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那灿烂辉煌的梦想脱口而出,她陷入江姨娘对她的苛待里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一心只想着活下去,连当初说的要做北祁巾帼女英雄的话都被抛之脑后,和詹知许上演着争夺一个男人的戏码!
当真掉价!
反观傅熠然,他一路披荆斩棘,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他遭受的恶意必然比她大,却最终成为了北祁的护国将军,成了人人敬服的英雄!
他们,都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可如今......
“我想学武,却早已不是为了当将军,我没有那么好,家国大义我再没想过,如今学武只是为了自保,勉强不要成为他人的累赘罢了!”
从豪气万丈的保家卫国到狭隘的自保,她的格局竟是退到了这个程度!
傅熠然魔瞳紧盯着她,瞧着她唇边自嘲的弧度,心脏忽然缩了一下,眉峰蹙起,折痕很快浮出,沉声道:“深陷泥沼,一夕之间从云端坠落到地狱,背后又无靠山,受尽欺凌,连温饱都成了问题,这种情况下,没有自怨自艾,凭自己的实力爬了起来,詹霁月,你已经十分了不起。”
她和他不一样,他从未感受过神坛一直都在泥沼存活,他可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点点长大,但是她从老定安侯病逝被人欺凌一点点磋磨掉多年捧在掌心养出的傲骨,那段时日才是最难的!
她能逃出来,并且为自己和定安侯夫人讨个公道,重新拾起自己的傲气,已然不容易!
“若非为家国大义,你根本不需要来江南,更不需要为他们殚精竭虑。”
哪怕她把自己的江南之行说的多么灰暗,但他们都知道,瘟疫那时她付出的心血旁人远不能及!
她那般努力,从燕州到兖州到扬州,这一路辛苦她难道真的为了所谓的沈明赫在朝中的地位?
燕州洪灾她不救人,兖州粮草她不干预,扬州瘟疫她不亲自给他们治病,都不会改变沈明赫赈灾江南首功!
反而做了这些,才会让他们身陷囹圄!
除了心中惦记着百姓安危,没有其他解释!
詹霁月没再说什么,只是面上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眼底透出些许迷茫。
浴桶里的水已经冷了很多,傅熠然掌心抬起,很快,水温升高,将她的腰肢环在怀中,傅熠然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的侧脸,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忽然凑上前,扣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呜!”
男人像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吸吮的没完,詹霁月忍不住伸手推他,刚得了些许间隙,她整个人又被拦腰抱起,绵柔的毯子将她身上的水擦拭干净,整个人被包起来,傅熠然的手片刻都不肯离开她。
“我可以自己来。”
她实在没眼看他此刻全裸的身子,低下头,拿着毯子的一角擦拭自己的胳膊,视线停留在她的筋脉上,眉头微皱。
那里有着淡淡的伤痕,是星回背着她从山洞出来的时候被荆棘刮到留下的伤口,连她都受伤至此,更不用想星回这一路流了多少血。
倘若她没那么容易受伤,或许......
詹霁月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是要学武!
只是师傅不好找!需要费些功夫!
“在想什么?”
傅熠然的手伸过来,随意的披了外袍,接了她的毯子仔细的给她揉擦,亲昵的问道。
詹霁月心神一震,略显不适应的向旁边挪了一下。
这人......怎么忽然和她这么亲近!
吃错药了?
有了夫妻之实,自动带入角色?
“我在想,这一次江南倒是引出不少事。怀王的手已经伸到赈灾路上,詹知许跟过来也想要我的命,如今他们二人都被我打伤送回京城,说是送去刑部倒不知现在什么情况!”
詹霁月敛了心神,望着窗外的夜色眸色微沉。
江南洪水已退,瘟疫也已经解开,赈灾银已经悉数交到江南知府的手里,程府和金宅都耗尽全力在配合朝廷帮助江南恢复生机,整个江南赈灾已经可以宣告完美结束,等他们伤势缓解便可启程返京。
如此,面临的便是京城那些乌烟瘴气之徒!
“还有江姨娘,西鲁小公主雪银霜已经将她带走,她和莺婕妤的事传回京城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父亲不知能否解释的清楚。”
想起江姨娘说的话,詹霁月抿了抿唇,忽然看向傅熠然。
她的视线算得上灼热,傅熠然对上目光,很快靠了过来,单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唇角在她的耳边轻蹭,低沉的问道:“怎么?有事想问?”
关于江姨娘和沈淮序那些事,他清楚詹霁月心中自有成算,她虽然说给他听但必然没有找他问如何对付他们的意思,现在这样看着他,想问的事必定是其他事,且很重要。
詹霁月低低的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江姨娘被西鲁人带走时留下一句话。”
“所有人,都在找安乐公主的孩子,听闻,那人根骨绝佳,是个顶好的炉鼎。你,可曾听过此事?”
