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怪我，一直没有登门拜访，该罚。”纪素楠表达歉意。
“皇甫这孩子是真不错，我和老甄都很满意。”宋芸笑着夸赞。
甄清华一听，忙说：“你这是说啥呢，当着素楠妹子的面儿，不能老夸皇甫，整得咱家蓓蓓不够优秀一样……虽然你说的是实话。”
他说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一杯酒下肚，气氛慢慢活跃起来。
“素楠妹子，听说你是学音乐的？”见又有冷场的趋势，甄清华找了个话题。
“对，现在自己经营一个琴行，倒腾点乐器。”纪素楠回答。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有共同爱好。皇甫吉他弹得好，我平常也爱吹吹笛子，上次在我家，我俩还合奏了一曲。”说到乐器，甄清华就来了兴致。
“上次听小川说了，说你最喜欢D调的笛子，你说D调的最好听，低沉柔和，浑厚圆润，适合抒情音乐……”说着，纪素楠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皇甫川会意，悄悄起身出门。
宋芸不知所以，忙问：“小川这是干嘛去了？”
纪素楠笑着说：“我给清华哥准备了一个D调的大漆笛，本想着吃完饭走的时候放你们车上。既然聊到这儿了，索性就拿过来，一会儿要是喝高兴了，清华哥还能给大家演奏一曲。”
“素楠妹子太客气了，这让我多不好意思。”虽如此说，甄清华心里还是满怀期待。送他金银玉石，都比不过送他一根笛子，尤其是他钟爱的大漆笛。他喜欢吹奏乐器，尤其是横笛，也喜欢收藏这类乐器，家里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吹奏乐器，包括横笛、竖笛、爱尔兰哨笛、陶笛、洞箫、电吹管、唢呐、葫芦丝、口琴……少则也有几十件。
过了一会儿，皇甫川拿着一个长条的包装盒回来，双手递给甄清华：“叔，这是我妈托人从杭州的中泰紫荆村带回来的，您一定喜欢。”
一听紫荆村，懂笛子的人都知道是“竹笛之乡”。甄清华连忙打开，从笛袋中取出笛子，顿时两眼放光。光滑的笛身加上漂亮的浮雕，让他连连赞叹。
“叔，现在要不要试试音？”皇甫川看出他跃跃欲试。
宋芸连忙制止：“都正吃饭呢，要试让他回家自己试去。”
听宋芸这么说，甄清华也不敢造次，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回去再试吧，现在也没法吹，笛膜还没贴呢。”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笛子，兴高采烈地和大家喝酒聊天，不一会儿功夫，就喝上头了，醉眼醺醺。
“我觉得……既然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双方家长也都支持，算个日子先把婚订了。”甄清华借着酒劲说。
宋芸连忙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下，轻声说：“你喝多了吧。”
甄智强也在旁边说：“爸，你着急啥，弄得咱家蓓蓓好像嫁不出去似的。”
“该罚该罚，又是我的不是了，应该我主动提才是……”纪素楠仰头一饮而尽，继续说，“只是小川明天就要去菏泽报到了，我想着等他下次回来，我们也提前准备一下。”
“爸，今天主要是给皇甫送行的，你扯到哪去了？”甄蓓蓓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是就是，好饭不怕晚。”宋芸斜眼瞪了一下甄清华。她也不是不同意订婚，只是她觉得，规矩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姑娘又不比谁差，订婚这事没有女方提出的道理。
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难免会出现气氛尴尬的情况，若不是一根笛子打开话匣子，不知道的人看着，还以为这一桌人在进行商务谈判。
最后，纪素楠举起酒杯说：“今天感谢大家，来为小川送行。”
她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点明了今天的主题。大家共同碰杯，结束了这次见面宴和送行宴。
第28章 劝说・要以大局为重
第二天上午，甄蓓蓓请了半天假，去高铁站送皇甫川。由于纪素楠也在旁边，他们并没说太多的话。
等皇甫川通过闸机，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甄蓓蓓的泪水堆积在眼眶里，随时就要破框而出。但是她坚强忍住，不想被纪素楠发现。可她回过头看纪素楠时，这个母亲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甄蓓蓓伸手从侧面揽着她，自己瞬间也破防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
