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霍骁的声音都不似自己的了,别扭嘶哑,“快把裤子穿上。”
叶婉宁拿出他给的黑色西裤,在自己腰上比划,“我也想穿啊,你看看,这么宽,我一穿上去就往下掉。”
而且裤腿特别长,要卷好几层还往下耷拉,走起路来特别不方便,所以她才不穿的。
就只穿了白衬衫,当裙子穿的。
霍骁:“我不是给你皮带了吗。”
叶婉宁把皮带怼到他面前,“加了皮带也松。”
“行吧。”霍骁咳嗽一声,是他考虑不周了,“但是我最小的衣服只有这套了。”
这还是他刚入伍的时候买的,没想到对叶婉宁来说,还是过大了。
这也难怪,她那么瘦。
刚才弯腰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她宽松后领子露出来的半截蝴蝶骨。
叶婉宁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没事,也就穿这么一天,我现在去把衣服晾了,明天说不定就干了。”
她在客厅里重新挂上一条晾衣绳,将洗好的衣服挂上去。
然后把饭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就去厨房洗碗了。
霍骁继续在客厅里看报纸,偶尔扫一眼厨房。
叶婉宁站在洗手池前,又在哼她那不成曲的小调,宽大的白衬衫,愈发衬得她身段纤细,堪堪遮住她的屁股,露出细长匀称的小腿。
叶婉宁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是他的。
原来女人穿男人的衣服,竟是那样的好看。
霍骁心里就像被一个小钩子轻轻钩了一下,麻痒难耐。
他忍不住看向厨房,一眼又一眼。
耳边突然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惊醒了他。
霍骁抬头一看,是叶婉宁晾的衣服在滴水。
他走到厨房,说,“你衣服没拧干。”
叶婉宁手上全是泡沫,“那你帮我拧一下,谢谢啦。”
她还有好多碗要洗呢。
霍骁叹口气,拿了一个木盆放在晾衣绳底下,挨个挤干净衣服里的水。
衬衣、裤子……白色马甲。
看跟摸在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触手绵软,霍骁的手像被烫到一样,快速地收回。
好在那条内衣上面水分不多,不拧也没关系。
霍骁将其余衣服里的水都拧到木盆里,再用一块抹布擦干净地上的水,就算大功告成了。
叶婉宁已经将碗筷都洗好了,还熬了一锅红糖姜汤。
她的目光在霍骁身上转了一圈,他刚才帮她打伞,衣服也淋得半湿了,“快去洗澡,等会出来喝一碗红糖姜汤。”
霍骁洗澡很快,这是他在部队锻炼出来的。
他刚洗完澡,上身穿了一条白色的棉背心,下身是宽松的裤子,半湿的头发柔和了他刚毅的眉眼。
叶婉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觉得眼前的霍骁,怪有家常气息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霍骁目露疑惑,伸手擦了擦脸。
叶婉宁回过神,递给他一碗红糖姜汤,“没有,来,喝姜汤,能预防感冒的。”
霍骁接过红糖姜汤,抿了一口。
入口便能感受到姜的辛辣味,还有红糖那甜滋滋的味道。
他不太喜欢姜的味道,喝了两口,便一饮而尽。
他将空碗放在桌上,目光忍不住朝叶婉宁望去。
她正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也在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似乎是被姜的味道辣到了,喝两口便吐出粉嫩的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
叶婉宁把满满一碗的姜汤都喝完了,顿感浑身暖和了不少,她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突然看到客厅一角放的书架,上面摆了不少书。
有伟人语录,选集,孙子兵法,《海权对历史的影响》,中外名著,居然还有连环画和故事书,看不出来,霍骁涉猎挺广的啊。
叶婉宁指着一本封面上印着《铡美案》的连环画,眼睛一亮,“这个能不能借我看看?”
霍骁扫了一眼,点头,“可以。”又道,“在家看看就行了,别拿出去。”
“我晓得的。”叶婉宁道。
这些藏书要是外泄,估计会给霍骁带来一些麻烦,毕竟不是看书自由的那个年代。
叶婉宁拿起连环画,彩色封面上是两个像是穿着京剧戏服的一男一女,都画着浓妆。
她翻开书页,内页是黑白的,连环画基本都是画,只有偶尔几页会蹦出几个字,但一点也不影响阅读。
霍骁偶尔扫她一眼,从她的眼神中,表情中,能看出她看得十分津津有味。
有这么好看么?
