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陆嘉显。”
听到这个名字，孟湘南的表情凝在一瞬。
第三十六章 他有了期待
姜玲今晚又加班，在电话里叮嘱孟湘南自己把冰箱的菜热一下。
孟湘南挂掉电话，她没心情吃完饭，在书桌前枯坐许久。
她从未想过，从沈如琢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竟然会是陆嘉显。
和陆嘉显的几次相遇、交集她都记得很清楚，可是此时此刻再去回想，却蒙上了不真实的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甚至让她一次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全然想错了、查错了方向。
怎么会是他呢？
一个温文尔雅，颇有风度，会替她解围，会在雨天为她撑上一把伞的人，难道只是戴上了道貌岸然的面具？
可是当一件事没有其他可能时，她只能选择相信这个看上去最不可能的答案。
手机就摆在桌上，可她却不敢点开提问箱了。
之前她还敢壮起胆子、左右横跳地试探这位“X”先生，但现在她不敢轻举妄动了，陆嘉显那双难以捉摸的深邃眼睛像一盏警示灯，在她脑海中闪过。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在扮演顾应昭吗？又或是明知她喜欢的是顾应昭才这样做？
孟湘南看向被她放在一旁的小熊公仔，伸手将它拿了过来，此时她才终于有心情仔细端详、检查一下它。
新换的蝴蝶结布料挺括，上面的条纹微微凸起，手指抚摩其上能触摸到项圈温柔的里衬。
这不是随意拿出的装饰品，是精心准备的。
孟湘南手指往后，摸到项圈背面的刺绣，是一串英文，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这串英文，是国外一家奢侈品的名字。
这是价格不菲的正经儿童衣饰，被他用来装饰玩具熊。
就算她弄错了，对方不是陆嘉显，启星的学生里有这个家庭条件的也没多少人。
孟湘南更加感到扑朔迷离，陆嘉显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斯文有礼，现在在看来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可如果说他是恶从心起、玩弄人心，从这枚蝴蝶结她却能触摸到有温度的郑重。
孟湘南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魅力，能让一个家世优渥的高材生为自己着迷，纯粹为了陪她玩这些小游戏，哄她开心。陆嘉显不像是那样无聊的人。
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孟湘南还是点开了提问箱，没有新的消息提醒，她看着空白的对话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冷却下来。
和之前的好奇不同，或许是对危险的本能，她的直觉告诉她要往后退，月光洒在桌面上，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条消息。
她要等，等对方先动。
同样的月光下，陆嘉显在看韦溪发过来的邮件，都是周政那份名单上参会人员的资料。
韦溪还不忘记附上一条信息提醒他，委婉地请他做好准备，还有十天，陆行云就要回来了，直飞北城。
陆嘉显没有回复他，资料摊在桌上，一眼望去都是没有公职在身的官员家眷。江映雪做得也太明显了。
顾家的财政状况得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她这样狗急跳墙？
这也算是他没有想过的意外收获，可今天他的心却一直有些静不下来。
放在书桌另一侧的手机无端变得显眼异常，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还发出干扰他的无声电波，让他的目光不得不多分过去一点，思绪冷不丁的游走到那黑着的安静屏幕上。
手机很安静，一整天一条消息提醒都没有。
陆嘉显看完所有人的资料，关掉了网页，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身体往皮质的椅背上一仰，目光却又已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片刻，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坐起身拿起手机，点开了提问箱。
并没有什么新消息被他漏掉。
孟湘南没有找新的话题，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冒出来什么新想法来和他斗智。
在短暂的交锋过后，这样的寂静反而显得不太对劲，不管孟湘南是因为发现端倪而去看监控，还是真的因为丢失了现金，他都无法从这样的寂静中窥见更多。
他也可以主动联系他，可那样又要假借“顾应昭”这个面具。
陆嘉显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提问箱中，有顾应昭现在的形象，也有自己小时候过去的模样，唯独没有现在这个陆嘉显。
