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手,蛊虫在她的掌心一动不动,詹霁月直视慕容川,冷声道:“如你所见,它并未认主。”
南疆圣女,不是她!
皇帝和皇后瞧着詹霁月依旧如常的脸色,神情松快了许多。
文武百官不敢做出反应,只打量着慕容川和慕容婉的动静。
“怎么会没有进入体内?不可能啊!”
慕容婉惊讶地伸头看过去,声音大到每个人都听的清楚。
百官这才松了口气,窃窃私语,“詹大小姐怎么可能是南疆人,这不是胡闹?老定安侯战功赫赫,他的嫡女当之无愧是北祁人!”
“南疆少城主,现在证实詹大小姐和你们南疆无关,那圣女还是我们帮你找吧!”
附和声此起彼伏,詹霁月和慕容川视线相撞,阴云密布。
半晌,慕容川邪气一笑,性感的面容露出遗憾。
修长的手挑起她掌心的蛊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确实,是我们认错了人。”
合上掌心,慕容川提起酒壶一饮而尽,歉疚的朝皇帝和皇后拱手,“惊扰各位,是我们的疏忽!稍后会奉上我们的礼物算是道歉!”
“今日没能找到我们的圣女,我们的外甥女,心中实在遗憾不能继续宴席,还请北祁皇帝见谅!”
朝慕容婉伸手,兄妹二人手拉着手朝众人行了一个南疆礼,优雅的退场。
“今日本也不是为南疆使臣接风才有的宫宴,江南水灾一事,二皇子功不可没,如今江南百姓恢复生机,封二皇子沈明赫为贤王,开府封地!新科状元金澈,林峰止协助二皇子赈灾劳苦功高,嘉奖有功之人黄金千两,升为从五品。”
“詹霁月,配合程家解了兖州之困,又帮了燕州几百人从洪水中脱困,更是画了泄洪区提前将百姓疏散,功不可没,最后江南疫情也多亏你救治,特封为郡主,钦此!”
公公拿着圣旨站在众人面前,尖声开口,众人齐齐跪下,不可思议的看向詹霁月。
江南赈灾詹霁月有功的确不错,但是没想到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二皇子封王,詹霁月封郡主,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他们身份匹配,陛下和皇后又那么喜欢她,难道真的要给他们赐婚?
封王乃是储君的信号,如今怀王已死,二皇子是唯一成年的皇子,五皇子年岁尚小,两位公主更是没有出阁不曾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么说......
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特别是曾支持怀王的人,背后都在冒汗。
“臣女多谢陛下,陛下万万岁。”
詹霁月缓缓跪下,双手接过圣旨。
身侧,如兰的气息登时变冷,按住了她的手腕。
“皇祖母醒了想要见你,霁月,跟我来。”
沈明赫从她手里拿下圣旨,公公惊疑的看着沈明赫,忍不住道:“王爷,郡主还没有上玉牌!”
“择日再说。”
谪仙一般的人透着冷冷淡淡的气息,握着詹霁月的手腕不容分说的将她带走。
皇帝铁青着脸看向沈明赫,抬了抬手,阻止那公公,意味深长道:“詹霁月,沈明赫,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沈明赫再不看皇帝一眼,抓着詹霁月的手微微用力,朝詹霁月轻声道:“跟我走吗?”
詹霁月对这些虚名从来都不在意,点了点头,顺从的跟在沈明赫的身后。
脚步停在慈宁宫外,两个人都没进去。
“太后还在休息,此时进去恐怕会打扰到太后。”
詹霁月的声音轻缓的出来,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抿了抿唇,“你的情绪很不好,噬心蛊只是暂时被压制并未全然解开,明赫哥哥你冷静些。”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感觉得出来沈明赫有心事。
“玉牌不能上。”
面上的温润消散,沈明赫脸上露出阴霾,握着她的力道越来越重。
察觉到不对劲,詹霁月眯了眯眼。
“玉牌上了便是皇族中人,身家性命都在皇城之中,倘若我死了,哪怕是我娘也见不到我的尸身……”
“封郡主,是想要我的命?”
詹霁月抬头,猛的看向沈明赫。
沈明赫神色沉下去,没有回应。
在他们的身后,国师缓缓出来,掐指算了算,轻轻叹了口气。
“北祁国运如此,半点由不得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詹霁月想问,却被陆续出现的人打断了思绪。
“少城主。”
碧绿色的眼眸噙着玩味的笑带着一只蛊虫出来,那黑色的蛊在他的掌心打了个圈,明显是吃饱喝足的模样。
“竟然能让它乖乖听话,不但没有进去你的体内掌控你,还让它睡过去让大家误以为它死了,小外甥女,你果然出色。”
这称呼一出来,詹霁月嘴角抽了抽。
“这幅画,就是你想要的画。”
黑影从头顶抛过来,詹霁月伸手接住,拿起画轴将它打开,一副在江南见到的美人图出现在眼前。
“你真的长的和她一模一样!圣女和她是表姐妹,万万没想到你的相貌不像你的亲外祖母,倒像是她。”
清脆的声响愉悦的在身后响起,慕容婉笑眯眯的凑过来。
“蛊虫这么听你的话,你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詹霁月,和我们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家!”