情绪平复后，纪素楠开车送甄蓓蓓去公司，路上问她：“蓓蓓，你不用瞒我，跟我说实话，小川是不是以后都不在济南工作了？”
甄蓓蓓如实回答：“这个项目工期得五六个月，至少这段时间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不知道这个项目结束后，公司还会有怎样的安排。”
“我和他爸离婚后，就我们娘俩住在一起，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离开济南这么久过了，这让我……”说着，纪素楠的眼泪又要掉出来。
“阿姨，您也别太难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以后，我会经常去看您。”
“我知道小川是真心喜欢你，你也喜欢小川，但是两个人不在一起怎么能行呢？”用手抹了一下眼泪，纪素楠继续开着车，目视前方，怅然若失。
甄蓓蓓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到了办公室，她给皇甫川通了电话，像个婆婆妈妈的老母亲，叮嘱了一堆琐事。挂断电话，她又想起了纪素楠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是呀，她即将面临异地恋的现实，以后该怎么去经营这段感情，是个费脑子的问题。
明天就要去竞聘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竞聘有两个环节，先是个人演讲，再是评委提问。评委问什么问题，谁也猜不到，至少先把个人演讲这个环节好好把握住。甄蓓蓓心想，最后一天时间了，别的事情都暂时不干了，抓紧把两千字的演讲稿准备准备，晚上回去再预演一下。
她正准备下笔，一摞资料“啪”地堆积在了她的面前。
“其他工作都放一放，小尤和小武把资料弄好了，你抓紧再给看看，今天下班前就得上报。”孟媛媛给她安排工作。
此时的甄蓓蓓真想像水浒好汉一样，奋起反抗，抵制压迫，挥挥衣袖，落草为寇。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谁也不知道竞聘会是什么结果，她虽然生气，还是压制住了胸中的怒火：“我看过一遍了，他们改完就没什么问题了。”
“你得再复核一遍。抓紧看吧，别再磨叽了，看完了我就给主任拿过去，他也要检查，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孟媛媛不依不饶，继续发号施令。这哪里是科长，其实就是个“传递员”。
无可奈何，甄蓓蓓只好把资料打开，一点一点地认真检查。她心想，自己有情绪归有情绪，既然人还在这个办公室，就得站好这班岗，更何况这大概率也不是最后一班岗。
“蓓蓓，听说你明天要去竞聘，预祝你成功，未来的集团领导。”趁着起身扔垃圾，盛桂芳阴阳怪气地说。
“集团公司要是能看上我这种水平的，评委们才是眼拙呢。”甄蓓蓓一边看资料，一边说。
“这话说的，那你还去干嘛？”洪君莹撇着嘴说，“依我说，你趁早就别去，现在公司都传言，因为你没当上科长，赌气去参加竞聘，这要是去打个酱油回来，脸上可不好看呐……如果是我，我是没脸见大家了，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她这么说，甄蓓蓓心里不舒服，可仔细想想，话粗理不粗。是啊，如果就是去打个酱油回来，那她下一步该怎么做呢，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差。
“都想当科长，科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几天操心操得，我早上梳头都看见白头发了。”孟媛媛“啧啧”咂嘴。
“科长辛苦。”说着，盛桂芳把剥好的橘子，掰下一半分给她。
临近中午下班，甄蓓蓓把资料交给了孟媛媛，继续构思自己的演讲稿。
吃过午饭，王凯又把她叫到自己办公室，对她说：“上午我跟郑总研究了很久，准备在咱们部室再增加一个科室，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同意，我这就去打报告，找领导签字。”
“主任，我知道你们一直替我考虑，我真得很感激。”
