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说:“我现在没有方便的联系方式,不如三日后,早八点,我们约在红星街丽娜咖啡厅吧。”
白特助说:“可以,可以,我们的人一定准时到达。”
挂断杜若的电话,白特助拿着文件推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袁霆川正眯着眼睛半倚靠在椅子里,似乎正在休息,办公桌上的电话机里有声音传来:“堂兄,我找的赌石师都是大师级别的,有多年的丰富经验,但这个东西,从来都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谁也说不准啊?这事他真不赖我。”
第18章 古玩街
白特助轻手轻脚的把手里的文件轻轻的放在办公桌上,恭敬的站立在一侧等候。
电话机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解释着。
椅子上的男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有搭在扶手上劲瘦的手指在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着。
说话的人似乎越来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轻,到后来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忐忑:“堂兄……”
袁霆川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平缓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公司派去的人员名单我已经看过了,是谁同意你临时换将的?”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急切:“不是我要换的呀,是二叔说这是公司的临时决定,可是现在他不承认了呀?”
袁霆川低沉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负责人是你,临时换将的也是你,把你调到海外分公司去,也是我的决定。”
电话里的人声音又急切起来,袁霆川突然睁开眼睛,他的视线扫过白特助。
白清上前一步伸手挂断了电话。
袁霆川的手指轻点在文件上,他说:“上次送霍老的东西,他还满意吗?”
白特助轻声说:“霍老让我转达对您的谢意。”
他的视线轻轻的在袁霆川不辨喜怒的脸上滑过,斟酌着说:“提起这件东西,那位杜女士今天还联系过我,她有一件帝王绿的吊坠儿,想要出手。”
袁霆川的眉头动了一下,他听杨老说过,上次的那件翡翠是杜女士捡漏得来的,那这次的帝王绿……
这位杜女士有点儿意思。
他说:“价格从优,东西入手之后,送来给我瞧瞧。”
白特助轻声的说了一声“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杜若挂了电话,走出公共电话亭,站在街边琢磨了一下,既然已经迟到了,就当请假好了,反正现在五组她是老大,她说了算。
杜若打了个出租车,去了古玩一条街。
临山市的经济一直还算发达,又是省会城市,离港城也不远,“乱世买黄金,盛世藏古董”,改革开放以后,古玩一条街又迅速的发展起来,日渐繁荣。
刚走到街角,就能陆陆续续的看见零星的古玩店铺和小摊子。
杜若也不着急,背着手,一样一样的看过去,跟别人不同的是,她不但看东西,她也看人。
每当一件物品快成交的时候,双方头上的红线总是在拉扯着,如果价格还算公道,红线的涨幅就有限,如果有人捡了大漏,头上的红线就会长一大截儿,还挺有意思的。
杜若一路上看的津津有味儿,这可比电视剧有趣多了。
越往前走,店铺和摊位就越多,到了古玩街上,更是一家挨着一家,门口的小摊子也是摆的满满当当的。
东西也挺全,金的银的玉的,瓷的陶的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
杜若正在看一把青铜剑,那老板说:“这把剑可不一般,这是越王勾践剑,越王勾践知道吗?就是卧薪尝胆的那一位。
知道啥叫卧薪吧?这一位主儿可是个狠人呐,柴火堆上都能睡得着,这就是他当年的那把剑!”
那摊主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点了两下头,表示他说的可都是真话,这剑可来头不小。
杜若实在没忍住,笑了。
“越王勾践剑”?这把剑要是真的,这家伙可贪大事了,那是国家一级文物,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能轮到他吗?
见杜若一脸的不相信,那小摊主有点急了,他瞪着眼睛说:“我这一把青铜剑可是真的,如假包换!不信你看这个,这都是同一批来的货。”
他说着就从底下拿出一个大袋子,那袋子脏兮兮的,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都有,他一样一样拿给杜若看。
“看着没有?这是当年杨家将用的铁枪头。”
“这个,这是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从那个谁那儿弄来的和氏璧。”
“这个就厉害了,是当年杨贵妃梳头的镜子。”
杜若让他逗的忍不住笑了。
这人也太有意思了,现在忽悠人都这么低级的吗?
她刚这么想着,就听旁边的一位摊主抬高了声音说:“二十块钱?这可是当年乾隆爷用过的夜壶,您就给二十块钱说的过去吗?不行!怎么也得三十块钱!”
杜若…………
现在tຊ都这么一言难尽的吗?
很快,她就发现了,卖东西的人笑嘻嘻的浑不在意,买东西的也笑眯眯的不太在乎。
好吧,她懂了,这小摊子的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图一乐呵。
她也笑眯眯的问那个小摊主:“你们这么卖货?要是被人捡了漏怎么办呢?”
