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走进加油站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一饮而尽，回老家的路途有百十公里，对于不怎么开夜车的贾勇来说，集中注意力保持清醒还是很重要的。
再上车启动，贾勇顺手打开了收音机。
“你快回来，没有你我承受不来……”似乎广播都直到此刻贾勇的心情一??般，如此的应景。
不过几分钟的驾驶就来到了高速，一路的风驰电掣，城市被甩到身后，渐行渐远，两侧的高楼林立慢慢的变成了一颗颗树木，然后是广袤的农田。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大仙家，贾勇熄了火，拿起放在副驾的两条烟。
不管这一趟算是走亲戚还是求大仙帮忙，礼数总是不能丢的。
大仙的住处是一个自建的三层别墅，在村里可谓是首屈一指的豪宅，已经是快九点了，门口还有几个慕名前来排队算上一算的村民，真没想到，这牛大仙敛财都如此的不知疲倦。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乏味生活之中的一种精神寄托吧。
那自己的精神寄托又会是什么呢？贾勇耸肩摇了摇头，往这豪宅门口走去。
这么久了，自己还是第一次来半仙住处，之前只是丈母娘的生日宴上打过几次照面，勉强算得上认识。
“哎，小伙子，你怎么插队呢！”后面排队的一位大姨义正言辞的呵斥道。
“是啊是啊。”一旁的几个阿姨也是起哄道。
“啊，您误会了，牛大师是我表叔，我来走亲戚的。”贾勇赶紧摆了摆手，向大姨们点了点头。
带头的阿姨一脸似信非信的样子，瘪了下嘴，冲贾勇翻了个白眼，并没再制止他。
刚进院子就看到牛半仙在客厅里闭着眼睛正襟危坐，嘴里念念有词。
一些日子不见，这半仙身上倒是真添了几分仙气。
旁边坐着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六十岁的阿姨，紧张的看着半仙儿。
贾勇倚在墙边，伸直了脖子看着屋内，并没有发现秀珍的身影。
牛半仙右手放在胸前，几根手指掐来算去，嘴里嘟嘟囔囔的话听上去像东南亚一些国家的方言似的，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很，看上去煞有介事的样子。
就这么维持了几分钟，牛大仙才缓缓睁开眼，眼睛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旁边的大姨赶忙凑上前去问道：“大师，怎么样？”
牛大仙慢慢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嗯，你老头子在那边一切安好，只是最近天冷，需要你再给送些钱去置办一些衣物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事，他说让你好好生活，不要挂念他。”
贾勇没忍住笑出了声，此情此景让他大开眼界，完全不可思议。
一旁的大姨听完紧锁的眉头马上打开，如释重负的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大师，我这就回去给他置办去。”
说罢，塞给牛半仙一个红包就起身往外走。
半仙收起红包，端起一旁的杯子品了口茶，发现了站在院里的贾勇。
“是小贾啊，快进来吧。”牛半仙扬起手招呼着。
贾勇走进屋里，先把手里捏着两条烟塞给牛半仙。
“叔，这么久没来看看你，一点小心意，您别嫌弃。”
半仙接过去放到一边，示意贾勇在旁边坐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你这稀客一脸愁容，是我那侄女遇见什么问题了吧？”
虽然贾勇表情别无异样，但心里却是有些惊诧，看来这半仙确实有些水准。
听贾勇把事情说完，牛半仙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她的命啊。”
第5章 .煎熬
她的命？
贾勇先是一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牛半仙这种说辞显然无法让他信服，虽说他不排斥这些玄乎的说法，但也始终没信过诸如此类的东西。
牛半仙一眼就看出了贾勇的质疑，让贾勇稍等片刻，便起身走向门外。
“各位，今日家中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暂时不能招呼各位了，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家休息吧。”
几个大姨嘴里不知小声嘀咕些什么，悻悻的转身离开。
牛半仙把大门关上，挪着小碎步回到贾勇身边坐下。
“小贾啊，秀珍今年是不是三十岁那？”半仙压低声音问道。
贾勇点了点头：“对，三十岁生日才过了一个多月。”
牛半仙捋了捋胡子，目光有些涣散的看向前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那就对了。”
“怎么？”贾勇皱起眉头问道。
“我之前看过她的生辰八字，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大劫……”
“牛叔叔，是这样，秀珍只是跟我吵了一架，我过来您这边找秀珍，您这是搞的哪一出啊？”贾勇没等半仙儿继续说下去就赶紧打断了。
牛半仙见贾勇有些抗拒，从身后桌子上取出纸笔，边写字边跟贾勇说道：“小贾啊，虽然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但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写完字的纸对折，塞给了贾勇。
“哎，请回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说罢，牛大仙就径直走上楼去。
贾勇轻轻打开手里的纸页，上面工整的写这着几个小字：“命有道，不可违。”
贾勇冷笑一声，将纸对折塞进外套口袋起身离开。
返程途中，贾勇小心翼翼的开着夜车，心里有些后悔来找牛大仙，对找秀珍一丁点帮助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此时已近午夜，高速上的车辆寥寥无几，贾勇不自觉的将油门踩的更深了一些，半开着的车窗灌进来的冷风让他格外的清醒。
