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士显然是沈淮序的忠诚的信徒,气势汹汹的瞪着詹霁月,咬牙切齿道:“定安侯已经说了不认你这个女儿,甚至他一心娇宠的女儿也因为陪同怀王抗灾,你怕他们抢夺你和殿下的功劳,所以故意谋害,说她也是坏人!”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狠毒,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能从他们的手中逃脱?看你现在生龙活虎,怀王和詹二小姐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你怎么好意思!”
那将士气的眼睛发红,詹霁月登时明白了过来,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听到沈淮序的消息,原来京城已经被他掌握舆论,所有人都等着她自投罗网!”
“你胡说什么!怀王收买山匪想要杀了霁月姐姐是我等亲眼所见!二殿下也在场!若不是二殿下和护国将军,霁月姐姐恐怕真的就死在了怀王和詹知许的手里!你这将士身为北祁人,不保家卫国,在这帮着恶人助纣为虐,算什么好汉!”
金澈气的眼睛都红了,詹恒越抽出长剑挡在詹霁月前面,眼里杀意浓浓。
素净的手打开车联,詹霁月缓缓从马车下来,瞧见詹恒越阴沉的模样,面上掠过冷意,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刚刚回京,莫要惹事!”
詹恒越咬牙,“可是他们对你无礼!”
这不是他想象的京城!
詹霁月朝他摇头,眉眼染上几丝阴霾,低声道:“怀王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你我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已经逃不开他的部署,既然他说我冤枉他和詹知许,我倒要瞧瞧,他是如何颠倒黑白!”
“不过,至于你们......”
詹霁月瞥了那两个将士一眼,发丝飞扬,眸光阴寒,陡然升腾的威压赫然笼罩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压迫感逼的这几个人手脚发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她的气势吓住,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不辨黑白,完全按照他人的说法行事,仗着一丝丝的权势便强行挡住二殿下和护国将军的马车,闹出这么一大出,不过为了你们自己造势。”
“或许,当众给定安侯府的嫡女难堪,是你们向怀王抛出的橄榄枝!你们想要往上爬,却要建立在踩着我的头顶之上,当真可笑!”
“以下犯上之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清冷的声音仿若寒风呼啸,铿锵有力,宛如平地惊雷,那几个人的心思被戳穿,登时脸色大变,低下头不敢看她。
若是在平时,他们当然不敢和定安侯府和护国将军以及二皇子为敌,但是如今,他们身后有怀王,还有......国师作为靠山,将此事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为怀王殿下做了什么,将是他们攀高枝的有效途径!
“定安侯府嫡女,名不虚传!”
几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容色依旧平静的詹霁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被这么多人包围,她应当恐惧,害怕,求饶,可现在她挺直腰杆,眸色清冷,浑身散着令人不可逼视的气息,让人瞠目!
第247章 早些回来,我在等你
“抓你是刑部的命令,我等只是辅助罢了!詹大小姐,清者自清,既然你觉得自己是被冤枉,就请和我们刑部走一趟吧!”
几个侍卫脸色铁青,极为难看,“我等只是仰慕怀王的圣贤之名......”
“江南赈灾不见他的一分赈灾款,兖州被我打的奄奄一息都不敢反抗,和他一同抓回来的山匪无一活口,圣贤之名?不知你们从何处看出来?你们今日动静闹大了,他日坐实了怀王谋害臣子之女的罪名,你们以为你们能全身而退?”
詹霁月声音越发冷下去,她是定安侯府的嫡小姐,代表的是祖父的威名,此时面对这几个趋炎附势的将士,岂能露怯!
“与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本将军的聘礼还在定安侯府,大小姐早些回府将东西收了,若是因为这些人耽误了本将军的终身大事.......”
霸凛的魔息霎时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四周气压登时降低,魔瞳眨眼间,迫人的杀伐之气赫然迸发,闫戈顿时紧张,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是傅熠然发怒的前兆!
那群将士本打算缉拿詹霁月的手登时僵住,他们并非蠢人,只是被近在眼前的富贵迷了眼睛,以为詹霁月还是曾经那个草包小姐,根本无人相助,这才寻个机会想要在怀王面前立功,可现在......
她竟然这般傲然,身后还有护国将军作后盾!
“此次詹大小姐随本殿出行,江南一行万千百姓已血写了一封感谢信赠与她,燕州更是塑了金身准备为她建庙,如此大功之人,尚未面见圣上,诸位便要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她下狱?”
清风拂面,一袭白袍儒雅的从马车下来,温和的朝那群将士开口,面上却溢出分明的森寒。
“参见殿下!殿下恕罪!”
谁也没想到曾经人人可欺的詹大小姐如今竟然背后还有二皇子撑腰!
一群人额头登时冒出汗,说话都开始颤抖。
偷鸡不成蚀把米!怀王或许还没有知道他们的姓名,感恩他们的帮助,江南赈灾归来极有可能获得嘉奖的二皇子却已经被他们得罪个干净!
