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的衣服了。”
她一向不成穿超过两天的衣服，而且她现在确实穿得挺隆重的，但是并非不保暖，她还套了一件针织毛衣外套呢，就从家门到车库的距离，实在没必要。
“矫情！”
陈牧扬低斥了一句，不过也并非真的嫌弃，嘴角上是挂着笑的。他没折回去将衣服放起，而是将它拿到了车后座上放着。
陆蕴书觉得他这是多此一举。
这个人，总在不该细心体贴的地方，表现出莫名其妙的体贴。
不过她很快就清楚，这不是莫名其妙……
这件大衣，发挥了它的实际作用。
陆蕴书在墓园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无比感激他多带了一件衣服，可又忍不住生气。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是来这里啊？”
第133章 要求
“你没问。”
陆蕴书一时语塞。
她是没问，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这是陆蕴书第一次来这里。
没错，陈牧扬的母亲在陈家，似乎是一个不可提及的名词一样，不会有人说起她曾经什么样，也不会有人谈及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没得，哪天走，忌日更不会大操大办。
就是陈牧扬……她也很少听他提及。
人……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一样。
“我妈最爱的花，是小雏菊。”
陈牧扬将一束小雏菊放到那冰冷的墓前。视线落在上边那个小小的遗像上。
黑白的颜色。
圆形的相框里，女人梳着一个复古的垂肩发型，在发尾做了些外扣点缀，衬得她大气的面容在端庄之中，又有一点小俏皮。
陆蕴书想，陈牧扬的母亲，大抵生前，也是一个非常讲究，对时尚潮流非常有研究的贵太太。
“小雏菊的花语是纯洁而美好的爱。”
、陈牧扬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睛里难得流露出几分吃惊的情绪。
他怅然道：“我妈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太过天真了，世界上哪有这种东西，她终究为她的天真买了单。”
陆蕴书不太喜欢陈牧扬这么说，她想反驳，她的父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碰上另一个很好的人，两个人在灵魂上高度的契合，是可以做到所谓的纯洁美好的。
还有蒋旭……
他对她的感情……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纯洁而美好，从来不奢求任何回报，但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相信阿姨赤诚而热烈的相信那一刻，应该是幸福的，那就不需要为她感到遗憾惋惜。”
“嗯，”陈牧扬低低地应一声，表示认同她的话，不过再多的，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了。
他只告诉她，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十月十八号。
“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来的，陈家已经基本没有人记得她了。”
“嗯。”
她回了一句，但是没有后文，或许她该感性一点，说没关系，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过来，但这个承诺太虚假了，在这样的场合说，她怕遭到天打雷劈。
“陆蕴书。”陈牧扬忽然唤她的名字，手伸过来，与人十指交扣。
陆蕴书扫了一眼交握的手，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陈家，谁都可以忘了她，唯独我不行，所以……你也不可以，知道吗？”
她以什么身份不可以啊？
陈牧扬凭什么这么要求她？
心中无数个无语的念头闪过，最终还是决定尊重一下逝者，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点头的一瞬，陆蕴书明显感觉到握着的手颤了一下。
他……在紧张？
陈牧扬居然也会有紧张的时候，这个发现叫她煞为吃惊。
陆蕴书没碰到过，哪怕是许悠宁出事的时候，他最多也不过是急躁，没有紧张的。
在她这里。
陈牧扬的形象……除了之前的几次发疯行为以外，基本上属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种。
说得好听点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难听了就是死装，她甚至怀疑过他没有这种情绪。
但这仿佛也只是她的错觉而已，那一瞬过后，又恢复了常态。
他一张死人脸立在那里，也没有其它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相片。
分明他还是那么讨厌，可在这一刻，陆蕴书竟然有种想抱抱他的感觉，有些荒唐。
她没有这么做，只是就这样，安静地待在他身边。
……
两人在墓园待了好半天才下山。
回去路上，陈牧扬气压一直很低，不肯开口说一句话，陆蕴书是个识趣的人，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一些旧事，也不多问。
回到车里，主动接过了司机的位置，问：“回家还是去公司？”
“都不去，去白鸽。”
“白鸽会所”是顾一铭的产业，会员制的地方，身上没点身份，都进不去。
