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哦，不，现在应该叫苏总了。您这现在可是日理万机，我这下岗职工在家也是无所事事，这点小事如果还麻烦您，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嘛。”贾勇话语针锋相对，脸上却保持着笑容。
“哎呀，哪里的话，师傅您这么说可真是太见外了。这可都是我这当徒弟理所应当的事儿。”
苏正看出贾勇对自己的排斥，寒暄了几句就假借有事溜之大吉。
贾勇在办公室里踱步打量，打量着还有没有自己遗漏的私人物品。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贾勇拿起电话，脸上骤然紧张起来。
“妈，有什么事情么？”贾勇明知故问，接通时有些心虚。
“贾勇，秀珍怎么手机还是打不通？”丈母娘的语气压迫感十足。
“啊，妈，秀珍昨晚回来发现手机电池好像坏了，我这正准备在公司忙完就回去带她买个新手机呢。”
平时跟客户对线时练就了贾勇说瞎话的本事，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多么棘手的问题，至少都要保证在当下不出问题。
制造谎言的人永远坚信，即便日后谎言成为了一颗定时炸弹，自己也有能力将它解除。
“哦，那知道了，那晚上和秀珍来家里吃饭吧，我买了鲜带鱼，晚上做给你吃。”丈母娘明显相信了贾勇的话，语气变得轻松。
“秀珍最近正减肥呢，我中午问问秀珍吧，到时候给您信儿。”贾勇觉得一下子答应还是拒绝都不太好，特意给自己留出个余地。
“行，那就这样。”
丈母娘挂电话的速度永远都是这么快，没再等贾勇多说出一个字，电话里就已经传出忙音。
鲜带鱼，与其说做给自己吃，不如说是做给秀珍吃的。自己不吃海鲜的习惯打结婚之前丈母娘就是知道的。
贾勇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第7章 .博弈
冬日的阳光弥足珍贵，借着暖阳，一宿没睡的贾勇倚在沙发上睡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贾勇站在一条公路上，公路一望无际，直到与天际相连，秀珍站在不远处的道路中央，眼角看上去有些湿润，微微颤抖的嘴角似乎优化要说。两个人静止在原地，相互眺望着。秀珍的表情逐渐变得模糊，转过身向远处走去，贾勇大喊着秀珍的名字，朝着秀珍冲刺。但是，秀珍的速度原来越快，任凭贾勇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没再回过头，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与天空的交集。
“叮”短信的提示音将梦里的贾勇吵醒。
是秀珍！
掏出手机的第一时间，贾勇再次感到失望至极。
是王总发来的送别宴地址。
右手抹了一把额头，真实的梦境让自己紧张出了一头的冷汗。
贾勇长喘着粗气，紧皱眉头，秀珍到底怎么样了，心里的担忧让他紧张到干呕。
冲到办公桌前，贾勇一口吞下了满满一杯的凉水，才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王总的电话打来，贾勇表示自己已经收到地址，马上就出发，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怠慢，贾勇马上到车上按导航动身。一场送别宴王总居然如此阔绰，安排在市里最高端的空中旋转餐厅。或许，这顿饭并没有那么简单，贾勇心里暗想道。
车还没停稳，王总已经从餐厅里晃着那圆滚滚的啤酒肚朝贾勇走来，一脸油腻的表情让人任何时候都想跟他划清界限。
王总的历史并不光彩，早年间在南方老家用父母的老宅给银行抵押贷了一笔钱，然后雇了几个当地小混混去一些学校给学生放贷起家。又通过关系找到当地公安系统的领导做保护伞，狠赚一笔横财。
只是好景不长，保护伞东窗事发，自缢于家中。王总才转行买了村里的几个服装厂，注册了自己的品牌，走上了商业的道路。
这段往事虽然是王总和自己喝酒时醉醺醺说的，但按平日王总心狠手辣的作风来看，贾勇觉得真实性还是蛮高的。
贾勇熄了火，刻不容缓的下车迎着王总：“哎呀，王总您这还亲自等我，太让我感动了啊，不愧是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楷模啊。”
喜欢被拍马屁的王总丝毫没有听出贾勇话里有讥讽的意思，大言不惭的接话道：“哪里哪里，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这样的啦，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嘛，你可是公司的元老，必须要亲自来接你的嘛。”
来到包间，贾勇发现这个局除了王总之外只有苏正一人，推推搡搡中贾勇不情愿的坐上了主宾位。
王总和苏正如此热情的对待自己，其中的目的贾勇已经猜出个大概。
酒局开始，王总一杯一杯的带酒，说的都是一些职场上的场面话。
既然大家都是老狐狸，客套之词还是要走一下流程的。
苏正在一边嘘寒问暖，大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感觉。只是比起王总，他的演技相形见绌。
酒过三巡，王总假装关心的问道：“贾总啊，后面你有什么打算啊，继续做现在的行当还是做些别的什么呢？”
贾勇猜的果然没错，这顿饭表面上美其名曰是送别宴，其实老狐狸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手里两个即将签约的大客户。
“王总这么问，该不是要帮我寻摸个下家？”贾勇觉得既然大家已经分道扬镳，有事情还是单刀直入的好，互相打太极实在没有意思。
