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欲知道他想说什么。
“昨晚上阿许过去了一趟，现在警方也在派人调查，目前找不到人，但大概率人没了。”
“她……她不会……”
周敬生忍着身体的剧痛，张唇往外吐声。
他的艰难，看在梁欲眼中，心都要碎了。
他尽量安抚他的情绪：“阿生，你要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去找江宁，万一她还活着，你自己身体没了，那岂不是……”
说到一半，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人是蒋阮，梁欲看了她一眼，撇开身子给床上的周敬生让开视线。
她看上去很狼狈，浑身被水淋头，从头到脚都在滴水珠子。
头发搅合成一团，有些黏糊糊的沾在脸上。
周敬生只是淡淡的在她脸扫过去，随后身上去拉梁欲的衣服，梁欲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怎么打算，便开口跟蒋阮说：“蒋秘书，你先出去吧！”
蒋阮往外走。
她很听话，也很乖巧。
蒋阮是周敬生资助的一名偏远穷困山区的大学生。
在蒋阮心里，周敬生是她灰暗人生中的救世主，他带着满满的光环降临在他身边。
将她人生至暗的时刻点亮。
一开始她是这么觉得的，可后来周敬生好上江宁，蒋阮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多阴暗。
她只是外表被温暖，被点亮了，她的心依旧是黑的。
蒋阮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周敬生能幸福。
可这一切的平衡，让接踵而来的意外打破。
蒋阮从来没想过，她要对江宁下手。
梁欲走出来，迎面跟她点了下头：“你先坐，我去隔壁休息室给你拿件衣服。”
她坐下去，没再乱动，头死死的往下压着点度数。
梁欲很快打隔壁的房门里出来，手里拎着件外套，递给她：“先穿上将就一下。”
“梁先生，他……”
梁欲看了看她没动作的手，其实他是个比较暖的男人，笑着说：“不穿要等着别人帮你穿吗？放心，他没事，最起码现在是死不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闻言。
蒋阮抬了下脸，她透过门口的镜面，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眼眶瞬间又开始泛起灼热。
这才慢慢的动手，把手里接过来的外套穿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我只是想……”
剩下的话，如鲠在喉。
没人知道，这些日子蒋阮有多痛苦。
梁欲摸了只烟，夹在手上没点燃，他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又把烟原原本本的塞进烟盒中：“你就这么喜欢阿生？”
“嗯。”
蒋阮跟周敬生的事，他身边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蒋阮喜欢他，但他不喜欢她，别人是郎情妾意，她是郎无情妾有意。
“蒋阮，江宁如果真的出事的话，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江州，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眼前，我是说如果，如果江宁没出事，她还活着，你更不该留在江州，懂我的意思吗？”
换句话说。
梁欲是在告诉蒋阮，周敬生有多爱江宁，胜过他自己的命。
“我知道。”
“知道就好，回去收拾好自己。”
蒋阮把湿掉的衣服拿下来：“梁先生，你的外套。”
“不用了，反正也湿掉了，你直接穿回去吧！”
至从梁欲跟蒋阮聊过后，她没再出现过。
外边流言四起，沈慧心被人戳烂了脊梁骨，整个江州被牵扯进去的人不在少数，多家公司股价骤跌，甚至还有多事的媒体，在不断的深挖江宁的私事。
秦许说：“阿欲，实在不行咱动手吧，按照这种速度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挖到阿生这来，而且我预感到这一天不晚了。”
梁欲抽根烟，烟过嘴，吐出：“急什么，再看看。”
秦许觉得他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总觉得梁欲怪淡定从容的。
可眼下这个时候，不是该淡定的时候。
所以，他呐呐的问了一声：“你不会有什么异心吧？”
梁欲撇开嘴边的烟：“我能有什么异心？我要是有异心，还能到现在才让你看出来？”
话虽这么说。
秦许却不得不回想起一些过往的事情来。
是几人大学时期，当年周敬生跟梁欲在大学校园里，呼声最高，两人的追求者颇为多，巧合就巧合在，梁欲喜欢的女生，喜欢周敬生这一款，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女生爱而不得，多次堵周敬生的路。
周敬生很长一段时间不胜其烦，于是坦白跟他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女生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虽然事情过去很多年，可秦许能看出来，梁欲没从这件事走出。