后脖隐约发烫,詹霁月却没有动静。
她的目光完全被画上的女子吸引,目光跳过画轴,看向那树后挺拔的身影。
“那个顾美人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像傅将军的娘,傅将军的娘是谁?”
慕容婉还有些疑惑,见詹霁月有些沉默,显然已经承认且接受了自己有南疆血脉的事实,思绪顿时放飞,忍不住问道。
詹霁月还没开口,慕容川的声音已经落了下来。
“北祁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傅熠然,就是当年为国和亲西鲁的安乐公主,是不是?”
第295章 他们想让詹霁月知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西鲁一直在找的能治疗西鲁少主疯魔症的人,竟然是北祁的护国将军?当初西鲁少主会得疯魔症,还是因为战场上和护国将军遇见,被护国将军吓到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头!哈哈哈哈,雪银霜找了这么久,原来解药就是当初的凶手!”
慕容婉笑的差点喘不上气,直到发觉身侧没有一个人在笑,这才闭上嘴。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詹霁月和慕容川的脸色,慕容婉干咳两声,问道:“那位安乐公主说起来也是值得敬佩的女人......她的儿子是护国将军,这很重要吗?”
“雪银霜那个女人聪明又奸诈,她已经听到了顾美人的话,必定起了疑心,她那么爱她的哥哥,一定会想方设法抓走护国将军为她哥哥治病,我们要帮忙?”
“其实今日......”
一直没有人说话,慕容婉自己说话也有些干巴,眨巴着眼睛不断朝他们盯着,到后面也说不下去。
良久,詹霁月收起手中的画,压下眼底的情绪,沉声道:“你们今日和西鲁公主联手,让顾美人对傅将军下手,是为了什么?”
抬眸,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慕容川的身上,“傅熠然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雪银霜的确不知情,只是听说你们有重要的事需要她帮忙,所以她来了。西鲁大军压境,逼的北祁动弹不得,而对内,你想让我看清楚他为什么对我另眼相待,彻底断了我对北祁的念想,和你回南疆?”
詹霁月眯了眯眼,“可就算我知道这一点,也不能改变我是定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北祁是我祖父用尽一生守护的地方,我岂会离开!你们究竟还想让我知道什么,尽管说吧!”
哪怕她有南疆的血脉,可同时她也有北祁的血脉!
甚至她和外祖母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祖父却如珠如宝将她捧在掌心带到他自己病逝,比起感情,她更认同自己是北祁人!
“若北祁皇帝真的那么好,北祁值得你这样对待,我们自然也不是非要你回南疆。但如果北祁已经烂到根上,又怎么值得你继续留在这?我们绝对不会看着我们的亲人,留在北祁被人欺骗!”
慕容川幽幽的开口,神情莫名。
詹霁月抬起头,看向身侧那个谪仙一般的身影,他的眸光微暗,却没有阻止慕容川。
这些人——竟然全都知道吗?
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她彻底放弃北祁?
“明赫哥哥,难道今日这些,都是你......”
有些事不能也不可以继续再问,生生咽下喉咙的血腥,沉声道:“若只是陛下要杀我,这件事我该自己解决,不必劳烦南疆。”
这几日她已经格外注意到皇帝对她态度越发冷漠,包括今日册封,沈明赫不由分说将她带走,足以证明皇帝对她起了杀心!
“是因为虎符,对吗?”
皇帝疑心重,绝对不会允许将士们心中除了君王还有其他人,前世正是为了逼出她手里的虎符,验证效忠祖父而非君王的那些人,所以设了一个局,称自己重病,勾的她将虎符交出去,沈淮序谋反!
今生她虽然选了别的路,但皇帝一直疑心有虎符,或许沈淮序死前已经和皇帝见过一面,或者詹知许告知了皇帝她有虎符的秘密,最终引发了皇帝的杀心。
“皇帝要杀你,你还可以想着自保,继续做你的北祁人,但如果......”
慕容川深深地看着她,沈明赫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他,却在对上詹霁月双眸的那一刻,停下了动作。
与此同时,慕容川的声音也落了下来。
“你祖父的死,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有人,害了他!”
“轰隆隆!”
顷刻,电闪雷鸣。
詹霁月激动地上前,一把攥住慕容川的衣袖,浑身泛着惊天的戾气,一字一句,“你再胡说,我杀了你!”
