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犹豫，实际最后不管陈牧扬想法如何，她都会选择这么做，毕竟她赌不起，更加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罔顾母亲的安危，但听到他脱口而出，陆蕴书还是感动的。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陆蕴书向他道了谢。
“谢谢你陈牧扬。”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偷偷的帮忙照拂母亲多次，现在……即使知道她跟蒋旭那段过往，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于情于理，她都该说这一句话。
陈牧扬对她的客气疏离表现得很不高兴，他冷下脸，拧着眉寒声道：“陆蕴书，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啊？”
她甚至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单纯的对人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而已，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有点发懵，没及时给他反应。
得不到答案的陈牧扬脚步停下，转过头来。
“怎么了？”
他表情很是冷漠严肃，这让陆蕴书不禁有点害怕，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做警惕的模样。
陈牧扬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怕我？”
做了什么吗？
好多好多，从大事到小细节，陆蕴书甚至说不清了。
他好的时候很好，可是恶劣的时候……也是真的恶。
“你别这样，这是在医院。”她警告。
陈牧扬本来冷漠的脸松动一下，嗤笑一声，道：“你也知道在医院呀。”他抬手，扣住她的脖子，目光与她直视，用教育的口吻说道：“陆蕴书，记住了，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加重要，尤其是自己的亲人。”
“嗯。”陆蕴书点头，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她和他的看法一致。
……
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很快医院就帮忙着联系了医生。
陆蕴书将杜芸转到了济宁医院。
这家医院有陈家的持股，陈牧扬这边交代过，人很是重视，给他们配备了最好的医疗资源。
虽说如此，可陆蕴书到底不放心，左右现在她手上也没有什么大项目，于是将手头上那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全部下放给了手底下的人，全天候在医院陪床照顾着。
在这里见到蒋旭，陆蕴书并不意外，两人遥而相望半晌，最后也只有一句话，“放心吧，徐述是我朋友，他在这方面很是有经验的，不用担心。”
“嗯。”
徐述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过来约他吃饭的男人，陆蕴书记得他当时身上用的是他们陆氏的一款产品“梅香如故”。
那会儿挺有好感，觉得是个有品位的人，只是后边他开口的言论，着实叫人大跌眼镜，导致她对人，甚至对蒋旭的印象都直线下降。
不曾想她和他们之间，还会有今天这一出交集。
只能说造化弄人。
陈牧扬过来就见两人深情对望，欲言又止，缠绵缱绻的模样，他眸子不由暗了暗，沉着脸走上去，揽上陆蕴书的腰，“我记得蒋医生的科室，似乎不在这里吧？”
蒋旭面色坦然：“休息时间，随意走走。”
“是吗？”陈牧扬扯了下嘴角，道：“那你可太随意了，都跨大半个医院过来了，太闲了的话，或许我可以跟院长……”
两人气氛有些僵。
陆蕴书见情况不对，拉过陈牧扬走了，路上二人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
进病房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杜芸刚做完化疗，人倚躺在病床上，没什么精神，看到两人进来，还是试着起了身。
“妈你好好坐着吧。”陆蕴书快步过去，阻止了她的动作，因为跟陈牧扬闹脾气，语气也不太好，“瞎折腾什么。”
她生病以来，陆蕴书很少再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知女莫若母，她看了看陈牧扬，立即猜到了点什么。
人敛下心神，道：“小书，妈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买点吃的吧。”
“这事让金姨去就好了。”陆蕴书脱口而出，杜芸拉了点脸，“好吧，我去。”
她走出去，杜芸唤陈牧扬坐过来，问：“跟小书吵架了？”
陈牧扬没打算把这些私人的事拿给病人说，只道：“闹了点不愉快，但没事，您别担心。”
“是因为那个医生吧？”杜芸深叹了一口气，道：“这丫头性情比较轴，你多给她点耐心，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嗯。”
陈牧扬话不多，只低低地应了这么一句。
杜芸看出他兴致不高，坐起来一些，拉着人的手，道：“牧扬，我这次手术，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样，哪怕是好了，能活几年，也未可知，小书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她那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到头来，指定会吃不少亏，或许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请你对她多一分宽宥，不要太与她计较。”