他不愿展现的那个陆嘉显。
只有在一些互相试探的字里行间，他才能偶尔用真实的形状接近她。
他在等，等她来触摸他的破绽。
他的夜晚又变得寂静无声，黑夜被抻得无限长，但在这绵长的孤独中，他不敢承认地、不想面对――他有了期待。
令人着迷的期待，让人窒息的期待。
第三十七章 心虚
周五的上午第三节课，班主任周密抱着厚厚一摞试卷站在了教室门口，宣布进行一次小考。
为了高考前的体考测验不会太差，启星中学的高三年级每周还保留了一节体育课，且不允许主课老师随意占用，原本上午第三节课就是六班的体育课，这下因为小考而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数学课而对调了。
本来连篮球都取了出来的男生只得哀嚎一声，老老实实的坐回座位上。
退出社团后，原本被占用得紧巴巴的时间一下就宽裕了起来，离中午放学还有半小时，孟湘南就写完了全部题目。
但因为班主任周密注重态度端正、细心严谨，不喜欢学生提前交卷，她写完后仍然乖巧的坐在位子上，来来回回又检查了两遍答案。
总算磨蹭到下课铃响，她交完卷就去找曾絮，曾絮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考得还行，拉着她就说要去学校外面下馆子。
“沈如琢给我整理的笔记好神呐！”曾絮低声道，“把他写的例题看会了，考试的大题只是变了几个数字而已……”
孟湘南抿嘴偷笑，曾絮对其他人的八卦都很敏感，唯独对沈如琢的心意一窍不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调侃曾絮：“那上次你哄好他没有？”
“哄好了……吧？”曾絮不太自信，“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不至于和我一个糊涂蛋斤斤计较，要是还生气，我这周日请他吃顿好的！”
“周日？”孟湘南一时想不起来周日是几号。
“你居然忘了周日是我生日……”曾絮忽然幽怨地看着她，“下午三点，唱K加吃饭，你别想跑。”
“不跑、不跑……”孟湘南摆摆手，自知理亏，赶紧答应。
两人走到校门口，迎面碰上从外面进来的顾应昭，他也看见了孟湘南。
“小南，去吃饭？”顾应昭不着痕迹的拦住孟湘南的去路。
“是、是的。”孟湘南答，顾应昭从来没有叫过她“小南”这样亲近的昵称，她一时有些惊慌。
“街对面开了家川菜馆，还不错，可以去试试。”他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
“好……”
不知道为什么，顾应昭今天显得难得的热情，和曾絮也打了个招呼，才侧过身离开。
“你看吧，我就说他和你说话会笑。”曾絮挑眉看着孟湘南。
孟湘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还没回过神来。
“你们俩还在聊吗？”曾絮忽然想起，似乎很久没有听孟湘南提起过那个提问箱的事情了。
“没有。”孟湘南立刻否认，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曾絮说关于她用网络撩暗恋对象结果好像不小心撩到他哥这件事。
实在是难以启齿……
但孟湘南没想到的是，到了下午，那节被调换的体育课，和七班、十班的体育课变成了同一时间进行。
操场虽然大，但是三个体育老师像约好了一样，都选择了主席台附近的跑道集合。
孟湘南的右边是顾应昭所在的十班，左边是陆嘉显所在的七班，两边都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曾絮站在队列里东张西望的，想看沈如琢站在哪一排，孟湘南却心如鼓擂，总感觉有些心虚。
她的心虚不是因顾应昭而产生的，却是因为陆嘉显。
顾应昭没有和她聊过那些隐秘的心事，也没有和她在屋檐下躲过雨，更没有陪她撞见过一场不该被看见的家事。
更没有用另一个身份窥探、试探过她。
在意识到提问箱另一头是陆嘉显后，她可以在网络上假装无事发生，却不知道面对面时自己还能不能如同往常一样和他聊天。
大概是因为三个班在一起上课，有了比较心理，三位体育老师并没有很快就解散队伍，六班的体育老师还要求学生按照队列先绕操场跑一圈。
孟湘南跟着前面的同学慢跑经过七班身后，侧头看了一下还在听老师训话的七班学生，里面并没有陆嘉显的身影，连沈如琢也不在。
这两人的身形太过突出，人在没在，看一眼就知道。
孟湘南松了一口气，看来陆嘉显缺席了体育课，她低着头继续跑步，一圈快跑完时，却被后面的同学踩住了脚后跟，惯性使然，她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人就直直的摔倒在跑道上，发出一声闷响。
身后的同学传来一声尖叫，曾絮第一个冲过来扶起孟湘南，一旁十班的学生也跑了过来。
孟湘南只觉得膝盖很痛，手掌也很痛，低头一看，两处地方都被塑胶跑道擦破了皮，在往外渗血。
这大概就是对她成天不把心思花在正事上的惩罚，孟湘南“嘶”的倒抽一口气。
“你怎么搞的？”曾絮有点着急，“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孟湘南点点头，扶着曾絮的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上来。”顾应昭走到她面前，背过身蹲了下来，“我背你去。”
