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着眼看向后者的脸,好似确实比原先苍白了……
这个时候,宜妃插嘴:“惠妃姐姐所说有理,太后您就依了她吧。”
宜妃也这么说?
她和德妃不是不睦么?
太后犹豫良久,终是改口:“起来吧,哀家方才许是看错了。修竹,搬个绣墩上来,赏给年侧福晋坐。”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所有人心下一松。
年娇抿起唇瓣,连忙谢恩,觉得太后还是慧眼识妖的,几位娘娘更是!
她颤颤巍巍地站直,终于显露出来的一张脸,叫满大殿都静了静。
这幅模样……简直……
年娇挺直胸脯,仪态端庄地坐下,看也不看八福晋一眼,直把八福晋激得气血翻涌,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她像是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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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完安,德妃领着福晋和年娇回到永和宫。
宫人连忙呈上热茶,为主子压惊,德妃端着茶盏,见年娇乖乖地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怎么还懵懵懂懂的,换做别人,早就委屈得不得了,或是害怕得发颤了。
惠妃愿意给年娇解围,德妃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她与福晋对视一眼,沉吟里边难不成有什么官司。
德妃憋出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年娇垂下脑袋:“妾身连累了娘娘,很是过意不去。”
又小声地道:“膝盖疼。”
德妃:“……”
福晋:“……”
竟是毫不意外的回答。德妃哭笑不得,在慈宁宫积攒的郁气散了个干净,扭头对福晋道:“你辛苦着些。”
福晋应承下来:“儿媳省得。”
年娇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云里雾里间,德妃便让她告退了。
这回宫道上安静得很,没有遇见什么人。年娇握着德妃赏赐的伤药,并永和宫打包的点心回府,一下车,福晋立马让她回去休息:“娘娘给的是太医院的珍品,涂两三回就会消,按揉的时候越用力越好。”
顿了顿,福晋道:“不要怕疼。”
许是地砖太凉,皮肤又嫩,明明跪得不算久,年侧福晋的膝盖却青紫一片,方才马车上掀开看,吓了她一跳。
年娇对她露出甜甜的笑:“妾身知道了。福晋一大早带我进宫,想必也累了,您也快去休息。”
她是妖,这点青紫算什么呀,很快就会好。
福晋一怔,看着娇柔的背影走远,方嬷嬷在旁低声道:“年侧福晋也是……太后为难的她,不好请大夫来看,还要把这事紧紧捂住了。”否则便是对太后有怨言。
是这个理。
福晋叹口气,片刻招了前院的张起麟来问:“王爷可在?”
张起麟道:“王爷在书房招待十三爷。”
福晋点点头,附耳同他说了几句话,张起麟神色一变,立即退下了。
……
书房茶烟升起,浸润着袅袅佛香。
桌上的摆件十分简单,除却文房四宝,几卷佛经,就是书册与奏折。
十三爷打趣道:“这新婚燕尔,府上娇娘,四哥就这么狠心,考校完弘时的功课,甘愿来书房枯坐?”
被打趣的人头也不抬:“那你又来做什么。”
“弟弟其实是来蹭茶喝。”十三爷摸摸鼻子,“茶喝过了不得问些趣事,才好消磨时间。”
仔细看,他的眼底依旧明亮,往日的意气风发却覆上浓厚的沉郁。
到底不是从前的拼命十三郎了。
“四哥有所不知……”他想说年氏进府时,洞房暗藏的汹涌,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
其中还包括十四弟呢。和四哥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轮不到他置喙。
四爷抬头看他,微微皱起了眉。
片刻道:“这里的茶管够,你喝就是了。至于消磨时间的趣事,没有。”
十三顿时不再想七想八,心道这冷冰冰的语气,不愧是四哥!
如斯美人都不留恋,放在四哥身上,竟然十分合理。
十三朗声一笑,腿疮的刺痛都驱散了几分。忽觉门外有人探头探脑,他摸了摸下巴,扬声说:“还不快进来。”
“王爷,十三爷。”张起麟快步走进,“是年侧福晋……”
年氏?
昨夜宿在书房,没有去她院里,倒还真忍不住了。
四爷往后一靠,见十三屁股生根似的粘在坐椅上,“偷听”意图昭然若揭,转过头,面色不变地道:“继续。”
张起麟一气儿说完:“年侧福晋今日进宫,不知为何招了八福晋的眼,八福晋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罚跪……福晋赶忙让奴才通报您。”
十三一愣。
他朝四爷觑去,四爷已是搁下狼毫,大步朝外走。
・
栖桃院。
一阵兵荒马乱后,院子回归了平静。问春她们虽然知道年娇易恢复的体质,但还是心疼,自小千娇万宠的格格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秋嬷嬷心里很不是滋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该涂药了。”
年娇换了身衣裳,裤腿高高地卷起,满脸不高兴。
都说了很快会好,为什么还要涂药?
