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楚峥越不由眉头紧锁。
若是被人发现了沈清漪假扮舞姬当众献舞,她还如何在京城之中立足?
他也顾不得沈清漪的哥哥沈经年还在旁,直接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接着一个箭步便滑入了舞姬的闺房之中,唯剩一个沈经年和楚峥阳在原地面面相觑。
楚峥阳看着沈经年咧了咧嘴。
“呃……我哥哥抱了你妹妹,照理说该礼尚往来,但我哥没有妹妹。要不,你将就将就,抱我?”
“……”
而此刻的楚峥越抱着沈清漪,正险险一记滑铲钻进了床底。
长长的锦幔将将可以遮盖住两人。
楚峥越将沈清漪小心翼翼地禁锢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
沈清漪的耳尖正贴在他的耳垂处,无端地脑中便浮现出了“耳鬓厮磨”四个字。
她的脸无端地红了三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粗重。
楚峥越显然察觉到了她不自然的呼吸声,不由微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搂着她纤细的腰身,想要松开却又莫名贪恋那一丝温软,便刻意地轻咳了一声,装作没有发觉地没有挪动。
而此刻,沈经年才拉着楚峥阳踏入门中。
他知晓衣柜里有三个昏睡不醒的女人,本欲躲在床下,谁知幔帐才掀了一半便被楚峥阳阻止了手。
楚峥阳咳了一声,指了指地上两人纠缠一处的发丝,沈经年甩下床帐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楚峥阳知晓此刻不该惊动哥嫂,便无声地指了指衣柜。
沈经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拉进衣柜里躲了起来。
幸亏那舞姬的衣柜足够大,即便塞了两个男人三个女人外加一个时闲也是绰绰有余——
等等。
时闲?
楚峥阳猛地转过头来,正同时闲对视一处。
“时闲?!你躲在这干嘛?”
时闲老老实实指了指早断了气的周繁侍从:“我在藏他啊。”
他冤枉得很。
他好不容易将衣柜里的五个人安排得刚刚好到不拥挤的地步,还没等出去呢,这俩货就火急火燎地钻进来了。
还好意思问他来干嘛……
他没趣地撇了撇嘴,楚峥阳正要说什么,沈经年已一把捂住他的嘴,竖起食指立在了嘴边嘘了一声。
“别说话,有人进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门被人“咣当”一声踹开。
周繁进屋东张西望了一圈,见屋中空空如也,不由奇怪,转头质问那侍女道:“人呢?!这别说那名叫水墨的美人,这旁的也不见一个啊!”
侍女低头道:“这……奴婢也不知啊。”
“滚滚滚!”
周繁不耐地将侍女轰出门去,自己在屋中四处张望。
眼见着那抹阴影离衣柜越来越近,衣柜中的三人心都揪紧了。
时闲已沉默着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周繁盯着柜子门端详了半晌,接着伸出了手——
第79章 怎么这时候上钩了
眼见着那人影的手都摸在了柜门上,沈经年捂着楚峥阳的手便下意识地渗出了一层薄汗。
楚峥阳的唇碰到他的手掌,昳丽的五官瞬间都皱在了一处。
沈经年余光看到了他的表情,便用眼神询问。
楚峥阳一把拍开他的手,苦着脸做了个“咸”的口型。
时闲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只是握紧了掌中的匕首,盯着被徐徐拉开的门——
“谁?!”
然而还没等一条门缝完整地露出来,周繁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窸窣声,他立刻抽刀砍向发声之处,却正正砍断了舞姬的床榻。
余光只划过两道从窗外跃出的红影。
周繁骂了一句脏话,追到窗外,向下一看却是空空如也,他唾了一口,转身出门追了出去。
待他一走,沈经年一行人才如释重负地从衣柜中扑出来。
沈经年看到被砍成两半的床榻连忙冲去窗边,谁知还没等他如何,便见楚峥越单手抱着沈清漪的膝弯处轻巧地跃进了屋中。
沈清漪在他怀中,竟显得格外娇小。
沈经年看到二人不由微怔。
两人皆是一身红衣,沈清漪的衣裳外还松松垮垮地披着楚峥越的外袍,瞧着异常登对。
身后的大嘴巴楚峥阳已大咧咧地聒噪了起来:“大哥大嫂这一身儿可真是好看,像是成了婚的喜服似的,不知何时能吃上二位的喜酒哇?”
他话音刚落,楚峥越和沈经年便同时送来了一记响亮的爆栗。
他也只得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闭紧嘴巴。
沈经年打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是条件反射,连忙对楚峥越拱手道:“舍妹顽劣,让世子爷操心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沈清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好好好,我顽劣,懒得理会你们。我先走啦,你们慢慢儿聊。”
说着便要走。
沈经年道:“那周繁刚走,你上哪去?”
