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落地,很快便被风雪淹没。
暴风骤雪之间,若然看向落絮的眸子,晦涩不明,她张了张口,问道:“你身上可有带利刃?”
落絮敛去嘴角的血迹,不明所以地看着若然:“花辞姑娘竟然没有自己的法器?”
他感受着手掌中紧握着的小小的、软软的柔荑,心底一阵喜悦油然而生,又道:“无目猃还未出现,花辞姑娘要利刃干什么?”
若然玉目睁圆,看着面前的落絮,又回想起他身上的半个魂记,心中五味杂陈,挣开落絮,语气也不好了:“你就说你有没有吧?”
落絮手掌瞬间空落,心底也空落,闷声吐露:“有。”
落絮一手伸开,一把破雪剑赫然呈现,剑鞘纹路清晰,剑尖镶嵌银色。
“花辞姑娘,给。”
落絮将破雪剑递给若然,若然伸手,握住破雪剑的剑柄,触感舒适,一个旋转之际,已然抽出破雪剑,剑身闪着盈盈的寒光,将落下的雪瓣震飞。
若然横着破雪剑,狠狠将纤纤玉手往冷冷的剑锋上抹去——
“你不要命了?”
落絮震惊,想要上前阻止:他这破雪剑威力无比,触及可伤筋断骨!这丫头怎么舍得对自己如此狠心,这样下去,还不废了一只手!
若然恍若未闻,手中动作不停,一瞬间,鲜血直流,血珠落地,不消片刻,暴雪更浓。
怎奈诡异的一阵邪风刮来,差点将落絮带走,硬生生逼停了他前进的动作。
这风来的诡异,将狂怒的风雪打乱吹散,若然眼前的景象稍稍清明了些,但依旧白茫茫一片,看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若然眯着眼睛看向空中,唇角勾起:“这下真该来了吧!”
“吼!”
一声巨吼,震耳欲聋,层层递进,仿佛是要穿透肺腑。
空中黑影闪过,速度快得出奇。透过嘶吼的风雪,一个状如犬,长毛四足,有爪而无趾,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的野兽便赫然站在若然与落絮眼前。
“吼!”
无目猃伸头向前吼出一声,随着这声怒吼,若然鬓角的发丝乱舞。
若然眼中毫无畏惧,反而很是兴奋,她一只玉手紧紧握着破雪剑,猛然刺了出去,撕裂风雪,发出可怕的破空之音,可是无目猃听不见,它用毛发感受着空中传来的震动,在破雪剑快要碰到它之时,无目猃堪堪躲过。
若然稳稳落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落絮闪身上前,看着若然兴奋雀跃的脸,微愣,随即朝她点头示意:“一起上?”
二人前方的无目猃正在蓄势,跃跃欲前。
若然紧紧盯着无目猃的动作,挥舞着手中的破雪剑,首先上前:“好!”
若然一跃而上,无目猃仰着头,感受若然的位置,突然一个弹跳,越起数丈高度,黑影笼罩着若然——
落絮一惊,叫出:“花辞!”随即,身形一闪,急急朝若然的位置飞去——
若然抬头看着头顶的无目猃,清澈的眼底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她不慌不忙,身姿活跃,打了一个急急的飞旋,奋力甩出破雪剑——
“咔嚓——”
利器擦过筋骨,发出刺耳的声音。
随即,一双野兽的脚掌便脱离本体,在雪瓣乱飞的空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度,重重落地。
那破雪剑在空中划过,砍断无目猃的脚掌之后,在空中平稳滑出弯弧之后,染着雪瓣,精准落入若然的手中。
恰在此时,落絮挥出一掌,稳稳击中无目猃的身子,无目猃狠狠落地,顷刻间,它躺着的地面上鲜血直流,将纯色的雪地染就一片刺目鲜红!
无目猃怒吼,此处的风雪簌簌往下落,若然和落絮二人站立之处,似乎应声抖了抖。
若然明了:无目猃,生性凶残,脾气暴虐。
无妨,她可以征服!
若然往破雪剑中强行注入灵力,破雪剑盈盈散发出亮光来。
落絮惊骇:这可是他滴血缔结过契约的法器,怎么会同意若然灵力操纵?
落絮转眸望着身侧战斗到兴奋不已的若然,眼底里惊艳之色夹杂着浓浓的探究,不言而流。
无目猃忍着痛站立,身前的断足不稳,还往外迅速渗血,却丝毫不影响它强悍的战斗力。
若然挥出几剑,皆被它躲过。那边落絮的攻击,也未得逞。
这下,若然心底更加雀跃兴奋。
她吩咐落絮道:“你站在边上别动,影响我发挥!”那模样好像一位嫌弃稚子捣乱的长者。
落絮并不恼,真的找了一处安全之地,看着若然孤身作战。
他倒要看看,这位花辞姑娘身上还有什么惊喜,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若然面对无目猃从容镇定,不慌不忙,一面与无目猃斗智斗勇,拉长体力战,一面又逼迫破雪剑凌空飞行,两面夹击,直直刺穿无目猃仅存的两条腿!
