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她脚步顿住,转身看着齐奶奶道:“他们又不知道我是女的,不像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表面工作还做得那么好,是不是很失望,我不是个男的?”齐奶奶气得右手发抖,发抖的右手眼看就要送上齐赫川的左脸时停下,她觉得自己老了,老了的人连发泄心中的怒气都是在浪费时间。
  她叹了口气,与齐赫川擦身而过。“不是说你是女孩子我就不会接受你,我也是个女的,我们那时走到哪儿都带着偏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孙女,是我儿子的女儿,我们是要一起生活的!”
  齐赫川在原地没动,她不知道是该跟着这个老人走,还是向相反的方向逃。
  “你是不是和齐赫川早就认识?”方便面问凌穹。
  凌穹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他之所以追着问这些话,与凌穹的喜好无关。方寸久只在一旁笑,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一个下午了,他走到凌穹身边,“你还是快告诉他实话吧!”凌穹看方寸久脸上的笑,像是被勾了魂儿,她拍拍自己的脸,正色道:“齐赫川是女的!”
  “门口的新鞋谁的?谁这么有眼光?”萧望在玄关明知故问。萧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了只做没听见。萧望在她身边坐下,“姐夫什么时候来家里,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他,我有点想他了!”
  萧愉看他一眼,“也不知是想他还是想他的钱!”
  萧望坐正身体,“不要把人想得这么肤浅!我可知道门口那鞋是谁送你的,小心我告状!”
  萧愉没有理会他,他自己也觉得无趣,陷在沙发里慵懒地看电视节目。
  “打起来了!”只听楼道里一声叫,他像是从睡梦中腾空,一下从沙发滚到了地上。
第79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方便面回家,齐奶奶正在院儿里把红辣椒串儿收回屋里。晴天昼夜温差大,入夜铺了厚厚一层霜,像铺着一层月光。云层与月亮依偎,月亮到哪儿他到哪儿,追着不放松。有时月亮推开他,小手也拉着月亮不肯放松。
  齐赫川趴在窗前看月亮,若隐若现给人神秘感。被齐奶奶叫了“丫头”二字,她差点儿忘了此行的目的,如果就这样回去,定会遭到易景那个老女人无情的嘲笑。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庆安的风旗酒吧。那时她在酒吧驻唱,心里还怀着一个不灭的音乐梦。心想在这里唱到能自己买一把吉他就离开,一个人一把吉他,一路走一路唱,一生都这样过。
  “唱的是什么东西!”她唱朴树的《白桦林》,中年男人手中的酒杯贴着她的耳朵擦过,撞在后面的墙上粉碎,碎片飞上后脑勺和后背。“来个欢快点儿的!”她又唱了一首许巍的《曾经的你》,“就这水平,五音不全,还敢在这儿卖弄!”中年男人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步跨到台上右手抬起她的脸,露出被烟熏得蜡黄的牙齿,“小丫头长得倒不错,要不陪爷玩玩?”
  “呸!”她的眼神犀利,“什么东西!”
  “你这是什么眼神?臭婊子!”舞台不再是她的舞台,无论何时,舞台都不属于她。另一名驻唱女子上台,唱她听不懂的英文歌,吧里的气氛一瞬就被点燃了,无数的人都跟着歌声音乐舞蹈。她站起来准备走进后台,男子过来直接把她连同她手中的吉他推下台。她倒在地上,手肘刺痛,那把吉他被她完好护在怀中。
  方便面进院,齐奶奶手里提着最后一串辣椒。“你腿怎么啦?”他看见齐奶奶的跛腿问。
  她反应过来,忘了掩饰右腿受伤的事实。不掩饰也好,掩饰一不留心就会被拆穿,拆穿后又是一堆麻烦事,当然此刻她忍着未来可能会有的麻烦小心掩饰了,“噢,今天收摊时不小心碰了一下!”
