一眼。
  那狮子头已经被弟妹咬了一口。
  他又看了一眼。
  阿珏夹起狮子头,双耳通红、眼神平淡地瞥了过来。
  崔瑜并不震惊。
  他只是莫名觉得身上有点麻。
  明天请个太医看看吧。
第37章 不改变
  怕不好睡觉,晚饭纪明遥一向只用四五分饱,今天也不例外。
  崔珏一直观察着妻子,见她的饭量比中午减了好些,以为她还在不好意思,便又要布菜。
  纪明遥一整顿饭都没和他说话,此时只能开口拦住他,低声说:“我晚饭一向用得不多。”
  崔珏问:“真的不用了?”
  纪明遥轻轻摇头:“二爷若不信,多看几日就知道了。”
  他两人并肩垂首交谈,一个云容月貌、一个清雅出尘,真是一对檀郎谢女、如花美眷,看得孟安然心中欢喜,不觉又多吃了一杯酒。
  崔瑜赶紧越过孩子们,拿走夫人手上的酒杯,劝道:“再吃就多了,小心吃伤了脾胃。”
  孟安然瞥他一眼,因已半醉,眉梢眼角添了多少风情。
  崔瑜心中一荡。
  这些日子忙碌阿珏的婚事,他与夫人也有多日未曾亲近了……
  送走兄弟和弟妹,他忙叫奶嬷嬷哄睡孩子们,自己掩上房门,亲自服侍夫人梳洗更衣。
  两个女儿就睡在东厢房,崔瑜不敢太过造次,到底也得了不少趣味。
  睡下前,他与夫人咬耳说:“令欢也大了,什么时候挪出去住?正好给她请个先生上课。初一那日,刘侍郎向我荐了一个累科不第的举子,年已近五十了,是开封人士,现在京中借居,倒还有些学问,我看还配教孩子们读书。你若觉得好,过几日闲了,我亲自下帖去请。”
  孟安然本已要睡着了,听见女儿上学的事,她又勉强睁开眼睛,说道:“我又读书不多,孩子们怎么上学你看着好就好。但我看,先生学问是其次,首要的是人品不能差,不能把孩子教歪了性子。我只怕那位先生屡试不第,或已失了心中钢骨,或更自命不凡……”
  “夫人这虑得很是,”崔瑜笑道,“待我再去细打听打听,回来告诉夫人。”
  ……
  树影绰绰,夏风微暖。明月半圆高挂,远处传来蛙鸣。
  崔珏牵着夫人慢步走在回房的路上。
  夫人只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以为夫人会问软轿的事,他想说,的确是大嫂预备的,并非他的功劳。
  但夫人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快到院门了。
  崔珏掌心又出了一层汗,生怕牵不住夫人。他想再用力些,又怕扭疼了夫人。
  正踟躇时,一张净帕递到他眼前。
  他忙接过,又不知该不该松开夫人的手擦拭。
  夫人先松开了他。
  夫人走到了他另一侧。
  夫人抬眼看他。
  崔珏立时明白过来。
  他忙用原来的手握紧棉帕,用干净的手重新牵住夫人。
  夫人又低下头,不看他了。
  崔珏决定主动开口。
  “软轿――”
  “二爷――”
  四目相对,视线一撞,崔珏又不知他该不该继续说。
  “二爷先说。”纪明遥让着他。
  “软轿的确非我准备。”崔珏说完。
  “可我想说――”纪明遥声音轻软,“今后还有类似的事,请二爷不要隐瞒自己的心意,可以吗?”
