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引——王贪爱【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1:14

  三顺这才应了声是,过了片刻,才将因看火而看得满脸都是灰的二平带了进来,又拉上了门。
  二平跪在地上,想用袖口将脸上的灰擦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孟追欢拿手上的绢帕蘸了茶水递给他,“用这个吧,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孟追欢见他红了眼睛,她忙道,“我虽不好干预秦王的用人,但我今晚上就跟他说,将你调回来,还是守着我吧。”
  二平就要磕头,孟追欢上前去顶着他的额头,“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你倒也不用拜我。”
  孟追欢心里却不爽快,李承d果真是个武将,连身边人内斗都看不出来,还要辛苦她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孟追欢将二平拉了起来,让他坐在她绣花坐的月样杌子上,“我知道三顺是宫里出来跟着秦王的,你呢,你是何时跟着他的?”
  “我家贫都要揭不开锅了,本想着阉了入宫去当内侍,却不知道就算是当内侍都要家里有一二分门路才行……幸好遇到了王爷说要找个内侍里里外外进出方便,没有他恐怕我就饿死了。”
  “行军可比在宫里伺候人苦多了,”孟追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定然忍了旁人所不能忍的苦楚。”
  二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抱着膝盖道,“可惜也比不了三顺在王爷身边从小长大的情谊……”
  “说什么情谊呢――”
  二平抱怨的话被李承d堵在嘴里,孟追欢替他找补道,“是说我和王爷一起长大,有这样好的情谊。”
  孟追欢对着二平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出去,“你去干活吧,我来伺候王爷便是。”
  待二平出门后,满身都是蒸腾热气的李承d揽过孟追欢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你还伺候我,你不折磨我就算好的了。”
  李承d捏了捏她的后腰,嗅了嗅她脖颈间的芬芳,“还是你今晚上要伺候我……”
  “还没到春天呢,你叫什么春,”孟追欢窝在他的怀里道,“我是有正事和你说。”
  李承d嘴巴上答应着,心思却显然已经飘到了别处。
  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已然伸到了孟追欢的间裙之下,在她的小腿肌肉上又搓又揉,还不忘用指节舒缓着她的经络,可明明是按摩的动作却被他作出了十足十调情的意味。
  他还不忘轻轻地往孟追欢的耳后吹着热气,孟追欢强忍着浑身的轻颤,似埋怨似调笑地按住她裙下捉弄的手,“李承d,你要是去后宫里面,一个月都活不下来!”
  李承d对着她咬耳朵道,“怎么,我没能让你舒服吗?”
  孟追欢搂住他的脖颈儿,瞅准了他的喉结便咬了一口,“我是说,御下这种事,不止是校尉军士之间,你身边的那些内侍,也同样重要。”
  “好好,我知道欢娘最心疼我了。”
  李承d的齿痕印在孟追欢胸前的雪团子上,引得她一阵嘤咛,她见李承d仍旧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不由得叹息道,“看来真要你日后栽了跟头,你才知道。”
  李承d边用鼻尖捉弄起她的小雪团子,边不忘笑话她,“照你这样说,我在你身上栽得跟头最大,我不还是不长记性?”