霍骁忍不住把报纸放下,从书架上也拿了一本连环画,跟叶婉宁一起看了起来。
一时间,满室静谧,只能听到翻页的声音。
叶婉宁看完连环画,已经是九点钟了。
客厅的挂钟发出清脆的铃声,叶婉宁合上书页,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间休息了。
上楼梯的时候,她突然顿了一下,“对了,霍团长,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霍骁从她起身的那刻,心思就已经没放在书上了,闻言便道,“你说。”
叶婉宁抓着扶手,扭过半个身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算了,太晚了,明天再告诉你。”
霍骁刷完牙洗完脸,躺在床上了,还在回想叶婉宁说的那句话。
她有事要跟他说。
是什么事呢?
霍骁双手撑在脑后,看着蚊帐,一点睡意也没有。
第24章 过往
他心里猜想, 会不会叶婉宁要跟他说的是:
她不走了,想求他让她在多住一段时间。
那他要答应吗?
霍骁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的是, 马上答应她, 另一个说的是,晚点再答应她。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甩了甩脑袋, 将杂乱的念头抛诸脑后。
想什么呢, 早就说好了不是么。
翌日, 叶婉宁起床, 第一件事先是去看衣服干了没有。
她走到客厅, 摸了摸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 还只是半干。
好在外面已经出太阳了,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空气中有一种雨后淡淡的泥土清香。
叶婉宁将衣服挪到院子里, 便撸起袖子, 开始准备早餐了。
霍骁的生物钟依旧很准时,他睁开眼睛,果不其然, 又听到了楼下厨房传来的做饭声。
起初, 刚听见这种锅盆菜刀叮当响的声音, 他只觉得烦躁, 后来听习惯了, 倒是听出几分节奏和韵味了。
霍骁没有第一时间起床, 而是在想, 如果有一天,听不见这个声音了, 他会不会觉得不习惯呢?
叶婉宁刚做好早饭,霍骁便下楼了。
他洗漱完,往餐桌上看了一眼,今天吃的是豆腐花。
有甜咸两种口味,甜的是豆腐花上面浇一勺红糖和姜熬的红糖水,洁白如玉的豆花上面点缀着红艳艳的糖水,煞是好看。
咸豆花就复杂一些,白色的豆花上淋了酱油和辣油,更有绿色的葱花,切碎的紫菜,淡红色的小虾米,花生米、榨菜丝点缀其间。
叶婉宁看着两碗豆花,自豪感满满,不枉她起这么早磨黄豆。
她看了霍骁一眼,他黑如墨玉的眼睛底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估计昨晚没睡好吧。
她有些纳罕,昨天一晚上都在下雨,天气十分凉爽,按理来说应该很好入睡的,反正她睡得挺香。
叶婉宁道了声,“早。”然后将两碗甜咸不一的豆花推到霍骁跟前,“你先选。”
有的人爱吃甜豆花,有的人爱吃咸豆花,叶婉宁两种都可以,反正都好吃。
就是不知道霍骁会选那种,所以叶婉宁让他先选。
不过,叶婉宁猜,他估计会选咸豆花吧。
果然,霍骁伸手拿了那碗淋了酱油的咸豆花。
他用勺子挖了一勺豆腐花放进嘴里,豆花入口即化,绵密而嫩滑,在口中流淌,切碎的紫菜和小小的虾米恰到好处的提供了咸味,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将咸豆花吃了个干净。
霍骁放下碗,目光在叶婉宁身上转了一圈,“你昨天要跟我说什么?”
叶婉宁还沉浸在甜豆花的美味之中,昨天煮红糖姜汤和今天做甜豆花用的糖,都是孙红秀和何春雨余给她的。
还有咸豆花上的虾米和紫菜,她虽然没吃,但也能想象得到那种咸鲜的口感。
叶婉宁有些惋惜,要是离开海浪岛,就尝不到这些好吃的了吧。
她回过神,“哦,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到霍骁去部队的时间了,“你先去部队吧,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说。”
霍骁点头,换上衣服去了部队。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的,连季学琛都看出来了,傍晚的时候拉住霍骁问,“你今天咋了?”