孟湘南一瞬间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自己，曾絮也为顾应昭的举动感到惊讶。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快点，你这样走，走到什么时候去？”顾应昭催促着。
“不、不用了。”孟湘南摇摇头，她身上沾了灰，要是再不小心把自己的血蹭到他身上，怎么好意思？
顾应昭压根没管她说什么，拉过她的手往自己背上一搭，孟湘南只好顺势趴在他背上，让他背了起来。
曾絮一见这架势，生怕自己当了电灯泡，立刻松了手，也不跟着去了。
顾应昭到底是校队前锋，背着孟湘南丝毫不喘气，脚步也很稳，从操场的侧门拾阶而上，走到林荫道时，迎面碰上了沈如琢和陆嘉显，两人拎着一筐体育器材从林荫道的另一头走过来。
孟湘南这才知道为什么开始他们俩不在，是被老师派去领器材了。
迎面来的沈如琢看见顾应昭背着孟湘南，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沈如琢关切道。
孟湘南大气都不敢喘，趴在顾应昭背上不敢说话，陆嘉显的眼眸直白锐利地看过来，太阳光在他眼睫下投下一片阴翳，他盯了一会她腿上的伤口就缓缓移开了目光。
“摔的，我们去躺医务室。”顾应昭对沈如琢说，眼神却看向陆嘉显。
“摔的”、“我们”，没有多余的词汇，却显得暧昧，让人觉得他和孟湘南十分熟稔。
“哦，那你们快去吧。”沈如琢丝毫没察觉这其中的暗流涌动，赶紧拉着器材箱让到一边。
顾应昭背着她从陆嘉显身边走过，孟湘南甚至不敢去看陆嘉显。
这种心虚来得不讲道理，孟湘南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连耳根子都在发烫。
看着顾应昭独自背着一个女生，沈如琢迟疑道：“我们……要不要帮下忙？”
医务室可是在行政楼的四楼，要靠腿爬的。
“不了。”陆嘉显声音低沉，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第三十八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顾应昭背着孟湘南爬上了四楼。
这样的场景，她从前都不敢幻想，太不可思议，太遥不可及，她想，如果自己没有搞那么多事的话……
隔着薄薄的衬衣，顾应昭的背上的温度传向她的掌心，可她却心不在焉。
陆嘉显知道的吧？如果她没有猜错，他在提问箱应该把她的心事看了个清清楚楚。
心虚的应该是他才对！她又没有冒充别人，更没有拐弯抹角的骗人。
想是这样想，可归根结底她只是觉得不解、觉得好奇，却没办法真的讨厌陆嘉显，因为他为她解围时虚放在她肩头，不曾落下的手，因为他曾在雨天赠她一把伞，因为他在咖啡馆中开解过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孟湘南鼻子里轻轻的哼出一股气，飘散在顾应昭耳侧。
他忽然觉得，刘晋说的或许还真没错。他的脊背，能感受到孟湘南刚刚忽如其来的心跳，每一下都隔着衣料在搏动，连带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了。
他习惯了做众人视线的中心，从来没有在意过向她这样低调的女生。
也是在陆嘉显占领风头后，往日围着他转的女生们都不见了踪影，孟湘南的存在才慢慢显了出来。
医务室的老师拿双氧水和碘酊给孟湘南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顾应昭站在一旁看着。
“我没事了，你快回去上课吧。”被他盯着自己难看的伤口，孟湘南有些不好意思。
“一起走，你下楼不方便。”顾应昭揉了下鼻子。
在校医室包扎这一会，他才正儿八经的打量孟湘南一回，她是双眼皮，眼睫毛又细又浓密，看向他的时候会让他想起纪录片里见过的林中小鹿，皮肤嫩白，嘴巴长得小巧精致，鼻梁笔直，因此让她显得有些冷感。
但一开口说话又显得十分柔软。
只是她从来都扎着整齐的马尾，规规矩矩的穿校服，从来不打扮自己，人也低调，所以他从没注意过她。
现在看来，她的一切都恰恰好。
孟湘南不知道顾应昭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这让她感到不自在，校医的手很轻，可她已经开始坐立不安，只想尽快包扎好伤口，回到操场。
好在包扎很快就结束了，校医在叮嘱她伤口别碰水，孟湘南总算舒了一口气，提议回操场，她可以坐在一旁休息，顾应昭还是要去上课的。
顾应昭走到楼道口，又提出要背她，孟湘南连连摇头推辞。
这么近的距离，来得太过突然，她期盼的是细水长流、交换灵魂，直至水到渠成，刚刚他一路背她过来，已经让两人贴得过分紧密，羞赧的烟红还未从她耳根散去。
何况现在看来，这纯粹是自己单方面给顾应昭添麻烦，于是坚持自己搭着扶手一瘸一拐的下了楼。
顾应昭几次想拦住她，见她坚持，只好作罢，跟在她身旁慢慢走。
他低头，留意到她纤细的脚踝，这种单薄柔软的特质让一种英雄主义在他胸腔中迅速胀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