酒劲让王总的面容泛红，笑呵呵的样子像个弥勒佛一般：“没有啦，这不是关心一下贾总的生活嘛！”
“咱这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呗，王总是不是惦记着县城那两个大客户呢？”贾勇觉得这顿饭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毕竟当下秀珍还没有信儿让他心里悬着块石头。
“哎呀，既然贾总开门见山，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的意思呢，如果贾总之后不再从事这行，不如就把那两个大客户转交给我，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要是交给别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对不对？”
王总说出“对不对”三个字的时候明显阴阳怪气，看来这顿饭更像是一顿鸿门宴。
贾勇也并不排斥王总的“建议”，但自己早已想好了作为对换的筹码――公司马上支付双倍的解约赔偿金。
王总听完很痛快的答应，掏出手机就给公司财务拨通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王总又举起酒杯，庆祝这笔双赢的交易如此顺利的达成。
贾勇见王总答应的如此干脆，也算是眼下最好的结局，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来来，多吃点儿菜，这几个菜可都是这家店的招牌。”目的达到后王总的笑容灿烂，本就不大的眼睛乐的仅剩一条缝。
“叮”
是银行短信通知，只是几分钟，七位数的补偿金就已经到账，甚至比自己算的数字还多出一些，足够自己这辈子衣食无忧。
既然王总如此的讲信誉，自己也不能怠慢了，贾勇马上把早已整理好的客户资料发给了王总。
王总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思便已经不在饭局上了，毕竟贾勇的补偿金在这两个客户所能带来的利润面前九牛一毛而已。
“今天喝的很开心，也喝了不少，我们就最后再举杯，感谢贾总这些年对公司的贡献，也祝贾总前程似锦！”王总招呼着一旁的苏正一起举杯。
酒足饭饱，王总早就让苏正给贾勇叫好的代驾已经在餐厅门口等候了。
与王总寒暄告别，贾勇上车后借着酒劲就睡了过去。
“先生，醒醒，已经到了。”
代驾师傅轻轻推醒沉睡中的贾勇。
贾勇使劲晃了晃有些痛的头，挣扎着张开眼睛。
打开车门，一阵冷风劈头盖脸的迎面扑来，贾勇的酒一瞬间醒了大半。
哆嗦着一路小跑，来到家门口。贾勇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一拧，门锁就打开了。
贾勇停下拉开门的动作，他清醒的记得早上出门前自己把门锁锁了三道，怎么一下就打开了。
秀珍回来了？这下子贾勇的酒完全醒了过来。
他赶紧把门推开，兴奋的冲进屋里。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屋里的并不是秀珍，而是一脸阴沉的丈母娘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沙发上。
“妈……你怎么来了？”贾勇心虚的试探道。
第8章 .命数
“你说我怎么来了，秀珍呢？”面对面说话时，丈母娘不怒自威，总是在无形之中就掌握了言语的主动权。
贾勇本来盘算着下午再想个办法来应对丈母娘的晚饭邀请，但丈母娘突然的登门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面对丈母娘的咄咄逼人，看上去很难编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了。
看到贾勇支支吾吾，丈母娘更是火冒三丈，提高声音道：“贾勇，我问你话呢，秀珍到底去哪了？”
贾勇的脑子高速运转，纵有成千上万种谎言喷涌而出，筛选出一条合适的却是极度的困难。
过度的紧张让贾勇的胃里翻江倒海，转头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充斥着整个房间的酒气更是点燃了丈母娘的怒火，大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喝喝，怎么没把你自己喝死，把秀珍嫁给你真是我瞎了眼！！”
话音刚落紧跟着一声狠狠摔门的声音。
贾勇捂嘴咳嗽着轻声走出卫生间，丈母娘已经离开了，这反倒让贾勇轻松了起来，至少不用再为了如何编一个谎来应付丈母娘了。
平时自己很少有应酬，偏偏秀珍出走的这两天自己都喝了酒，贾勇苦笑着漱了漱口。
贾勇拎了一把椅子到阳台上坐下，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中，整个人都浸成了金黄色，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掏出手机打开网银，看着余额一栏的长长的数字，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激动与委屈掺杂，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贾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生活彷佛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像做了一场梦，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与以前完全不一样。
