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来的时候，办公室内的人都走了，黎若茗就一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边看手机边吃饭。
“好巧呀。”
闻声抬头，赵瑜和李敏静端着盘子在她对面坐下。
原以为黎若茗主动离职，没想到还能在公司的食堂碰见对方。而且，上午来收拾工位的人好像还是楼上的，偏Mary姐又不告诉她们黎若茗的去向，赵瑜便扯着李敏静过来问。
黎若茗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便不再看：“嗯。”
赵瑜难得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朝着李敏静使使眼神，心中不平极了。
正当赵瑜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一群人路过黎若茗的身边，自然地与她打了个招呼，黎若茗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
赵瑜下意识望过去，眼尖地瞄见了其中一个人的工牌，上面写着所属部门。
居然真的调到了楼上。
果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早知道就不和黎若茗说那些话了，她八成觉得这个人很好笑吧。
黎若茗吃完饭，准备起身离开，又被赵瑜喊着。她缓慢地回过头，赵瑜却没了声。
“怎么了？”黎若茗眉目低垂，像是随口一问。
赵瑜莫名发怵，她的嘴唇抖了抖，努力从中吐出几个字：“……你怎么突然换了部门？”
黎若茗笑了。
“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黎若茗微微歪过头，“毕竟，你们把我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
“……”
赵瑜猛然抓住李敏静的手，她看着倏然变了脸色的黎若茗，心中无语，身边的李敏静却冷不丁出声：“我们是说起过你，但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离开吧？”
说起过你。
小事。
黎若茗的笑意骤然加深，她端起盘子，幽幽道：“对，我就是这么小题大做。所以，给你们提个醒，就算只是惹到我一点点，我也会加倍，不，加十万倍百万倍的还回来咯，可千万要小心啊。”
赵瑜和李敏静面面相觑，黎若茗却利落地起身离开。
她走之后，面色难看的赵瑜小声问道：“……应该不会吧？估计就是狐假虎威，又不是什么正牌女朋友，靠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哦？”
李敏静只望着黎若茗离开的那个出口，不发一语。
良久，她才沉声道：“没关系，我爸会帮我们的，怕她做什么。”
赵瑜嗯了声，心中的乌云也散了些。
*
一整个下午，沈司聿没再来找她，黎若茗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发现，这里的工作虽然容易上手，却不容易往深里学。入门简单，晋级却有点难度。
整理资料的时候，黎若茗就找到了好几个自己的知识盲区。幸好，手边还有电脑，身边还有人可以请教。
下班的时间一到，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步履匆匆。
才过了几分钟，工位里只剩下黎若茗一个人。
关掉电脑，黎若茗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给沈司聿发了个消息。他们现在就在一层楼，要是时间合适，不分开走也可以，省的他又吃飞醋。
——“你好了吗？”
——“嗯，过来。”
——“？你出来吧？我就不过去了。”
——“……过来拿资料。”
居然不是所谓的教学？
黎若茗半信半疑，到底还是迈出脚步，一路挪到他办公室的门口，然后轻敲了声门。见有人应答，黎若茗才推开门，走进去。
沈司聿站在窗边，半转过身，一半逆着光。
黎若茗站在原地，没动，说：“我来了。”
“看见了。”沈司聿懒懒掀起眼皮，学说她的废话。
“……”
沈司聿又挑了下眉，问：“怎么不过来？”
静了几秒。
黎若茗还是极为乖巧地挪了过去，最后在距离沈司聿半米距离的位置站定。沈司聿全程注视着她，最后才从一旁的桌边拿过一个文件夹，递给她。
黎若茗接过去，翻了几页，准备先粗粗浏览一下。
“之后你跟我做这个项目。”
黎若茗点点头，目光仍然凝在那纸上，她又翻了几页，动作倏然慢下来。
周边俱静，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大清楚。
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黎若茗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三个字——
徐泽清。
徐泽清，黎若茗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她从未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
“怎么了？”沈司聿走到她身边，打破了这阵诡异的寂静。
黎若茗掐了下指尖，才回过神，合拢文件夹，若无其事道：“……没事。”
她尽量避着点就好。
沈司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滞了几秒，才缓缓移开。片刻，他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出办公室，说：“那回家吧。”
黎若茗没多问，看着沈司聿按下电梯，之后跟着他走进去。