秀珍到底还能去哪呢？这个问题困扰了贾勇一路。
贾勇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打开房间的灯，他多希望此时的秀珍就像平时他加班回家那般，坐在餐桌前有些不耐烦的调侃他：“哟，大忙人还知道回家啊？”
只是，餐桌上唯有那碗已经被风干的大米粥，秀珍并没有回家。
贾勇简单的洗漱一番，有气无力的回到卧室躺下。
秀珍不回家，可能需要的是自己一个认错的态度吧。
贾勇想着就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秀珍的微信发起语音：“秀珍，那个，今天早上是我不对，不应该对你大发脾气，我已经知道错了，已经这么晚了，快回来吧。”
发送完后，贾勇会想起这么多年，大吵小吵贯穿在自己和秀珍的日常之中，好像每次都是秀珍给自己一个台阶，把矛盾顺理成章的淡化，然后两个人又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周而复始。
而这次，自己主动迈出第一步，应该会让秀珍感觉到自己的真诚吧。
贾勇关掉微信，顺手打开了旅游网站看起了机票，等秀珍回来一起出去旅游散散心，老夫老妻了，毕竟往后还得一起携手过日子。
家和万事兴，贾勇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到这句话。
“当”“当”“当”……
客厅的摆钟响过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贾勇放下手机，将身体钻进棉被。
中午喝了假酒又开了这么久的夜车让贾勇感到身体虚弱的很，但却丝毫没有困意，手机偶尔的震动都点燃他的希望，而每次都是一些应用推送和垃圾短信又让他变得失望。
一整夜的时间，贾勇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安然入睡，他又起身从衣兜掏出牛半仙写的纸条。
“命，有，道，不，可，违……”贾勇反复读了许多遍，并没有从中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索性把纸扔到一边，又躺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一声的手机震动，贾勇又是良久的辗转反侧，直到冬日里早晨第一缕懒洋洋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勉强挤进屋内。
一夜没睡的贾勇挂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缓缓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出来，一夜未眠对于一个年近四十的人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贾勇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上次一宿没睡的情况还出现在将近十年前，与同事一起熬夜看的世界杯。
时光真是神奇的东西，顷刻间就可以改变许多。
摆钟有节奏的响过七下。
贾勇机械般准备起早餐，站在厨房里，昨日摔碗的那一幕如同视频般一遍遍的在他脑海里循环，懊恼的情绪奔涌而来，让他整个身体不禁收缩了一下。
一直到两人份的美食准备完毕，贾勇才想起，家里的女主人可能并不需要进食这顿早餐。
贾勇轻轻的拍了拍有些混沌的脑袋，生活似乎更加的偏离轨道，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自然。
虽然准备自己了最喜欢吃的蔬菜蛋饼，贾勇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是简单咬了几口便停了下来。
距离昨天秀珍出门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四小时，秀珍的杳无音讯万一并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自己那么简单呢？
或许自己应该去派出所报个案，可是万一秀珍真的只是不想让自己找到她呢？那岂不是让自己太没有面子。
在这个问题上，贾勇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定夺，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看。
毕竟现在的治安不同于以往，一个人凭空消失的概率可以说微乎其微，找不到一个人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个人并不想被找到罢了。
贾勇自我安慰着平息内心的焦虑。
也许秀珍今天就自己回来了呢！
手机铃声在卧室响起，贾勇急迫起身冲进卧室。
并不是秀珍。
“王总早啊，有什么事情么？”贾勇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贾啊，听公司人说你昨天没有收拾好个人物件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有什么事情么？”王总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假惺惺的问道。
“哦，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临时有些私事罢了。”贾勇泰然的回答，深知这老狐狸无利不起早。
“那就好，那一会儿可否来一趟公司，中午我组了个局，一起吃个饭，赏个光可好？买卖不在情谊长存嘛！”
“好的，我收拾一下就去公司。”贾勇听出王总话里有话，便应了下来。
“那再好不过了，那就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正好七点半，稍作收拾就与往常一样出门上班。
只是困意阵阵，让他有些打不起精神。
第6章 .拉扯
路况出奇的好，贾勇来到公司的时候，只有前台的王赞赞坐在一边化妆。
“贾哥，今天来的这么早啊？”王赞赞习惯性的起身问好。
