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君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11 17:14:57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推了韩嫣一把,虎子立刻脚底抹油开溜。解小菲扶起韩嫣,假意追了几步,“臭小子,跑的倒是快,有再落我手里的一天,看到时候我怎么收拾他。”
  “算了,小解哥哥,好歹荷包没丢。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解小菲嘿嘿笑,“最近街上不太平,荷包看紧了,切莫放在显眼处,给贼偷了,你该哭鼻子。”
  “荷包没几个钱,却有一块爹爹送的生肖玉玦,丢了我可能真会哭鼻子。”韩嫣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玉珏,雕的龙形,玉质细密,洁白莹润,十分漂亮。
  解小菲说:“这么好看的玉珏怎么不佩戴?”
  “本来戴着的,担心丢放荷包里了,还是差点丢了。下次再也不敢带出来了。”
  解小菲傻盯着她玉雪可爱的脸傻笑,“你来东市干嘛?”
  “我娘叫我买菜,买的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我正好回衙门,顺路,咱们一起走吧。”
  路上两人相谈甚欢,为感谢解小菲帮她保住荷包,韩嫣邀他晚上来家里吃饭,解小菲岂有不顺竿爬的道理,“好,晚上我和小杞一起回去。”
  不知不觉走到了县衙门口,解小菲问韩嫣进不进去看韩杞,韩嫣摇头说不了,她直接家去。
  两人挥手道别。这边黄胖子大头菜押了两个小贼回来,解小菲跟他们说两句话的功夫,路口传来少女尖叫。
  仇璋策马打北面过来,路口处与韩嫣碰个正着。韩嫣不料突然冲出来一匹神骏宝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仇璋急扯缰绳,马儿人立而起,韩嫣看它蹄子高高仰起,踢中了还有好?膝盖一软,摔在了地上。
  仇璋控着缰绳,往旁一扯,马蹄落在侧方,未伤韩嫣分毫。
  解小菲飞过来扶起韩嫣,“有没有摔着哪,啊?”
  韩嫣瞥一眼肥马轻裘的仇璋,粉颈低垂,低低道:“没、没摔着。”
  仇璋翻身下马,捡起滚落的菜篮,交到韩嫣手里,“下次走路看着点。”顺手把缰绳扔给解小菲,“马牵去马厩饮水。”
  嘱咐完,并不理会韩嫣怎样,甩手进了衙署。
  韩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书上果然不欺人,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解小菲私下抱不平,“明明是你差点撞到人,怎么叫人家看着点。”
  韩嫣捏竹篮的手不自觉收紧,芳心可可道:“是我不好,没有看路。”
  “他骑马的不看路,叫你看什么路。”
  韩嫣不吱声了。顿上片时,问解小菲,“他……这个人是谁呀?”
  “噢,他是我们县丞,姓仇。”
  “原来是县丞,难怪仪容这样不俗。”
  “什么?”韩嫣说话声音突然蚂蚁似的小,解小菲没听清。
  “没什么。”韩嫣脸上一红,“我回家了,小解哥哥,咱们晚上见。”
  “嗯,晚上见。”
  分别之后,解小菲把仇璋的马送去饮水。
  回到班房,解小菲和韩杞提了他遇见韩嫣的事,又讲了韩嫣请他晚上家去吃饭。
  韩杞“哦”了一声,没多大反应了。
  解小菲说:“你怎么没反应呢?”
  韩杞说:“我娘很喜欢你,你去吃饭我没意见。”
  “真的吗?伯母喜欢我?”解小菲暗喜,“那你以后可不可以经常请我去你家吃饭?”
  韩杞,“……你想去随时去好了,干嘛要我请……”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解小菲搂住韩杞,勾肩搭背,热情至极。
  韩杞最讨厌两个大男人跟小娘子似的挨挨贴贴,往边儿上挪了一屁股,解小菲跟过来,“说起来,上次那件事,你说下次和我说,究竟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要告诉你,你莫再问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告诉我。”解小菲按住韩杞肩膀,阻止他逃走,“吊了人家好几日胃口,不说绝不让你走。”
  两人就势拆了几招,难分高下,一时谁也胜不了谁。
  韩杞给他缠得没法儿,问他说:“假如和小姐有关,你还要听么?”
  解小菲闻说和李纤凝有关,更要听了。
  韩杞酝酿半晌开口,“我怀疑曹腾的死和她有关。”
  解小菲脑子不记事,回想半日回想起来这个曹腾是何许人也,骤然大叫起来,“你说什么蠢话,曹腾是天仙子是杀的,和小姐有什么干系?”
  “假如小姐就是那个所谓的天仙子呢?”
  “什么?”