电话响起，一个陌生号码。
贾勇迫不及待接了起来。
“小贾么？”对方是个男人，声音有几分的熟悉，让贾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你是哪位？”贾勇试探道，或许对方手中有秀珍的消息也说不定呢。
“我啊，牛镇山，你牛叔。”
牛半仙？
他怎么会有自己手机号的，是秀珍给他的么？贾勇一瞬间感觉有些蹊跷。
“哦，牛叔啊，有什么事情么？”
“有些关于秀珍的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你有时间的话过来找我吧。”牛半仙的语调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贾勇听到秀珍的名字，一口便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贾勇马上出门，坐到车里才想起自己中午喝过酒，虽然自己的状态不错，但恐怕如果被查到还算得上的酒驾。
理性与感性剧烈冲突良久后，贾勇发动了汽车，决定为了秀珍铤而走险这一次。
提心吊胆的一路风驰电掣，终于来到牛半仙家门前。
停稳车，贾勇趴在方向盘上长舒一口气，然后用手拍了拍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贾勇并没有看到牛半仙别墅的外貌。
今日一瞥就让贾勇叹为观止，整个房屋占地得有个三百平米，四下并没有其他的房屋，三层的构造方方正正，只是圆弧型的房顶配合整体的灰白外墙，远看就好像一座墓碑一般。
七八米宽的大铁门两侧各竖了一只石狮，眼睛都是一红一黑，看上去有些奇怪，大门正上方悬着一个大葫芦表面已经覆满青苔。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门口竟然没有任何前来找牛半仙的信徒。
贾勇小心翼翼的推开半掩着的大门，透过玻璃就已经看到牛半仙坐在屋内闭眼冥想，像是专门等候自己多时。
贾勇敲了敲屋门，牛半仙缓缓睁开眼，招呼道：“小贾来了，快进来坐。”顺手端起茶壶倒上了一杯茶。
第二次来让贾勇不再那么拘束，往里走的同时环顾起整个房间。几十平米的客厅里布置的很简单，除了正中间的一桌四椅外就是挂在最里面墙上的一张画，让贾勇奇怪的是画上的图案并不是四方神仙，确实一只羊面人身凶神恶煞的饕餮。
画下面摆着一张供桌，香炉四周摆着的贡物是六根骨头，房间的四个顶角各挂着一道符，让贾勇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看来小贾对我的这陋室很感兴趣嘛。”
牛大仙的话让贾勇感觉到自己可能有些冒犯，马上移步坐了下来。
“牛叔，您这房间看上去蛮有讲究的，这画上……”贾勇指着墙上的画，直接说出了自己感到疑惑的问题。
牛半仙半转身看了看，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啊，饕餮嘛，镇宅而已，别看它长相丑陋凶猛，可是有驱妖辟邪，趋利避害之效。”
贾勇微笑着点头道：“学习到了，以后还得跟叔叔多请教才是。那供桌上的骨头……。”
牛半仙又回头望了望，继续说道：“几根牛羊骨头，祭拜饕餮这样的神兽，可不是说用些水果点心就能祭拜的了，自然得用一些牲口身上的东西祭拜才行，不然它可是要反噬你的。”
听完贾勇点头表示认同，虽然他并不懂这些，但牛半仙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只是现在并不适合闲聊，他决定把话题引到正轨上来：“牛叔，您说有些秀珍的消息要跟我说？”
“你看我这东说西说的，都忘记正事儿了。”牛半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继续说道：“是这样，以前我就跟她说过今年她的命数不佳，让她多加注意，她就是不听，我敢说，秀珍这次失踪绝对是遇到一个很难迈过去的坎儿。”
牛半仙话语一顿，用手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眼神空洞。
贾勇觉得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没想到这次叫自己来就是要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心里有些不爽，但出于礼节又不便显露。
“那，您的意思是……”贾勇试探的问道。
“我特意给秀珍又算了算，她的这个劫难是命数与金相克。”
贾勇假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一头雾水。
与金相克，金戒指，金项链，基金股票抑或其他什么？
牛半仙明显看出贾勇的困惑，接着说道：“这个金可不是字面的意思，而是属金的人或物，比如家中金器，刀剪，生肖中的猴鸡等东西都是。”
“叔叔您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推算呢？”贾勇虽然不怎么信牛半仙的说辞，但还是决定问一问，万一真的对找到秀珍有那么一丁点的帮助呢。
牛半仙听完微笑道：“我的功力也只能帮你到此，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说罢起身走到身后的供桌前，点燃三支香，高举过头顶作揖后插进香炉之内，头也不回的走上楼去。
贾勇坐在椅子上云里雾里，好像有了什么线索，但似乎又没什么用的感觉。这一趟让他感觉来的很不值，只能悻悻的返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