“我哥哥都帮着外人,我不回家去,还能去哪?”
沈清漪噘着嘴:“哥你也快些回去,别让旁人发觉你在此。”
沈经年道:“衣裳在隔壁房中,别忘了换。”
沈清漪笑道:“知晓啦,早点回来。”
她盯着沈经年,意味深长地瞟了楚峥越一眼。
沈经年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楚峥越看向时闲:“将人都处置了。”
时闲抱拳道:“明白。”
接着便将衣柜中的五个人尽数拖了出来。
而那一边,楚峥越则落了座,伸手对沈经年道:“坐吧。”
两人正在说话间,楼下管事的已听完了侍女的汇报,不由惊愕起身道:“人儿没了?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见水墨跟那几个——”
他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太明白,便不由有些尴尬地顿了顿,道:“走走走!我亲自上楼瞧瞧去!要是有人,我活扒了你的皮!”
侍女也只得应下。
就在管事刚刚到门口时,时闲刚刚将真正的舞姬从柜子中拖出来。
管事的边念叨着:“我可是亲眼看见的,这怎么能有假呢……”边一把拉开了舞姬闺房的大门。
却正正成了屋中众人的目光焦点。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管事的颤巍巍地看着时闲手中搂抱着的水墨姑娘,接着脖子僵硬地转动,扫视过被砍塌的床和余下的两个陌生女人和满屋子陌生男人,不由地瞳孔都放大了两分。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厮和周繁侍从,不由一口气没上来。
他只来得及颤声道了一句:“夭寿啦,这是玩死.人啦……”便一仰头,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呜呼一声大头朝下地摔在了地上。
……
而此刻,沈清漪才换了衣裳,正气呼呼地往楼下走。
计划好好儿的,分明顺利得很,眼看着那周繁就要上钩了。
结果全被楚峥越搅了。
还勾引他?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沈清漪忿忿。
之前在临江王府她扮作侍女意图接近他却被他呼来喝去,那时候觉得她是奸细,她无心献媚时反而以为她在以色相诱。
真是块不开窍的木疙瘩。
还是块自恋的木疙瘩。
她暗暗发誓,她要是再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她就不叫沈——
“!!!”
还没等她这暗地里的誓言发完,忽有人兜头一麻袋将她扣在其中。
沈清漪吓得本能地挣扎,前些天学舞时学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市井话便一口气地全连珠炮似的秃噜了出来。
“奶奶的,是哪个遭了瘟的杂种王八蛋敢绑本姑娘?若现在放本姑娘下来还有生路可循,否则若是被你姑奶奶逃出生天,保管你们这群狗杂种穿肠烂肚!”
她一口气骂了个痛快,正骂累了想着匀口气,却听扛着自己的人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骂得好啊,没想到你这小美人容貌生的好,骂起人来也有劲儿,希望你上了床,也有这股子骂人的劲儿!”
那人说话举止皆粗野,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土腥气息,声音沈清漪不久前才刚刚听过。
沈清漪的脸色登时白了。
是玄武山二当家!
原以为计策落空了,却不想阴差阳错地,还是变相完成了计策。
但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在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早不上钩晚不上钩,竟这个时候上了钩。
当真上天玩弄!
她原本计划是打算将这周繁骗至屋中,再由沈经年出手将其宰杀以此斩断刘慕之的左膀右臂,却不想,人家毫发无损,自己倒成了阶下囚。
她心中叫苦不迭,却也清楚此刻叫苦也没用,倒不如赶快想想该如何脱身才是上上策。
她想到此,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如何逃脱的对策。
逃脱的计策未曾想到,但冷静下的一刹,方才的不对劲却是呼之欲出。
周繁方才见到她时,她戴着面纱,出来时,她未曾戴面纱,可周繁的反应分明不像是见色起意。
那么周繁是如何认定她是舞姬的?
是刘慕之一早告知了周繁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周繁看到了她的真实容颜?
她眼珠转了转,以此为由,心中便有了主意来。
第80章 周旋
见肩头的美人没了动静儿,周繁便笑道:“呦,怎的不骂了?你说你生的花容月貌,骂起人来倒是毫不留情,有意思呦。”
却听肩头少女娇羞道:“既到了该到的人手里头,奴家哪还敢再多言?”
这前后落差听的周繁喜悦不已。
他奇道:“难不成,美人早知同我有缘?”
沈清漪捏出一个做作的嗓音,甜腻腻道:“缘本天定,奴家不过一个身世浮沉的舞姬,何来什么有缘不有缘?”
周繁被哄得大笑。
他正欲将沈清漪藏进稻草堆中时,沈清漪及时地开了口。
“爷请慢着!”