  韩杞也知道自己的揣测过于匪夷所思,低下头,“我只是随口说说,天仙子的作案时间和她的年龄对不上。”
  “这种事是随口说的嘛。”解小菲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她,不就因为她是县令的亲生女儿嘛,你看着她别扭,可也不应该往她身上泼脏水呀。眼下有司正严查,平白无故的,再遭来无妄之灾。”
  “我没有泼她脏水,我有证据。”韩杞激动起身,“至少曹腾一案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
  班房里两排箱柜,留着给衙役放置个人物品。韩杞走到他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根烧残的火把。
  “一根破火把你收着它干嘛?”
  “搜山那晚,你还记得小姜提到过,他和乙郎的火把有倒刺,给乙郎削去了一块吗?”
  解小菲挠挠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后来他们的火把为曹腾所夺,奇怪的是曹腾死亡现场的火把却并非那支,是也不是?”
  解小菲呼吸渐渐屏住,“是……”
  “假如曹腾的火把不是小姜他们那支,那么那支火把哪里去了?是不是可以解释成被凶手拿错了?”
  “是可以这么解释……”
  “你且看这支火把。”
  韩杞双手执着火把,握柄那头对着解小菲,那里分明有一处削痕。
  “后来我分别找小姜和乙郎确认过,证实这支火把正是他们当晚所持的那一把。”
  解小菲定住心神,问:“这支火把你打哪找到的?”
  韩杞看着解小菲的眼睛,说出了那个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解小菲在经过短暂的错愕后迅速否定了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离谱念头,“纵算你是在小姐坠落的山坳里捡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小姐绝不会是凶手!”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我就是肯定!我相信小姐!”
  “这就是我不愿意和你说的原因,你被感情蒙蔽了双目。”
  “你跟我走!”解小菲忽然捉住他手腕,不由分说往外面扯。
  “去哪?”
  “去找小姐当面对质!”
  韩杞震惊于他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她真是凶手,你这样做会打草惊蛇?”
  “惊个狗屁的蛇,我说了,小姐不可能是凶手。”解小菲夺过韩杞手里的火把,“你不去我去。”
  韩杞悔不当初,他低估了解小菲对李纤凝的感情和在意程度,而今唯有硬着头皮跟上。
第40章 蛾眉月篇(其三)糖脆饼
  李纤凝一盏桂圆汤喝见了底,捏羹匙舀盏底的桂圆吃。
  这几天她就好这口,一天之内,非喝上三五盏不能罢休,若非素馨拦着,十碗八碗也不在话下。除此以外,蜜饯、糕点也不少吃。人肉眼可见的圆润了。
  解小菲未经通传,擅入她闺房,倒把她嚇一跳,桂圆肉卡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拍胸顺气的当儿,韩杞紧跟着进来。
  “你们两个皮痒,等不及挨板子了?内宅也是随便入的?”李纤凝捏起丝帕擦试嘴角黏腻的汤渍,辞色锋利。
  解小菲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礼数,直问道:“小姐我问你,曹腾是不是你杀的?”
  “哪来的疯话?”李纤凝斜眼睨他,缓缓放下手中瓷盏。
  解小菲拿出火把给她看,“这是小姜的火把,它原该在曹腾手里,为何到了小姐手里?”
  李纤凝云里雾里,“没头没尾,说的是哪门子的事。从头说来,仔细地说。”
  解小菲方欲开口,韩杞突然上前,讲了搜山那夜他如何发现火把不对劲儿,如何折返山中寻找火把。李纤凝静静听毕,才算明白过来,何以韩杞这阵子总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敢情拿她当杀人犯呢。不觉冷笑:“难为你了,将这火把保存许久,天天盘算这事儿,幸苦了。”
  韩杞恨恨地盯着她,什么叫盘算,好似他吃饱了没事干,天天腹内寻思的都是怎么算计她。恕他还没那么无聊。
  “所以你做何解释?”
  “是啊,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解小菲挣到前面问,被李纤凝甩了一耳刮子,“没出息的东西,听别人几句挑拨,便火急火燎地来质问我,白跟了我这些年。”
  李纤凝力道不浅,解小菲原地打了个转儿,稳住身形,揉着红肿的面皮,委屈巴巴,“人家也是关心你……”
  李纤凝夹他一眼。气闷略平复,这才道:“没错,这是我的火把。”
  韩杞不料她这般轻易承认,紧张地等待下文。
  解小菲等不及,追着问,“曹腾从小姜手里抢来的火把,如何落到了小姐手里?”
  “他袭击了小姜他们后,我和他遇上了,一番撕扯后,不慎坠崖。火把应是那个时候搞错了。”
  “这么简单?”韩杞不信。
  “不然呢?”李纤凝斜眼睨他。
  “假如事情经过这么简单,你为何不曾提及?”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提它干嘛?”李纤凝反问。
  韩杞沉默。
  解小菲手舞足蹈,“我就说小姐不是凶手,小杞就会瞎寻思,甚至于揣测小姐是天仙子,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韩杞恨不得把他嘴巴缝上。
  李纤凝冷哼道:“这般盼着我行差踏错,遭劫遇难,好似我死了你和你那妹妹就能成为李家的嫡子嫡女,登堂入室。死了这条心吧,有我母亲在一日,你们甭想踏进李家半步。”
  她这话正戳中韩杞痛穴,韩杞血直往两颊冲,“你说什么?”
