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什么样的,你倒是说清楚啊?”凌穹拍案而起,四周的目光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气氛一度尴尬,方便面看她,只觉得鼻孔都冒着火气,再添一粒火星铁定会像只油桶爆炸。
他给了方寸久一个眼神,“我能怎么办?”方寸久放下筷子偏头,嘴唇一开一合。
“你喜欢齐赫川!”萧望大声说。
“我怎么喜欢齐赫川啦?”凌穹反问。
“他,”萧望指着方便面,“他说看见你俩抱在一起,还亲嘴了!”整个餐馆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二人身上,此番萧望总算达成了目标。
凌穹的脸像被烧旺的炉火炙烤了般,她表现得像没事儿一般坐下来继续吃面,“是嘛?她说喜欢你呢?”她调侃他。
第77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她可真行,一个星期七天,都不休息!”周金枝说,缺了欧阳诗,她有眼前缺了一道靓丽风景的感觉。不得不承认,欧阳诗是她见过的少有的优雅的女人之一。初看她还以为是电视剧的演员,她自己这样貌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乡下人。年轻时候还稍微好点,年纪越往上走越差劲,特别是自眼睛出了些微的问题后更甚,儿子他们考试成绩越多越好,为什么人的年纪却不能越大越好呢?想来数字也是具有欺骗性的。
“小头爸爸的手术不是快了吗?”柳珍说。小头爸爸脑袋里的淤血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第一次手术时综合考量,决定进行二次手术。
“明年吧!这样的手术去庆安的医院做更稳妥!”杨燕说。欧阳诗看着一个女强人形象,可也有小女人的可爱,有些事不是说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做,生活的洪流推着你必须向那个方向前进,前进就前进吧,至少还可以看见亮光,即便那亮光是微弱的,也不能放弃。
老好人咕咚喝着,转瞬一瓶绿茶就见了底,喝完他摸着肚子,觉得很空很饿。饿起来他有一种独特的感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五脏六腑都不安分地缠绕在了一起。
“怎么就是不行呢?”忙碌了整个上午,又不甘心就这样一事无成的回去,他站起来看着那盏路灯说。
“修不好就算了!再说这路灯也不该咱们修!”光头强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安慰。
“开关都没打开,没有通电,怎么会亮?”小头爸爸喝尽最后一口绿茶说,一语点醒两个梦中人。光头强和老好人互看一眼,羞愧地摇头,嘴角挂着微笑。
“好了好了,回家吃饭吧!”老好人说,小头爸爸站起来,把瓶子塞进他手里,“以后出门长点心眼儿,不然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地帮忙数钱!”说完背着手迈着小碎步耀武扬威地走了。
“长点心眼儿,小心被人卖了!”光头强走过去一本正经地说。老好人反应过来,怀里抱着三个空瓶子。小头爸爸还是棋高一着,老好人扔出的空瓶完全够不着他,光头强的光后脑勺挨了一瓶。他摸着光头,暗想要是自己能被砸成小头爸爸那个样子也值了。
女人们又讨论了番孩子们学习的事情,“哟,小头爸爸来了!”柳珍看着迈着小碎步快步走来的小头爸爸说,他的神情,俨然做了坏事内心得意的孩子。杨燕把鞋垫收进随身携带的布口袋,口袋挂在手腕,端着菜盆站起来道:“即便什么事都不做,饭还是要吃的!”
杨燕出门时正遇见双手抱头的光头强,看见杨燕,他放下双手。“回去做饭啦?老好人在后面!”他偏头恰好看见站起来的周金枝,“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金枝出来看见走在前面的光头强,又看见后面拿着几个空塑料瓶慢悠悠的老好人,“这是怎么啦?看见咱们像看见得了疫病的人似的!”