陆蕴书曾经在那里抓到过陈牧扬两回，但都当做不认识。
毕竟当时两人不过是名存实亡的未婚夫妻而已，他从来不肯让她踏入他真正的朋友社交圈。
车子到楼下时，陆蕴书主动开口，“我就不上去了，车放这里，我给周庄打电话，让他过来。”
“他有别的事要忙。”
不过这到底是他们男人间的聚会，他也没邀请陆蕴书进去。
这是她早就习惯的事，不觉其它，下了车，她打了个车回公司。
孟佳怡早早的在公司里等她了。
“这是你要的资料和计划书。”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陆蕴书接过，没仔细看，直接丢到了一旁。
“既然你有想法，那就按照你的计划实行吧，这是你的实习期。”
她拍了拍人的肩膀，“不要让我失望。”
这东西不过就是走个流程，她哥那边肯定清楚，不会让她太认真，看这种垃圾，不过是浪费她的时间。
孟佳怡恨恨咬牙，本以为蒙混过关却没想杀出来这一道。
陆蕴书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道：“不服气是吗，那就主动离职滚蛋，不然在我身边，就得接受我的做事方式，收起你这副傲慢的姿态！”
她办公室开着门，这道声音穿过空气传到外间，好多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陆蕴书是故意的。
她就是做给别人看，告诉他们，哪怕现在自己失势了，也不是随意一个人都可以骑到她头上来的。
尤其是仗着自己有些靠山身份的人！
……
陆蕴书是在晚上八点左右接到的电话。
赶过来的时候，陈牧扬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他向来做事有分寸，就是应酬，也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毕竟有陈家这层关系在，多少人求着合作呢，没事不会那么不识趣，灌他酒。
上一次……是她算计了人，他被下放权力丢到A市。
“嫂子。”
顾一铭主动与她打招呼。
陆蕴书点点头，“嗯。”
她扫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陈牧扬，道：“麻烦你找两个人帮我将他带下去。”
“当然。”
顾一铭跟陈牧扬的关系她是清楚的，只是他不提，她就当不知道而已。
他帮着她将人带上车，给陈牧扬系好安全带，在陆蕴书要发动车子走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人。
“怎么了？”陆蕴书问。
顾一铭瞧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陈牧扬，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别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他只是习惯将事情藏在心里而已，他母亲的事，在他这里始终过不去。”
每年的今天，陈牧扬都会来这里卖醉，只是以往……他尊重他的意见，留了人，所以陆蕴书并不清楚。
陆蕴书觉得自己挺冷漠的，听到这句话，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触，谁还没点一直过不去的伤痛呢。
她爸爸……还有那一次的绑架……
“我知道了。”
陆蕴书握紧了方向盘，一只脚踩上油门，又听人道：“他挺喜欢你的。”
第134章 开除
陆蕴书有一瞬脑子轰然炸开。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顾一铭是他的朋友，他现在这个样子，需要人照顾，说点好听的，也无可厚非，想清楚这一点，陆蕴书权当玩笑话听了。
“嗯。”她应声，“我知道了。”
……
陆蕴书艰难的将陈牧扬带回去，给他收拾齐整，闲下来看了眼手机，就看到了李芳的朋友圈更新。
是陈启杰带着她出去度假，画面上的两人在酒店，陈启杰搂着她的腰，李芳笑的一脸幸福，那一套真丝睡衣下，红色的珠宝项链要闪瞎人的眼。
或许是夜晚的寂静总会让人的心变得柔软，白日里，陈牧扬说，没人记得他母亲的忌日，陆蕴书感触并没有太深，好像那种成年人的世界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也正常。
唏嘘但理解。
可这会儿，看着因母亲而伤神的陈牧扬，再对比那边的一片岁月静好，陆蕴书忽然觉得心不由刺痛，她抬手，轻抚上他的脸，顺着人的轮廓在细细勾勒着。
她在心疼他。
陆蕴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怎么可以心疼他呢？
她惊恐不已，抽身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给自己一个劲儿的猛灌水，往脸上泼。
“清醒一点！”
陆蕴书混着水珠拍打着自己的脸，对着镜子警告道：“别忘了你今天到底是拜了谁所赐，不要随意被迷惑。”
为了不叫自己陷入这种情绪里，迷失心神，陆蕴书决定出去走走。
她给周庄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照顾着。
“大晚上的，麻烦你了，费用我会另外给你结。”
他是领陈牧扬工资的，可这又不是上班时间，这不属于人的工作范畴，要人做事，就得出足够的钱。
这一点，陆蕴书懂。
爸爸一直这么教她的。
为了方便随时召唤，陈牧扬给周庄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走哪条道都很方便，不过半个小时，就按照地址，到了她家门口。
陆蕴书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她嘱咐一句：“他在里边，我有点事，今晚麻烦你了。”