门关上，电梯内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下降。
黎若茗盯着那跳动的红色，不由出神，直到沈司聿挠了下她的手心，黎若茗才机械般地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怔怔地动了动唇。
“这么不专心？”沈司聿的手覆上她的唇，轻轻地贴着。
黎若茗微微睁大了眼，想要往后退，却迟了几秒。
猝不及防的，沈司聿吻了下来，舌尖探入，肆无忌惮地游动着。
飞速下降的数字还亮着红色。
像是从高空坠下，黎若茗的心跳声快的可怕。
第33章 尝尝药味
数字还在变动，黎若茗眼睁睁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
可沈司聿迟迟没有松开她，他还在往里探，吻得越发缠绵。
失重的感觉并着快感齐齐涌入，黎若茗呜咽了几声，才边咬沈司聿的唇，边去推搡他的胸膛。
万一到时候门开了，有人站在外面，他们接吻的场景一定会被看见的……
心跳失控，在最后的几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黎若茗一把推开了沈司聿。
嘀的一声，门开了。
清新凉爽的空气闯入，缓解着这片空间里的闷热，但电梯里的两个人却迟迟没有走出去。
黎若茗喘着气，还沉浸在那无尽快感和恐慌当中，与沈司聿分开之后，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在她的身后，沈司聿的呼吸声也不轻，但他调整的更快。不一会儿，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拉着黎若茗出了电梯，一路上了车。
乔瞧还是没在。
扣上副驾驶位置的安全带时，黎若茗忍不住想，但她没再问原因。
一路无言。
黎若茗直觉沈司聿的心情不大妙，但她自己也是。更何况，这短短的时间内，黎若茗还没有想好让沈司聿知道自己的全部，徐泽清和林妍的事情自然也包括在内。
只是，到时候，徐泽清会说这些吗？
应该不会吧。
他若是要点脸，就该好好履行约定，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
但这一次，或许只是个巧合，徐泽清大概也没料到她会在沈司聿身边，沈司聿会准备带她一起去做这个项目。
门外是从厨房里传出的水声。
进家门之后，沈司聿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却还是去了厨房。
黎若茗坐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最终还是点开手机，找到徐泽清的联系方式，选择添加。
他没马上通过，或许是在忙。
等了会，黎若茗还是将手机放下，走到厨房里，从后面圈住沈司聿的腰，蹭了蹭，问：“怎么都不说话？”
沈司聿的身形顿了顿，半响，他才反问：“一直不说话的难道不是你？”
“……”
黎若茗自知遮掩不过，只能随意拣了些事，说自己工作太累才老是恍神。也不知沈司聿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散步回来，沈司聿又端来一碗中药，味道很是奇特。
看着棕褐色的液体，黎若茗还没喝，喉间就先泛起一股怪味，她忍不住呕了声。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黎若茗到底还是将其咽下肚子，又喝了杯水，调和舌尖上苦涩的味道。
“很苦吗？”
沈司聿只知道沈明舒不喜欢喝药，但并不知道这药的具体滋味。现下看黎若茗如此难熬，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黎若茗心绪一转，直接凑过去碰他嘴唇，将稀释过的气息渡过去。
文字上的诸多形容，怎么比得上亲自体验一回呢？
沈司聿下意识撬开黎若茗的唇，等感受到不对，愣了一下，黎若茗已然松开唇，笑着看他神情变换。
他的舌尖甚至还微微探出了些。
都成习惯性反应了。
欣赏完沈司聿难得的吃瘪，黎若茗就将碗放到厨房水槽，然后逃之夭夭，从沈司聿面前溜走了。
他还站在桌前，无声无响，片刻后才轻笑一声，动了身形。
*
临近春节假期，工作量几乎呈现指数式的爆炸性增长。
一开始，沈司聿还能勉强抽出时间陪她回家，但成堆的工作事务悉数压了下来后，他有时候连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没了，只能先让乔瞧送她回去。
又是一天。
黎若茗没让乔瞧送她，一回去就待在家里实在没什么意思，她决定自己出去透口气，再买点新的菜回去做。
厨房里的食材好像确实少了许多。
黎若茗列了个清单，就关掉电脑，准备离开。沈司聿没在她身边，黎若茗便还是坐普通电梯。刷完卡出大门的时候，黎若茗低着头去找导航。
附近好像就有家超市，步行几分钟就可以走到。
“……若茗。”
忽而，隐隐约约之中，黎若茗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起初，黎若茗还以为是办公室里的同事姐姐，回过头才发现是徐泽清。
他变化很大。
深蓝色的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人也瘦了许多，却也显得更加精神。
与从前那个只会躲在门后，听着他爸妈对着她极尽侮辱的人不一样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定在原地，不安地摩挲着手上的腕表。
见黎若茗回头，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局促不安，或许还夹杂着些许懊悔。
为什么要叫住她……