“不是疫病可怕,是人太可怕了!”柳珍走在她们后面,话听得清楚,就随口说了一句。
吃完面,孩子们立刻兵分三路,方便面说昨晚没睡好,要回去补一觉。萧望和章林生去音像店旁的书店,章林生致力于提高学习成绩,萧望则是去看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即便内容一样,不同的封面和字体带给人的感受都不一样,每种版本都值得买来珍藏。凌穹和方寸久去了音像电,一个执着于陈奕迅,一个执着于老电影。
方便面走进院里,齐赫川坐在院里齐奶奶的专属小凳上,秋风把她额前的发全掀到了脑后,露出一片柳叶似的疤痕。她急忙用手把头发弄下来,“吃饭时看我没看够?”
“看你长得漂亮,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方便面笑嘻嘻。她十二岁出来闯江湖,在网吧酒吧混迹,到现在已有了十三个年头,什么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齐赫川脸不红心不跳,站起来走到方便面跟前,把脸贴近他,“不是说好看吗?那你多看看!”他迎上她的目光,看着那双似乎会勾人心魄的眼睛,关闭所有呼气吸气的通道。脸被憋得通红。
“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跟老娘比,你还嫩着呢!”齐赫川嘴角弯起笑容,眉眼轻挑的一瞥。她离开他,又坐回凳子。
方便面长长吐出一口气,又吸进一口气,终于觉得活了过来。“狐狸精!”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凌穹会被勾了魂,连自己都差点陷入他的圈套。
“我要去上学了!”他睡意也消失了,转身用手扶着胸膛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才摸出门。
音像店的店面不大,里面中间一排直达天花板的木架,除了前面四散摆放报纸杂志,其他四面全是CD,左边是歌手的唱片,右边是影视。进门时凌穹与往日不同,直接从左边进,往日她都是从右边进,边走边看踱到左边。
她走到右边,装作在看唱片的样子,从缝隙间观察方寸久的一举一动。店里的人很少,少有的几个人也都是穿校服的学生。“凌穹?”林暇凑到她脑袋旁边,“你看什么呢!”她伸长脖子,努力想看清凌穹在看些什么,甚至有挤开她一探究竟的意思。凌穹去复读的新班级一周,就和班上的男女混得烂熟,其中留学生头戴牙套的林暇和她最是相熟。
“没什么!”她不经意躲开林暇,拿旁边的CD把偷看方寸久的缝隙填上。林暇也不傻,当即捕捉到她这一微小的动作。她推开她的手,以三头牛都拉不回的架势冲到凌穹的原位。扒拉开凌穹放上去的CD,不多不少,刚好三张。拿下CD她把左眼右眼来回交替看。对面只有着急忙慌蹦过来的方便面,头发乱做一团,标准的鸡窝。
林暇撇嘴,“你干嘛看他呀,想你也不会喜欢他!”
“谁?”凌穹问,见对方似乎还有停留之意,她双手搭上林暇的肩膀,帮对方转身后又推着往前走,“你是来看陈奕迅的?走吧,他的都在那边!”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她去看陈奕迅的CD了。
“哥——”方便面冲过来拉住方寸久的右臂,一脸哭相,眼尾嘴角都像吊着秤砣。方寸久也不管他,依旧看CD。“你看我——”他退出几步,两脚并拢,挺起腰背。“有没有什么问题?”
方寸久看了他一眼,不知他又来的哪番腔调,“有什么问题?”他自问,又答,“没什么问题!”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弄得对面那只焦灼的蚂蚁急得转圈。
无奈之际拂袖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看我的性取向会不会有问题?我莫不是喜欢男的吧?”他两手放在左胸膛,“看见齐赫川我这里就跳得厉害!”
