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慕感到诧异：“姐，你不要把周西陵想的太单纯了，他其实......”
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周西陵那人吧，骨子里带着一股世家子弟的高傲，即便心里喜欢一个人，在未明确能把人追到手的几率有多大之前，他不会轻易开口泄露自己的心思。
诚如在这件事情上，他一早就清楚自己母亲对云糯有意，所以更乐于作壁上观，等待合适的时机出手，如此一来，既不会显得自己过于急切，又能顺理成章地把事促成。
不可否认，从内心而言，周思慕对云糯的感情，远远甚过周西陵那位堂哥，所以很多时候，她其实是将她姐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周西陵，顺带将话题延伸到了她和周崇月的身上。
周思慕给出的建议是：“要不直接跟我妈说，你已经和三叔在一起得了，纸包不住火，这是迟早的事。”
“那你和林清野谈恋爱，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区别很大的好吧，我妈知道你跟三叔的事，虽然震惊，但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就不同了，以南女士的脾气，一定得刮我一层皮。”
云糯忍不住一笑，说的似乎有道理。
两人聊这聊那，闲扯了一个下午，直到将近晚饭时间，周思慕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说要在手机上叫点吃的，然后磨叽完几句才挂了视频。
没人说话，公寓里一时便安静下来。
云糯去冰箱找了一个西红柿和鸡蛋，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慢吞吞收拾完已经晚上七点。
在书房看了一小时的书，周崇月还没有回来，她犹豫着将电话拨过去，里面响了两声又被她挂掉，改成发微信。
大约两分钟后，周崇月回复她，说可能回来的会比较晚，让她早点睡。
云糯有些担忧：【你们喝了很多吗？】
【你爸喝得多，我只是陪着。】
【......】
此时，会展中心附近的一家饭店顶层，灯光通明，环境雅致。司机和助理守在门外，身后一门之隔的包间里，俨然是另一番景象。
云柏渊的酒量不差，但可能今晚情绪过于上头，少许几杯下肚，言语已逐渐脱离平日严谨老练的作风，不知觉间与周崇月开始了掏心掏肺。
起初在饭桌上，并未提及云糯，只说自己这些年忙于公司业务，一心扑在事业上，忽略了家庭，以至于妻子病情加重，他还被蒙在鼓里，过后再回神，却已经晚了。
后来，话题才慢慢往云糯身上引，周崇月一字一句地听，在某个不经意间，看到云柏渊喝掉杯子里的酒后，一张脸上已然挂了两行清泪。
那刻，但凡是个正常人，都难以不动容。
一集团董事长，年近五十，在提起自己女儿时，伤心到如此地步，让周崇月有些始料未及。
原本今晚该以他为主场，在未来岳父面前，争取自己与喜欢之人的一份希望和祝福，却没想到，眨眼间演变成了一位老父亲的倾诉之夜。
云柏渊老泪纵横：“你以为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你的辈分和年龄？不是，我其实是嫉妒你。
我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闺女，从小到大，还没抱过几次，没给她讲过几次睡前故事，没同桌吃过几次饭，甚至连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没来得及了解清楚，她就要跟着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跑了，你说我心里能好受？”
周崇月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但没有出声打断，仍由对方继续宣泄。
“南熙走后的那几年里，我除了伤心，实则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你没有过孩子，你不能体会我那时的处境和心情。
生意场上的事，再难再棘手，我应付起来都能游刃有余，唯独面对糯糯，我就像只无头苍蝇，四处碰壁，找不到方向。
那时的她只有十岁，小小的一个，我不知道该怎样让她开心，让她感受到温暖和父爱。
从前南熙在世，这些日常琐碎我从没有插手过，所以我手足无措，一遍遍地用自认为合适的方式去为她做一些事，但最后的结果，是将她越推越远，直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辈子只配做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后来她慢慢长大，我甚至都不敢去给她开家长会，因为我对她的学习，对她的生活状态和心理成长一无所知，我害怕面对老师的质问，更不愿看到糯糯眼睛里的失望和习以为常。”