  “家里还有云南白药吧!自己喷点。”
  “知道!”齐奶奶的脚刚要跨过门槛,方便面一把拉住她,“有事问您!”她停在半空的脚又收回到了门槛外面。
  “最近家里有没有丢东西?”他小声说。
  “怎么啦?”齐奶奶不是不知道,别看她上了年纪,可脑袋不糊涂。她房间里的东西本就不多,进门的墙上挂着口袋,里面是她洗干净收着的塑料袋。右边放着一个红漆剥落的衣柜,衣柜旁放着三个皮箱,儿子每次从外面回来就带回来一个,带回了又不带走。床的右边有个床头柜,钱她不放在被子下面,不放衣柜,也不放皮箱。她叫方便面帮她在银行办了存折,有钱就放在里面。存折也不在房间,而在客厅的地窖。谁也不知道客厅还有个地窖,连方便面也不知道,地窖不大,人在里面必须弯腰。地窖里有塑料桶,里面放着存着身份证等重要物件。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待齐奶奶跨过门槛,方便面又问,“那女人真的是我妈?”
  齐奶奶想了想之后说:“不是。”
  “那我妈叫什么长什么样?”
  齐奶奶没有回头,仅见过一次的他的母亲,她至今仍记得很清楚。“很长的棕色长发,看着就很讨人喜欢,走路都让人觉得很有知识。”
  她走出几步,又接着说:“她叫许晨曦。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浓眉大眼肚子凸出的经理说,“我们酒吧现在也就是勉强能混口饭吃,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生活不易,给你个忠告吧!现在这世界,你自己喜欢什么不重要,爱好不能当饭吃,你要想着怎么把别人腰包的钱放进自己腰包,放进来了,你就觉得生活至少还值得加把劲!放不进来,即便有什么狗屁梦想,也会觉得黯淡无光!”不得不说经理的话句句诚挚,“这是你这两天的工资!”
  她拿着微薄的工资走出酒吧后门,十二月的庆安路面有水的地方结了冰,踩上去发出脆响。风撩过脖颈像冰凌刺破喉咙,而她还穿着开春买的一双帆布鞋,帆布鞋便宜又不容易坏,是囊中羞涩的人的最佳选择,一年四季穿着都不引人注目。
  她站在那里,不知往左还是往右,往左往右似乎都一样,一样闪烁的霓虹,一样来往的车辆和人群。不能退后,干脆向前。
  女人拉住木然走向车道的她,“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摸着口袋,她口袋里的钱连一间小小的房间的租费都付不起。容身之处都没有谈何活着?
  “走吧,一起喝一杯?”她二十岁生日后的第二天遇到易景。
  从流浪儿收容所出来后,她辗转换了多家酒吧,手指数不出来,加上脚趾也数不出来。一个无父无母流浪天涯的人在人们眼中高谈梦想是奢侈的,她不是没有努力,可为什么会活得如此吃力?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退,她跟在易景后面从正门进了风旗酒吧。第一次来这里看着写招驻唱就下定决心进去一试。当时没有仔细看外面,如今再看,霓虹的确比其他地方都要亮眼。
  进门沿台阶一直向下,绿色圆形的灯嵌在墙的底部,黑色帆布鞋也映上绿光,显得生机勃勃。越向下声音越大,歌曲仍是听不懂的英文歌,听着心情竟好了许多,自己也有跟着吼出几声的冲动,原来这个地方确实是需要这样的歌曲的。上面光鲜,心情也会像这台阶一样一直向下向下,走完这段台阶,到达心情的最底部,借着音乐酒劲嘶吼几声,这大概就是现在许多人的常态吧!现在想起,恍然明白了些。
  “知道人们为什么愿意来这里吗?”走过乱舞的人群,易景带着她右转,与众男众女擦身而过。她走在她后面,上了二楼,也就是真正的地面。
  为何愿意来这里?有的人与朋友一起来花天酒地,有的人来交朋友,还有的人来这里释放工作一天后的压力,大抵的原因都在这里了。
  易景靠在二楼的护栏看下面,她也走过去看下面,“积了太多的情绪在心里总需要发泄吧?你的歌不适合这种人,也不适合这样的地方!”