方寸久只笑却不言语,末了清了清嗓子道:“也有这个可能!”方便面这个大胆的猜测弄得他完全没了看CD的兴致。每个人骨子里都带着傻,有的人会觉得可爱,有的人会觉得烦,还有的人一直都没有发现。善于发现的人会把活着的根扎进土里,给生活一个交代。
“妈,我的那双黑色高跟鞋呢?”萧愉问。她连院里的垃圾桶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到。教育局的领导来检查,学校通知男女教师要统一着装。他们年级组的主任要求每个老师都必须穿正装,她觉得穿黑色正装只有穿那双黑色高跟鞋最合适。她问周金枝也是下了很大决心,她知道她偏爱萧望,对女儿向来不上心,也正因为如此,从小她就告诉自己要变得优秀,优秀得让周金枝大跌眼镜,如今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她胜出了,可生活似乎还是老样子。
“你的鞋,我怎么知道?”周金枝答,光头强的工作失而复得,之前她一直在抱怨他是个闲散人。看他今天看见自己虽是开玩笑似的躲着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那个真正应该少吃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吗?
萧愉对她这样的回答习以为常,又在玄关的鞋柜里静下心仔细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你那么多鞋,随便找一双穿着不行吗?”
她没有理会周金枝的话,虽然她凭能力赢得了在这个家的一席之地。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难以消除她也能理解,可都多少年了,周金枝依旧时不时露出对萧望的偏心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平常她对她报喜不报忧,报了忧倒觉是自己的错。萧愉认真想了想,她也不是非穿那双鞋不可,只是想那双鞋穿着舒服些而已,她下定决心,什么都可以不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再也不要主动问周金枝生活中的事情。
齐赫川晚上没去上课,她没跟老师告假,坐在教室里要么开小差,要么睡觉,实在难受,真不是她能接受的。
第78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齐奶奶在家里等了半天,两个孩子都没有回来。方便面好不容易安分了这段时间,要是再掀波澜,她这颗衰老的心灵怕是很难再坚持。“前进网吧”她是知道的,孙子钟爱的场所。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亲自去一趟。
齐赫川手里夹根烟,靠着墙壁与几个男生调笑,齐奶奶眼里火星往外涌,脚底像是踩着燃烧的煤炭奔过去站在齐赫川和那几个男生中间。“走走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齐赫川看齐奶奶一眼,没有说话。
“哪里来的老婆子坏老子好事!”唐番咬着烟说,说完他深吸一口,一点儿都不浪费地把烟雾全吐在了齐奶奶脸上。生活好起来的那几年,她也是吸过白肋烟的人,故而一丝不漏的把烟雾吸了进去,吸进去后心情平复了许多。
“你走!”她回头对齐赫川说,齐赫川站在原地没动。
一群青年轻蔑地笑了起来,“你当好人,人家可不乐意呢!”唐番说,“我这人从来不欺负老人孩子,识相点,快点走吧!”
“她是我孙子,我孙子不可能跟你们一样!”
听完这句话唐番从肺里长咳出一口痰,吐在地上道:“我们怎么啦?都是在世上吃一口饭,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吃饭是都要吃饭,你吃的是什么饭,是捡来的还是抢来的?我老婆子吃的饭是自己用双手挣来的!我的孙子也一样。”唐番冷笑,老太婆的话太幼稚,吃软饭的掉脸皮,吃实在饭的流血汗,世界上就没有随便能吃的饭,也没有轻松饭可吃。
“你先回去!”齐赫川把烟头扔进一旁的下水道。
齐奶奶像没听见,硬拽着她往回走,“都说了你不要管我,你是我的什么?婆婆妈妈的真烦!”齐赫川气极,从齐奶奶手中挣脱,没想到用力过往,把齐奶奶带得栽倒在地。齐奶奶感觉到了膝盖的疼痛,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齐赫川之前在酒吧夜店工作,面对那些喜欢动手动脚喝醉的人她只好出此下策。挣脱他们,他们倒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她自己则像条鱼从这些人手里挣脱。如今对一个七旬老人使用她多年练成的绝技,虽然过头了,却也是她自找的。
“喂,征哥找你!”始终靠墙站着的皮衣青年从背光处走出来,声音疲惫。
唐番啐了口,心想这小子找我又有什么事?不管了,混口饭吃不易,还是去看看吧。右手轻轻一挥,几个青年都跟着他走了。
萧愉踩着高跟鞋走出校门,脑袋里涂了好几层浆糊,讲课心里明明白白,写“ABCD”却写错了好几个。这鞋穿着也不太舒服,刚穿上时还合脚,穿了几次后就觉得变了形。前脚掌像踩着石子。出门得急,不仅忘了换运动鞋还忘了带。她边走边揉着太阳穴,好久没这么累了。
凌楼站在校门外,看萧愉出来急忙走了过去。“呵,这是哪位美女?都怪这灯太暗,我差点没认出来!”他指着校门前昏黄的路灯说。
萧愉看了他一眼,这人又恢复了学生时代有点痞的样子,看着也就正常多了。“这才是你嘛!感觉都舒服多了!”
