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地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干净的嗓音响起。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卡维问。
伊薇特愣了一下，而后笑看着他，眸光明净。
“卡维，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大到明明自己生活窘迫，却还是给「健康之家」的孤儿们捐款，时常来做义工，小到看到路边在树上下不来的小猫也会出手搭救。
明明是妙论派的天才设计师，偏偏内心敏感细致，共情能力强。
只用“善良”来概括，还是太浅了。
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是纯粹。
纯粹得伊薇特懊悔自己先前对卡维那般逗弄，实在是冒犯。
“抱歉。”伊薇特认真地向卡维道歉。
卡维却是一脸茫然，脸上还有因为伊薇特那句夸赞而飘起的绯红。
“为什么突然道歉？”
伊薇特摇摇头，没回答为什么。
她垂眸，继续温声细语地教怀里的孩子认字。
卡维不解地看着她。
直到孩子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喊了一句哥哥。卡维这才回神，继续给他讲那本童话故事。
*
处理完繁多的公务后，艾尔海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现在已经六点了，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以前他当书记官时，朝九晚四，每到四点钟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现在被选为代理贤者后，天天都加班。
有点烦。
“大贤者这个职位什么时候选出合适的接替者？”艾尔海森看向不远处的草神纳西妲。
“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也知道，这不是随便就能选的。”
纳西妲笑眯眯地看着艾尔海森，“怎么了？是当代理贤者不开心吗？”
艾尔海森：“天天加班，谁也不会觉得开心。”
“还得麻烦你再当一段时间了。”纳西妲表示鼓励，“相信你可以的。”
“请您不要相信我。”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径直离开了大贤者的办公室。
从教令院里出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艾尔海森一路穿过人群，走出了教令院，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一处摊位时，交谈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姐，你回家吗？怎么不让卡维送你？他作为男朋友也太不称职了。”
“叔叔，我和卡维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朋友。”
艾尔海森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怀里抱着一只幼猫的少女，虽然只能看见侧脸，但能看得出来容貌精致漂亮。
她脸上噙着一抹浅笑，正和商贩说话。
那个商贩经常在这里摆摊，艾尔海森也眼熟。
“那真可惜，卡维是个很好的孩子呢。”
商贩又问：“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我没有男朋友，怎么了吗？”少女回答。
“既然小姐你没有男朋友，那真的不考虑一下卡维吗？那孩子长相人品都没得说的哦。”商贩不遗余力地给卡维说好话。
确实长相人品没话说，只可惜是个善良心过剩的家伙。
艾尔海森在心里轻嗤，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和卡维并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啦，叔叔。”少女的声音响起。
“而且，我有个前男友……”
“前男友？”商贩大叔有些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一个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的人吧。”
“年轻有为？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啊？”
问完后发觉自己这样有些冒犯，赶忙解释：“小姐，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叔叔，我不介意。”
艾尔海森看到少女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浸着笑意。
“之所以是前任，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掉了一样。
她希望莱欧斯利会挽回她，否则的话……
那这个前任就和死掉没什么区别了。
哼。
第21章
“之所以是前任，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少女平静的声音响起。
商贩以为自己问到了少女的伤心事，又是赶忙道歉。
“叔叔，没关系的，我不介意的。”
她温声宽慰着商贩，然后将挑好的那一袋水果交给了他，让他算钱。
艾尔海森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她。