第230章 我定会护着他
话音刚落,傅熠然的眸色陡然变深,瞳孔倒映着詹霁月的脸,薄唇动了动,最终溢出凛冽的笑意。
“他们,在找安乐公主的孩子?充作炉鼎?”
嗤笑声在耳边回荡,傅熠然不屑的开口,“只有废物,才会想着用别人炼化,成就自己。”
“你可知天师府的炼化之术是谁传来的?正是西鲁!那个地方种满蛊虫,素来都有将蛊王炼化之法,时间长了,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虫子,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人!”
拾起詹霁月的手,放在唇边,傅熠然身上赫然涌出寒气,“一些人他们曾放弃过,如今想要找到,恐怕没那么容易。”
字字句句,傅熠然都在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甚至都没有询问安乐公主是谁,为何有孩子,甚至为什么她会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他们,似乎保持着某种默契!
“安乐公主乃北祁英雄,我辈典范,她为国献身,她的孩子自然是北祁人。既然是北祁人,便该由北祁人守护,西鲁想要将人炼化,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詹霁月沉声道:“陛下是安乐公主的嫡兄,安乐公主的孩子便是北祁的郡王,西鲁胆大包天,北祁绝不会坐视不管!”
詹霁月声音很沉,足以说明她的认真。
傅熠然瞧着她不断发出声音的小嘴,心尖泛起丝丝暖意,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唇珠,戏谑道:“安乐公主的传闻可不太好听,她的孩子,你也敢向着他说话?或许,他只是西鲁一个流氓的儿子。”
詹霁月停下话音,神情赫然变的幽深。
她没有说过安乐公主的孩子是个男孩!
甚至,她也根本不确定这件事!
而他,就这么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我只知他的母亲是北祁的英雄,我崇敬的安乐公主。”
“他是我认可的郡王,倘若我遇见他,力所能及之内定会助他平安!”
詹霁月眼中寒意四起,拿起秋竹早早为她准备好的衣裙披在身上,身姿轻盈,举步轻摇,粲然的红色纱裙朦胧掀起,似洛神在世又似玄女出征。
她的话掷地有声,皆出自真心!
傅熠然眯着眼,唇边含着笑,定定的看着她,走到她身边,魔魅的声音缓缓响起,“想要抓人,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邪肆的气息霎时在他瞳孔散开,诡谲万分。
霸凛狂傲的气息涌动在他的全身血液,那发自骨子里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压迫感,让人心生恐惧。
“大小姐为何对那人有这样的保护欲?”
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轻轻抚摸,一举一动充斥着宠溺诱惑,仿佛在引导她说出一些话。
詹霁月却没有搭理他,淡淡的道:“也许是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让人无法坐视不理。”
她这话发自本心!
无论安乐公主的孩子是谁,与她是否相识,她既然知晓西鲁人在抓他,她就绝对不会不管!
她的双眸瞥向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
安乐公主的孩子若是他........定安侯府都会是他的靠山!
四周陷入短暂的沉默,傅熠然擦了擦她的头发,问道:“你意思是,你娘?”
安乐公主的孩子和詹霁月之间并没有多少相同点,唯一相同的或许是——他们都曾失去过母亲。
“我比他幸运,至少我娘还活着,我可以解开她的心结陪在她的身侧,但是他......”
詹霁月眼眸黯了下去,她知道她娘并非不爱她才将她留在定安侯府,但这十几年来,她切切实实度过了一段没有娘亲陪伴的日子。
她比安乐公主的孩子幸运,但不知为何,听闻安乐公主有个孩子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没有娘庇佑那孩子的日子过的该多么艰难。
他明明可以有十分显赫的身世,有那样一个极好的娘,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可以在娘的怀里开心的长大,可他偏偏失去了一切。
目光落在傅熠然身上,詹霁月的心口有些疼。
若那个人是傅熠然......他吃了这些苦,错的人究竟是谁?
“天师府似乎也在寻他,不过三师叔已死,这里有明赫哥哥坐镇,应当不会朝他再下手。”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调查出那人是谁!
江姨娘说那个人就在她的身边,那么......
詹霁月忽然站起来,傅熠然猛地将她按住,“你要去哪?”
三更半夜,才泡的澡,出去做什么?
“我有些问题想去以前师尊的房间看看。”
詹霁月难得好脾气的向他解释自己的去处,傅熠然脸色登时阴郁下来。
“你该不会,打算去找沈明赫吧?”
据他所知,詹霁月所谓的师尊的房间,如今住着沈明赫!
“天色这么晚,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何况你还会打扰他的睡眠,有事明日再说!”