第138章 纯爱
杜芸跟陈牧扬的关系，要追溯到三年前的车祸。
丈夫乍然走了，女儿昏迷不醒。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个从未吃过什么苦的女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她那会儿，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放任自流。
是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未过门女婿包揽了一切。
他说：“既然我跟陆蕴书订了婚，她和您，还有陆家就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那是杜芸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未来女婿。
他冷漠矜贵的皮囊之下，有一颗能担事，肯担事的心。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里。
爱不爱的，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就像她和自己的丈夫，从一开始也并非因为爱而结合。
责任和担当，更为珍贵。
所以自三年前，杜芸就完全认可了这门亲事。
她努力的将他们凑到一起，想促成姻缘，然而每一回都阴差阳错，没有结果。
最终竟然闹到了退婚的地步。
而一向乖顺的女儿，还因此跟她有了隔阂。
原本她也想着若是有缘无分，便这么算了，毕竟婚礼上那一出，换了谁也接受不了。
谁曾想她身体里的肿瘤会急剧恶化，变成今天这样。
更不会想到，饶是两家关系如此，他还愿意将她当做未来的丈母娘来看，在这件事上处处帮衬。
这证明她的眼光是没有错的，如果自己真怎么样，哪怕没有爱，陈牧扬也不会丢下陆蕴书不管。
于是她赌了一把，在知道女儿跟那个没什么背景的医生交往，跟陈牧扬完全没有希望时，主动找到了人，让他放过自己的孩子。
杜芸承认，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够厚道，她大概了解过一些情况，那个孩子不错，对女儿也好，只是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他的那点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后悔这么做。
“我知道的，妈，你放心。”
“放心放心。”杜芸那惨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你这句话，妈就是死在手术台上，也无憾了。”
……
陆蕴书知道母亲是故意支开她的，但也没揭穿，还是按着她的要求下了楼，去给人买吃的。
她在楼下碰上了蒋旭，人藏在夜色里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凄凉。
陆蕴书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刚才陈牧扬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嗯，我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
虽然对于会见到蒋旭早就有心理准备，可眼下真实面对他，陆蕴书还是不能做到太坦然。
她摸了摸鼻子，道：“那我先走了，去给我妈买点东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两人分开，谁都很默契，没有提之前的事。
……
杜芸的手术定在三天以后，不过那天陈牧扬刚好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不在江城。
或许是习惯了这些天他的陪伴，这乍一不在，陆蕴书心里还真生出几分失落来。
只是她向来不是什么情绪太外露的人，即使有想法，也多在心里，不会说的。
她善解人意道：“没事，工作要紧，我理解。”
虽说如此，但陈牧扬似乎并不放心，还是叫了周庄过来守着。
“蕴书姐。”
他拿了很多的营养品，将它们递给她，杜芸看得眼热，夸赞道：“牧扬这孩子，有心了。”
金姨也在夸。
对此陆蕴书只是笑笑，没反驳什么，作为一个外人，陈牧扬算是做得很好了，至少比陆家的那几个人都要好。
母亲生病以来，没来看望过几次，不过不来还好，每次过来，都在明里暗里的打探手术的成功率，用言语刺激人。
每一次，杜芸都会被他们气到发抖，差点没昏厥过去。
整个陆家，除了爷爷和陆允会真心真意的关切问两句，其他人更多的是在盘算着杜芸的财产。
那副嘴脸，看得让陆蕴书恶心！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手术十分成功，医生说少思忧虑，往后日子长着呢。
这也叫陆蕴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跟她有同样心情的，还有同在这医院，在徐述办公室的另一个人。
徐述告诉他手术结果后，人长松了口气，那因为紧张而苍白的脸色终于回了一点血。
他看着人这样，不禁吐槽起来，“既然你那么关心，为什么不去看看呢，在这里兀自担忧有什么用，别人又不知道，兄弟，这年头，玩纯爱，是找不到对象的。”
蒋旭这段时间工作状态不对，主任给他放了大假休息调整，人本来是不需要出现在医院的，可这几日这么频繁过来，谁都清楚是什么情况。
蒋旭眼神黯然，沉默下去，好一会儿道：“辛苦了，回头我请你喝酒，先去休息休息吧。”