那个一脸平静地说自己前男友已经死了的金发少女。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就连五大三粗的商贩大叔也这么认为。
可她偏偏一脸淡定，也不知是阔达还是真的就此放下。
只是一眼，艾尔海森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路过了他们。
伊薇特似有所感地回头，只窥见了一个高挑的背影隐入夜色之中。
艾尔海森推开门，屋里一片暗，他随手打开灯，白炽灯灯光亮起，驱散了沉沉的黑。
然后就看到学长室友坐在沙发上，正两眼空空地看着空气在发呆。
“你这是什么新的汲取灵感的方式吗？”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开口，“实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明明在却不开灯。”
卡维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他早已习惯艾尔海森的说话方式，这家伙总是开口即嘲讽，所以也没生气。
“你回来了？”
“不，我刚出去。”艾尔海森回答得毫不犹豫。
卡维：“……”
这个回答，真不愧是他。
不过他也没在意，而是自顾自问出了压在他心头的问题。
“艾尔海森，你说……一个人突然跟你道歉，是为什么呢？”卡维紧皱着眉，似乎想不明白。
艾尔海森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道歉不都是因为觉得心有愧吗？还能有什么理由。”
“……我不是那个意思。”卡维显然不认可他的答案，费劲地思考该怎么描述，“就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突然就……突然就说了一句抱歉……”
艾尔海森了解卡维，这是一个心思极其敏感细腻的家伙，一点负面情绪都能内耗很久的老好人，非常标准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并不是坏事，但这种人往往会很较真，会活得很辛苦。
现在，这位理想主义者显然就是在较真，被这个问题困住了，一直在钻牛角尖。
不知为什么，艾尔海森的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一个模样姣好的金发少女。
在回来的路上，那个少女在和商贩的聊天中提到了卡维。
结合卡维昨晚说他今天要带一个朋友参观须弥城，艾尔海森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表白被拒绝了？”艾尔海森问。
卡维：“？何出此言？”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一言不发。
锐利的目光仿佛在说：不然为什么会无故被道歉？
卡维：“……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了那是朋友！是朋友！”
他把今天下午在「健康之家」之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就是在给那个孩子讲故事，她忽然就跟我说了抱歉……我想不通伊薇特为什么要道歉。”
艾尔海森：“……建议你重修一下《语言运用与赏析》这门课，免得下一次接项目的时候还得倒贴钱。”
刚刚说得那么模糊，任谁都会以为是他出门约会，跟女方表白被拒绝了，但又听不明白那句道歉是拒绝的意思。
卡维：“？”
“你是在骂我表达能力不好吗？！”
知论派骂人真高级啊，都不是直接骂，而是拐着弯阴阳怪气地骂。
“不。”
艾尔海森坐下，拿起一本《线性代数及其应用》翻看了起来，淡淡道：“我是在真诚的给予你建议。”
*
黛芙妮的课题很快就收尾结束了。
最近两天的天气都很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黛芙妮拉着已经在家待了一天的伊薇特就要出门。
“妈妈，我不想出门。”伊薇特可怜兮兮地看着黛芙妮，试图撒娇，“前天走了一天，我的脚还很疼，而且宝宝也离不开我……”
小猫叫了两声，跌跌撞撞地跑进了伊薇特的怀里，像是在配合她一样。
伊薇特举起小猫，“你看。”
黛芙妮有些无奈：“宝贝，你已经休息一天了，再累也已经恢复元气了吧？”
伊薇特：“还没有。”
黛芙妮：“……”
她难得没有顺从女儿的心意，而是强行把她拉了起来，带着她出门，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妈妈，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出门啊？真的很累诶……”
伊薇特挽着黛芙妮的手，难得没有保持形象，虚虚靠着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妈妈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让你认识认识。”
伊薇特有了点兴致，好奇地问：“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那个据说帅气幽默身材好，还爱吃醋的人。
好像是叫……叫伊里奇？
伊薇特歪着头想了想，但记忆有点模糊了，不太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黛芙妮随意挥了一下手，表示否定：“当然不是，伊里奇最近还在画图纸，等他有时间了再介绍你认识。”
“那到底是谁啊？”
伊薇特好不容易提起的一点兴致又回落了。
“妈妈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们教令院有个书记官，是妈妈同学院的后辈，人长得帅身材也好，是个高智帅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啊。”
