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
阀门位置靠近姜言那边,她埋下头准备伸手去调。
梁竞择几乎下意识的,就用手护住了桌角,姜言的额头擦过他手背,在充斥浓郁火锅的鼻间,荡起一股夹杂消毒水味道的淡淡清香。
这一幕落入对面陆征眼里,真可谓是活见鬼。
不过转念想,刚刚即便换作任何女性,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被撞到。
思忖间,他随手拿过旁边的香菜,起身就要帮糯糯那桌下锅。
梁竞择适时打断,“她对香菜过敏。”
??
陆征顿在半空。
这个‘她’指的是谁,好像不用再去多问。
云糯关切地转过头来:“小言姐,你对香菜过敏吗?”
姜言迟疑了几秒,缓缓点头。
她后知后觉,舒出口气,“幸好梁叔提醒的及时。”
但因为梁竞择的一句‘香菜过敏’,却让姜言在整个饭间都有些心不在焉。
人有时候就很奇怪。
当初见面时,明明已经心如止水,为何过去好几个月,还会因为他的一个无心之举,让曾经与此相关的所有记忆,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并不是对香菜过敏。
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可梁竞择却很喜欢,甚至喜欢到平时烹饪非它不可。
后来,为了强制戒掉这个嗜好,他便不停地暗示自己,姜言对香菜过敏。从那以后,无论出门在外,还是在家做饭,她目光所及之内,再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
时隔三年,有些印记仿佛被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至于刚才脱口而出,让梁竞择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随之而来的则是尴尬,和自嘲。
一顿饭吃的尤为冷清,要不是有云糯和陆征在,可以偶尔扯出话题聊上两句,就真的和哑剧无疑。
今天没开车,陆征恰好要去清吧一趟,便顺路送云糯回公寓。
回去的路上,看女孩一副欲言又止,明显是对她梁叔今晚某些迷惑行为产生了好奇。
陆征想着,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何况女方已经结婚,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何必还要再当成禁忌。
由此,将两人以前交往过的事实,告诉了云糯。
云糯一听,顿时睁大眼睛。
见她吃惊的样子,陆征笑了笑,“你梁叔三十好几的人,交过女朋友很正常。”
不是。
云糯怔怔转过头来,“小言姐和梁叔在一起了多久?”
“大约三年左右,”
“那最后为什么会分开?”
陆征耸耸肩,“真实原因,恐怕要去问当事人。”
*
当你的生命中出现另一个,可以接替母亲继续爱你的人时,情感得以寄托和转移,便是这世间心灵治愈最好的良药。
这是糯糯不再做噩梦的答案。
其实在父女关系缓和以后,这个坑就应该填,拖到现在,还亏得有宝贝提醒我,事实就是,又被作者写着写着给忘了。
第185章 舍不得松手
表面来看,是双方父母反对,但具体为什么分手,其实一直是萦绕在陆征心里的谜团。
回到公寓已经九点,云糯换下鞋子先去洗澡,收拾完拿起手机一看,刚好用时四十分钟。
不错,自从进医院上班,她这拖沓的毛病确实改善了不少。
去厨房热了杯牛奶,端到客厅在沙发坐下,边喝边拨通视频邀请。
响完一阵,自动挂断。
云糯心想某人怎么不讲信用,明明说好要准时的。
噘着小嘴发去一条微信。
没有内容,一个草团子生气的表情包,憨萌可爱,跟她现在的造型有几分相像。
大约十来秒左右,周崇月将视频回拨过来。
摄像头打开,女孩扎丸子头的脑袋撞入眼帘。
看不到脸,似乎低埋着身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糯糯。”
男人低沉的嗓音隔着屏幕传来。
女孩总算抬了下头,说她正在剪脚趾甲。
周崇月轻笑:“刚刚在打电话,所以没接到你的视频。”
哦。
被她猜中了。
她问:“你要睡了吗?”