  解小菲忙拦在他俩之间,“那个小杞,该问的也问了,咱回吧。”
  “李小姐是不是搞错了,我姓韩不姓李,你李家再好,我不觊觎,莫把我想做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姓韩,却认姓李的做爹,未知你的身生父亲九泉之下得知做何感想?能不能安息?”
  韩杞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两只拳头捏的格格响,眼睛直欲喷出火来。偏偏还击不了,他为人偏执要强,唯独母亲做外室这件事叫他永远抬不起头。
  趁着情绪失控之前,韩杞夺门而出。
  解小菲顿足,吼李纤凝,“小姐,你干嘛呀,说话净往人心窝子上捅,小杞那么一个人,都快叫你气哭了。”
  “小杞小杞,叫的倒是亲热。若非他主动招惹,你看我搭理他?一个小妇之子,没的自降身份!”
  李纤凝这会儿脾气大,解小菲不敢迎风上,赶着追韩杞去了。
  经此一遭,韩杞再也不叫李含章爹了,家里衙里,一律只称县令。
  李含章初时纳闷,其后从解小菲嘴里了解前因后果,并不敢找李纤凝分辩,惟叹息而已。
  他与秦氏初初相好那阵,韩杞只有七岁,韩嫣三岁不到。小丫头嘴甜,不出几个月就爹不离口了,哄得他心花怒放,比他亲生的闺女还得亲近。叫他怎能不爱?
  再说韩杞,他自幼性子孤僻,与亡父感情深。一时之间接受不来他。他也没操之过急,教他读书写字,知他好舞枪棒,也找师父教他,完全当自己的孩子教养,天长日久,一块石头也捂热了。总算这一二年间韩杞也肯叫他爹了,谁承望……心里直后悔把他安排进衙门。
  不碰上李纤凝,什么事都没了。
  李纤凝问仇璋委托他办的事如何了,有没有眉目。仇璋说他找他八叔谈过,京兆府极其重视此案,会同大理寺一道调查,参与者不过六七人,皆系京兆尹与大理寺卿钦点,旁人插手不得。
  李纤凝细品其意,道:“上头怀疑有内鬼呢。”
  “正是此意。”仇璋道,“天仙子每次作案皆能快官府一步,很难不使人怀疑他在官府中有内应,更有甚者他本人即是官府中人。”
  李纤凝捧着手炉忖度,“自元和八年至今,横跨十四年光阴,天仙子共做下十一起案子,其中四起出自我县、三起出自京兆府、两起出自大理寺,还有两起出自长安县。案件分散于不同有司,纵算他有内应,难道可以遍布两衙一府一寺不成?”
  “这也正是令我八叔头疼的地方。”仇璋叹息,“势力渗透进各级有司,轻而易举获取案件细节,找到凶手,进而杀害凶手,每次总能抢先官府一步,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李纤凝无意识拨弄手炉里的灰,“假如我们想错了,有司里无内鬼呢?”
  “你有什么想法?”
  “纵观天仙子案,遇害者皆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这一类案子时间跨度长,影响恶劣。几乎每一起皆为坊间百姓所热议,天仙子必然有所耳闻。最了解这类连环凶手的人,往往是另一个和他们旗鼓相当的连环凶手。他可以通过极少量的线索分析出对方的种种特征,进而锁定对方。”
  “不乏这种可能,只是如此一来,想要抓到他不啻登天。”
  一番话说下来,两人皆默了。
  “你说……”满室寂静中,李纤凝斟酌着开口,“天仙子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
  “为什么这么说,柔兰一案给你的灵感吗?”仇璋笑。
  “自古以来,连环凶案的凶手皆系男人,为什么不能出一个女凶手。”
  “也许吧。天仙子这名字很适合女人。”
  “若能捕获,于愿足矣。”李纤凝感慨。
  “怕是没这个机会了。”仇璋上前搂住她,“明年我们就得成亲了,你也该收收心,省得日后天天拘在家里不习惯。”
  “说的就是这回事,要不我们推迟成亲吧?”
  “推迟到什么时候,等你成了老妪,我成了老翁,白发苍苍了再拜堂?”
  “好主意,两个白发苍苍的翁妪穿红着绿,拜堂成亲,想想便觉有趣。”
  “有趣个鬼,我还要同你生儿育女呢。两个白发苍苍的翁妪如何生儿育女?”
  李纤凝但笑不语。细看那笑,竟有几分萧索之意。
  “阿凝。”
  “嗯?”
  “你想我们生几个孩子?”
  “一儿一女最好了,同我们家一样。”
  “那先有儿子好还是先有女儿好?”
  “先有女儿好。”
  “为何?”
  “我希望我的女儿是姐姐。”
  仇璋暗笑,“你自幼被你哥哥娇宠着长大,我还当你会想咱们的女儿也有一个宠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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