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坦诚也要对彼此负责,早晚都得告诉他的。
“我之前有点不舒服。”郑嘉西在被子下探到他的手,五指交缠握上去,又强调,“现在都好了,已经没事了。”
她越是轻描淡写,浮在陈森心头的愁绪就越浓,他追问:“多久了?”
“没多久的。”
陈森的瞳孔急剧紧缩:“告诉我。”
郑嘉西只能诚实:“刚来纽约的时候。”
那会儿正是急性期,但压垮她的绝对不是一瞬间的情绪,一个负荷满载的人生,谁都料不到会在哪一秒崩塌。
陈森终于明白了,他强忍下内心翻滚的苦楚,也痛恨自己的大意:“所以你当时坚持要走。”
“我以为换个环境能好一点。”
“宁愿自己扛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陈森。”郑嘉西耐心解释,“我就是生病了,和感冒发烧一样吃药看医生……”
陈森直接戳穿她:“你不想让我分担你的痛苦,是吗?”
所以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到后来干脆不跟他联系。
郑嘉西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他捏紧,喉间苦涩:“可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胸闷心悸喘不了气那是最正常的,什么都做不了,连喝水都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就算躺着也觉得身体和灵魂在剥离,甚至……”
甚至想过一了百了。
“那种情况下我连最基本的好好沟通都不能保证,我会乱发脾气会说难听的话,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隔着时差和距离,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哪怕在身边你也会被我折磨被我拖累的,你会喜欢那样的我吗?不怕吗?”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往陈森的四肢百骸上用力凿用力剜,他声音沙哑,强压着某些情绪:“你觉得我最怕什么?”
借着微弱光线,郑嘉西看到了他眼尾隐约闪烁的泪光,一下子怔住了,也忘记回应。
陈森将脸贴在她的颈窝,狠狠汲取着她身上的体温和气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缓声道:“我怕见不到你。”
看到那些药的时候,他承认他是真的害怕了。
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所有心酸遗憾,苦闷烦愁,甚至是埋怨,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
如果她消失,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他要怎么面对?
“没事了现在。”安慰人的突然变成郑嘉西,她拍拍陈森的背,忍住鼻酸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应对,“那些东西明天就扔掉,省得碍眼。”
“扔掉?”陈森对上她的目光,似在验证这话的真实性。
“嗯,都好了。”
陈森并没有卸下担子的轻松感,他依然心有余悸,郑嘉西见他表情严肃,忍不住上手掐脸。
“你知道吗,我前阵子也在苏黎世,但是你去的时候我刚好离开。”她碰碰他的鼻尖,柔声道,“这次好了我就打算去找你的,所以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没好的话你就不打算见我了?”
陈森突然憋了一团火,他掀开被子欺身而上,脱口而出的话带着些恶狠狠的语气:“我们都不要做什么理智的人,我情愿你时时刻刻折磨我。”
郑嘉西的双手被他摁在枕上,紧接着,急切而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我以为你真要跟我分手。”陈森咬着她的耳垂,就算听到吃痛的闷哼也不愿意放过,“一年的时间也够了……”
郑嘉西脑子是清醒的,但心已经彻底沉沦,细痒的痛感从脖子一路往下,她愣是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陈森见状到底没忍心,吻变轻也变慢了。
谁都不可能叫停,热意从下摆溜进来的时候郑嘉西圈住了男人的脖子,她回吻他,用尽热情地回吻。
陈森没翻箱找上衣是对的,此刻省去了许多麻烦,郑嘉西的衣服也跑到他手里,揉成一团扔在地板上,楔入相.合时两人都发出满足喟叹,时隔太久郑嘉西一下子适应不了,她越是往后缩陈森就越要提着人往身上压,她的声音都快吞回去,细细求饶着:“等……等下……”
陈森不肯罢休,贴耳问:“有没有想我?”
“想的。”
“撒谎。”他送的那一下让郑嘉西差点喊出来,陈森掐住她的下巴,将两瓣柔软含住,“我刚刚洗完澡你怎么没扑上来?”