  “我……我从前也没有很过分好吗……”
  孟追欢越说便越觉得没底气,她虽爱在朝堂上讲大道理,却不知为何,只要遇到照夜白,便嘴巴里全是歪理,“你若是好言好语的哄着我,我才不会欺负你……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李承d咽下唇间温吞的舔舐,他拧起眉头,“就因为我没有像李云琮那般日日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捡那些你打来的野鸡野兔,也没有像李云珈那样在你写诗的时候附和你,变着花样的将你夸成天上的仙女,就算没有哄着你吗?”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哄着你,是因为他们的生母早逝、你的姨母得宠,只有讨好你才能在你姨母的羽翼下生存,只有讨好你才能多那么一分机会做储君,”李承d诚然道,“他们的生母都是被你姨母害死的……若是将来你真的嫁给他们,他们又会怎样待你……”
  孟追欢冷冷地抽出李承d的手,“你倒也不用将他们两个说得这样不堪,真情几分假意几分我心里清楚……要是真论血海深仇,谁能比得过你我之间。”
  孟追欢伸手将她胸前被李承d扯得松散的衣襟整理好,她将脑袋埋在膝盖间,不敢去看李承d如今的表情。
  在他们二人的故事中,青梅并不专情,竹马不够坦然。他们永远不能长成史书中年少相识,扶持半生的少年帝后,他们之间隔着的只有沾着亲人之血的奔腾洪流。
  孟追欢深吸一口气,还是主动爬上了壶门榻,钻进了被窝中,她拉着坐在床头面无表情的李承d,“你快上来,马上过年了,不要吵架好不好。”
第63章 :惟求青史列虚名
  李承d听到身侧孟追欢轻浅的呼吸声,他不由得翻了个身,轻哼了一声“欢娘”却迟迟等不来回应。
  他想大概这就是相看两厌的中年夫妻,吵架吵成什么样还不是要躺在同一张床上,就算闹架闹得恨不得掐死对方还要回家一起过年。
  他伸出手捏了捏孟追欢脸上的软肉,他在夜里暗自嘀咕道,“凭什么你还睡得这么香……”
  孟追欢却睡死了如同感觉不到痛意一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继续睡着。
  他不忍心将她吵醒,只是虚虚地从后面揽过她的身子,让她躺倒在他怀中,他将她的发顶顺了又顺,数了数“一个欢娘、两个欢娘、三个欢娘……”总算在后半夜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李承d便被三顺摇醒,他焦急道,“阿郎,内侍省少监来了,快起来接旨。”
  这么一闹却将昨日睡得香甜的孟追欢给吵醒了,她忽而睁大了眼睛盯着三顺,“圣人他驾崩了?”
  李承d忙捂住她的嘴,“别乱说,我现在去接旨,你若是不想去就继续睡。”
  “那等你阿爷驾崩了再跟我说。”孟追欢又翻身睡回到壶门榻上,用被子蒙住头,呼呼睡了过去。
  李承d无奈叹一口气,他习惯了自己穿衣,打理好后,便去了堂中见那内侍。
  那内侍学着李忧民的语气道,“臭小子过年了也不知道多来看看阿爷,年三十还要等你老子去请才进宫吃团圆饭吗?还不快麻溜地带着你府上的女眷进宫。敕。”
  李承d命三顺将赏银奉给那内侍后,便有些犯了难,他拉着那眉发须白的内侍道,“钱少监,圣人还点了我府上女眷一同入宫?”
  “这奴怎揣测得到圣人的心思……”那内侍摆了摆手道,“这口谕本没有最后一句,圣人又将我叫了回去添上的,王爷还是将孟娘子带上为好。”
  李承d点了点头,将那内侍送走后,便又回到了孟追欢房中,她此时正蒙着被子在梦里会着周公。
  他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戳了戳她的肉脸,开口道,“欢娘,恐怕你要和我一起入宫一趟了……”
  “入宫!”孟追欢将遮光的锦被扯下,她呆楞在原地,“你阿爷不是说我俩是私奔,名不正言不顺吗,我入什么宫?”
  李承d软语劝着她,“说不定是小皇孙说想他阿娘了。”
  孟追欢呸了一口后道,“李钦训要是想他娘了就等他娘半夜给他托梦,我是他表姐我还要给他当娘吗?”
  “圣人他年纪大了,觉得孤独寂寞、喜欢儿孙环绕也是常事……今日又是除夕夜……就当我求你了……你和我入宫去陪陪他吧。”
  “我从没听说过有三宫六院的色老头还孤独,你要是真觉得他孤独,你就自己多去他膝下尽孝……”孟追欢见四下无人,正打算将他们一家人好生嘲讽一番。
  却见三顺又来叩响了门,“孟娘子,宫里内侍又来传旨了,这次是给你的口谕。”
  李承d拿起靴子就要往她的脚上套,“快去接旨吧,这次该你去挨骂了。”
  孟追欢穿戴整齐后,无奈地提起衣摆,瘪着嘴跪在那须眉皆白的内侍面前。
  “维垂拱三年,岁次己亥,十二月丙寅朔,三十日庚申。皇帝若曰:尔中书舍人孟追欢,明德维才,好文无倦,勤学知书,精于史册,是以命尔往史馆监修国史,敕。”
  孟追欢听了这旨意却浑身一颤,她这是――官复原职了?