周繁道:“你又有何话说?”
沈清漪撒娇道:“还请爷放我出来,里头怪闷的。”
她这话娇媚入骨,周繁光是听着便酥了半边,便如她所言,撤了麻袋。
沈清漪以袖掩面只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周繁一圈,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她适时地低下头去,做出一副女孩子家见了倾慕男子的娇羞,媚声道:“奴家成了爷的女人已是命定之事,我左不过一个孤女,漂泊半世,还望爷心疼我这姑娘家,莫将奴家丢入这稻草堆之中。”
她暧昧地伸出如玉葇荑,道:“奴家……想跟爷共乘一车。”
她这话娇滴滴如水般温柔,将个周繁的心都听化了,哪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周繁二人上了马车,沈清漪才盈盈而礼,道:“奴家水墨,见过玄武山当家。”
周繁一怔,道:“你认得我?”
沈清漪浅笑道:“原是刘二公子的人,二公子常常在奴家跟前念叨,说玄武山有位当家的器宇不凡,是天下难得一见的英雄。今日一见您,便知二公子所言不错,果真是器宇轩昂,是当之无愧的真英雄。”
周繁笑道:“有意思!那姓刘的一向是个不近女色的,没想到后院竟然还备了这么个美人在后院儿,当真是个假正经的货色!我呸!”
他唾了一口,末了又奇怪道:“不过那姓刘的一向是个清高的,又怎会尊口一开,说我的好话儿?”
他这一番话出来,沈清漪便知他与刘慕之早互相看不顺眼,勾结一处不过是利益所趋,倒可以借此来分化二人,瞧着这周繁一副武断模样,便知这二当家的位置,只怕他也是早就坐够了。
想到此,沈清漪便笑得眉眼弯弯,毕恭毕敬道:“二公子一向是个口不对心的人,也许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却并非这样想的才是,毕竟娄爷您是真英雄,一刀一剑拼出来本事,哪像他那样的纨绔那般,绵软无力的。”
她刻意说刘慕之口不对心,又刻意叫错了周繁的姓,边说还不忘边偷看他的脸色,果真见周繁脸色一变,拍案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沈清漪赶忙受了笑容,装出一副惊慌模样跪地,低头道:“不知水墨说错了什么,让娄爷生了这么大的气?奴家给您赔不是——”
“什么娄爷?你老子姓周!贱人,你定是那姓刘的派来消遣我的是不是?”
沈清漪支吾道:“这……您姓周?可……可刘公子的确在奴家跟前提及玄武山一位姓娄的当家……周爷您消消气,此事是奴家的过失,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奴家给您赔不是就是了。”
她前世是皇后,在后宫之中旁的不会,唯有脸皮厚这一技能是修习了个十足十,又刻意学着记忆中那伶人的样子足有七七八八,美目流盼,眼波流转,媚态丛生,赫然是个八面玲珑的绝世舞姬。
她这轻言软语地哄了一通,周繁便也消了气,道:“起来!”
“诶。”
沈清漪闻言便一副舒了口气的模样起了身来。
周繁道:“你叫水墨?”
沈清漪颔首:“是。”
周繁道:“倒是个雅名儿。我问你,你如何与刘公子相识,跟爷一一道来,若是说错一个字儿,老子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沈清漪连忙道:“奴家不敢!”
“那还不快说!”
沈清漪低垂羽睫,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道:“既然奴家与爷如此投缘,那奴家也不瞒着爷了。其实……奴家一开始,便是刘公子培养意图献给娄……献给当家的人。”
见周繁面带怒意,她赶忙接着道:“奴家其实也不知其中弯绕,我本是休独倚的舞女,负责十五日时献舞,那日忽然被刘二爷塞了黄金收买,我原以为二爷是看上了我的容色想要将我纳入院中,他却同我说什么,‘爱财的献财,爱色的献色’……奴家也听不懂,只记得他说要将我献给玄武山上一个姓娄的当家,我便以为玄武山只有一位当家,这才……”
她说着又连忙跪地道:“是奴家失言了。”
她虽是跪地低着头,可眼神却盯着周繁搁在膝上的手。
她一向知晓刘慕之一向是个除了自己谁都不信的,这周繁不过是他手里的刀,但这把刀若是知晓自己不过是个被用之即弃甚至不带一丝犹豫的,不想亲手活撕了刘慕之才怪呢。
她唇角微微挽起,又迅速压下,眼见着周繁的手死死地抠着膝盖,便知他信了这番话。
但周繁却显然也没有那么轻易地完全相信她的话。
他冷笑一声,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道:“你这三教九流出身的姑娘,的确伶俐过人,只是你可知道,玄武山的大当家一向不近女色!你说刘慕之要将你献给我大哥,简直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