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员看向吊梢眼阿婆一家,“你们也听到了,这两位旅客不同意你们继续赖在这。”
另一位乘务员也道,“你们是走呢,还是走呢?”
两位高高大大的男乘务员并排站着,看着还是很能唬人的。
吊梢眼阿婆一下怂了,可她还是舍不得这卧铺,“反正离目的地也就一天时间了,两位同志,你们就让我们再呆一会吧。”她企图求情。
乘务员乐了,“票又不是我买的,你们跟我说没用。”用下巴点了点叶婉宁和腼腆妹子,“你们得跟她两说。”
叶婉宁面无表情,只有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你们要是来,我一定给你们好看的样子。
腼腆妹子则是撇过头去,一句话也不想跟吊梢眼阿婆一家说。
吊梢眼阿婆这下彻底慌了,急忙哀求道,“你把我们赶出去了,我们睡哪啊,我们可是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啊。”
腼腆妹子抿嘴道,“你没站的地方就没站的地方。”她冷哼一声,“反正别来我这。”
她再也不做烂好人了!
吊梢眼阿婆和她媳妇死死抱住卧铺的栏杆,“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走。”
叶婉宁嘴角抽了抽,这由得了你们?
她可是特意喊来了两个又高又壮的男乘务员,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可是,等会。
这吊梢眼阿婆刚才说,要是被赶走,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什么叫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叶婉宁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们不会连站票都没买吧?”
这话一出,吊梢眼阿婆一家的脸色顿时变了。
没错,她们连最便宜的站票都没买,是逃票上来的。
火车到站点的时候,她们一家四口趁着人潮汹涌,从车厢的窗口翻了进去。
因为人太多,乘务员一时管不过来,倒是让他们得了逞。
见吊梢眼阿婆神情异样,叶婉宁还有啥不明白的,看向乘务员,“乘务员同志,他们逃票。”
吊梢眼阿婆的儿子嘴唇发抖,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们、我们没有逃票。”
“没有逃票?”叶婉宁道,“那行啊,你们把票拿出来,乘务员同志都来了,验验票不过分吧?”
吊梢眼阿婆一家,摸遍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掏不出票。
吊梢眼阿婆的儿媳还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的票丢了。”
吊梢眼阿婆的儿子也赶紧描补道,“对,一上来就人挤人的,票不小心弄丢了。”
他还假模假样地怪罪自己的媳妇道,“你这臭婆娘,连四张票都保管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吊梢眼阿婆儿媳点头哈腰地赔罪道,“对对对,都是我不好。”
叶婉宁懒得看他们两个演戏,看向两名乘务员,“同志,他们说丢了四张票。据我所知,六岁以下的小孩是不用买票的。”
她指了指小胖子,“这小孩看着才三四岁的模样,按理来说应该是免票的,难不成他们这么阔气大方,给不满六岁的孩子也买了一张儿童票?”
乘务员扫了吊梢眼阿婆一家一眼,这一家子,看着一副穷酸小气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多买一张票的人。
吊梢眼阿婆的眼珠子乱转,用一口嘶哑难听的嗓音辩解道,“我、我们说错了,丢的是三张票。”
叶婉宁:“我记错了,不满六岁的小孩也是要买票的。”
吊梢眼阿婆眼神闪了闪:“对,对,是四张票。”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讪笑道,“我又记错了,应该是四张票。”
简直是一派胡言。
乘务员同志看着吊梢眼阿婆反反复复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就是在撒谎。
这一家子百分之一百逃了票。
逃票跟霸占人位置的性质是大不一样的。
霸占人位置,好歹还是买了票上火车的,而逃票呢,根本连坐火车的资格都没有。
乘务员平时虽然不大管那些逃票的人,但是被叶婉宁揭露出来,两人也是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将吊梢眼阿婆一家都叉了出去。
被叉出去之前,吊梢眼阿婆还死死地抱住包房的门,企图拖延时间,嘴里更是乱喷污言秽语,“你个死丫头,竟敢诓我,我记住你了!”
叶婉宁掏掏耳朵,百无聊赖地道,“我可记不住你。”
吊梢眼阿婆:……!!!