第147章 你比我做得好
邹俏是江宁失踪的第三天醒的。
她精神貌似有些失常，时而笑，时而哭，见人就咬，拿到东西就摔，病房里乱糟成一片，邹父来看过人，看完人没到十几分钟就走了，态度薄情。
杭景程跟警方，都没能从她嘴里盘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局面彻底乱了。
沈慧心不知从哪得知江宁自杀跳江的事情。
疯了似的跑回来找杭景程，祈求他带她去见周敬生。
在江州，只有他才能不费余力的找人。
杭景程劝说无效，沈慧心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他面前：“景程，你跟宁宁关系最好了，你帮帮阿姨成不成，带我去见周敬生，现在也只有他能调动人去找宁宁了。”
“阿姨，你先起来说话。”
沈慧心边哭，边直起身子坐好，不停的抹眼泪。
看得杭景程那叫一个心酸透顶，他恨不得失踪的是自己，把江宁换回来。
“周敬生现在病重在医院住着，我可能进不去。”
但凡是周敬生不愿意见的人，谁也见不到他。
沈慧心目光微微出神，她眼睛忽然闪过一道光：“我去找蒋阮，他的秘书肯定有办法的。”
“蒋秘书已经出城了。”
杭景程也是刚接到的消息，谁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离职要走。
熬不过沈慧心的苦苦哀求。
杭景程只能无奈答应她，想办法让周敬生见人，杭景程的办法也不甚高明，堵在医院门口，趁机会溜进去，堵了一个晚上，他才看到病房的护工离开。
他领着沈慧心进门。
周敬生睡着，病房内没开灯，黑漆漆的。
“周总，有人想见你。”
杭景程进去关好门，径直开了口。
休息了几天的周敬生，起码有力气能自己开灯，他按掉床头边的那盏壁灯，灯光亮起的瞬间，看到了沈慧心苍老好多岁的脸，她的白发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看上去特别的显老态，丝毫没了先前那副养尊处优的富太模样。
她开口就是一句：“阿生，阿姨求你救救宁宁。”
周敬生几日来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心态，瞬间被沈慧心的话勾起。
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他强忍住：“我会派人找她的。”
就算沈慧心不来求他，他也会这么做。
除了老天，没人知道他周敬生有多爱江宁，说爱惨了都不为过。
这些时日，他每天躺在病床上，每一分每一秒钟都是无比的煎熬。
让护工送走沈慧心之后，周敬生单独留下杭景程，事到如今他确实需要找个帮手，杭景程并不知他留自己的其中缘故：“周总，你留我在这，想说什么？”
“能不能搀我一把？”
他伸手。
杭景程在原地楞了半瞬，这才过去扶着他半坐起来，靠他自己的力气是完全做不到的。
“坐。”
杭景程坐回去。
他面色淡淡的开口：“周总，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江宁失踪，我现在也很忙的，一边要找人，一边还要忙着安抚她母亲的清醒。”
却不料，对方说了句：“你比我做得好。”
第148章 背叛
虽然周敬生并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
他苦笑，苦笑自己谋算这么多，最终害得江宁失踪，自己还被迫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杭景程冷笑一声：“周总，您这话言重了，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多好，做这些只不过是我自己的良心罢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话是在讽刺周敬生。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说法很赞同：“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对她没良心。”
如果他承认自己没良心，江宁就能回来的话，周敬生绝对毫不犹豫。
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随时情绪都能跌入谷底去。
杭景程眼底染上一层薄薄的愠怒：“周总，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当初她跟你六年，你可曾对她真心过？现在人失踪了，你表这些真心给谁看呢？”
这话说刺穿他的心，都不为过。
周敬生闭上双眼，手指狠狠掐住了床架，掐得指节骨头都痛。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他唇瓣一张一合：“对不起。”
杭景程转身离开。
他没有资格跟身份去接受这句对不起，也不能代表江宁替她原谅周敬生，看起来，他确实好像什么都能做。
晚点的时候，秦许来过一次医院。
两人一人躺着，一人坐在沙发上，秦许说：“阿生，我感觉这些天阿欲他不对劲，我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觉得他好像随时要准备背刺咱们，你说他……”
“不用觉得，南玉故意刁难江宁，就是他做的。”
周敬生冷声打断。
