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在修因论派和妙论派的课程。”纳西妲忽然没头没尾地如此说,林浔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截动了动的市女笠。
“学得很好吧?”于是她顶着病态的晕红,略显开心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那孩子很聪明,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
“不过有些课程他好像不太喜欢,有时候会翘课溜出去玩。”纳西妲轻声细语说了些这段时间她为流浪者安排的课程,又叹气道:“想让他多交些朋友,但到现在为止好像没有明显的进展,我担心他会觉得孤独。”
“小孩子不想上学很正常,我读书的时候也一天到晚想着怎么逃课。”林浔认真说着:“至于朋友,可以多叫空来玩。”
“两位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廊柱后的小圆帽终于忍不住踱步而出,“大吉祥智慧主、坎瑞亚不变的君王,大可不必对区区人偶摆出一副毫无必要的关心样子。”
他双手抱臂,“我停留在这里,不过是回报之前的恩情,待到两清之后自会离开,黏黏糊糊的客套话最好免了。”
“哦,那你这两天有课吗?我可以去看你上课吗?”林浔一派天然地歪头问。
“林浔想去教令院吗?那我再给你开放教令院的出入权限吧。”纳西妲通透温柔的眼睛也看向流浪者,“我也想看看你平时上课的样子,可以和林浔一起去吗?”
流浪者维持不住游刃有余的姿态了,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烧得焉嗒嗒的少女委屈地抱怨,“阿流,好凶。”
小草神看了看身边的林浔,又看看流浪者,也温温和和地重复,“阿流,好凶。”
流浪者难以置信地瞪了这两个一起耍他的家伙一眼,却又难以对这一病一小发作,顿在原地两三秒恼怒地扭头就走。
林浔像个怪大叔一样感叹:“害羞又有活力的jk,真好啊。”
纳西妲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在净善宫里喝了药,林浔在药效下变得有些昏沉。她与纳西妲说了些话便打算休息,只是纳西妲的御座实在太硬,林浔纠结着还是离开了小草神的宫殿,在圣树顶上捉了只大大的风史莱姆当寝具。
呆呆的风史莱姆带着她在半空游走。
林浔在休息时,赛诺也处理完降诸魔山的后续赶回了教令院。写完纸质报告,他按流程去往大贤者办公室准备过完审批后入档。
桌子上一沓沓全是待审批待处理文件的代理贤者看见他,虽然仍旧面无表情,气场却十分诡异。
他定定看着赛诺递交的报告半晌,欲言又止,沉默几息,最终还是说:“……放下吧。”
赛诺放下报告,又与代理贤者说起前段时间的地下赌场案,虽然他已经按林浔提供的情报捣毁了赌场,将涉事人员押回受审,但按照目前的教令,只有组织者所受的惩处会严格许多,其他参与者至多不过没收赌资。
赛诺并非对教令不满,只是其中蹊跷太过明显。
组织者认罪极快,口供清晰,判罚之后立刻投入监牢。本来此事便该就此了结,但奥摩斯港的线人这两天又有情报,说商人们又有异动。
地下赌场所受影响微乎其微,只是又换了新船与更隐蔽的接头方式。
想着公事,赛诺鲜红的竖瞳显出几分淡漠的疏离,“地下赌场一定有一个一直不曾出面的真正的组织者,我会抓到他,将他带回来受审。”
面无表情地目送卷王离开,艾尔海森翻了翻报告,不出意外又在里面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这个人,昨天晚上还在他家门口的路灯下拉琴……
代理贤者大人看了看报告的时间,又看了看满桌的待处理文件,对这位每天雷打不动到他家打卡的时间管理大师产生了深深的迷惑。
靠在椅子上阖目整理了一下思绪,艾尔海森看了看时间,打算抽空去午睡一会儿。
他接了杯水路线刁钻地绕开办公区,正打算开启耳机的防噪功能,走廊拐角便迎面一位斗篷怪人与他擦肩而过,还顺口跟他打了个招呼,“中午好啊,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脚步一顿,“………”
沉默,谜一般的沉默。
他冷静思考了一下,随机抓取一位幸运学者,让对方去告知大风纪官教令院里出现了不明身份人士,然后自己顽强地打开防噪耳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继续去午休了。
等赛诺找到林浔的时候,林浔正窝在图书馆里。她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一本老旧的堪舆图,正摊在腿上翻看。
林浔轻轻摩挲着脆弱的纸面,才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神情冷酷的沙漠死神。似乎被折射着光晕的彩色琉璃窗晃了一下,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赛诺把她拎到大风纪官的办公室,检查了她的出入权限,才不动声色地松口气问林浔来教令院有什么事。
林浔说她随便逛逛。
赛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但少女的兜帽一放下,赛诺就发现林浔的神色带着病态的萎靡。林浔的肤色过白了,以至于半分红都藏不住,她缩在椅子里,生气地控诉着无家可归的病弱少女好不容易找到只圆滚滚的风史莱姆休息,却被命运无情的暗算,如果不是有好心的女高中生及时拉住她,柔弱少女就要面临从圣树顶端一路滚进大巴扎的悲惨命运。
“然后呢?”赛诺冷肃地看着她,有如兽类的竖瞳盯着椅子上的少女,“你确定你来教令院没有其它目的?”