好在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乘务员还是很给力的,不仅将吊梢眼阿婆一家叉出了包房,还在到站点的时候,将这一家人都轰了出去。
“终于清净了。”
叶婉宁长舒了一口气,舒展地躺在自己的卧铺上,准备小憩一会。
这几天给吊梢眼阿婆一家打扰的,她也没怎么好好休息。
刚闭上眼,衣角就被扯了一下。
叶婉宁无奈地睁开眼,就看见腼腆妹子涨红了脸,声如蚊蝇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说啥?”太小声了,没听见。
“我说——”腼腆妹子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我说谢谢你。”
她感激地看了叶婉宁一眼,要不是叶婉宁,吊梢眼阿婆一家得赖到目的地才走。
现在好了,她们走了,自己就可以独占一张床铺。
而且刚才腼腆妹子自己打扫了一番,虽说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干净,但也比吊梢眼阿婆她们在的时候干净多了,空气中的味道也清新多了。
叶婉宁将脑袋底下的包袱挪了挪,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不用谢,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为了帮我自己。”
不赶走吊梢眼阿婆一家,她也没个清静。
腼腆妹子在叶婉宁的床边坐下,“不管怎么说,你替我赶走了她们,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随便你。”
腼腆妹子掏出一袋茶叶蛋,“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我刚从餐车上买的。”
她不知道怎么感谢叶婉宁好,只好拿出了一袋吃的。
被吊梢眼阿婆一闹,晚饭的时间也过去了,一时半会的乘务员也不会推餐车过来。
叶婉宁还打算灌两口凉白开,忍着饿,明早再吃饭呢,没想到腼腆妹子倒是给了她吃的。
叶婉宁肚子也饿得不行了,便不客气了,道了声谢便接过来。
褐色的茶叶蛋上面遍布网状的裂纹,轻轻一剥,散发出一股扑鼻的茶香,蛋壳里面的蛋白,被酱汁浸润过,透着好看的酱色。
叶婉宁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咕声。
腼腆妹子自己也剥了一个茶叶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的同时,也没忘了问叶婉宁,“好吃吗?”
叶婉宁还没说话,她便一脸感慨地道,“这火车上卖的茶叶蛋可真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茶叶蛋。”
茶叶蛋裹着浓浓的茶香,煮得很是入味,蛋皮富有嚼劲,蛋黄酥软可口,好吃得不得了。
好吃?
叶婉宁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的茶叶蛋,这也叫好吃?
卖相确实不错,可口感却不可恭维。
煮茶叶蛋用的茶叶应该是红茶,绿茶多少有点苦味,煮出来的茶叶蛋也有一股子涩味,实在比不上红茶煮的茶叶蛋香甜可口。
她忍不住在心底叹息,这茶叶蛋要是她自己做的就好了。
她做的茶叶蛋,色香味俱全,不仅颜色鲜亮,茶香浓郁,而且是溏心的,入口有一种浓香、细滑、软糯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优秀的厨师一定是个优秀的吃货。
叶婉宁觉得自己做厨师已经够格了。
做吃货……不对,不能说是吃货,应该说是老饕!
做老饕,她也是很够格的。
真是怀念自己做的菜啊。
叶婉宁很是感慨。
可惜这是在火车上,没那个条件。
叶婉宁真恨不得火车开出飞机的速度,下一秒就到海浪岛。
龙虾、螃蟹、扇贝、大黄鱼、海参、鲍鱼……
那里的海鲜,肯定比茶叶蛋更能让她大显身手。
见叶婉宁表情不对,腼腆妹子追问道,“你不觉得好吃吗?”
叶婉宁勉强吐出三个字,“还行吧。”
腼腆妹子微微张着嘴,很是惊讶,“这茶叶蛋还不够好吃啊。”她眨了眨眼睛,艳羡道,“你一定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真羡慕你。”
叶婉宁看她一眼,“我不光吃过,我还会做比茶叶蛋更好吃的东西。”
叶婉宁赶跑了吊梢眼阿婆一家,她在腼腆妹子眼里,那就是相当厉害的人了。
所以,听叶婉宁说她做的东西比茶叶蛋更好吃,腼腆妹子一点也没觉得她在吹牛,而是双眼冒星星,崇拜地道,“你真厉害啊,我要是有机会能吃到你做的东西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滴。
大家只是偶然坐同一辆火车的旅客,等火车到了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四处分散了。
叶婉宁“嗯嗯”地敷衍了两声,便算回应了。
经历了吊梢眼阿婆的事,又一同分享了茶叶蛋,腼腆妹子觉得她和叶婉宁已经能称得上是革命战友了,很自来熟地道,“对了,还没介绍过自己呢,我叫何春雨。”
“叶婉宁。”
何春雨眨眨眼睛,“婉宁,你是去哪啊?”
还没等叶婉宁说话,何春雨便像竹筒倒绿豆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了出来,“我是去海浪岛的,你应该没听说过海浪岛吧,我和你说哦,海浪岛可好玩了,你有机会一定要来我家做客,我请你吃水果和海鲜。”
第12章 麦芒针眼
真没想到,何春雨这个腼腆妹子,熟了以后居然是个话痨。
宋雪梅说过,要去海浪岛,得先坐火车到广省的江市闻县,然后再从闻县坐船到海浪岛。
宋雪梅还特意叮嘱了叶婉宁,让她下了火车一定要换乘船。
所以,火车的目的地是广省,叶婉宁就想当然地以为何春雨是广省人,也是去广省的。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去海浪岛的。
跟她是同一个目的地。
叶婉宁表情很是复杂。
何春雨说完,看向叶婉宁,“你是去哪的啊?”