郑嘉西莫名想笑:“我又不是禽兽……”
“行。”男人低沉的嗓音蓄满危险,“那我来当。”
他是言能践行,颠晃中郑嘉西怀疑自己立刻要散架,抓住翻身的空隙,她撑住陈森的肩膀,呼吸喷洒在耳畔,声音有些颤:“……我们以后不分开了。”
陈森愣了一下,锁紧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眸中翻搅的墨色变深。
“嗯,不分开。”
第67章
在纽约呆了几日,陈森几乎天天陪着郑嘉西出门。
和其他情侣一样,两人也爱逛街吃饭看电影,在博物馆看梵高的星夜,在华盛顿广场喂鸽子,在哈德逊河游船,这些稀疏平常的事情因为彼此的参与突然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快到月中的时候还正好碰上曼哈顿悬日的最佳观赏期,这是纽约标志性景观,到了日落时分,夕阳将会出现在曼哈顿东西向街道的正上方,乍眼看就像是夹在高楼大厦之间的一轮金色圆盘,场面蔚为壮观。
位于42街的Tudor City Bridge是个绝佳的观景地,只是地点太过热门,各路摄影爱好者以及慕名而来的游客早就架好了机位,天桥被堵得水泄不通,人来人往很容易磕碰摩擦。
好在陈森的身形足够高大,长臂一揽将郑嘉西半个人搂进怀里,一点碰撞都没让她挨到。
中心位是挤不进去了,这时侧边有位好心的卷发大叔收起了三脚架,愿意腾出半块位置让给他们,这才有了落脚的地方。
郑嘉西倚着护栏拿出手机调整拍照模式,陈森则紧贴在她背后,两手撑着栏杆,收紧双臂把人护在身前,和比肩接踵的人群彻底隔离。
“我在纽约这么久还没有这样正儿八经看过悬日。”郑嘉西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测试光线,“其实只要是晴天就能看到很美的日落,上西区那边从中央公园出来到八十几街都能看到,就是找角度的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挑错日子了?在家里看应该也不错。”
“仪式感呀。”郑嘉西回眸,笑眼看他,“换作以前我可能会觉得无聊,但现在不一样了。”
陈森低头凑近,贴耳问:“哪里不一样?”
“有你在。”
时间到了,高楼的玻璃幕墙开始折射出金灿的光芒,火红夕阳崭露头角,伴随着暮气渐渐西下,悬挂在半空时,耀眼余晖铺满大地,将整条街道也染成金黄,美好到哪怕此刻是人生的最后一秒都没有遗憾。
“陈森。”
“嗯?”
“转身,弯腰。”
郑嘉西突然将手机调成自拍模式,趁着陈森不备,她立刻踮脚勾住他的脖子,让落日晚霞变为背景,将满腔爱意化成一个尽在不言中的吻,轻轻地落在他脸侧。
这张合照最终成了两人的手机屏保。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凌晨的纽约依然车水马龙,伴随着偶尔响起的警车鸣笛,城市并没有卸下璀璨迷离的外衣。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夜色下是不会打烊的繁华,陈森独自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锁屏画面。
照片角度不错,就是抓拍太急画质有点糊,但丝毫不影响整体的氛围感,屏幕暗掉又被陈森点亮,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郑嘉西那张柔美的侧脸上,而她唇面留下的温度到现在似乎都还滚烫。
半小时前他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里有一个巨大黑洞,郑嘉西掉进去之后垂直下坠,陈森拼命想拉住她但是怎么都够不着,他想一起跳下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踏不进这个黑洞,还被郑嘉西反推一把摔了出去。
然后他就醒了。
噩梦的后劲太大,陈森没能重新入睡,其实这几天他的心情状态并不算轻松,只是没在郑嘉西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茶柜里的药确实不见了踪影,但品名种类陈森还记得很清楚,他反复查反复看,想把那一长串划不到尾的副作用逐字逐句研究透彻。
他找了很多类似的病例资料,几乎每看一次都是对心脏的鞭笞。
郑嘉西完完全全瞒住了他,而他实在无法想象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钦佩的同时陈森开始痛恨自己,他到底是有多粗心才能放任她这一年孤独漂泊。
“陈森。”
安静空气被打破,郑嘉西揉着眼出现在主卧门口,一副没睡醒的懵圈模样,声音都含着困倦:“你在那儿干嘛呢?”
“怎么醒了?”陈森收起手机,迈步朝她走来。
“好渴,想喝点水。”
郑嘉西的头发睡乱了,后脑勺上翘了几根呆毛,看起来有些滑稽,陈森顺手替她一压,柔声道:“我去给你倒。”
“你也是突然醒的吗,怎么没回房间?”
“一醒就睡不着了。”
递来的是温水,几口咽下去郑嘉西也精神了,陈森挪开沙发上的抱枕,坐下后冲她招手:“过来。”
“嗯?”