“小的们不知道詹大小姐和殿下关系如此亲厚!我们只是听从刑部的意见,想要帮忙......殿下恕罪!”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一群人慌张的不成样子,膝盖发抖,方才还傲慢的脸此时苍白发抖,看着自己闹出来的场面,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王偷袭我收买山匪干涉兖州正常秩序,指使山匪打砸程家的产业,有意阻挠二殿下救灾,这些罪名在兖州已经坐实。如今回到京城,竟是颠倒黑白成了无辜之人,你们想要我去刑部,我自要去一遭,我也想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律法!”
詹霁声音落下,一群人登时怔住,他们都没有忘记一年之前,定安侯府的詹大小姐对怀王爱慕的如痴如醉,几次为怀王送去定情信物,但是都被怀王拒绝,后来落水事件怀王要娶她的妹妹,听闻詹大小姐伤心欲绝,闹到了皇后那里,现在却对怀王厌恶至极?
对比起其他人脸上的不可置信,傅熠然听着詹霁月对怀王表达不满和憎恶的语气,心情大好,唇角登时上扬,连压人的气势都收敛了几分。
虽说他亲眼见到詹霁月对沈淮序的不留情面,但是回到京城,难免想到之前詹霁月爱慕怀王的事,此事人尽皆知,他也怕詹霁月是因爱生恨,心中其实对沈淮序还有情,但现在看来,完全多虑!
“外界传闻定安侯府嫡长女詹霁月性情懦弱,一夜之间性情天翻地覆,心狠手辣,怀王硬生生挨了上百鞭皮开肉绽,愣是等到回了京城才敢叫冤。堂堂皇子竟然屈居于女人之下,能将人折磨到这般地步的女人,倒颇有几分老定安侯跋扈的模样。”
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霁月回眸,不知何时城门口停下一辆十分高大的马车,通体黑色的车身雕着金色的老鹰,张开翅膀正在捕猎,尤为犀利。
京城,从未有人敢用这样高的马车!
眯了眯眼,詹霁月面向马车,微微一笑,“阁下谬赞。”
“不过,怀王并非无辜,皮开肉绽已是我手下留情。”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竟是承认了自己跋扈。
马车里伸出一根浮尘打开了车帘,车内极重的阴影遮住了里面人的面容,细长的声音从马车里冒了出来。
“既然要去刑部,还请詹大小姐进马车,由我们亲自送往。”
这些人身份不明,几个将士自然不敢阻挡。
闫戈皱眉,詹恒越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挡在了詹霁月的前面。
原本慵懒不屑的傅熠然此时神色变了几变,铁臂相环,黑色的衣袍随风扬起,发出簌簌的声响,冰冷的戾气蔓延,魔瞳定定的看着马车,唇角噙着玩味的弧度,倒也没有阻止那人对詹霁月的邀请。
“恒越,放下剑。”
低低的声音从沈明赫的口里溢出,他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马车,没有再看第二眼,只是温和的朝詹霁月露出笑,放柔了声线,“莫怕,我们都在。”
詹霁月自然不惧,脚步朝马车前行,忽的,眼前掠过黑影,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将她扯入了怀中,额头骤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地方,诧异的抬头,对上一双暗沉的眸子。
滚烫的气息掠过耳边,魔魅低醇的嗓音落了下来。
“早些回来,我在等你。”
詹霁月震惊的扫了他一眼,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虎狼之词?
沈明赫眼底掠过难以察觉的哀伤,敛眸间,再抬头已经恢复温和的模样。
詹霁月脱离他的怀抱,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傅熠然一眼,踏上为她准备好的石凳子,进了马车。
“詹霁月你果然了不起,护国将军都被你拿下?如此,倒是在威胁我们这些人,不能动你了?”
第248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詹霁月眉眼并未抬起,目光落在马车镶嵌着金丝纹路的板砖上,缓缓屈膝,恭敬道:“臣女詹霁月,见过陛下。”
缓缓地,面前的高大的身影落座,明艳的明黄色衣摆垂在眼前,头顶发出愉悦的笑声,幽幽道:“你都没有抬头看我,就能知道是朕?”
“你这眼力见,倒是比你祖父还要厉害。”
詹霁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沉声道:“陛下心系百姓,龙威震天,气势磅礴,臣女匆匆一瞥,足以感知陛下气息。”
彩虹屁总是吹不破,前世,詹霁月也为了沈淮序向陛下说过不少违心的夸赞,不过基本都得不到陛下多余的回应。
“朕乃天子,每日向朕说这些话的要多少有多少,但偏偏,你这孩子说的话,就是深得朕心!”
皇帝胸腔都在发出笑声,听不出是真心话还是调侃,詹霁月低着头,眉眼微暗。
前世今生,这几十年她见过陛下的次数并不多,事实上她也并不了解皇帝,前世她嫁给怀王,陛下看不上她,要给沈淮序赐婚赏赐美人,若没有太后牵着她的手闯入金銮殿为自己博得一个生机,前世恐怕也等不到詹知许害她的时候。
她总觉得,陛下似乎对她总有隐隐的敌意和恨意。
曾经,她觉得是因为祖父功高震主,皇帝忌惮,或许还知晓了祖父留下的虎符在她身上,所以对她多加提防。
但今生,她又在陛下身上感觉到另外一种感觉!