祖父,是她的逆鳞!
她一直很后悔,为什么要在祖父病重的时候缠着祖父去军营。
若不是给她找称手的兵器,祖父不会遇见山匪,不会在击退山匪后筋疲力尽最后病重,无力回天!
现在他们却告诉她,祖父不是病逝,外祖的死有其他原因,有人要害他!
“祖父铁骨铮铮,一心为国,他为北祁戎马半生,这样的功绩无人能比,在傅熠然有所成就之前,他是北祁多年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北祁人才能安居乐业!谁人不敬重?现在你说有人要害他?你倒是说说看,是谁!”
清风扬起,白雾一般的纱袖拂过她的双目,那清冷的眼眸此刻盛满了癫狂和哀伤,隐藏在瞳孔深处的恐惧和冷漠直慑人心!
慕容婉没见过这样的詹霁月,忍不住躲在自家哥哥的身后,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想让他缓一缓。
“不然......”
“詹霁月,你若是真想知道,就亲自去看看!”
慕容川随手丢给她一枚令牌,神色冷峻,“你应当还记得当初你祖父病逝的地方,那里,我给你留下了礼物!”
掌心紧紧攥住那枚令牌,詹霁月阴沉沉的盯着他们的背影,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良久,她朝沈明赫道:“带我去吧。”
她要亲眼见见,那个真相到底是什么!
沈明赫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听着空中隐约传来的呼啸声,定了定神,温声道:“霁月,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怕。”
“那些欠你的人,我会帮你让他们一一还回来!”
面前掠过温柔的风,她的腰上落下一只手掌,微凉的气息将她包裹,一股香气充斥在她的鼻尖,躁动的心渐渐平静。
入夜,他们落在了一处山峰。
乌云密布的天空开始落下雨点,站在山顶上抬头,高高挂着的月亮依旧清晰,难得的雨月同空!
山上的风凉的彻骨,詹霁月缓缓走在这片熟悉的地方,身上的长裙已经被雨打湿,她趁着月色踏上了台阶,停留在了满是青苔的湿滑平地上。
当初,就在这里,祖父倒在她的怀里,擦了她的眼泪,让她好好活下去!
“前面,就是你们要让我知道的真相,是吗?”
抬起头,曾经军营扎寨的地方盖了一个木屋,不是很大,却涂满了黑色,令人窒息。
第296章 当年的真相
“吱呀。”
木屋大门骤然打开,詹霁月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仿佛黑洞一般的木屋深处,抬起脚,踏了进去。
当她的身影彻底出现在木屋内,“砰”的一声,大门骤然合上。
强大的内息正在木屋内翻滚,那沉闷的声音像是闷雷让人浑身不适,詹霁月只是怔愣一瞬,面上挂着凉薄,清冷的眸光泛出犀利,静静地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呜呼哀哉,壮士归西,英魂不灭,长明灯亮,小小姐,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四周冒起微弱的荧光,从零星几个,渐渐变为一团绿火,照亮令人压抑的屋子。
正对着墙,一名老人佝偻着背背对着她,在他们的面前,挂着一幅画。
画上的人——是祖父!
鲜衣怒马,一身铠甲,手持长枪,高头大马,牢牢守住国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磅礴!
只那一眼,詹霁月的眼眶便已经泛红。
“滴答。”
房梁滴落小雨,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着面前不愿正对着她的老者,颤声道:“钱爷爷。”
“你还活着!”
多年未见,可她认得出来,这是当年祖父身边副将——钱爷爷的声音!
祖父曾经说过,钱爷爷是他身边最好的刀!
在祖父病逝的那天,钱爷爷率领将士去了边境镇压西鲁,并没有陪在身边,这也导致那些山匪袭击祖父病重避之不及......
祖父病逝后,钱爷爷也消失了,谁也不知他的下落。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他!
“钱爷爷,你怎么不转过来?你,怎么了?”
很小的时候,钱爷爷对她的宠溺比祖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国征战,钱爷爷并没有子嗣,和钱奶奶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每次见到她都会搂在怀里舍不得松手,只要是他们有的,只要她要,什么都能给她!
在所有人都吃不饱饭的困难时刻,钱奶奶都能找到珍贵的野菜烙出饼子给她送来。
可如今,钱爷爷却不愿见她!
“您是不是痛恨我害死了祖父?所以不愿见我?”
詹霁月轻声开口,神情落寞。
苍老的声音很快从木屋响起,带着急促,“当然不是!当年的事,和小小姐没有关系!是我.....是我没看清他们的阴暗,是我中了他们的计!”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丝诡异蔓延,詹霁月快步朝钱爷爷走过去,他却一直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