一不高兴她就想看花首饰,于是眼巴巴地朝秋嬷嬷望去。
秋嬷嬷很快妥协,一边让冬喜去禀报王爷,一边拿出年娇压箱底的首饰盒,“啪”地打开,里面一片红彤彤金灿灿,闪耀又奢华。
继而强调:“只许看半柱香。”
年娇眼睛亮了。
她与心爱首饰温存的时候,秋嬷嬷握着药膏,叹了口气:“这东西得用力揉开。散完淤才能好得快,格格不要怕痛。”
年娇:“嗯嗯。”
年娇满心都是她的花首饰,左耳进右耳出。
忽然间,外头传来一声通报:“王爷到――”
年娇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把花首饰塞好,心都要跳出胸腔!
怎么来得这么快?
四爷大步踏进里屋,看到坐在床前的年娇,双膝青紫,惊魂未定,漂亮眼睛像蓄着一汪水。
素蓝的衣裳,衬得她如地里的小白花,蔫蔫又可怜。
四爷指节屈了起来。
下一瞬,年娇抿着嘴巴,微微撅起,扑进了他的怀里。
谁都没料到年侧福晋的举动。四爷惊得伸手,将年娇抱了满怀,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伤处,而后冷厉道:“膝盖不要了?!”
年娇仰起头,吸了吸鼻子。
差点被发现,好险……
男人的训斥与冷脸,此刻成为不痛不痒的存在,年娇抑住砰砰跳的心脏,把头埋进四爷的胸膛。
四爷不说话了。
苏培盛远远站着,并不往近处走,隐隐约约能看见依偎在一处的人影,整个人目如铜铃,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王爷抱起年侧福晋,放在床沿边,摸了摸她的头,转身问秋嬷嬷:“上药了没有。”
秋嬷嬷恍惚道:“正准备着。这是德妃娘娘所赐,是太医院的珍品……”
四爷接过药膏,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幼时常与兄弟们打闹所用。
见效快,但用在年氏身上,会疼。
四爷用指腹点蘸,淡淡道:“你们都退下。”
……
苏培盛已经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同手同脚退出里屋的了。
他看向身侧的秋嬷嬷,秋嬷嬷恍惚地看向他。
一阵风吹过,卷起柳叶嫩芽,妆点得院里多了绿色。
入春了。
屋内,年娇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男人挨着她坐下。
冰凉的指腹落到膝盖,很轻,继而熟练地揉开――
眼泪霎时成串落下,年娇呜呜咽咽:“疼!!”
男人充耳不闻,冷酷地继续。
晕眩的火花在眼前炸开,年娇只觉膝盖不是自己的了。
小花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泪眼朦胧间,她恶从心起,把脑袋挨到四爷左肩,用力一蹭。
很快,男人肩膀湿了一大片。
年娇尤嫌不够,抽噎着骂:“仗势欺人。”
“我本来不用上药!”
四爷眉心一跳,半晌告诉自己,她才几岁,不必计较。
很快变得心平气和起来,低声道:“老八福晋的确仗势欺人。”
“……”
年娇听不清四爷在说什么,等到上药结束,她像是水里捞出来一般,面颊发红,急促地喘着气。
四爷净完手,看一眼自己的外裳,再看一眼年娇,年娇被他看得心虚起来,理智渐渐回到脑海。
完了。
老板不会生她的气吧?
说好的抱大腿,差点泡了汤,年娇心里警铃大作,一秒,两秒,三秒――
她重新把脑袋埋了回去。
只要我不抬头,谁也看不见肩膀的那片湿。
四爷:“…………”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排雷过了,娇娇花妖出身,笨蛋美人那一挂,吃不来这口的不要勉强自己~
第7章 亲一口
四爷托住她的脸往外挪,眼神冷冷盯着她看。
年娇变成了结巴:“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她十分小声,委屈从心底上涌,“都是药膏的问题,揉开真的好疼。”
年娇急死了,生怕王爷从此疏远了她,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又蹭了蹭。
柔软的发丝拂过鼻梁,像一只小猫打滚。
她没有察觉男人唇边转瞬即逝的一抹笑。
肩膀那块湿润确实显眼,要是老板这样走出去,指不定会有什么流言传出,年娇开始想办法:“衣柜里有披风,穿上就不会被发现,爷要不要试穿一下?”