两人是校友，虽然学的专业不同，可强者间的互相吸引还是让他们关系不错，联系一直保持到今天，徐述看不上蒋旭这样的表现，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正派了，只会为别人考虑，不想自己，在感情上也如是，他认为这是懦夫行为，但作为局外人，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选择尊重。
……
陆蕴书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多了些重量，她警惕的睁开眼，就见蒋旭在她眼前。
也许没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人神色局促，手也无所适从，那张毛毯随之掉落在地。
“阿旭。”
陆蕴书对于他的出现，也是震惊不已，毕竟他之前都是躲着她的，见面也当作不识，哪怕在孟佳怡的事情之后，似乎好一点，然而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弯腰将落到地上的毯子捡起来，道：“晚上冷，你这样睡，容易生病。”
他转头看了病床上还未清醒过来的人，“阿姨这才刚动完手术，正是需要人照顾陪伴的时候，你也倒下了那可怎么好。”
蒋旭的话中满是关怀之意，那么亲切温柔，叫陆蕴书有些恍然，以为又回到几个月前的时候。
可她伸手过去，他本能的闪躲，却让她明白，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们，聊聊吧。”
陆蕴书主动提出来跟他再谈谈之前那件事。
蒋旭没有拒绝。
陆蕴书给母亲掖好被角，看了眼在一旁熟睡过去的金姨，带着蒋旭出了门。
两人没走远，就在病房外的过道。
快要入冬了，天很冷，窗口半开着，风吹进来，她穿了很厚的大衣，还是感觉到了寒意，她不由瑟缩两下，笑道：“这天可真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天气。”
楼道的灯光将她眼底的乌青照得尽显无疑，连着这一句打趣，都显得有点残破不堪的意思。
“蕴蕴，那件事，不管怎么样，做了就是做了，是我的错，你不用太过在意。”
他顿了一下，道：“看到现在陈牧扬对你好，我也很欣慰。”
第139章 直觉
陈牧扬确实对她不错。
尤其是母亲生病以来，他尽心尽力安排，都让她十分感动。
“我要说的，其实是你不用太过在意。”陆蕴书道。
蒋旭惊讶，随即黯然。
只有不在乎，才会不在意他的“背叛”。
陆蕴书将他这一细微的转变尽收眼底，下意识的抬手过去，想触碰他，但到底在半空中又折了回来。
李照的话，言犹在耳。
他是个很简单的人，不该参与到他们这种复杂纷乱又肮脏的游戏之中。
陆蕴书收敛住心神，对上他的眸子，道：“当初我纠缠不清，是我做错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至于那件事……”
她道：“后来孟佳怡有发了一些照片给我。”
这件事蒋旭早就知道了，那几天孟佳怡老是缠着他，然后说漏了嘴。
他也没有想到，从李芳那里拿了底片，可别人有了备份。
“抱歉，脏污了你的眼。”蒋旭向她道歉。
陆蕴书扯着笑，很无奈的说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背，然后道歉，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根本不是你的错呢？”
蒋旭怔在那里。
“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我确实心里震撼了下，可是我想起一个事阿旭，我对味道很是敏感，出事那天，你大早上的来找过我，穿得是视频里的衣服，我在你身上，没有闻到过一点旁人的气息。”
这个话说出口，陆蕴书也觉得有点荒唐，“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可笑，而且不排除，你在来找我之前，做好一切准备，洗了澡，将衣服也收拾干净，没有留下证据，所以我什么都闻不到，这真相如何，只有你和孟佳怡这个当事人清楚，我更倾向于，是没有。”
“我相信阿旭不会做背叛我的事。”
“蕴蕴。”
蒋旭不禁红了眼。
那天的事，他记忆太过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喝了一些酒，然后身体开始不舒服，很热，再后来……又很冷，冷得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他没有死，好像被一股力量捞了起来，最后清醒，就是那个画面。
他什么都没有穿，身边还躺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这个女人一直在找他，说负责，说怎么样的。
有视频照片，有模糊的记忆，加上一次又一次的强调。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你可以再去找人求证求证，至于结果，不用太在意。”
陆蕴书道：“哪怕直觉错了，我也清楚，这并非处于你的本心。”
将话说开，陆蕴书感觉到一阵松快意，自从知道他跟孟佳怡的事后，那不曾亲眼见过的画面就像一块石头般一直压着她，无数次盘旋在她梦里，让人完全喘不过气来。
母亲的事，又在她那沉重的心上添了一块大石，却也不可否认，暂时让她忘记了这点不快。
也给了她一点缓和思考的空间，以至于在过后看到孟佳怡的那条信息，没有太过激动，失去理智，能冷静的回想，复盘这些信息。
蒋旭眼眶通红，僵立在那里，许久出声，“好。”
他也希望，这是假的，至少自己私心上如此。
这一小段的独处时间，好像是偷偷从这烦乱的日子中借来的，两人这么面对面相望着，明明可以离开了，却谁也没先开这个口。
可这终究是不能长久的，暗暗深吸一口气，陆蕴书主动截断了这一次的见面。
“好冷啊，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