闻言，秦许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张动嘴巴，可话没吐出来。
许久，他摸烟准备往嘴边凑，又意识到在医院，把烟原原本本的放回去：“艹。”
咬着牙，抬眸去看周敬生，相比起他的情绪，周敬生平静得多。
就像个没事人似的。
秦许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没跟我说？”
周敬生闭了闭眼，沉出口气：“我想着他可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南玉说动了什么，可没想到他真要这么做，也许二十多年的情分，确实抵不过当年的事。”
这些天，不管梁欲做什么，来医院跟他说什么。
他都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
秦许没周敬生这么能沉得住气，脑子里嗡嗡的响。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我去找他说。”
“阿许，别去。”
“为什么呀？”
秦许想得简单，他心里也不痛快，周敬生抬起眼眸，盯着他道：“我现在还在医院，她人又下落不明，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跟他起任何的冲突，你明白吗？”
想了好几秒，他人才逐渐一点点的冷静下来。
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
是梁欲，他身后还站着个人，周敬生前不久才见过的南玉，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他心间冷笑，没想到梁欲跟他兄弟一场，竟然是这般沉不住气。
他表面不露声色：“你来了？”
“周总。”南玉越过身前的梁欲，喊了他一声，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听说你生病，我这特意过来看看。”
周敬生可从不觉得他是个善类，来看他？
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但他不能点破，梁欲看了眼南玉说：“自己找地方坐。”
他顺势坐到了秦许身侧，秦许看他的眼神，是那种恨不得当场掐死他，可又无奈，不得不给他让位，毕竟这个时候，大家不要撕破脸最好。
屋子里四个人，心思各异。
梁欲中途出去抽烟。
秦许趁着机会跟出去，在人还没走到外边，他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目光狠狠的道：“江宁失踪的事，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欲没还手，怔怔的睨了他好几秒钟。
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又不似笑，皮笑肉不笑的：“你这是听说了什么事情吗？”
否则他不会这么激动。
秦许满脑子都是解不开的谜团，但他不是没脑子，理智瞬间回归，想起周敬生跟他讲的话，他才堪堪把手松开，脸色也尽可能收敛得一干二净。
“没什么，最近神经紧绷。”
“江宁失踪，你紧绷什么？怕阿生找不到女人吗？还是怕他非她不可？”
一句话，彻彻底底给秦许堵住了。
他唇瓣蠕了蠕，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带南玉来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要来的。”
“自己？”
“嗯，刚才在路上碰到。”梁欲这个时候还在装模作样：“你该不会以为我跟他一伙的吧？”
关于大学时期的事情，秦许有很多话想问，但他没法在这个时候开口。
一旦开了口，梁欲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去对付周敬生。
他只能一忍再忍：“别多想，江宁那边还没情况？”
梁欲走出去几步，走在草坪里的凳子上，他摸烟点燃，深吸一口，也不急着开口说话：“警方跟杭家都在搜寻，整条江都翻遍了，没见着人。”
“她不会……”
“这种事难说。”
秦许犹豫：“那这件事你打算跟阿生讲吗？”
梁欲脸往下压着，压得不算深，弧度微微的，他眼睫很黑也很浓，眼神几乎被眼睫毛遮掩得丝毫不漏。
等他们回头时，南玉已经离开了。
周敬生的床头上多了个花篮，是南玉找人送上来的。
他无意的去看梁欲的脸，随后低声问：“那边还没什么结果吗？”
梁欲话如常的说：“暂时没有，阿生，只要一天没结果，咱们都得当她人没事。”
如果换做以前，秦许一定会觉得这话是为周敬生好，可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再听这话时，总觉得哪哪都是怪异的，他左看看周敬生，右看看梁欲，到嘴的话往回咽。
周敬生都没表态，他不能乱来。
他声音很虚弱：“那就再找点专业的人，继续找，实在不行就扩大点范围。”
秦许不知道，他这点虚弱。
是故意说给梁欲听的，还是真的虚。
他偏头看了下，发现果然梁欲在打量周敬生的神情。
过去好几秒钟，他才张嘴说话：“好，我到时候吩咐下去。”
看着两人演来演去，秦许情绪都要炸了。
第149章 人跟人是有区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