说到最后，云柏渊泣不成声，醉醺醺地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口闷下，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周崇月，让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对糯糯，一心一意待她，不然就跟他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狠话放完，接近尾声时，云柏渊才来软的。说跟他认识多年，信得过他的为人和品行，不然，是绝对不会松这个口的。还问他对于这件事周老爷子是什么态度，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务必要以糯糯的想法为先，她年纪小，偶尔耍起小性子，让他多担待。
这一晚，聊到深夜十一点，云柏渊终于不胜酒力喝趴在了桌上，由司机和助理搀扶着上车，周崇月站在路边，目送宾利车徐徐远去。
两个男人的‘交锋’，彻底以老父亲心甘情愿的妥协而告终。
世上有多少难以言说的亲情与父爱，他们不是不懂，只是没底气，错过了一个孩子最需要关心与呵护的时段，往后再回首，时光无法倒流，除了为她余生保驾护航，似乎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云柏渊说周崇月体会不到他做父亲的心情，其实不然，倘若周崇月真的无法设身处地，又何必要执着地去寻求他的一句肯定和认可。
就像今晚，为了迎合云董突如其来的‘江湖人’脾性，周崇月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竟然真的会指天发誓，说出一些天打雷劈的话。
第100章 亲一下就告诉你
云糯睡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关门声，她猜测应该是周崇月回来了，撑着眼皮想，今晚的事要不要先放到一边，等明天再说？因为真的好困。
两人像是心有灵犀，周崇月回来后并没有进卧室，连衣服也没拿，就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才将客厅的灯熄掉，趁着昏暗的光线，仅着一条浴巾在女孩看不见的背后，放轻动作把睡衣换好。
她困意浓重，但凭着微弱的意识，是能够判断出男人已经进来，等身体接触到那团充斥着淡淡酒气的热源，方才彻彻底底睡了过去。
怀里人呼吸声渐酣，周崇月俯身在女孩颈后落下一个吻，替她掖好被子，自己就着窗外稀疏的月色躺下。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云糯堪堪在闹钟响起的前两分钟自动醒来，眼睛睁开，入目是男人近在咫尺的睡颜，她无声笑了笑，难得一次醒在他的前面。
笑着笑着，被子下方那只大手就将她揽了过去。
云糯的脑袋抵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诧异道：“你是整晚没睡，还是刚醒？”
“昨晚睡了四小时。”男人声音有点沙哑。
“为什么？失眠吗？”
周崇月闭着眼睛道：“在想你爸说的话。”
对了，不提都差点忘了。
云糯连忙抬起头问：“我爸怎么说，还是不同意？”
他没作声，表情带着丝晦涩难懂的疲惫与无奈。女孩一下子急了，瘪了瘪嘴控诉道：“云柏渊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我怀疑我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周崇月用手敲她一下：“不能胡说。”
这么一敲，云糯直接红了眼眶。
察觉到异常，周崇月很快睁开眼，对上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他拧了拧眉，轻轻抬起她下巴问：“刚刚弄疼了？”
女孩摇头。
她用着浓厚的鼻音说：“我只是觉得无力，为什么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两个人，就是得不到自己亲人的祝福。”
周崇月失笑，将她重新抱进怀里，愧疚道：“是我的错，不该故意吓你，你爸点头了。”
云糯微微一怔，狐疑地问：“真的？你没骗我？”
关于昨晚一切，等云董酒醒后，碍于面子，大概率会亲自打电话过来，暗示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在未来女婿面前，承认自己如此脆弱和无助的一面，作为企业家的云董亦不例外。
由此，秉着男人之间的默契，周崇月并未将昨晚的细节一一陈述，至于那些对天起誓的话，就更开不了口告诉云糯。
于是笑一笑，有心再逗她一次：“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是不是真的。”
云糯好奇地牙痒痒，见他还卖着关子，便凑过去在他唇上惩罚似的咬了一口，对的，是咬，不是亲。
女孩往后退开的时候，周崇月不甚满意地伸手，搂住她的腰，微微用力把人贴近自己身前，低头深吻。
清晨，且是在刚睡醒的状态。云糯知道他昨晚应当也喝了不少，这样不自持，可能是酒劲尚未散去。
轻轻推一推他，说报了今天科目二的考试，八点要到考场，不能赖床了。
周崇月深沉的眸底带着丝压抑，看着她：“考完直接回学校？”
“嗯。”
彼此静默一阵，云糯拽着他的衣摆软声道：“你到底说不说嘛。”
女孩鲜少在他面前撒过娇，但偶尔来一次，轻易就能让他丢盔弃甲。
周崇月敛神屏气，自嘲昨晚真的是喝多了，以至于刚才听她说要回学校的某个瞬间，恍然生出一股想要强制性将人留宿在公寓的念头。