“让我抱一下。”
深更半夜他突然要腻歪,郑嘉西有点想笑但也愿意配合,她放好杯子刚凑近,陈森就把她扯过来摁在自己腿上。
面对着面,借着暧昧光线,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用目光描摹对方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你的鼻子又挺了一点?”郑嘉西刮着男人的鼻梁,又戳了戳他的手臂,“狠狠练过了?身板好像更硬了嘛。”
“那你呢,怎么还换了个发型。”陈森说的是她的刘海。
郑嘉西向上吹口气,额前那几缕头发飘起来,她笑:“减龄啊,不好看吗?”
陈森掐着她的腰,眸色变深:“好看,看起来比原来好欺负。”
郑嘉西微眯起眼:“几点了?要不回房间再欺负欺负……”
她的手机没拿出来,只能用陈森的看时间,结果注意力又被屏保吸引走。
“这张照片是不是拍得超好?”她越看越满意,“感觉再调一下对比度会更好。”
陈森的手机不设密码,往上一划就跳到桌面了,而他方才锁屏的时候并没有及时清理网页,此刻所有搜索内容正随着郑嘉西的动作跃然入目。
药品名都是郑嘉西最熟悉的,她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陈森,知道他心里那关还没过去。
陈森也不回避,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了力道:“能再跟我说说吗?”
“好。”郑嘉西放下手机,眼神真挚,“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怎么发现情绪出了问题,怎么去医院做的检查,包括治疗过程中会出现哪些不良反应,身体有什么变化,总之一切好的不好的,郑嘉西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
陈森认真听着,用好几次垂眸隐去他眼底快要漫溢出来的痛色。
“对不起。”郑嘉西观察着他的反应,内心的歉疚无以言表,“说走就走的人是我,单方面不联系的也是我,我怕你被吓到……我承认我有自私的想法,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万一好不了……也不至于耽误你。”
“是我的错。”陈森把人拉进怀里,嗓音沉闷隐忍,“是我拖了太久时间,早就该来找你的。”
爱是常常觉得亏欠,如果他当初给她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能够再强烈一点,说不定她也不会离开。
郑嘉西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话说着又覆上淡淡的鼻音:“不是的,当时那种状态,你就算来了我也可能不会见你,甚至还会用很难听的话赶你走……”
“怎么对我都可以。”陈森捧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心底泛起的酸涩快要把他击溃,“但是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谁都不能临阵脱逃。”
郑嘉西的眼眶还是热了:“有复发几率的,你真的不怕吗?”
“忘了我那天晚上说的话?还是你把自己的话也忘了?是你说的,以后不分开了。”陈森抚着她的头发,语气不能再认真,“你是惯犯了,绝对不能再骗我。”
郑嘉西因他最后那句话破涕而笑,使劲点头。
陈森拭去她脸上的泪,深邃的眸子里装满柔情:“哭包。”
“太难听了。”郑嘉西开始抗议,双手抓住他的领口,“换一个,换好听的。”
“怎么才算好听?”
“你自己想。”
陈森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俯在耳侧轻声道:“那宝贝呢,可以吗?”
郑嘉西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么肉麻的字眼会从陈森的口中说出,唯恐听错,她揪着不肯放:“再说一遍,还要听。”
“换个地方听。”
陈森抱起人就往卧室走,柔软的床铺,昏暗的灯光,极尽缠绵的吻,以及两颗终于紧紧依偎的心。
每唤一声宝贝,陈森的吻就会向下游移一寸,郑嘉西勾着他的脖子,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样的温柔里,他们都要承认,彼此在这件事上就是有着天生默契的。
郑嘉西的双眼很快蒙上一层水色,衣料都剥尽了陈森却迟迟不肯动作,她着急了,刚蹭过去的腿却在下一秒立刻被大掌握住。
男人俯身,漆黑的眼眸酝酿着汹涌暗流:“现在还喜欢用丝带绑头发?”
“嗯?”郑嘉西不明就里,嗓音也变得迷迷糊糊,“什么丝带?”
陈森探身从床柜上取来一根黑色刺绣的真丝飘带,郑嘉西认出来了,那是她某件裙装的配饰,嫌碍事所以被她拆了下来。
“这个是绑在裙子上的,不是……”
话还没说完郑嘉西就被陈森翻了个面,双手也被反剪到身后,当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丝带已经绕过手腕打了个根本挣脱不开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