  李承d拉了她起身后,又给了钱少监一份赏银,“不是,都是口谕,凭什么每次都只有我挨骂啊?”
  钱少监笑呵呵地接过赏银,“圣人跟老奴说了,要是娘子不去才下第二道旨,王爷快和孟舍人一同进宫谢恩吧。”
  钱少监见孟追欢仍旧愣神,他上前道,“今日是大年三十,中书省的官员都不在值,让老奴先将口谕带到,这诏书只有等年后才能给娘子补上……。”
  孟追欢点了点头后,跟祖母堂姐告了别,只说今晚的团圆饭怕是不能在家吃了就跟着李承d驱车往大明宫中去。
  浴堂殿前,李承d替她将狐裘拢得更紧了些,他揉了揉孟追欢的脸上的软肉,一脸恳切地摇了摇她的手,“欢娘,就当是我求你了,阿爷都将你官复原职了,你就别犟了行吗?”
  孟追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跟着小内侍入了浴堂殿内。
  李忧民似是在桌案前教李钦训这个小胖子写春联,屋内炭火明明烧得正旺,李钦训仍旧裹得跟个小球一样。
  李忧民听到了脚步声却不抬头,而是拍了拍李钦训的小脑袋瓜,“去给你阿娘拜个年。”
  李忧民仍旧坐在桌案前,他那僵硬的动作暴露了他的腿疾是越发严重了,他隔着层层的纱幔看着眼前亲热的母子俩,鹰眼中情绪不明。
  李钦训似个小猪一样撞到孟追欢的怀里,孟追欢乖了乖他的头,只觉得这小孩怎么光横着长,却一点也不长高。
  孟追欢见他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就帮他将衣襟散开,又将他脸上沾到的墨迹用绢帕擦干净,“阿训可是在练字,要不要让阿娘看看阿训写得好不好?”
  小胖子今日似是很开心,还是一字一句地答了她,“皇祖父在教我写春联,可是祖父说他字写得不好,让我临摹外祖父的书法,莫要临摹他的。”
  孟追欢弯下身子替他解释,“阿训的皇祖父是马背上打天下的豪杰,外祖父是斗酒作诗三百首的文人,这世上各人本就不同。”
  “那阿娘呢,阿娘擅长做什么?”
  孟追欢沉思了片刻,心中竟觉得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唯有倚门卖笑确实卖得不错,卖得两位皇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这话却又不能对小孩说。
  李忧民撑了紫檀木龙首拐杖站起,他行得颤巍却不许小内侍扶他。
  李忧民对着李钦训诚然道,“你阿娘她擅长为人臣子。她既不卷入无止息的内斗,从而拉帮结派、残害同僚,也没有难填的欲壑,要靠玩弄权势去弥补。”
  孟追欢嗤笑两声,“圣人这话说的,似是在夸我是一条好狗。”
  李忧民杵了杵拐杖,“做富贵人家的狗可比做穷苦人家的人体面多了。”
  李忧民看了看旁边的小内侍,那人便来将李钦训拉走,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孟追欢才提起裙摆,重新跪倒在李忧民身前。
  “圣人想让臣做什么?”