“哦对了，他现在不仅是书记官，还是代理贤者……难得今天他不用加班，正好你们可以见见面。”
伊薇特想起了妈妈跟她说过这个人，据说是学术型的莱欧斯利。
“啊……来真的啊？我以为妈妈你是开玩笑的。”
像莱欧斯利那样脸正身材也正的人可不多，枫丹那么大，伊薇特也就只见到了他一个。
黛芙妮告诉她时，伊薇特还以为妈妈是在开玩笑。
“宝贝，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黛芙妮停下脚步，一脸好笑地看着女儿，劝慰道：“没关系的，就当是交个朋友。妈妈可是用了人情才让他答应出来见见你的。”
在黛芙妮看来，后辈艾尔海森是个真正的天才，他足够聪明，却目空一切。
他知道该怎么说话会让人喜欢，但他偏就讨厌这种无效的社交活动，或许是傲慢，或许是真的不在意，总之一般人很难找到他在哪里。
黛芙妮提出介绍自己女儿给他认识时，艾尔海森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他拒绝这次会面。
但黛芙妮还是把他请了过来，用了一个人情――艾尔海森之前做课题的时候，黛芙妮有给他提供过帮助。
在人情的裹挟下，艾尔海森就算不愿，但也还是选择了赴约。
伊薇特微皱着眉头，还是想要拒绝：“不了吧，我是来考编制的耶，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宝贝，年轻人就是要多交朋友的嘛，你来须弥都第三天了，也才交了卡维这一个朋友，这可不行。”
“也别着急拒绝妈妈，你不如先看看艾尔海森长什么样子，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去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如果你见了他后还是不想，那妈妈尊重你的意愿。”
“况且他还是个书记官，你可以向他请教一下怎么考这个职位的嘛，刚好是个话题。”
说着，黛芙妮指着不远处咖啡馆里坐着的一道青色身影。
青年面无表情，正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坐姿坐在位置上，手上夹着一本书，时不时翻过一页，看得极为认真。
明明只是坐在那，腰板挺直，坐姿勉强也算端正，但散发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气场。
青年的模样极为周正帅气，一头烟灰色短发，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双眼狭长，眼尾上挑。
头顶有根上挑的呆毛，和他冷淡的模样形成了一种反差。
穿着一身高领紧身无袖背心，外搭一件青色与黑色交织的斗篷，戴着一对长长的黑色手套。
手套和背心之间，露出一小节肌肉。
肌肉健壮，线条流畅。
他的头上还挂着非常明显的人物介绍。
【艾尔海森：教令院书记官，代理贤者，知论派天才学者】
“喏，那个就是。”
伊薇特盯着他头顶的人物介绍看。
……须弥的天才是不是有点多了？
伊薇特忍不住腹诽。
她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记忆像是沉重的齿轮，缓缓转动着。
伊薇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脑海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和卡维参观须弥城的那个晚上，在和商贩说话时，回头看见了一道背影。
她的目光从人物介绍移到了艾尔海森那截露出来的手臂上。
眨了眨眼，伊薇特转身拉着黛芙妮的手，一脸认真。
“妈妈，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年轻人就是要多认识些朋友。”
“我觉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正好能交流交流书记官一职招聘的事情，毕竟他当过书记官，向他请教的话，我通过考试的机率也会大一点。”
“妈妈你别误会，我绝对不是因为他帅才这么说的，主要是想要交个朋友！！”
黛芙妮笑得一脸暧昧。
她拍拍女儿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妈妈懂的。”
*
黛芙妮没有和伊薇特一起过去。将伊薇特带来咖啡馆后，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说要去看看她的小男朋友设计图画得怎么样了。
“宝贝，加油拿下这朵高岭之花哦，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黛芙妮女士如是说道。
“妈妈，请不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好吗？”伊薇特有些无奈。
黛芙妮：“艾尔海森是教令院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宝贝，你看看他那张冷峻淡漠的脸，真的不想把他摘下来，让他露出其他表情吗？”
同样是远离人群的高岭之花，艾尔海森看起来和那维莱特不一样。
后者是因为身居高位，为了保持审判的公正，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鲜少会与人来往，但他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是个标准的绅士。
前者则不一样，除了他表示肯定的人外，他都懒得和人交流。
如果说那维莱特是矜贵又不染人间烟火气，那艾尔海森就是倨傲的、漠然的，还散发着bking的气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