  后来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易景自己,“我也曾想过好好过日子,太难了,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人散漫惯了,没有目标就很难坚持下去!”她这个人不良嗜好一大堆,喜欢抽烟,也喝酒;什么角色都拿捏得好,就是演不好自己;不喜欢做菜,但做的菜很好吃;喜欢说谎,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这些年她们骗了很多人,多数是老人小孩。世界不都是这样吗?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固然与他们的努力密不可分,可又有多少是踩着别人的骨血站上去的?适者生存吧!
  听闻这个老人有数万的存款她的确动心了,听易景的大好蓝图只需演一出苦情戏,惯用的手段,于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但是现在她迷茫了,谁没有迷茫的时刻?她的这种迷茫,也很快会过去的吧!
  齐赫川回过神细看,月亮是没有了,竟然飘起了细碎的雪。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然降临了。
  “下雪了?”萧望贴着窗户看,确定是真的下雪后鞋也没来得及换就跑到院子里叫唤,“下雪了!”
  “下雪了?”凌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说下雪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打开窗户向外看,从她的窗户正好看见巷子道旁的一排昏黄的路灯,路灯光照到的那部分雪如诗如画。
  她的左脚在右腿蹭了几下,右脚在左腿蹭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看雪看得多了,第一场雪总觉得意犹未尽。
  “下雪了?”方寸久在收拾行李,后天要去庆安录完最后一期节目。再回来时,过不了几天就要期末考了。庆安比安居镇暖和许多,他拿着件羽绒服下不了决心。把羽绒服放进行李箱后,他走到窗边,偶然发现窗外竟飘起了细碎的小雪。
  “昨晚下雪了?”凌楼揉着睡眼从卧室走出,昨晚睡前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萧愉的一颦一笑。一觉睡到了天亮,隐约听见客厅的谈话声。
  “喂——”看见背着书包从眼前一闪而过的凌穹,他想起给她的项链。但凌穹今日的动作格外迅速,他咳嗽一声的瞬间门已经关上了。
  凌穹等了半天却只等到打着哈欠走出来的萧望,昨天见雪,比见血还兴奋,激动到凌晨两点才沉沉睡去。
  “他们呢?”
  萧望又打了个哈欠,嘴张得像只池塘向走过的人乞食的鱼,“走了!”他说,“我以为你也走了!”他想以他现在的资质,迟到十来分钟也没有大碍。
  凌穹气鼓鼓地走了,想了无数遍与方寸久漫步雪中的情景就这样泡汤了。早知道昨天跑到他楼下就应该叫他一声。最关键的一步呀!
第80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十二月的风给了人最好的关于未来一年的讯号,天空的雪从天与地分开时就一直在下,到了中午时分还没停。
  “哎呀!你不要问我了,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凌穹在方便面耳边像只麻雀叽叽喳喳。“不对,你什么时候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了?”他右手摸着下巴,看着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实际又打着什么歪主意。雪花贪恋头发睫毛,粘在上面随风从这根上跳下来又抱住那根。
  “不说就算了!我现在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了不行吗?”她吐出一句话白气就要围着脑袋绕一圈。那天之后就一直没见过方寸久,为了避免雪下得太大,安居镇到无梁的路不好走,还没放学就有车来学校接走了他。
  萧望穿着件灰色貂皮大衣站在院门前,到了吃午饭时间他一路狂奔回家,只为看看覃涛给他带来的貂皮大衣。
  “怎么样?有没有种雪山飞狐的感觉?”他拍拍落在貂衣上的绒雪道。
  凌穹和方便面像没看见他似的漠然走过,“哎,”他快步走到凌穹身边,“你哥是不是喜欢萧愉?”他对他姐向来无理,“告诉你,喜欢她的人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之前有一个男的,喜欢我姐,后来出门,你猜怎么着?”他眼里的好奇比凌穹更甚,“被车撞死了!”