  李忧民拿起桌案上的佛珠,拨弄了片刻才道,“怎么,不能是为了一家人的情谊才给你官复原职,朕也老了,总归是希望子孙多多能承欢膝下。”
  孟追欢嗤笑一声,“臣不信这朝堂中有嗟来之食,臣得的每一分俸禄,都要替君主奉上十倍的忠诚才是。”
  李忧民抬眼看向她,阿d曾明里暗里地向他说过他的小青梅性子最倔,让他就算生气也不要怪罪,他只以为他是生了个大情种儿子,现在看来还真是倔驴转世。
  李忧民用那双鹰眼直勾勾地瞪着她,“你倒是一点也不打算装了。”
  “臣一直如此。”
  李忧民悄声道,“历代君王,皆不得看国史,你说这是为什么?”
  孟追欢深吸一口气后道,“若人主可看国史,史官为迎合君上,必然夸耀溢美,董狐直笔,则不存焉。更为重要的是约束人君,若其德行有亏,则会被后世耻笑。”
  “那你说,朕清君侧一事,史书会如何写?”
  孟追欢拱手道,“自然是照实写。”
  浴堂殿中只剩下李忧民的声音,明明他的声音苍老低沉,却如同奔雷一般直要震穿孟追欢的耳孔,“照得什么实呢,是写赵光义杀兄的烛影斧声,还是写朱棣篡位建文,抢了自己侄儿的皇位呢?”
  孟追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跪在地上发抖。
  李忧民那紫檀拐杖敲上她的裙角,“小孟舍人,你抖什么啊?我朝不杀史官,你放心。”
  孟追欢眼前只有那紫檀拐杖之上面目狰狞的龙首,她磕头道,“臣不懂圣人是何意。”
  李忧民持拐在孟追欢面前笑得阴恻,“这世上除了父死子继,也有兄终弟及,小孟舍人要记得,朕可是顺位继承的。”
  孟追欢磕头将眼底的震惊抑在口中,“臣领命。”
  李承d在回廊之外等了许久,才见孟追欢拖着游魂从浴堂殿中走出,他牵起她的手后道,“是不是穿太厚了,怎么脸上全是汗?”
  孟追欢点点头,“浴堂殿中的炭火烧得是旺了些。”
  李承d见她脸色苍白,担忧地向那少监望了一眼,见那内侍摇了摇头后,他才道,“阿爷不过是看不得你在家里躲懒,给你封个远离政治漩涡的闲职,史官中那么多官员,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做完。”
  孟追欢嗯了一声,“你呢,我这么讨厌你,你不怕我在史书上抹黑你?”
  此时回廊之外,雪花裹着朔风扑面而来,红墙碧瓦皆穿素衣,李承d撑一把竹伞陪着她缓步向麟德殿筵席上走去。
  李承d高上孟追欢许多,若是同撑一把伞,势必有飞雪会飘洒在她的发梢之上。
  他向左一步,又将竹伞微微右倾,替孟追欢遮挡起浩繁的风雪来,他低语道,“太史公将卫霍二人都归入了佞幸传,却无人不知他二人是平匈奴征漠北的猛将,一人只能改史书中的一字半句,却改不尽天下人心。”
  李承d扑哧一笑,“你要怎么抹黑我,是说我小时候给史官大人当马骑,还是说我给中书舍人卖屁股?”
  孟追欢点了点头,“这倒也没说错,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一定满足你。”
  孟追欢从李承d手中接过那柄油纸伞,又收好递给那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内侍,霎时间纷飞的雪花便洒落在他们的头顶,孟追欢倚上他的肩头,“照夜白你知不知道,共白头这种事,还是要两个人一起才好。”
第64章 :依然父子即君臣
  年节时分,辟邪崇的桃符已然换新,辛辣的椒柏酒饮尽,到处都是一派张灯结彩,阖家团圆。
  孟追欢陪着李承d留在宫中,却不觉有一丝年节的氛围,总算过完了元宵,到了她去史馆中上值的日子。
  白傲杀已然抄手站在回廊上等了她许久,她走到他的旁边,把上回廊的汉白玉栏杆,“大唐宰相薛元超曾说,平生有三恨,恨不进士擢第、恨不得修国史、恨不娶五姓女,如今白三郎三恨皆平,怎还会有把栏杆拍遍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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