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家人商量,要不要把岗位卖给副站长,只要有空缺,他儿子就能回来。
可对方已经恨上了,也不想花钱买回去,他想要的是吴永兴白手送给他。
那可是六百多块。
吴家也不富裕,当即就表示不乐意了。
他就一直在粮站苦熬,每一天都很痛苦。
可看到家人期待的眼神,他一次一次的妥协了。
他有个青梅竹马,原本就约好,等他找到工作,两人就正式结成革命友谊,两家人都十分看好他们,但副站长又岂会让他如意。
自己的儿子在乡下受苦,结果得了好处的人想要结婚过好日子,不可能的。
他用了一种很是残忍的方式分开了两人。
吴永兴带着悲凉的声音讲述着那天的事情:“那天副站长破天荒的没有挑刺,我以为他气消了...”
谁知道这个副站长完全没想过放过他。
他找了一个寡妇,等在他回家的路边,然后看到他的衣角时,就直接跳河了。
吴永兴看到那身影,想也没想,就跳下河救了人。
也是这一跳,他跟青梅竹马的情谊没了。
第248章 坟山的尸体02】
那寡妇哭喊着她的身子被吴永兴碰到了,如果不娶她,那就只能再死一次。
吴永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能不想看到有人死,结果就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阿音真的是个顶顶好的人,她得知此事后,还来安慰我,可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我心如刀绞,我不想娶那寡妇,只能拖着...”
说到这,吴永兴咧开嘴大笑,眼泪流进嘴里,很是苦涩,他这才知道,原来死后的眼泪,居然比黄莲还苦。
副站长看他一直耗着,就怂恿寡妇去上门闹,还表示如果不娶她,就去举报他。
那些年一个个被下放,他不怕,可他家里人怕了。
他结婚了,可对象不是阿音。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笑过,至于寡妇,厌恶还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同房。
只是半个月后,他的阿音也因为落水,被人给救了。
“哈哈哈,你不会猜到救阿音的谁..”
“副站长。”
吴永兴一愣,随后狂笑:“是他,是他,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那么巧合,可偏偏没有证据,阿音不想嫁,她找了父母买了一堆礼物去感谢,对方嘴上笑眯眯地,转头就有流言蜚语传出来了。”
一个个指着阿音说她道德败坏,说她不知廉耻,说她身子被人摸过了,甚至还有男人尾随她,问她多少钱能摸一次。
她原本是供销社的一名销售员,每次见到顾客都是笑眯眯的,跟其他服务员不一样,当初还因为这被夸过。
但是那时候,成为了压垮她的一根稻草。
“男女老少都跑去指责阿音,说她笑眯眯是为了勾引男人,说她不要脸...”
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能承受住这一些,她在绝望的时候,上吊了,但是被担心她的吴永兴救了回来。
结果被尾随而来的寡妇发现,指着阿音大骂不要脸,是狐狸精。
最后的最后,阿音嫁给了副站长的大儿子。
“他大儿子是个傻的,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打人发脾气...”
吴永兴望着远方,脑海里全是阿音瘦弱的身影,她眼睛里也没有光,有的是绝望。
“那个大儿子打阿音了?”
“打了,他们家的人还教那个大傻个,说只要打了她,就有糖吃,后面打的越欢了,直到有一次把阿音打流产了。”
吴永兴绝望地望着姜时:“你知道么,那个大儿子压根不能人道,那她的孩子是谁的?”
姜时嘴巴张了张,想说还能是谁的,不就是副站长的,可他的背脊已经被压得很弯很弯了,她不知道自己回答他的问题,会不会让他彻底爆发,索性闭上嘴,摇了摇头。
“其实你猜到了,对不对?”
“呵呵呵,是副站长的,你可能也不知道,我那个媳妇,还是副站长的情人,我跟阿音逃不掉...”
“后来啊,阿音死了,她实在受不了,自杀了,我看着她手腕上卷了皮的伤口,我就知道她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阿音啊,最怕疼了,可她硬是咬下来了,那伤口很深很深,深到见骨。”
阿音死了,吴永兴也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可偏偏这时候高考恢复了,副站长的儿子考上了中专。
他们一家在庆祝的时候,寡妇在数落他家里人,活生生把自己的母亲气得中风了,连年都没过完,就撒手人寰了。
两个月后,他父亲买菜回家,看到寡妇跟副站长在床上鬼魂,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磕在了桌角上,送进了医院。
他用尽了全力告诉自己真相后,就撒手人寰了。
“我一直以为革委会被清查的时候,他会被带出来,可居然没事,还变成了粮站的站长,可笑啊...”