  看凌穹并没有为此所动,他又慌乱道:“还有一个,他苦苦追求了我姐两个月,送花又送巧克力,最后走过楼下被掉下来的花盆砸死了!”
  萧愉站在门前,今天她一天没课,明天周日,高一的学生放假。覃涛来接她去无梁选婚纱,也可以看看布置的新房,具体商量订婚事宜。
  她转着左手闪闪发亮的戒指,她不太喜欢戴首饰,戒指也是今早才戴上的。
  “是嘛?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凌穹带着同情的语气说,脸上也带着哀戚的神色。她以为站在门口看雪的萧愉在意这边的举动,实际她不过在想她心中所想,没有在意这里的一举一动。萧望双手插在貂皮外衣口袋,衣服的扣子没有扣上,他的手在口袋不安分地摆动,衣服像蝴蝶的双翅抖动,瞧着灰扑扑的颜色,顶多只算一只飞蛾。
  萧望回头摸了摸脑袋,他的头发长起来,去理发店剪了四六分的锅盖头。若是衣服穿得再正常点,他的完美瓜子脸定会比衣服抢眼。摸完脑袋他从萧愉身边窜过,凌穹也跟着进去上楼。
  小头爸爸起床裹着被子到窗边,右肩稍有些不自在,他养成了个习惯,哪里有疼痛就不去碰,过段时间痛感自会消失。
  窗外飞着鹅毛大雪,印象中自己没有这样真正看过一场雪。他似乎去过漠河以北的地方,那里应该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可是他太忙了,已经忘掉欣赏沿途的美好风景。如果别人问他:“你去西藏都看到了什么?”他会毫不犹豫想到湛蓝的天空和远到天边的公路,他去过,和一群生意人。实际已忘了那里是否真的有蓝天和壮观的公路。
  窗上的霜花想看成什么形态便可以看成何种形态,一层一层如糖丝交叠,最开始令人联想到的是丛生的枯草。小头爸爸哈了一口又一口白气,用衣袖蹭掉了些,蹭掉的形成猫眼,他右眼透过猫眼看窗外的雪。一年开头和结尾都会飘雪,如此首尾相连,才算得圆满。
  光头强把毛巾盖在头上进门,身上全是白雪,两颊冻得通红。“怎么回来了?”周金枝在厨房揉面,听见响动急忙走出来,他们原定明天去无梁与覃涛的父母见面,做好了包子放在家里,儿子生火热热总做得来。
  “哎!”光头强叹了声,“打滑,忘带链条了。”这样的大雪天气还跑车,周金枝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可是只有做一天才能得到一天的钱,所以人还是要读书,不说高官厚禄光宗耀祖,起码不能仅靠力气吃饭养家糊口。
  从萧家里到巷口的地下管道堵塞,把道旁的盖板掀开还没来得及盖上,昨晚和今天就飞了一天一夜的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光头强开到半路,分不清昨天的施工地究竟是哪儿。心里做好准备一路小心翼翼地瞧,车轮打滑,他眼前全是雪白,车子不受控制地进了某处空洞。
  待到稳住,他下车一瞧,前面左边的车轮准确无误地陷入了昨天扒拉出的那块盖板中。
  方寸久裹着厚厚的冬衣走在雪中,司机小钟坚持说要送他回家自己的任务才算完成。他在无梁电视台打杂,报考的是庆安电视台的职务,进到里面他感到压力山大,就辞去庆安电视台的职务到了无梁电视台帮忙接送嘉宾。方寸久除外,他只是应庆安电视台的师父之托。
  方寸久走上教学楼的台阶,把衣服上的雪拂落,拂落后他又转身走进风雪。
  小钟把座位降到后面,正准备睡一觉,却有人敲响了车窗。降下窗户,方寸久的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我考试要两个多小时呢!”他对小钟说,“你要不回去吧!真的太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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