周崇月看了眼时间,“可以再聊一个小时。”
剪完最后一个,云糯收起工具,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摄像头前空白片刻,女孩洗完手重新回到屏幕前。
她将手机拿起来,放到沙发后面的靠背上,整个人盘腿背对电视墙而坐,因为刚刚洗澡把头发全部挽成团,由此看上去脑袋浑圆。
周崇月细细看着她一系列小动作,眼角掩盖不住的宠溺和笑意。
女孩歪头左右瞧了瞧,发现最近脸上长了些肉肉。
见男人笑容愈甚,她忍不住问:“把我养胖,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当然。”周崇月坦诚点头。
所以,周医生是在变相地承认她胖咯。
下刻,不知怎么突然转移话题,周崇月问她上次从医院回来,坚持热敷后,症状有没有所缓解。
“好多了,廖医生没有骗我。”
说完怔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他的成就感?
从始至终,周医生仿佛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云糯抬头望望天花板,有些气不过,将手机拿掉倒扣在沙发上。
屏幕前一片黑,周崇月失笑:“糯糯。”
“别叫我,我想静静。”
“......”
远在外地的周医生,时间有限,自然不可能真的给小朋友机会去胡思乱想。
三言两语,将人哄好,然后过渡到她感兴趣的话题。
云糯提到今晚回来的路上,陆征告诉她有关梁叔和小言姐的事。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要分开,难道父母之命就真的这么重要吗?”她感到不解。
可能是自身的感情经历过于曲折,便无法想象,连她和周崇月这种中间隔着无数阻碍的都能在一起,梁叔和小言姐为什么不能。
据陆叔透露,两家人并无世仇,且都家境殷实,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所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不管真相如何,过去的已经过去,姜言结婚三年,而你梁叔早也应该释怀。”
“万一小言姐还单身呢。”她脱口而出。
好巧不巧,恰在这时,周崇月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视频被迫中断。
云糯看着屏幕一眨不眨,不知道刚才那句,周医生有没有听到。
明天出席会议,今晚大概是要做些准备工作的。
扫了眼时间已不早,她发微信过去,跟他道晚安。
把喝完的空杯收进厨房,转道去书房,两分钟后,收到周医生的回复。
【会议结束的时间确定,周一下午回来,晚安糯糯。】
云糯读完消息浅浅一笑,熄掉手机,伸展着腰身来到书桌前。
灯光下,摊开八尺有余的白色宣纸,拿起旁边毛笔,沾了沾墨汁,提笔在纸上写下弯弯扭扭的第一个字。
苦苦坚持半小时,看桌面上惨不忍睹的画面,她垂头丧气地放下笔,打开手机搜索:如―何―练―好―毛―笔―字?
细细浏览完,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
她居然连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
云糯暴风哭泣。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剩四十五天。
能来得及么。
能,一定能!
给自己加油打完气,挽起袖子继续开干。
就这样,云糯用一个晚上证明,写不好硬笔书法的人,想要写好毛笔字,简直比登天还难。
手腕痛,痛到大半夜睡不着觉,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当然,只对部分好友可见。
没想到,发出去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有同款夜猫子陆续在下面留言。
陈佳酿:【怎么突发奇想要练这个,算了吧,你不配。】
呵呵。
她知道不配。
那又怎样。
不过在看到姜言的话后,心情瞬间安慰了不少。
首先,对方一眼就看出她运笔的吃力,其次,就是新手在纸张以及毛笔选择上的误区。
简单三言两语,句句命中核心。
其道行,绝不仅止于窥见一斑的水平。
云糯仿佛遇到了贵人,连忙发去求助微信。
正好明天不值班,而且一个人在家确实有些无聊,姜言表示乐意之至,于是就将住所地址和门牌号发给了她。
心里装着事,第二天云糯起了个大早。
洗漱吃完早餐,在包里装好手机和充电器便下了楼。
出发前先进行导航,结果惊讶地发现,小言姐住的地方竟然与梁叔的公寓相隔如此之近。
她把地图放大,仔细瞅了瞅。
还真是。
两人所在小区,直线距离只有五百来米。
太巧了。
所以梁叔和小言姐本人知道吗。
云糯吹了吹眼角落下的碎发,眼神精亮,像是无意间开启了新大陆。
一路开的保守又小心,等抵达公寓楼下的停车场,把车头摆正,看看时间已将近九点。
姜言给她开门时,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小言姐,你怎么了?”