林浔迟钝地想了想,“想找以前的地图,确定一下板块运动。但是那么多书,居然连一本黄色漫画都没有,我很失望。”
赛诺:“?”
“还遇到了想不起名字的路人甲,说见到我很惊喜,还想再拜托我协助做一次丘丘人的社会调查,我假装跳楼实际上翻到下一层跑掉了。”
赛诺:“………”
“好想吃奶油泡芙,但没有人会做。没有奶油泡芙的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我明天就要开始毁灭世界,除了言笑之外没人能活下去。”
赛诺生涩地伸手碰了碰林浔的额头,确实有些烫,但以赛诺的病理知识来说又不知道如何处理。
似乎是感受到了额头上的温度,郁郁的林浔抬头看向赛诺。她眼神空茫,继续说:“……我睡觉的时候,看到白色的小鸟飞过去。”
赛诺把林浔拎去健康之家,但走了一半林浔又不愿意去了,她说该去见卡维了,不管大风纪官怎么讲她都要去。
赛诺只好满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先把她丢进健康之家,再拿走林浔准备好的礼物帮她送过去。
但林浔仍旧没有接受治疗,赛诺一走,她就自然地溜了出去。
通过传送节点,林浔在酒馆找到了凯亚,她问对方有个有意思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骑兵队长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问她什么地方,这倒问住林浔了,她思索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为此来的呢。
但超辣的骑兵队长还是答应了她,和她一起到了奥摩斯港附近的山头。
天空蔚蓝,微风习习,就如同提瓦特每一个普通又充满奇迹的一天。
首先出现异常的是奥摩斯港远海的半空,出现了像是阳光过盛后产生的空间扭曲,而充满深渊气息的巨大十字形传送节点紧接着便从天地间撕裂开。
而这只是序幕,横亘天地的传送节点缓缓移动,露出一块块被遗迹巨像暴力切割的土地,毫无生机的地下废土首次袒露在阳光下,带着满身的疮痍来到了从未欢迎过它的人世间。
海水翻涌,卷起数十米高的巨浪拍向海岸。土地震颤,地底的岩质层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了无力的哀鸣。
“……哇啊。”凯亚震撼而迟钝地发出声音,表情却难以分辨是忌惮还是其他,青年只是在土地的震动中有些干巴巴地说:“……每次都是大场面呢,林浔小姐。”
本来以为在蒙德的城墙上,看见数不清的遗迹机关在广袤大地上赴往同一个方向就已经足够震撼了。
凯亚将目光拉开还在进行传送的国土,看向身边的少女。但身边的林浔却意外的平静,她眉眼带着病色,眼神却透着一种磅礴而深远的意境。
“唉,想看小黄漫。”
第074章
提瓦特大陆的地貌已有千年不曾改变。
即便各国仍在流传神明造山填海的轶事,使得金苹果群岛与孤云阁之类的地标都蒙上了一层神明伟力的神秘面纱,但所有的奇闻传说远不及亲眼所见的移陆填海来得直观震撼。
在这个八月的午后,沿海诸国都清楚看见了海上的异动。人们看见撕裂天地的漆黑节点,看见广袤无垠、几乎延伸到海岸线另一边的土地参次不齐地浮现在海面,看见翻滚的海浪冲击港口,看见整个提瓦特大陆都在轻微震颤。
人心惶惑,教令院则在此时发布了一则公告,通告了五百年前的邻国的现世。
一石激起千层浪,民众哗然不已。
“所、所以那是坎瑞亚?!”刚与旅行者从璃月回来的派蒙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复杂又震撼地说:“难不成、难不成又是林浔做的吗?”