可当黎若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的时候，徐泽清还是下意识地追了上去，挡在她身前，不让她轻易离开。
“有事情吗？”黎若茗的目光虚虚落在他身边，语气平淡无波。
“……”
沉默了几秒，徐泽清才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磕磕绊绊道：“……我、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徐泽清没有明说那个她是谁，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那是谁。
林妍。
黎若茗曾经的好朋友，徐泽清的女朋友。
不，现在是前女友了。
“所以？”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黎若茗的心中陡然燃起一股无名火，她的语气直转而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需要我提醒你，我们之前的约定吗？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你们亲口答应我的。”
徐泽清面色一白。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刻。黎若茗被爸妈骂走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日渐疏离，再次近距离遇见对方的时候，就是林妍强吻他的那一瞬。
直到现在，徐泽清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林妍会突然吻他，黎若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街口。
可命运就是如此巧合，将他们三个人凑到了一起。自此，黎若茗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而林妍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我知道。”徐泽清牢牢地攥着手，眉头紧皱，他低下声音，像是恳求，“我也没想过还能遇见你，我们今天相遇一定是上天怜悯我，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我怕再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抬起眼，仿佛用尽全身气力，才挤出几个字：“我还是喜欢你。除了你，我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从前都是我的错，但我现在只想好好弥补你，用尽一切弥补你，好吗？”
和林妍在一起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不然那时候林妍主动贴上来，他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就接受了。
从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有黎若茗一个人。
幸好，在结婚之前，他还是想明白了。他还是要追求黎若茗，和她结婚，除她之外，谁都不可以。
他不会再将就一次了。
徐泽清呼吸紧促，原本笔挺的身姿也弯了下来，他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比从前更美了。
看出徐泽清眼中近乎痴迷的情绪，黎若茗厌恶地挪开了眼，压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冷冷道：“想要弥补我？怎么，你要将你爸妈逐出家门啊？”
徐泽清没料到她还会记得这一茬，神色一滞，不明所以地问：“……啊？”
过了几秒，瞅见黎若茗的愤怒，他才从过往的零星记忆中找到了一些场景，他连忙找补：“你知道的，天底下哪有父母不关心子女？我爸妈当时确实是有点过分，还闹到你家里去，但那也是关心则乱。你这样善良的人，肯定会理解他们的，对不对？”
黎若茗盯着他良久，倏然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这个妈宝男，别以为打扮得人模人样，别人就看不出你的禽兽本色了。别再出现在我身边，要是再骚扰我，我就算把自己扯进去，也要扒掉你的狗皮，让其他人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垃圾货色。”
“……你、你怎么能骂人呢？”
徐泽清根本没想到记忆中温温柔柔的黎若茗突然开始骂他，还用上了“禽兽”“垃圾货色”“狗皮”这样的字眼。
这是能用来形容他的吗？
没关系，黎若茗一定是对他有误解，解开误会之后他们一定还能甜甜蜜蜜的。
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绪后，徐泽清丝毫不慌，想要继续张口解释，却被黎若茗的最后一句话堵住。
“滚。要是不将就的话，正好孤独终老，曝尸荒野，回归大自然好了。”
说完，黎若茗直接推开他，往前走，噔噔噔地离开了。
徐泽清再也无法告诉自己，这还是记忆中那个乖乖巧巧的女孩了。
哎，原本美好的记忆都被这一刻撕碎，早知道就不要喊住她了。
多可惜啊，一个多好的女孩子，现在变成这样的泼妇，亏他还抱了想要和她重归于好，然后结婚的心思，甚至还愿意为了她顶撞父母。
他失神地垂下眼，打开手机，找到林妍的消息框。分手之后，他和林妍也没有互删，毕竟都是同学嘛，多个朋友多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