压着她坐下,傅熠然冷着一张脸开口。
詹霁月眼角抽了抽,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自己——他们现在,就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嘭!”
一颗石子忽然砸到窗户,詹霁月警惕的看过去,一只手掌按住她的脑袋,黑色的身影已经起身,幽幽道:“你睡下。”
房门大开,傅熠然缓步走了出去,詹霁月诧异的看着他,两人对视间,她没有错过他眼底卷起的风暴。
眼皮跳了跳,忍不住起身,房门却被他合上,若有似无的内息缠住了门锁,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师傅躲在了悬崖山洞,逍遥宗已经无人可用,吕峰被二殿下彻底剿灭,他抱着那个炉子正在点火。”
闫戈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皱眉,戳开了窗户纸。
闫戈面色阴沉,站在傅熠然的身侧,指了一个方向,似有所感的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又收回目光,朝傅熠然冷声道:“直到现在他都不死心,嘴里还嚷嚷着要找什么炉鼎,还说当初.....夫人就是吃了他的丹药才能顺利将孩子生下来,但是那个孩子先天有缺,是他特意为了炉鼎打造的,只要找到,天师府就能重整旗鼓!”
抿了抿唇,闫戈添了一句,“附近有些不对劲,听起来像是有不少人埋伏。”
第231章 詹霁月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天师府逍遥宗悬崖边,巨大的光影赫然笼罩覆盖苍茫,世界一片黑暗,破晓时分却无比黑暗,阴森的气息伴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秋竹和连翘惊慌的叫声从门口响起,詹霁月咬牙,割破了手掌,强行朝门口撞了过去。
“嘭!”
房门骤然大开,詹霁月冲了出去,秋竹和连翘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胳膊,慌张道:“小姐您看那边,悬崖好像爆炸了!”
“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雷声,怎么就炸了!”
连翘声音都在发抖,十几岁的年纪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秋竹,你带连翘回房收拾东西,过几日我们要离开这里返回京城,再将府中的规矩教给她,没事不要出来。”
詹霁月目光深深的盯着悬崖的方向,火红的火光冲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让秋竹带着连翘回房,自己则朝爆炸的地方冲了过去。
“那里是逍遥宗的方向,已经不归属于天师府,詹大小姐您别再靠近,没有好处。”
停在悬崖附近,灼热感扑面,詹霁月皮肤陡然滚烫,皱了皱眉,脚步慢了下来,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云雾缓缓从她身后走出来。
“逍遥宗?那不是天师府的分支吗?”
詹霁月诧异的看向云雾,忍不住开口。
云雾点了点头,解释道:“自逍遥宗被爆出以天师府弟子为饲料投入炼丹炉炼化,大师兄和三师叔便解散了逍遥宗,又因逍遥宗位置独特,靠近南疆和西鲁边境,为避免发生争执,三师叔趁着大师兄回京,擅自将逍遥宗所在之地分割,那里已经不是天师府管辖之内。发生任何事天师府都没有权利阻止,詹大小姐,留在这里至少天师府能保你!”
云雾的话里带着隐隐的提示,詹霁月敏锐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沉声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逍遥宗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
一个身影闯入脑海,詹霁月下意识攥住衣袖,深深地看着云雾。
“护国将军来天师府,并非被我们抓住,而是他有事要做有人要找。”
云雾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火光之中,沉声道:“逍遥宗的掌门,虽说被手下弟子一击致命,可他提前吃了丹药,这些年倒也保全了脑子,跳动着心脏,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来江南时在客栈遇见的那些天师府弟子,他们的目标是傅熠然,逍遥宗想要报仇?”
詹霁月几乎瞬间想到了关键,朝云雾问道。
云雾应了一声,转身道:“詹大小姐若是坚持想去看看,此处下山一路通行有一圈溪水能避开火光,我并不知其中内里,也不知此刻情况,更不知您想找的人是不是就在其中,这个热闹,您想要便去,不想去便在此处观察就好。”
“大师兄身体不适昨夜开始闭关,还不知此事,我已经封锁了消息,还希望詹大小姐不要打扰到大师兄。”
云雾悄无声息的离开,詹霁月心瞬时坠了下去。
忽然转身,她离开了那里,云雾瞧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面上露出讥讽。
下瞬,却见詹霁月拿起了房里的弓箭和银针,毫不犹豫的转身,扑入火海。
“这些年,真是难为您找我!如今,我就在您面前,您想要怎么对付我?又想要如何对那些因你而死的师兄弟说一声抱歉?”
魔魅低沉的语调在压抑的灰尘中回荡,詹霁月脚步停下,眼前赫然一片血雾,一张扭曲的老者的脸从眼前很快掠过,下一瞬,天地陷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