顷刻间,鲜血直流,无目猃爆吼一声,那声音已然没有先前的傲世之气,惊惧之意暴露无遗。
无目猃呜咽着转身要逃,若然首先落地,速度极快,提着破雪剑追了上去——
站在一旁观战的落絮大惊:这丫头修为并不十分高深莫测,但却古灵精怪,老奸巨猾!并且战斗力惊人,非常能忍耐持久战,消磨对手意志。
若然将手中的破雪剑刺了出去,无目猃与剑气碰撞之后,巨大的身体震动,连连冲上前,地面上厚厚的积雪飞剑开来。
与此同时,若然闪身,握住剑柄,将破雪剑狠狠推进无目猃的身体。
“嗤——”
利刃刺入血肉,发出难言的声音,随即鲜血四溅,喷射到若然的脸上、裙上。
若然只觉得一股暖流喷在身上,随即散开一阵浓烈到令她作呕的血腥之臭。
那无目猃便重重倒地,一动不动。
祸害雪族北境族人多日的无目猃,就这样死在了若然手里。
落絮眸中闪过惊艳之色:这丫头真的做到了?
若然将手缓缓松开,看着满手的血迹,她脑海中不知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带着生灵涂炭的血意,一瞬消失不见。
落絮上前,眉梢上笑意盛浓:“哈哈哈哈,花辞,你真的帮我杀了无目猃!”
落絮说话间,快速闪身,穿过飒飒的风雪,来到那抹令他惊艳不已的蓝色身影旁,兴奋地抬手将若然转过身来。
却见她身子僵硬,转身之时,满身染着无目猃的艳血,原本素净俏丽的脸上,也染了一片的红色,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惊恐不已,似乎还蒙上了一层雾气,那雾气凝结成一滴水珠,缓缓夺眶而出,染着鲜血,落在白色的雪地里,盛开出一朵娇艳的花儿。
只一眼,落絮心脏一揪,快要呼吸不过,脸上瞬间满是懊恼和心疼,他俯下身子,对上若然的眸子,语气轻柔地连自己都未察觉:“花辞,你杀了无目猃,你是我雪族北境的恩人,你别怕,便是哭出来也好,我这就带你去雪族王宫,让信儿将你这一身污血洗净,你别怕......”
那目光温柔似水,似要将若然融在其中。
若然尴尬,又很是费解,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闻言,想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落絮见若然没有再哭,心底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他抬手施法,将无目猃和放在远处的一捆生肉一同放进袖中。
转眸看向若然,唇角淡淡勾起,柔声道:“走吧!”
此处的风雪已经减小,很适合御风飞行。
不知怎的,若然的心,并不似先前那般急切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刚杀了无目猃?
若然不明所以,却鬼使神差地抬步向前,落絮瞧着,哑笑,心底很是享受与若然在一处的时光。
一路未语,若然有些尴尬,随即,她叹了口气,道:“我们带来的生肉,根本没用!”
落絮望向若然,浅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也不妨事儿的。”
若然不语,她就着地面捧起一捧雪,边走边用化开的雪水,将脸洗干净。
不多时,便露出白白净净一张脸来。
落絮心底异样的情愫暗暗滋生,看着若然,越发觉得她的小脸明媚动人。
若然心里藏了心事,她实在不敢相信落絮就是自己找寻几千年的人,但看着他的下颚和嘴唇,却惊然觉得确实相似。
不知怎的,她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搞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若然很是费解:初回天界时,渡灵力的少年真的是他吗?
看落絮这年岁,仿佛差不多。
若然很想问出口,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很惊讶:有些事情突然变得难以启齿了起来。
坑洼的雪地之中,若然走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崴了脚......
第二十六章 :拒绝联姻
一阵刺痛从脚踝处传来,若然惊呼一声,将欲倒地,原以为会与冰冷的雪地来个亲密接触,谁知,一旁的落絮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助。
“崴脚了?”
落絮精致的容颜近在咫尺,吐出的气息甘冽清新,好似染了雪气。
若然赶忙挣脱,脚踝处的刺痛再次传来,痛得若然“嘶”地惊呼出声。
随即,她赶紧偷偷运转女娲石,只一瞬间,脚踝处的痛觉便消失全无。
被刺痛染白的小脸在纷纷雪瓣中渐渐红润。
身旁的落絮并不知情,他皱着眉头,见若然渐渐舒展眉头,认定她在强装镇定,眸光阴鹜:若是凝酥遭遇此事,只怕快叫破了喉咙,非得要吵着司雪娘娘给她疗伤,用药也是精品,怎么会像花辞姑娘,表现的如此淡定从容?