小摊主见她已经看明白了一二,也笑眯眯的说:“能捡着漏,说明您行大运呗,能让您捡去,说明这就不是我的财。”
哎呦喂,心态不错呀。
杜若伸手拎起一只黑乎乎的碗,说道:“我就要这个了。”
那摊主瞄了一眼,笑呵呵的问:“这里头外头都黑漆漆的,也不好看呐,你看旁边那个金碗多漂亮?”
杜若把金碗拿起来对比了一下,她说:“这个金碗太大了,这得装多少饭呢?两碗还不得干下去半锅呀?
我们家那人本来就饭量大,纯纯的是个饭桶,还给他弄这么个碗,一锅饭就给他一个人吃得了。”
小摊主听得乐了,他说:“嫂子,你也太抠门了,光让人家干活,连饭都舍不得给吃啊?”
杜若说:“你可拉倒吧,他干那点活都不够买米的,我就要这个小碗了,两块钱,你卖吗?”
小摊主笑着说:“这位大姐,我卖的是古董,不是收破烂的。”
杜若眨了眨眼睛:“我买的就是古董啊?古董好啊,没准儿还能捡个漏呢。”
那小摊主被她逗的笑的不行,他说道:“成了,咱也别逗了,二十块钱您拿去。”
杜若伸手比了一下,说:“他那个那么大,我这个这么小,你也要二十块钱啊?”
小摊主无语了:“大姐,古董有那么算的吗?”这大姐真个是外行啊。
第19章 谁把谁当傻子?
旁边又有客人来看东西,这小摊主也没心思逗笑了,他说:“咱俩也不啰嗦,十块钱您拿去,行就行,不行您再看看。”
杜若拿着黑碗纠结的往旁边的摊子上看了一眼,递过去十块钱,她说:“行吧,要不你把那个小镜子也给我?”
小摊主笑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杜若一眼:“大姐,您别逗笑了,我这镜子确实不是杨贵妃用过的,却是货真价实的青铜古镜,您要是买镜子搭个碗,我没准儿就给您了。”
杜若心里一惊,她突然想起了猫碗的故事,好家伙,能在这里摆摊的,都不是一般人呢,这是谁把谁当傻子呢?
那小摊主利落的把碗包了一下,随手拽了一个塑料袋,笑眯眯的递给杜若:“大姐您拿好,多谢您照顾我生意,咱俩下回再见了。”
杜若郁闷的接过塑料袋,漫不经心的把它拎在手里,眼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青铜镜,她说:“好吧。”
杜若转身接着往前逛,走了几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清雍正乌金釉碗啊,十块钱,不错,不错,今天没白来。
乌金釉是一种名贵的高温颜色釉,起创于康熙年间,真正成熟是雍正时期,这碗釉色均匀,大约是雍正时期的真品。
想起那小摊主头上反复跳动的红线,杜若笑了。
杜若把碗抱在怀里,她侥有兴趣的看着这些人头上的横线。
横线的跳动,有的时候剧烈,有的时候微弱,杜若判断应该跟东西的价值有关系。
这一圈儿看下来,她有点惊讶了。
摊子前面的买主儿,破财的不少啊。
这才八十年代后期,这摊子上的假货就得达到一半了,哎呦喂,怪不得有的人玩古董玩的倾家荡产呢,这里边的水可是太深了。
突然,她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头上的横线一点儿波动都没有,这挺奇怪的。
杜若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摊位前面蹲着一个身上衣服都是补丁的大嫂,这在省城里可不多见。
特别是现在,都已经改革开放十来年了,穿旧衣服的人不少,有一两个补丁的也常见。
特别是小孩子的裤子,刮破的没刮破的,通常都会在膝盖上打一层补丁,一般都是家里的奶奶或姥姥愿意这么干。
但像这位嫂子,这个年纪的,身上衣服布料都洗的发白,还打着好几个补丁的,就不太常见了。
就听她说:“俺男人砸坏了腿,急着用钱做手术嘞,俺们农村人手里哪有那么多钱呢?这些真是俺家的老物件,您就多给几个呗?”
摊主说:“大嫂子,不是我没有同情心,我说句难听的话,现在来这儿的人,真是什么花样都有。
前天,隔壁摊子的老吴就打了一回眼,就是因为同情人家带着孩子饿的没饭吃,结果就是一个局儿。”
那大嫂子着急的说:“大兄弟,俺说的都是实话呀,要不你跟俺到医院去看看?”
小摊主说:“嫂子,我就是摆摊做小买卖的,不是做慈善的,我自己家里也穷的快吃不上饭了,咱都是苦命人,你这东西我就能出五百块钱,你要一千块钱,真是谈不拢。”
那嫂子说:“俺婆婆说了,这是传家的东西,咋能不值钱呢?”