四爷被她的天才想法所折服,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嗯。”
年娇转瞬变得高兴起来,正准备起身,四爷又开始训诫:“好好坐着,伤口刚敷了药,不宜挪动。”
他只觉对待子嗣都没有这般操心,朝外唤了秋嬷嬷进来。
年娇的柜子里都是些淡雅衣裳,披风亦然,秋嬷嬷努力寻来一件没有花纹的款式,藏青的颜色,只不过尺寸小了些。
秋嬷嬷战战兢兢地给他系上,四爷只觉脖子勒得慌,扯了扯,随即不再动作。
年娇心虚地低下了头。
四爷瞥她一眼:“涂药一天两回,傍晚还有一次。爷晚上再来用膳。”
年娇:“啊?”
酷刑傍晚还有??
撂下这么一句话,和欲哭无泪的年侧福晋,四爷踏出了房门。
他召来问春,轻轻转动手中的佛珠,问:“侧福晋来王府数日,有没有短缺的物什。”
问春与问夏对视一眼,压抑住激动,王爷这是暗示要给格格补偿?
尽管问春很是心动,想为年娇求一个能烧猪蹄的小厨房,终是理智地道:“回王爷的话,没什么缺的。苏大总管都给安排好了,内院添置的家具也都十分妥当……”
四爷若有所思,点点头,转身往书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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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苏培盛不住地盯着主子的披风瞧。
看着有些秀气,还小了,他默默埋头,决心不再去想。
等到了书房,十三爷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很快,盯着披风的人就成了十三。
“……”四哥府里什么时候这么穷了,连尺寸合适的披风都制不起?
不过此时不是打趣的时机,十三爷道:“老八这回太过了。”
与四哥在前朝不对付,那就明刀明枪地来,何必牵扯到后宅。年侧福晋才入府几天?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在打四哥的脸。
要说八福晋的行为与八爷无关,他才不信。京城谁人不知,八爷与八福晋是绑在一块儿的,夫妻二人共同进退,八爷厌恶的事,八福晋从来不干。
四爷把着佛串,丹凤眼泄出寒光。
那头,十三已是主动请缨:“四哥专心修身养性,研读佛学。不便做的,我来做……”
这事叫别人看来,是女眷间的争端。四爷出手,放在平日没什么,可是放在八爷失势,卧病在床的今天,未免有痛打落水狗之嫌。
谁叫四爷强而八爷弱!这恐怕也是皇上所不乐见的。
四爷制止了他:“哪里需要十三弟动手。”
随即叮嘱道:“你专心治腿,别掺和老八的事。”
十三还想说些什么,见四爷神色不容置疑,似有了成算,当即答应下来。
……
慈宁宫的动静很快传了出去。
八贝勒府,八爷趴在床沿重重地咳嗽,八福晋吓得连忙给他拍背:“水,水!”
待下人递来温水,八福晋小心地喂:“这风寒怎么又严重了?我就说他们都是乱治,一群庸医……”
说着,眼底浮现愠怒。如今府上的太医,都是些医术平庸的,治了那么久,胤T却还在卧床,她越想越是气不过,当即起身,想把他们都辞退了。
一只手拉住了她:“等……咳咳,等等。”
八爷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又咳嗽了几声:“今早……宫中,怎么回事?”
八福晋一顿,重新坐了下来。
“什么怎么回事。”她淡淡道,“不过是老四新纳的侧福晋颇似孝献皇后,招了太后的眼,被训诫了几句而已。”
“训诫?”八爷闭了闭眼,“是罚跪。雍亲王府的侧福晋,与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他嘴里发苦:“为何不同我知会一声。”
八福晋的视线陡然犀利起来。
她冷冷道:“上回你说过,想做什么都随我去,怎么,如今我看年氏不顺眼,你要为了她教训我?”
八爷面颊浮现薄红,张了张嘴,随即撕心裂肺的咳嗽。
八福晋满腔的尖锐顿时消散,她紧张地道:“胤T?来人啊,叫太医!”
一个时辰过去,八爷倚在靠枕上,床帐垂落,床前站着信任的幕僚。
幕僚低低道:“今日之事,实在是不妙。除了让您与四爷……还彻底与年家交恶,若是年羹尧为此发难……”
八爷咳嗽一声,半晌道:“你说的不错。”
幕僚脸色难看,年羹尧,可不是普通的臣子啊。拉拢不了,难不成还要结仇?
何况惠妃帮年氏解围,传递出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她已经彻底不愿意朝向养子了,宁肯帮一个外人。尽管年羹尧的夫人,与惠妃所在的纳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年氏对于惠妃来说,那也是个外人!
八爷眼眸晦暗了一瞬。
惠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