霍骁张了张口,想把让叶婉宁留下的事跟季学琛说说,让他给个参考意见。
可一想到季学琛这个大嘴巴,肯定会笑他出尔反尔的。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吐出两个字,“没事。”
季学琛撇撇嘴,“古古怪怪的。”又问,“哎,那位叶姑娘,明天就走了对吧,咱们明天要不要去送别送别啊。”
霍骁脚步不停,“不用。”
留下季学琛在原地,啧一声,“真无情。”
霍骁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房子里亮着橘色的灯光,温馨而动人。
霍骁推开门,叶婉宁正在桌前布菜,橘色的灯光下,她柔美的侧脸染上淡淡的绯红。
见霍骁回来了,她脸上漾起一个笑,神采飞扬,“回来了。”
霍骁喉结滚动,“嗯。”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叶婉宁还没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从部队回来,房子里总是黑黝黝的,空洞洞的,不会亮起灯光,也没有人等他下班,更不会有人跟他说一句,回来了。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他一直都是那样过的,可现在有了对比,他莫名有些贪恋现在的温暖。
霍骁扫了叶婉宁一眼,发现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而他借给她的那套白衬衫和黑西裤,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长椅上。
“快吃饭吧。”叶婉宁坐下,“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今天,是她在霍骁家的最后一天,也是她呆在海浪岛的最后一天,她使出浑身解数,才做出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菜。
猪肉和蟹肉、虾仁做成的狮子头,每一颗都有婴儿拳头大小,在灯光的照耀下,透着好看的酱色。
被切成方形小块的东坡肉,色泽红亮,散发出阵阵馋人的香味。
新鲜的银鱼与蛋液拌匀,做成一道银鱼煎蛋,既保留了银鱼的鲜味,又有鸡蛋的嫩滑,好吃的能让人连舌头都一块咽下去。
主食是秃黄油拌面,螃蟹拆出蟹肉,熬出秃黄油浇在面条上,蟹膏有着独特的沙沙的口感,美味得无法言语。
明明每道菜都很好吃,可不知为何,霍骁有些食不知味。
他挑起一筷子秃黄油拌面放到嘴里。
面是他最喜欢的细面条,秃黄油更是鲜得无与伦比,可他却觉得像在嚼蜡一般。
叶婉宁看他一眼,咬着筷子道,“那个——”
“现在可以说了吗?”
“什么?”叶婉宁愣了愣。
霍骁:“我说,你昨天要跟我说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哦。”叶婉宁道,“我是想说,之前我晒在阳台的金蚝,再过两天就可以吃了,你吃的时候,用锅煎一下,等滋滋冒油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还有还有。”她掰着手指头数,“那个酱牛肉,我看你喜欢吃,就找红秀换了些牛肉票,又酱了一些,就放在五斗橱里,你晚上可以拿来下酒,不过现在天气热,不能放太多天,会放坏,最好两天内吃光哦。”
“腌黄瓜和辣白菜、酸豆角,还有泡椒藕带,我都腌制了一些,就放在厨房靠灶台墙角的玻璃罐子里,这个可以放久一些,你平时喝粥的时候,可以拿一些出来配粥吃,或者拿去部队食堂配馒头吃,也很下饭的。”
“对了,五斗橱里还放着一罐我泡的青梅酒,是酸甜口味的,酒的度数不高,比较适合女孩子喝,你可以试试,要是不喜欢,就送给红秀她们吧。”
她每说一句,就像有羽毛在霍骁心上挠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她都要走了,居然还替他想了这么多。
叶婉宁总算说完了,她抿嘴一笑,脸上一对甜美的酒窝,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都记下了吧?”
霍骁没有接话,而是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吧。”
宋雪梅第一次寄信来说叶婉宁的事的时候,只是在信上模糊地提了一嘴,说这姑娘的家里人对她不好。
叶婉宁此人,当时对霍骁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模糊的形象,当时看完也就过了。
他是在叶婉宁到了海浪岛之后,才开始对她感到好奇,开始慢慢地观察她,才发现,叶婉宁身上有许多异样的地方:
枯黄干燥的头发,瘦得一阵风能吹到似的身体,额头的伤口,小了一截,打着很多补丁,一看就是男款改的衣服,少少的行李,继承奶奶的名字……
霍骁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家里人对她不好。
叶婉宁以为他只是对她的经历感到好奇,反正明天就要走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