“应该的。”
陆蕴书给他让了道。
……
出来后的陆蕴书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开着车在街上肆意乱逛着。
江城是个不夜城，晚上也很热闹，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恍惚想，时间却是过得好快，转眼她就在江城住了快四年了。
从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习惯……
三四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
……
陆蕴书不知不觉转到了蒋旭的住处楼下，这是个普通的住宅区，没有什么高端的设施，就是门口的保安，都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不怎么尽职，在廊亭里昏昏欲睡。
平时的小区很是热闹，广场挤满了人，有些在跳广场舞，有些在带孩子，还有些年轻的小子，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不过大抵因为下过雨，天又冷的缘故，今天的广场很是冷清，路上偶尔才见一个行人。
陆蕴书记得，以前每次饭后，蒋旭会拉着她到楼下散步。
他说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忙碌的工作中停下脚步，回头看，身边是爱人。
他甚至认真的规划过了他们的以后。
他说自己在努力攒钱，现在有几十万的存款，再凑一凑，可以买一个一百多的平层。
房子可能有点小，委屈她了，但是将来再有机会，可以置换……
然后再养上一只猫，一只狗，一家四口……
陆蕴书自己有很多的物业，她并没有太将这当作一回事，但听他的描述，她自己也会不觉幻想过这样的生活。
那是什么样子呢？
不用争来斗去。
在忙碌的一天结束后，回家会看到他为她准备的丰盛晚餐。
他会过来拥住她，告诉自己，这一天辛苦了，她真棒。
他们会一起带着猫猫狗狗下楼散步，一起回家，再有一点时间，两个人就猫在一处，随便选一个电影来看。
或许看法会小有不同，引起一些无聊的争吵，不过最后，他总是会妥协。
日子好像很平静，没什么波澜，但是日常中又带着点温馨美好。
陆蕴书想，她是喜欢的。
她并不是很介意蒋旭的家庭，而且他们家也不算差，甚至勉强也算是言情书网，父母都是做老师的，氛围又友好开明……
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她会为了他向家里争取的。
只是蒋旭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想到这儿，陆蕴书不禁鼻间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抽过两张纸巾，擦掉眼里的泪，收敛住有些放飞的思绪。
她不应该再想这些了。
自己应该专注于在对付陈牧扬的事情上。
“嗯。”
是这样的。
她告诫自己，手握紧方向盘，正欲走，却是被一道车影夺去了视线。
是蒋旭的车。
在他后边的，是孟佳怡的车。
她太过张扬了，每次过来都开着她这辆帕拉梅拉，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身后还有人撑腰一样。
陆蕴书对她……是印象深刻。
两人的车几乎同时停下来，孟佳怡下车，追上蒋旭，拉住他的手，“蒋医生。”
暮色下，陆蕴书看不太清楚蒋旭的表情，不过他动作很大，可以看得到是做了一个甩开的举动。
他俩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她记得孟佳怡才学成回来不久，他们之间……
也许她不该管，毕竟现在她没什么立场，可是行动似乎比脑子要转得快，来不及思考太多，她已经下车走到两人跟前。
看到她出现，孟佳怡并不怵，甚至有点挑衅的意思，她挑了一下眉，道：“怎么，老板打算跟我抢男人吧？”
陆蕴书避开她的话，冷声道：“我现在宣布，你被开除了！”
孟佳怡娇俏的小脸在黑暗中被炸得惨白，“你敢开除我！”
“陆蕴书，我是陆董事长亲自指派的人，你敢……”
“亲自指派，很了不起吗？”陆蕴书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你尽可以去告状，但我想，如果爷爷知道，他高薪聘进来的人，不过是个连基本工作都完成不了，还不思上进，只知道追着男人跑，败坏陆氏的企业形象，我想，他会是很支持我这个决定的。”
碰上这种人，你只有态度比她更加强硬，才会让她害怕，退缩。
果然，孟佳怡后退了两步，大笑出声：“陆蕴书，你假公济私而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你以为你身边这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好男人吗，我告诉你吧，早在之前，我就和他……”
“孟小姐！”
蒋旭喊了她一句，“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只是告诉她一句实话而已，难道不是吗，在发布会的前两天，你跟我……”
第135章 守信
“对不起，蕴蕴。”
蒋旭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在这样的场景下揭开，他纵使是被陷害的，可做了就是做了，他无法否认。
人低着头，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陆蕴书看着他，或许她该生气，难过，甚至一巴掌甩过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