他似乎,格外欣赏自己!
皇后病重,她为皇后和五皇子诊治,若没有皇帝暗中许可,做不到那么顺利!
包括后来皇后为她造势,宣扬她的医术,又查明江姨娘谋害中宫皇后的证据,皇后下令收监江姨娘,其中若没有陛下睁只眼闭只眼,同样不可能这么顺利!
今生面前的皇帝,和前世那个昏庸到只知道吃不老仙丹,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造摘星阁打着祈福的名义实则为天师府提供便利,以求仙人下凡的皇帝,似乎并不相同!
或许,是时间上的不同!
前世她嫁给沈淮序后三年才有机会正经面见皇帝,太后喜欢她,时常进入后宫,偶尔和皇帝碰面,皇帝那盯着自己的憎恶的眼神,都让她头皮发麻。
但现在.....
“詹霁月,怀王是皇子,是朕最为疼爱的皇儿,此次他陪同你们出发江南,回来满身的伤,还带着害人的罪名,此事,你可有要和朕解释的地方?”
马车开始摇晃,行驶在京城的官道上,就算如此,詹霁月依旧屈膝站的很稳。
“怀王并非钦差大臣,也没有陛下皇后口谕协同二殿下赈灾,私自行动居心不良。兖州之时,怀王勾结山匪,打家劫舍,联合兖州各个粮食铺的东家砸了臣女的产业,后将臣女引到偏僻之地,意图不轨。”
“臣女所做一切只为自保,再者怀王并未出赈灾款,却散播自己变卖身家为江南百姓出一份力,想要夺取二殿下功绩之心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兖州官府亲眼看到怀王假冒钦差殴打臣女以及臣女婢女,也是兖州官府将人抓入囚车带入京城,人证物证臣女皆有,臣女不知为何怀王还能放出来!”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话到后面已经夹杂着质问,在皇帝发怒之前,跪了下去,“臣女殴打皇子,陛下要罚臣女以下犯上臣女认,但怀王身为王爷,以权压人意图侵犯臣女,臣女为求自保臣女并不认为臣女有错。”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这是您登基后亲自修改的第一条律法,还请陛下履行!”
詹霁月话音刚落,皇帝身边的公公已经神色大变,颤抖着声音厉喝道:“放肆!”
“詹霁月区区女子之身,死一个算不得什么,但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要因为怀王是您的儿子所以就要轻易放过吗?”
“臣女,恳请陛下替臣女讨个公道!”
头颅重重磕上去,额头顿时渗出血。
被竖起来的头发散在肩膀上,男子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格外英气。
那公公早已吓的神魂俱颤,“噗通”跪下去,颤抖着手让人将她拉下去。
皇帝却伸手制止了他,鹰隼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忽然道:“当年,她也曾这样跪在朕的面前,让朕以百姓为重,莫要徇私。”
詹霁月皱眉,微微抬头,撞上皇帝投来的视线。
心底一惊。
那眼神,锋利,忌惮,又带着深深的眷念。
他的眼睛是看着自己,但更像是透过自己看向其他人。
这种感觉,又来了!
皇帝口中的她,是谁?
她,像谁?能让皇帝对她这般不同!
脑海不断浮现儿时外祖母抱着她惊喜的说的话,她的呼吸都在变沉。
一个念头涌上,让她几乎无法冷静。
抿着唇,詹霁月眸色沉了下去,生生接受着皇帝审视的眼神,像是过了百年,好一会,皇帝方才回神,面色已然严肃,吐出的声音将人压的喘不过气。
“怀王多次向朕和皇后肯求赐婚,他心悦你却被多次拒绝,恼羞成怒这才犯了错,你怨他便罢了,不肯原谅他,也定要他受罚?”
威严的声线说着和国事完全无关的内容,詹霁月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眼前的人似乎和前世那个昏庸的帝王重合。
“臣女对怀王并无私情,也已经多次拒绝怀王,何况怀王爷已经迎娶臣女的庶妹,定安侯府是高祖和祖父一手打出来的荣耀,臣女虽不是男子,却也不会有辱定安侯府门楣,姐妹二人同嫁一人的事,臣女万万不愿!”
詹霁月再度磕头,声音极为平静,“何况收买山匪,无视法纪和受灾的百姓,强行闹事就为了一个女人,怀王此人难堪大任!他又伤了兖州不少百姓,这等罪,远在欺辱臣女之上!”
“臣女曾听祖父夸赞陛下是个贤能的帝王,臣女认为,怀王并未学到陛下骨子里气质一分!臣女打了皇子,愿受罚,但怀王对兖州人犯下的罪行,还请陛下惩罚!”
第249章 进入刑部
一番话下去,皇帝脸上的表情忽然有阴转晴,似乎压在他心头的结被詹霁月一番话解开,威严的面容柔和了一些,喃喃道:“怀王是怀王,朕是朕,他并非我,行事虽和我相似情形却有不同,自然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