他轻抚着她脸颊，口吻认真：“我不会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跟你开第二次玩笑，你爸昨晚真情流露，让我很为之动容，所以糯糯，我很庆幸，之前没有因为一意孤行而去忽略你爸的感受和想法。”
听完周崇月的话，云糯缓缓松出一口气。
磨蹭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双手抱住他：“你有没有治疗失眠好一点的办法，我爸现在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
“严重的失眠症，我需要去咨询一下精神学科的同事。”
“会是病理性因素吗？”
周崇月思索片刻：“不排除这方面原因，但也别过于担心，你爸身体没有出现其他症状，可能是连续出差没休息好，亦或者长时间沉浸于同一件事，导致精神压力过大。”
女孩点点头没说话，在他怀里又待了几分钟，拿出手机一看时间，连忙急匆匆掀开被子下了床。
盥洗台上多出一只粉色的电动牙刷，手柄上带有卡通图案，云糯忍不住笑出声，虽然为自己昨天随口撒的一个谎而感到内疚，不过仔细一瞧，某人亲手为她挑选的这支牙刷，有点幼稚，但其实还蛮可爱。
她一直不习惯用电动牙刷，此时倒觉得，貌似也可以试一试。
科目二有些难度，好在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下，还是顺利地过了。
考场附近有直达南大的公交，云糯在站台前和周思慕聊着微信，那家伙说小姨今天上午就来了南市，这会儿已经坐在外婆家，看样子是要叫她过去吃饭。
果然，消息接收后不久，小姨的电话就打来。
无可奈何，只能又临时改变路线，坐地铁去了老城区。
据周思慕透露，小姨原本定的是两天后的机票，不知什么原因提前到了今天。
【事反常态必妖，姐，你得注意了。】
云糯打字：【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夸张，搞得我紧张兮兮的。】
【紧张很正常的好吧，对了姐，三叔今天跟你一起过来吗？】
云糯不解：【他为什么要过来？】
周思慕惊讶：【哇，你们真的打算地下恋？】
她没说话。
那家伙呵呵道：【以前我说地下恋刺激，是谁嘲笑我来着？】
【我爸知道这件事，而且已经同意了。】
【额，姨父居然点头了？我以为他会想不开。】
【......】
云糯收起手机，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
她父亲那边是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现在过了，只剩周家人、小姨和外婆。
偶尔一想，云糯觉得自己才是最幸福的那个。
在这段感情中，她投入的无非就仅仅只是单纯的喜欢两个字，而接下来的路，所有压力无疑还是落在了周崇月的肩上。
时至如今，他曾经的那份瞻前顾后，留给她的，只有心疼和自责。
第101章 早死早超生
午饭后，小姨拉着她去卧室聊了一会儿。
南乔性子直爽，并没有拐弯抹角，云糯由此也直言直语，说自己与周西陵不合适，而且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
一听糯糯谈恋爱，南乔先是本能的诧异，然后面上一喜，连忙追问：“是你们学校的男孩子？”
云糯摇头：“是个医生，年龄偏大。”
“医生不错啊，比你大几岁？”
“十二岁。”
南乔一下子愣住。
云糯在说这些之前，心里就做好了面对小姨怀疑的准备。
她知道事情总有公开的一天，所以实事求是，也不怕露出什么破绽，潜意识里觉得，提前给周围人打好预防针，总比到时一磅重弹落下的强。
显然，经过云糯的描述，南乔多多少少有些出戏。
她看着女孩笑问：“对方是在哪家医院任职？”
“南大附属医院。”
“这么巧？你三叔认识吗？”
云糯没说话，只含糊着点点头。
南乔听完顿时松了口气：“既然你三叔认识，说不定可以替你把把关，你不要多想，小姨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对方大你这么多，又难得和你三叔是同事，如此一来，我和你外婆还有你爸那边，也能更放心一些。”
云糯笑了笑，内心有些尴尬和紧张，好在周思慕掐着点在外面敲门，适时打断这场煎熬的谈话。
“妈，我可能要先回学校了，你下午几点的飞机？”
“四点。”南乔问：“今天周末，学校还有事？”
“社团要举办一个晚会，我是干事，得提前过去布置一下场地。”
南乔了然，便没多说什么。
此时，云糯出声道：“我跟慕慕一起走吧，晚上有课。”
医学院到了大四，南乔自然知道课程繁琐，她不再耽误侄女的时间，起身去客厅给司机打电话，叮嘱对方将两个孩子送回学校。
去学校的路上，周思慕凑过来小声问：“姐，你晚上真有课？”
云糯没作声，丢给她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嘻嘻，我就知道。”
周思慕感叹道：“怎么样，你现在能切身体会到我这些年的痛苦了吧。”
“别只顾着N瑟，还是想一想你和林清野，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不要再试图抱有侥幸心理。”
“姐，你好扫兴。”
“不是扫兴，是早死早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