“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晚的火锅太辣。”
云糯连忙放下包走过去,“不会肠胃炎吧,自己能初步诊断吗。”
茶几上放着一盒止痛片,旁边还有冒着热气的水杯。
不由想起去年,自己因吃多小龙虾在宿舍痛到怀疑人生。
服下药后,姜言仰靠在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虚弱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慢性阑尾炎,平均每年犯好几次,我习惯了,等药效发挥作用,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每年好几次!
从一个医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云糯感到震惊。
换作病人,恐怕早要挨训了吧。
从急性转到慢性,看来小言姐的拖延症比她还严重。
但这次来势汹汹,似乎寻常的止痛片也起不到分毫作用。
一个实习生,和一个女医生,就坐在沙发上干瞪眼。
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和看法,云糯从没发现自己有如此之高的辩论天赋,到最后已将姜老师堵得哑口无言。
最终,病号妥协。
不管怎样,去医院挂几瓶水,总比硬撑着强。
开往附属的路上,云糯问她为什么不去做手术。
姜言给的理由是太忙。
“工作比身体重要?”
这句话问完的下刻,车内陷入沉默。
不要试图去问一个医生,工作与身体谁更重要。
因为无解。
抵达医院停车场,刚下去就遇到从住院楼出来,正拉开驾驶座车门的梁竞择。
他驻足在车前,目光落向脸色苍白的姜言,拧眉问:“今天该你们值班?”
云糯摇头:“不是,小言姐阑尾炎犯了,过来输液。”
听到这话,梁竞择神色微沉,甩上车门迈腿朝两人走来。
看着面前人痛到毫无血色的嘴唇,他深吸口气,“这种情况应该直接去急诊,来门诊干什么。”
起初云糯也是这么建议的,可姜言说只是小事,用不着去急诊占用资源。
显然,梁竞择了解她的性子,知道规劝无用,只问她自己能不能走,要不要去推个轮椅过来。
姜言忍痛挺直了腰板,答非所问:“你有事要忙就先走,不用盯着我,这种病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
梁竞择被气笑。
这么多年过去,嘴硬的臭毛病真是一点没改。
最终,姜言还是被两人强制带到了急诊。
结果做完检查,等来的不是护士给她挂液体,而是梁竞择手里的住院手续。
“谁让你擅自做主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手术!”
“拖了整整六年,现在不切,是准备留着过年爆炒下酒?”
“你恶不恶心。”
“还有更恶心的,你听不听。”
“......”
云糯一进门就听到两人的争执。
作为病号,姜言声声犀利,丝毫不落下风,让她怔住的同时,亦惊叹对方意志力之强悍。
换做她,恐怕早就痛的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吧。
等吵得差不多了,云糯才适时插进话去,“手术后一般四天左右就能出院,周末我正好无事,可以来医院照顾小言姐,下周上班的话,就请个临时护工,而且心内科到普外就两层楼,趁着午休和值班,我也能时常上去看看。”
一番下来,梁竞择算是听得一知半解。
他皱眉道:“既然要做手术,就不打算通知你家属?”
空气静默。
云糯不敢吭声,下意识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姜言。
差点忘了,小言姐与前夫离婚的事,梁叔貌似还不知情。
看当事人的脸色,应该是没有要现场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在前男友面前讨论自己的婚姻现状,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
姜言没有作声,选择沉默时,回应给梁竞择的只有忽视与僵持。
当然,即便未经本人点头,接下来的住院事宜,仍旧按部就班地进行。
只是当天下午,姜言第二次想要拒绝手术的时候,梁竞择脾气上头,冲她发了一顿大火。
“你老公在哪。”他问。
“跟你有关系吗。”
“......”
再次确认无果后,梁竞择认命地点点头,“好,跟我没关系。”说罢转身走人。
走廊里,云糯拿着单据上楼,看到男人脸色发沉地从病房出来,便知道两人肯定又吵架了。
短短几小时的相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梁叔和小言姐,这脾气确实不怎么合得来。
难道这就是当初分手的真正原因?
既然性格不合,为什么还能一谈就是三年。
征愣间,梁竞择情绪不明的嗓音自耳边传来,“她家里应该出了什么事,糯糯找机会帮我问问。”
云糯回过神,看着他道:“梁叔从哪里看出小言姐有事瞒着你?”
“我了解她。”
一个动作,一个微表情,就算藏得再深,也能被他一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