闻言,正聚在一起的赛诺、提纳里与艾尔海森都没有出声。代理贤者沉吟片刻:“小吉祥草王公告的内容只有这些,更具体的,恐怕只有去问问本人了。”
须弥的应对太快了,无论是奥摩斯港的临时禁航令,还是地震刚开始就贴上各个公告板的公告都昭示着小草神的知情,但地震开始后小草神便闭门谢客,任何人都无法求见。
海上的漆黑节点仍在持续传送,据公告的内容来看可能会持续整整三天。
但现在舆情沸腾,哪怕远离权利中心如提纳里,也不免被忐忑不安的巡林员们反复询问,更别说赛诺和艾尔海森了。
特别是艾尔海森还不能直言他也不清楚情况,只有打着草神的幌子强硬安抚,如果连实际掌权人都弄不清形势,那就更遑论稳住人心。
商量了一会儿,大家还是决定先找到林浔。
时间有限,分头行动。
艾尔海森因为还要坐镇教令院,便提供了他家的地址作为线索,毕竟林浔每天都会去找卡维送礼物。
赛诺和以大局为重所以抿着唇没说什么的提纳里便去了艾尔海森家。空正想跟去,又想起什么,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往净善宫去了。
“小草神确实知情。”被空找到的少年人偶双手抱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样子,“不过按她的说法,即便早早知道,但亲眼看见那种场面还是会有些不可思议。”
接下来派蒙与旅行者再怎么追问,流浪者只留下小草神正在处理这件事的后续便不再多说。
空去艾尔海森家与赛诺他们碰头,才知道他们也没有守株待兔到林浔。
“她昨晚来过了。”金发的青年心不在焉,“她说…她不会再来了,她说她是抱着不纯粹的目的与我来往的,所以以后不会再来,如果我可以原谅她的话,就换我去找她。”
卡维手里一直攥着一个玻璃小瓶子,还把神之眼放在桌子上离得格外远。被问起,他才回过神来地摊开手,恍恍惚惚道:“是星星的碎片。”
透明的玻璃瓶里悬浮着一小截陨铁,周围还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碎屑,“……她昨晚送给我的。”
离开艾尔海森家,派蒙跺脚,“这家伙,到底又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三人一食品陷入困境,打算从昨天林浔消失的健康之家重新追查时,好心的骑兵队长出现了,得知了他们的事情,为他们提供了昨日在奥摩斯港见过林浔这个情报。
他们便前往奥摩斯港。
奥摩斯港目前正处于禁航状态,港口持续被巨浪冲击,无论是商旅还是本地居民都被安置到了远离海边的其他区域,卫兵也将沿海一带封锁起来,防止有人误入。
大风纪官以职权进入了封锁线,只见还拴在港口边的商船高低起伏,在海潮中左摇右晃,而远处撕裂天地的漆黑节点压迫感十足。
“呜啊,空……”虽然在璃月就已经看见,但在地理位置更加接近的奥摩斯港直面这个场景,派蒙还是不由往空身后躲了躲。
这次没花多长时间,他们找到了林浔。
空无一人的海港只有斗篷怪人的身影坐在堤岸边。惊涛拍岸,带着雪白的浮沫声势浩大地一遍遍破碎在堤岸上;风也极大,浩浩荡荡地裹挟着浪花四溅纷飞。
“林浔!”派蒙立刻喊出声。
海浪声很大,但林浔还是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你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啦!”派蒙立刻激动地飞过去,“你知不知道璃月都要一团乱了!层岩巨渊下面、下面出了大事,凝光还在跟我们说,你就又在这里搞出事情了!你这家伙、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提前打个招呼吗?!!”
空和赛诺提纳里跟随派蒙靠近,但派蒙刚闷着脑袋一头撞进林浔怀里,伸手似乎想接住派蒙的少女却意外被撞得一个趔趄,失力地往后一倒便翻过栏杆马上要摔进汹涌的海潮。
“林浔!”空瞳孔骤缩,瞬间蓄力奔跑起来。
所幸距离不远,他毫不迟疑地翻过栏杆时刚好抓住林浔的手。金发旅者紧接着放出荒星,眨眼间便调整好抱住林浔的姿势踏着荒星又重新跳回了岸上。
“没、没事吧?!”派蒙显然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
林浔衣裙潮湿,兜帽盖在脸上,虚弱没有应答。
来不及让空把人先放下,提纳里上来便抓住林浔失温的手,又掀开少女的兜帽,瞧见林浔苍白又透着病态红晕的脸,皱着眉头问了身边的赛诺一句,“她昨天起就在发烧?”
“嗯。”赛诺也皱眉点头。
林浔这会儿才有些回过神来,挣扎着下地。海浪声有些大,以至于因发烧有些昏沉的她听不太清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话,但她大概也明白会说什么,只是借空扶住她的力道站稳后摇头。
“我要呆在这里。”她低哑地解释:“我用了深渊的力量作传送阵,要在这里随时净化深渊的影响,不然污染会扩散。”
荧和戴因带着深渊教团正守卫在国土四周,防止计划被干扰或有无关者乱入,为防止有人被污染或意外加重污染以至于失去理智,林浔必须坐镇。
“生病了不及时治疗可不行啊!”一个轻快的声音忽然传来,赛诺一把抽出赤沙之杖迅疾地指向来者,冷声问出现在封锁线内的陌生人,“什么人!”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粗暴嘛!”绿斗篷的诗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只是个普通的吟游诗人罢了。”
派蒙惊喜:“卖唱的!”
“你们好啊!”温迪朝派蒙和空笑笑,又看向林浔,仍是嬉笑的样子,却放缓了声音,“我帮你看着,你去休息吧。”
林浔一脸迷惑,“你这个最容易被污染的家伙在说什么啊?”
“没关系!如果真的被污染了,我会飞快赶到你身边去,让你来处理的!”温迪笑眯眯地说着,又哼哼了一下,“毕竟出了事自己一个人离开的话,没有良心的家伙是不会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