想到这些过往,吴永兴扯了扯嘴角:“同志,虽然你能看到我,但是我这个事情,你还是别管了。”
“嗯?”
“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县委,一个部队,女同志在这世道本来就过得比较辛苦,你好不容易挡了警察同志,别为我冒险,不值得。”
姜时眼里闪过一丝愣然,眼眸中的怒意也被压抑了下来,她缓缓起身,一脸肃穆:“吴同志,警察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我的职责是替冤魂了却执念,不管哪一个,我都会管。”
“可是...”
“如果你不去做,我不去做,大家都不做,我们国家何来的正义?我在你眼里可能很渺小,可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我身后站着的是国家,是组织,他们从来都不会、不愿、也不肯让蛀虫侵害群众的利益。”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吴永兴枯败的内心,好像被阳光照耀,给人一种透过昏暗的光亮...
第249章 坟山的尸体03】
“姜队,死者的衣物被丢的到处都是,不过好奇怪,里面有一封举报信。”
赵敬田把衣服找了回来,看着信封上写着举报信三个字,眼皮直跳。
“收好,带回去。”
“是!”
孙伟铭也给发现尸体的那户人家录完口供回来了:“姜队,那户人家之前被下放了,77年平凡的时候原本没想回来,上面有人找了好几次,才决定回来的,这不就来拜拜过世的家人,谁知道就发现了尸体。”
“回去。”
“是!”
赵敬田来车,带着孙伟铭跟姜时回了警局,一并拉回去的,还有吴永兴的尸体。
“他是冻死的。”
“那他怎么还脱衣服?”
孙伟铭看着放证物,一脸的好奇。
“确实会这样的,我老家是那边冬天零下几十度,有人冻死了,死前也会把自己衣服脱光,后来有下放的专家说,这是失温症。”
赵敬田倒是见怪不怪,他老家那边,冬天就有人喝酒后倒在外面,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就赤身裸体的,起初他都联想到这些。
知道死者的死法无可疑时,视线都聚集到了举报信上,姜时站在一旁,让他们拆了查看里面的内容。
两人起初还没反应,等看完后,眼中满是愤怒,赵敬田更是拳头捏的嘎嘎响。
“如何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啊!”
孙伟铭咬牙切齿道,恨不得撕了副站长。
“吴永兴去派出所报过案,但是对方以别人的家事为由拒绝调查。”
姜时的话,让两人一顿,这副站长固然可恨,可如果有人能调查一下,也不能到此地步。
“你们也不用如此,上面知道刑侦的重要性,所以已经在大学特意开了该专业,我们国家一步步走来确实很困难,但是很多东西也在一点点完善,派出所没做到的有我们,赵同志、孙同志,我们不能辜负国家对我们的期望,也不能让群众失望。”
赵敬田跟孙伟铭闻言,心头好像热血奔腾,第一次发现身上的担子那么重。
看着两人挺起的胸膛,姜时很满意,果然多读书多看报是有用的。
“你们去找一下当初那家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
“是!”
此时此刻的两人,别提多积极。
姜时这边给陈颂打去了电话。
“陈颂,是我。”
“出事了?”
“嗯,是这样这样...”
姜时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把他都给说沉默了,好一会才忍着怒意开口:“我马上汇报。”
“陈颂。”
“嗯?”
“我希望连根拔起,如果上面要包庇,我不介意自己动手,所以,我做好了回长蒲村的准备了。”
“不会的。”
挂完电话的陈颂内心很沉重,他是知道姜时是说到做到的,如果组织让她失望,她可能会闹得非常大,不过这事,大概他爷爷陈述这边的人会反对,不过有孔老爷子的人脉,她最后肯定会得偿所愿的。
赵敬田跟孙伟铭第二天回到局里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们两人去看了阿音的父母。
“他们明明才四十多岁,可苍老的仿佛六七十岁,真的看到都心酸。”
原本以为这事很难推进,结果第三天的时候,县委书记被带走了,部队的某个人也被带去谈话了。
第五天,成为站长的傅站长,也被带走了,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站长也被找去了解情况。
第六天,寡妇被找到,直接被带到了公安局。
这期间,最忙的要属姜时了。
一个个嘴硬的很,她的真言符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县委书记当初包庇弟弟,亲口承认了。
部队某人倒是不知这事,可他家人借着他的名号欺压百姓,证据确凿,他直接被退伍了。
傅站长被带到公安局后十分的冷静,他都想好如何回答了,结果发现没人搭理他,他看着门外忙碌的警察,内心开始有点不安。
姜时带着赵敬田跟孙伟铭,直接略过傅站长,去了隔壁房间,他如坐针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审问他?”