贾哥？自己才离职不到二十四小时而已，“总”字的辈分就已经在公司与自己分道扬镳了，真的是人走茶凉啊。
“小王早啊，今天出门一路通畅，没想到早来了这么久。”贾勇低头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八点半，距离公司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没想到离职后，连堵塞的早高峰都与自己划清了界限。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现在的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孤立了一般。
“贾哥，听说你离职了？”王赞赞看着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贾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顺口问道。
贾勇听罢，深知对方明知故问，也许对方并不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是与否，他知道一个前台妹子的八卦之心有多强，不单单是本公司，只要她感兴趣，整个办公楼的八卦都不足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贾勇甚至有些好奇，自己离职会在王赞赞那里被编辑成何等离奇的版本。
“嗯，人挪活嘛，我这年纪，也蹦Q不了几回了。”
贾勇踏入社会后就习惯于把种种原因做一些美化，就如同每一个妹子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 P 图一样。
毕竟，被炒鱿鱼这种话还是让人难以启齿。
成年男人的尊严虽然不值钱，但却让人沉迷于其中，很难放下。
“我看啊，这次肯定是苏正搞得鬼，整天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往王总的办公室跑。“八卦起来，王赞赞一改往日的高冷，说的头头是道，她左右环顾一番，又凑近贾勇，小声继续说道：“听说那他还经常请王总去夜总会嗨皮呢！”
好一个“听说”，说话如此有分寸，滴水不漏，看似道听途说，却又胜似实锤。
只是让贾勇有些难过的是，自己的徒弟明目张胆的谋权到如此地步，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打铁还需自身硬，至少小苏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机会嘛，总是会留给有更多准备的人。”贾勇的回答官方而不失风度。
“那确实是，纵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总是有信号灯的嘛，如果有些人坐上飞机，那就更加畅通无阻了。”王赞赞弯着腰，对着镜子涂着口红，幽幽地说道。
“嚯，没看出来啊，你这还上升到哲学高度了，还一套一套的。”贾勇开着玩笑应道，王赞赞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富有正义感。
“那是，金麟岂是池中物，说不定哪天我就从这憋屈的办公桌上一炮走红，成了一个优秀的脱口秀……哎呀！”
只是手中的口红可能对此有些异议，在王赞赞说的最热血沸腾之时从她的手中滑落。
紧接着，王赞赞又是惨叫一声。
原来她低头着急捡回口红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又撞在办公桌上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打扮淑女举止端庄每日疲于吃“瓜”的女前台此刻却活脱脱的像一个“傻瓜”。
或许当自己不再是“总“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自己平易近人。只是，当面具戴的太久，本色出演却变得有些可笑。
“有潜力，确实有些喜剧演员那味儿了，继续努力！”说罢，贾勇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工作了这么多年，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却是寥寥无几。
用了五六年的保温杯早已丧失了保温的作用，至少它还没漏水成为了贾勇没换掉它的唯一原因。
办公桌上的水晶地球仪是恋爱时秀珍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秀珍知道自己热爱地理，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环游世界，特意定制了这个地球仪，只要去过某个国家，就可以将地球仪对应的位置点亮。只是，这么多年了并没有任何变化，亮着的还唯有太平洋西侧那一块高傲的“雄鸡”。
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是苏正转正时用大半个月工资送给自己的，贾勇清楚记得当时苏正对自己说的话。“除了我爸妈，您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报答您的。”
只是在现在看来，苏正说这话时的信誓旦旦变得滑稽的一塌糊涂。
收拾好东西，员工陆陆续续的到达公司，办公室外慢慢开始嘈杂起来。
贾勇环顾着自己的办公室，几千个日夜的陪伴，让他突然有些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离别不在今天，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
正当贾勇有些感伤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苏正站在门外，一脸的意气风发。
“哟，师傅来了，收拾东西这种事儿那还用您亲自来一趟，您打声招呼，我收拾完给您送家里去啊！”比起王赞赞，苏正更像是一名滑稽的演员，变脸速度令人咂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