叶婉宁在她的一脸期待中,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海浪岛。”
“天啊。”何春雨惊喜得不行,一把握住叶婉宁的双手,“我们居然是同一个目的地。”
她半是好奇半是同情地问叶婉宁,“所以你是有亲戚在海浪岛上吗?”
何春雨记得,叶婉宁说过,她妈早死,她爸用最后的积蓄给她买了一张卧铺票去海浪岛投奔亲戚。
叶婉宁:……
“额,是这样的,其实我扯了一点小谎。”叶婉宁道,“车票不是我爸给我买的,是……我另一个亲戚替我买的。”
“哦……”何春雨没有多想,继续做好奇宝宝,“那你亲戚叫什么名字啊。”
她双眼一亮,“说不定我认识呢。”
不怪何春雨这么热情,两人出门在外,居然能去同一个地方,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海浪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口也不少,同名同姓的人更是多。
何春雨不可能这么巧就认识霍骁,所以叶婉宁也没多想,直言道,“霍骁,他在南海舰队当团长。”
何春雨愣了一愣,“哪个霍,哪个骁?”
叶婉宁也愣住了,“霍去病的霍,骁勇的骁。”
“哎呀妈呀!”何春雨一拍大腿,惊喜万分地道,“你居然是霍团长的亲戚。”
听起来,何春雨像是认识霍骁的。
叶婉宁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跟宋阿姨熟,但不代表她跟宋阿姨的儿子熟啊。
何春雨仔细看了看叶婉宁的脸,犹豫道,“可是,婉宁,你跟霍团长,好像长得不太像啊。”
霍骁丰神俊朗,肩宽腿长,在整个军属大院都是出了名的好相貌。
而叶婉宁……干枯毛躁的头发,黝黑粗糙的皮肤,瘦弱的犹如一阵风就能吹倒,除了一双大眼睛能称得上是明亮,还真算不上是什么美人。
虽说何春雨对她很有好感,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叶婉宁好看。
而且,这两人虽说是远房亲戚,可既然是亲戚,总该有些相似的地方吧?
她倒是没注意,叶婉宁称呼霍骁不叫霍骁或者霍大哥,反倒是很客气地尊称一句霍团长。
叶婉宁面不改色地忽悠道,“我是他小姑的婆婆的外甥的姨丈的外祖母的弟弟的女儿。”
何春雨被她这一长串的姑啊婆啊丈啊外祖母的,都快绕晕了,“哦哦,这隔的是有点远,难怪你跟霍团长不太像呢。”
她又看了看叶婉宁,摇了摇头,“性子也不太像。”
叶婉宁倒是奇了,问道,“霍团长是个什么性子?”
何春雨一脸的讳莫如深外加一言难尽,“等你接触到你就知道了。”
叶婉宁呆了呆,看何春雨这反应,霍骁不像个好相处的性子啊。
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宋阿姨这么好说话,她以为霍骁也跟他妈一样,和善热情又大方呢。
但是看何春雨的脸色,不太像啊。
这位霍团长该不会……脾气很不好吧?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叶婉宁索性起了另一个话头,“你是怎么认识霍团长的?”
“我怎么不认识。”何春雨道,“我爱人跟他一个团的,是他们团的营长。”
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巧了!
难怪何春雨对霍骁这么了解呢,合着人家爱人就在霍骁的手底下做事。
何春雨道,“你要是来投奔霍团长的,以后就得住在军属大院了吧,太好了,我也住在那,以后我们就可以一块聊天了。”
“海浪岛可好了,遍地都是海鲜,到时候我带你去赶海。”
“你爱不爱吃辣,岛上有一种辣椒叫黄灯笼辣椒,比普通的辣椒都要辣,可是特别好吃,特别够味。”
“还有椰子水,椰子水就是椰子树结的果实椰子里面的汁水,喝起来清甜无比,我保证,你只要喝上一口,以后再也喝不下去其他的饮料,哪怕是橘子汽水也不行。”
何春雨想到椰子水的清甜,还有黄灯笼辣椒那辛辣的味道,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作为一个川省人,她可是无辣不欢。
这次回家探亲,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过黄灯笼辣椒了,甚是怀念。
何春雨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刚还说没机会吃到你做的好吃的呢,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她拉着叶婉宁的衣角撒娇道,“等到了海浪岛,你一定要做好吃的给我尝尝。”
叶婉宁:“……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