小摊主说:“嫂子,你这个青铜酒樽是真东西,这是商朝的,得有好几千年了,可我这是小本生意我只能出五百块钱。”
那嫂子急切的拿起一块玉饰说:“这个不值钱吗?俺婆婆说了,这可是玉的。”
小摊主叹着气说:“大嫂子,你这是货真价实的古玉,你说那个店铺里的老板不收,他那是压你的价呢,我倒是有心要收,可我没那么多钱呢。
您这是好东西,千万别便宜出手了,谁捡着都是发财了,不过我兜里就五百块钱,要不先借给你?”
那嫂子也没办法,她说:“俺男人的腿得两千多块钱才能治好呢。
这要是能卖一千块,俺回家把老家的房子地都卖掉,再少借点就够了,你给五百块差的太多了,这饥荒得啥时候才能还完呢?”
小摊主说:“我这不是也穷嘛,我要是不穷,我就当帮帮你了,我也没办法呀,我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瘫在炕上呢。”
杜若上前一步说:“大嫂子,你的东西我能看看吗?”
那嫂子马上站起身,把手在衣服上不自觉的搓了两下,她说:“大妹子,你看吧。”
杜若漫不经心的在她的小兜里翻了两下,只有三件东西,一个玉饰,一个酒樽,一个小铜钩。
杜若看了她的头顶一眼,这一次有了波动,有意思。
杜若说:“你这都是铜的呀,也不值什么钱,倒是这个玉的还值两个钱,既然这个摊主出五百块钱,那我就出八百块钱,这个样子的玉我还没见过呢,买回家研究研究。”
那位大嫂跟摊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含着几分笑意,这女的穿的挺漂亮的,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眼光么,就是个纯纯的棒槌。
还金的铜的玉的?这古董能那么看吗?
那嫂子说:“大妹子,我男人等着救命呢,你能不能再加点儿?”
杜若纠结了一下,她站起身说:“那我就不要了,也就那一个玉的值点钱,我看也不值八百块,刚才那个摊子上比这个大的玉佩才二百呢。”
那嫂子见她真的转身就走,顿时有点急了,能遇见一条大鱼可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一个脑子缺了根弦的女同志,就更不容易遇见了。
她伸出双手拦住杜若说:“八百块钱就八百块钱,实在不行,俺回乡下再找亲戚们借点儿。”
杜若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要反悔了。
那小摊主说:“这位女同志,可没有你这么办事的,古玩街的规矩懂不懂?我们俩正谈生意呢,你从中间插了一杠子,本来就是你不对。
现在你还想出尔反尔,那怎么行呢?价钱是你开的,你就得认哪。
再说这个大嫂子也不容易,人家家里有病人呢?我看你也不差钱,就当做做好事了。”
第20章 双簧
杜若似乎被他说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她说:“行吧,你给我包起来吧,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那大嫂子高兴的说:“多谢你了,大妹子,你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杜若笑了,她自己好心有没有好报就不知道了,这两个人骗钱是肯定要破财的。
杜若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点了八张递过去。
或许是钱已经到手了,那位大嫂子瞬间气质大变,她对着太阳光一张一张的验着钞票,有看不准的,就递给旁边的小摊主。
两个人验完钞票,看着目瞪口呆的杜若,不由得都笑了。
杜若好像刚刚明白什么,她气哼哼的跺了跺脚,转身大步的走了。
身后两个人笑嘻嘻的,那个大嫂子几步跨到小摊子的后面,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对那个男的说:“可累死我了,下回我卖货,你到前头去。”
那男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你说那个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咱别卖漏了吧?”
他又埋怨的说:“我都说了,随便扔个东西tຊ进去,那个铁片子就挺好,你非得放个玉的进去。”
那女的说:“你可拉倒吧,本来那个铜钩子就只值三块两块的,破铜樽也是个假的,你再不放点儿勾眼睛的东西,这局还能做吗?”
那男的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我看那破玩意也不值钱,中间还弄个庙门,这往哪嘎达挂呀?”
杜若心里乐开了花,好东西啊,亭阁凤舟人物簪饰,明代的,国家博物馆里收藏了一件类似的,她印象深刻着呢。
其实这件东西,不是直接佩戴在头上的,所以看着有点特别。
在明代,已婚的女子,出席隆重场合的时候,通常会将发髻梳到头顶,再戴上一个“发罩”。
“发罩”的材料多种多样,有金的银的,篾丝的,还有头发做的,就叫做“狄髻”。
“狄髻”的外面再罩上一层纱,戴上各种的发簪,包括“分心”“挑心”“满冠”“虫草簪”“花鸟簪”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