“熬着吧,先瓦解他的冷静。”
“姜队,怪不得都说你是审训高手。”
“......”
被拍马屁的姜时一点都不开心,因为她完全不懂。
“姓名!”
“杨...杨香椿。”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不...不知道...”
姜时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三十多岁,很美,举手投足间有着道不尽的韵味,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狼狈为奸。
“我其实很不理解。”
“什么?”
杨香椿没反应过来,这同志说话太跳跃了,一时间有点跟不上。
“明明是傅站长欺负了你,结果你最后帮着他害人。”
第250章 坟山的尸体04】
杨香椿被她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你...”
“助纣为虐开心吗?你晚上睡得着吗?阿音说她好疼好疼,左手的手筋断了,是她自己割的,她好疼,每一天每一晚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疼,她让我问问你,为什么...当初为什么把她推下河。”
姜时明明是平铺直述的说这些话,可越说越让杨香椿觉得冰冷,一阵冷风吹过,打打了一个哆嗦,恍惚间看到了那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人,她表情木讷,歪着脑袋,一遍一遍地闻着自己:“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杨香椿被吓得瑟瑟发抖,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哐当的声音:“走开!走开!!”
她的反应,姜时看在眼里,只是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杨香椿,你的报应来了...”
“不!!”
杨香椿眼睁睁看着那人飘到自己面前,血肉模糊,舌头伸长:“不是我害你的,你去找傅站长啊,是他,是他!”
“跟我什么关系,我只是跟吴永兴结婚而已,你不一样,你还跟有夫之妇搂搂抱抱,不要脸的明明是你...是你!!”
指责别人,永远都是最轻松的,杨香椿好似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那半透明的人影:“是你勾引我丈夫的,你还有脸来找我,你...”
姜时不耐烦的敲了一下桌子:“杨香椿,谎话说一百次就成真了?没骗过别人,结果把自己骗过去了?吴永兴跟你成婚后,怕连累阿音,可都是躲得远远地,唯一一次还是阿音存了死志,她父母担忧上门找他去开解的,他只是把人从绳子上救下来,你全都知道,不是吗?”
杨香椿瞳孔缩了缩,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怎么会都不知道,不可能啊...
“吴永兴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不可能的啊...他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啊...”
“因为你们,他的父母死了,他的阿音死了,他没有出路,冻死在阿音的坟头,因为失温症,死前自己把衣服脱得精光,可他自觉对不起阿音,一直到底都跪在那。”
杨香椿捂着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终于鼓足勇气望向那道身影,过往的一切都涌上心头,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交代了一切。
“我一直知道她的存在,她跟吴永兴在整条街都很出名,两人从小感情就好,一个个都夸他们是金童玉女,我啊就不一样了...”
杨香椿跟阿音一比,有着截然相反的人生,她的父母不疼爱她,嫁了人没到半年,丈夫因为喝醉酒吐了,没及时发现,直接窒息死了。
她丈夫是粮站的人,傅站长当时来过一次,看到她就上了心,趁着她殓葬丈夫的时候,摸上了床。
一旁的孙伟铭气得眼睛都瞪直了:“你没告他?”
“告?我公公还在粮站,而且当初他都看到了。”
“靠!”
孙伟铭是气得爆粗口,这都是什么烂人啊。
杨香椿好像没听到一样,她早就麻木了,有一就有二,她彻底成为了傅站长在外的情人。
“后来啊,他跟我说要给我找一个好人家,我才知道吴永兴得罪了他。”
“你还答应了?”
孙伟铭觉得这个杨香椿有病,自己都是受害者,还帮着人去害别人。
“为什么不?吴永兴在那可是出了名的好男人,我嫁给他反正不会亏。”
杨香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得意。
“你看到吴永兴跟阿音那么痛苦,就没点愧疚?”
“愧疚?不,没有,我看到只觉得痛快,凭什么好事都是别人的,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
只是杨香椿自己也没料到,嫁给吴永兴,是这辈子过得最舒服的日子。
虽然他不待见自己,恨自己,可吴家对她还是不错的,不缺她吃,不缺她穿,甚至工资也会给她一半,只是这个男人拒绝跟自己发生关系,他每天都很痛苦的呆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