  她说:“我想知道。”
  崔珏猛然停下脚步。
  应是因吃过酒,夫人的嘴唇比昨夜还嫣红。
  他现在就想吻上去。
  但还在外面,岂能如此不尊重。
  崔珏压下心底的绮思,应下夫人:“今后……我会,我会说。”
  正房到了。
  夫人先去洗澡。
  听着浴室里隐隐传出来的水声和夫人与丫鬟的说笑声,崔珏拿起书册,坐到外间等待。
  约有两刻,夫人出来,嬷嬷请他去沐浴。
  崔珏照昨日清洁更衣毕,出至卧房,夫人却不似昨日在门外相迎。
  他走到床前,看见夫人枕着自己的手,已经香梦沉酣。
  呆怔片时,崔珏无奈笑了笑,不是对夫人,而是对自己。
  他将夫人轻轻挪正,吹熄灯烛,掩好床帐。
  夫人今日疲累,他想太多了。
  睡吧。
  ……
  次日。
  纪明遥起身时,崔珏已在书房练剑回来。
  他解释:“夫人睡得正沉,便没叫夫人起。”
  纪明遥坐在床上,还处于才起床时的微懵状态,张口就回答:“我知道二爷不是不给我看。”
  屋里一静。
  纪明遥睁开了眼睛。
  她记得方才应是青霜白鹭要扶她。
  现在这两个坏丫头都退走了,只留下崔珏站在床边。
  天还没亮,他又背对灯光而立,纪明遥看不清他耳朵有没有红,只看到他的眸色比平常更加幽深。
  ……说了就说了!
  纪明遥懒得挽回,直接摆烂,对他伸手,问:“什么时辰了?”
  “已在卯正。”崔珏抱起她。
  夫人昨夜不到戌正便歇下了,到醒正是睡足了五个时辰。
  上午夫人还要去大嫂处查账。
  天光将明,满院的人都起了,也不宜做不尊重的事。
  崔珏又如昨夜一样压下心思。
  他从书房带回了几本书,夫人梳洗时,他没再看话本。
  光阴重于金。他昨日已经大略了解夫人爱看的书籍,今日不能再多耽延时光了。
  早饭仍在堂屋用。
  用到一半,正院来人传话:“大奶奶说,二爷婚假难得,若二奶奶愿意,不如旧账就等二爷婚假之后再查,这些日子让二爷多陪陪二奶奶,家里的事都有大奶奶呢,明日回门的礼,也是大奶奶备好了送来。”
  用饭的新婚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纪明遥没再询问崔珏,便说:“替我多谢大奶奶辛苦,那我今日就不去了。”
  王平媳妇领命,笑着退出去。
  暂时不必去正院,没了正事,一下多出快十天假期,又身处还不算熟悉的环境,纪明遥突然觉得有点闲。
  ――不行啊纪明遥,你怎么能觉得无所事事的日子很闲呢!
  这样太堕落了!!
  她先问崔珏:“二爷打算做什么?”
  才吃完早饭,也不好请他练武来看――
  崔珏把问题抛回来:“夫人想做什么?”
  纪明遥一想,她有两天没练字了,便说:“先练字吧。二爷一起吗?”
  崔珏问:“就在此处练,还是去书房?”
  东稍间似乎是书房的布置,但这两天并无机会踏足。
  纪明遥便问:“二爷的书房我能随时去吗?”
  崔珏:“请夫人尽管过去就是。”
  他既能随意进入夫人的屋子,夫人自然也能随时去他的书房。
  大哥的书房也是如此,即便有外客,嫂子亦想去便去。
  连父亲母亲在时,亦是一样。
  他眼中稍有黯然,随即便看夫人如何决定。
  “就在这练吧,不出去了。”纪明遥笑说,“我一会还想在院里投壶,怕扰了你那里的清幽。”
  崔珏忙说:“何谈‘打扰’?我平日习武练箭亦不清净,夫人想去只管去。”
  纪明遥就诚实说:“我懒得多走路。”一会还有投壶,运动量就够了。
  崔珏着实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不由一笑。
  他笑容难得,纪明遥险些又看呆了。
  两人挪至东稍间大案旁,一人一边练字。
  纪明遥近来尤爱汉隶,只临《乙瑛碑》。崔珏临柳少师《高元裕碑》。
  各自临过数页,又换喜爱的文章诗词来写。
  纪明遥写《春江花月夜》,崔珏则写《庄子》中《秋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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