也不知是花辞姑娘父母姓甚名谁,怎么会将她教育地如此顽强。
也或许,她并未有父母疼爱......
同他一样......
落絮紧紧盯着若然雪色中染着雾气的双眸,郑重开口:“花辞姑娘,得罪了!”
得罪?得罪什么?
还未等若然反应过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落入了一个甘冽清新的怀中。
落絮看着怀中娇小玲珑的人儿,眼前是簌簌落下的雪瓣,给这可人儿增添了朦胧的羸弱之感。
温润的唇瓣扯了扯:“我见花辞姑娘方才崴了脚,此去我雪族王宫,路途遥远,恐怕花辞姑娘御风不便。但方才你又出手为我雪族解决了无目猃,若是落絮袖手旁观,实非君子所为,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此孟浪之举,还请花辞姑娘见谅。”
若然未语,面上神色淡淡,瞧着并非排斥,也并非接受,心底暗暗惊叹:他这是在干什么?若是母神瞧见了,她与雪族王子走得这样近,恐怕要惩罚死她!
可女娲石的事情,又不能说出来。
隔着衣衫,若然感受到了落絮精壮的身体,白皙的俏脸瞬间染着一抹红云。
若然压制住羞涩之情,冷静地悄悄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潜入落絮体内,果真,看见了半颗魂记。
落絮心胸之前隐约感觉到一丝温凉之意,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若然,挑眉问道:“你在试探我?”
“我可没有......”
若然一惊,心知被发现了,赶忙将那丝她自认为若有若无的灵力撤回,香腮更红,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先前的底气。
若然暗暗自我警醒:这个雪族王子修为恐怕在她之上,她这小动作恐怕都不够瞧的,往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啊!
可心中又更加郁闷:如此修为之人,怎会轻易被她种了魂记?
别是为了试探,故意出卖自己!
这个雪族王子,果真非同寻常,看来蛮荒之地,多是狡诈之人,她一个从不出天界、涉世未深的梨雨轩千金,真是不够玩的!
若然小脸一时间,变幻无穷。
落絮将若然娇羞与暗自警醒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陡然生出激动喜悦,恨不得腾出一只手来,捏一捏她粉嫩的双颊。
面上却淡淡,开口亦是淡淡:“无妨,先前我也试探过你,再者,花辞姑娘方才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今日试探我,我怎会舍得怪你呢?”
一语道出,却显得暧昧不已。
若然感觉到不自在,她轻咳一声。
落絮盈盈的笑着,心底越发欢喜,他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闪身,御风飞行,赶赴雪族王宫。
雪族王宫内。
凝酥听说,落絮带着一女子去往北境。
带着什么女子,凝酥不用猜也便知道,是出手打伤她的若然。
虽然不知若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但已经将其狠狠记恨上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
凝酥忍着嫉妒,尤其是一身的伤痛,在雪族婢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走到靠近落絮寝殿的复道中,远远地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地。
凝酥眸光一亮,将欲追上前之时,看见了落絮怀中抱着一抹娇软无骨的蓝色,她身形顿住,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落絮。
一旁的的婢女见凝酥停下脚步,不再向前,细心问候:“公主是否伤痛难耐?那婢子小心搀着公主,再稍稍慢些吧?”
凝酥不语,眸子死死瞪着进殿的两抹身影,气得掐破了手指。
寝殿内。
落絮将若然轻轻放在寝床之上,便蹲下身子,抬起若然一双玉足,好生查看。
若然惊得想要抽回,却被落絮紧紧捏住。
落絮沉声道:“别动!”紧蹙的眉头藏着难以抗拒的情愫。
若然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敏感,一张白皙的小脸顷刻间红润起来,她急急出声:“我脚已经好了!”
“怎么可能?”落絮不信,施法想要安抚若然脚踝处的肿痛,惊然发现那脚踝已经全好!
落絮惊讶抬头,对上若然羞涩的眸子,疑惑不已:“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若然急忙抽开自己的脚踝,可落絮捏得死死的,她一时间羞恼不已,有些急了,“你放开!”
女娲石之事,可是梨雨轩乃至青丘的机密,怎能轻易透露?
再者,这个蛮荒王子,心眼子比她多了八百个,目前还不知是敌是友,怎能轻易交浅言深?
若然防备得很。
落絮回神,后知后觉瞧见若然脸上明显的防备,心底沉闷,不动神色将若然的脚松开。
若然赶忙将裙摆往下扯了扯,遮住锦鞋,身子还非常象征性地往寝床里边缩了缩。
落絮见状,心底越发沉闷:这么排斥我?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道:“你这伤,怎么好的这样快?”
废话,因为她身上种了女娲石!
可是,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
若然眼波流转,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寻常的小伤,不一会儿就痊愈了,哪还需要时间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