“看着你紧张,觉得还是表现得正派点比较好!”
“现在这样就很好!”如今班上那些埋头在书山题海中的人都忘得差不多了,独那些喜欢惹事生非的还记得不少,凌楼是其中之一。
“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她微微探身看了看凌楼身后,她向前,凌楼向后。她向左,凌楼向右。“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她也不打算看了,回到原位规规矩矩站着。
凌楼也没有藏了,拿出袋子给她,“打开看看?”
“现在?”凌楼点头。
白色口袋里裹着白色盒子,白色盒子里有白色纸张,萧愉轻轻把那张纸铺开,里面躺着双白色运动鞋,“项链可以不收,这个总该没问题吧!放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还你一双而已!”
她疑惑地看他。“你那天是在找鞋吧!你那双鞋,是我扔掉的!”凌楼那天早上突发奇想把院里的垃圾拿到巷子右边的大垃圾场扔了,扔的时候从里面跑出两只高跟鞋,他也没有在意,中午遇见萧愉后他重返垃圾场,翻遍垃圾,再没找到那双高跟鞋。
“是吗?那双鞋是我扔掉的!”她说。
凌楼点头,“也是,你还是穿平底鞋好!怎么舒服怎么来,要说面对学生时的威严嘛!你已经很够格了!”萧愉上班习惯步行,凌楼上班也步行,“毕竟都习惯步行上班!”萧愉没有说她不会骑自行车,去年考了驾照,因覃涛的家境较为殷实,自小养成的习惯让她不想依赖对方。除了每月上交给周金枝的钱,其余的钱她都自己存着,不出差错的话年底一辆普通的车钱还是付得起的。
萧愉很自然的收下,当即到一旁灯光不甚明亮的马路牙子上换了。
“哎呀,我去——”萧望走出校门,像见鬼似的又返回。悄咪咪拉着身后的方寸久藏到了门卫处。方寸久以为在萧望的世界里又见到了江湖上的敌人,学校即江湖,校园里也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也有倚天屠龙,还有神雕侠侣。
方寸久挣脱出来一点点,萧望又把他拉到了墙后。“普拉达婆婆——”方寸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萧愉对面笔挺的男子竟是凌楼。萧望每天在嘴里叨叨萧愉即将远嫁,怀着巨大的期望成为自由身,这下看起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他们怎么在一起?”他颇懊恼。
“高中同学啊!”方寸久说。出乎萧望的意外,同时有为自己消息的迟来失了面子的无光。“你不知道?”
“怎么会?”萧望愣了一下,“我是谁,我怎么会不知道?”方寸久轻轻笑了笑,这就是萧望的傻吧,一个死要面子的侠客。
齐赫川快步走在前面,齐奶奶跛腿跟在后面,“丫头——”她叫了声,齐赫川内心像被拧紧的麻绳,步子很沉重,这还是她来后齐奶奶第一次这样叫她,或者说是第一次叫她,平时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各自安好,说话都不带称呼的。齐奶奶追上她,“一个女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