“但是有一点，明天的竞聘就别去了。就你的这个事儿，董事长都找我谈话了，你仔细想想，像你们这些没提前跟集团打招呼的都去竞聘了，董事长脸上也不光彩。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留不住人，间接就反映了领导的管理能力。”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还是在考虑自己的面子。甄蓓蓓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回头：“主任，你就别劝我了，我就是去试试，又不是真就能竞聘成功。”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竞聘成功的事儿了，领导也找老曾和老邱谈话了，他们都不去参加竞聘了。现在除了郝娜和汪晓光，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和他们两个不一样，他们去集团的事儿都张罗了大半年了，郝娜都在集团公司财务部助勤了两个多月了……”
“主任，你的意思是我必须退出吗？”甄蓓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心的一次竞聘报名，居然牵扯出这么多文章。
“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长叹一声，王凯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听从自己直管领导的命令，仍然苍白地劝说。
“对不起主任，这次可能让您失望了。七年多来，我一直听从您的领导，从来没有对您说过‘不’字。他们不愿意干的活我干，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我做，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埋怨过。我觉得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得对自己负责任，我把这里当成家，可……”
“蓓蓓，我知道你委屈，这次文书科的事儿……”
“主任，跟文书科没关系，我名都已经报了……顺便跟您请个假，明天上午竞聘完我再赶回来上班。”说完，甄蓓蓓转身出去，没等王凯答复。
下午，秦赵楚给她发了条微信语音：“甄姐，我今天又去找大伯了，又跟他提了一遍你的事情，他这次应该是有印象了，你明天竞聘的时候千万别紧张。对了，大伯说，尽量脱稿。加油，甄姐！”
脱稿，这让甄蓓蓓又有了新的压力。这么短的时间，她的演讲稿还没有准备好，如果还要脱稿，那她真的要加快节奏了。她暗自叫苦，但又能如何呢，也只能孤注一掷，拼这一次了。
在家吃了晚饭，甄蓓蓓就猫在屋里试衣服，想着先把明天竞聘的穿着敲定。试来试去，她最后选择了白衬衫搭配冷调印花裙，脚穿白色高跟鞋，不是太严肃，也不是太随意，既干练，又清新，也不失亲和。
第29章 加油・出发不问结果
穿着已经选定了，就只剩下演讲稿了。甄蓓蓓写来写去，改来改去，一直定不下来。她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入手，才能获得评委们的青睐。眼看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
她妈宋芸泡了一杯咖啡，进来放在她面前，看着地上的一个个纸团，对她说：“蓓蓓，别紧张，放轻松，别纠结，随心走。你妈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竞聘，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面对前面一排的评委，脑子一下子就懵了，竟然把事先准备的演讲稿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呢？”甄蓓蓓抬起眼睛，带着一脸愁容。
“和你不同的是，我那次竞聘是被我们组里推荐的，若竞聘不上，就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当时我的压力也很大。然后……我也不能怂呀，硬着头皮想到哪说到哪，说着说着也就不紧张了，慢慢地又想起了演讲稿的内容，但是我也没有全用，仍然顺着前面的思路继续说。后来听他们说，我即兴的发挥更加真诚，比事先准备的要好得多。所以，真诚最重要！”说完，宋芸摸摸甄蓓蓓的脑袋。
“真诚……”甄蓓蓓喃喃自语。那么怎样才算真诚呢，她暂时还没有思路。
“这次竞聘，我知道你的难处，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冒太大的险，想要中规中矩，给自己留个后路。但是中规中矩是不会给评委留下深刻印象的。你把工作写得精彩，人家写得更精彩，你把履历写得丰满，人家写得更丰满。你现在要做的是要让评委眼前一亮，那时候就没人再纠结‘他不行你行’和‘他行你更行’的问题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可得抓紧。”宋芸起身出去，留给甄蓓蓓一个安静的写作环境。
让评委眼前一亮，说来轻松，谈何容易。甄蓓蓓绞尽脑汁，反复揣摩，一看时间，都快晚八点了，更加焦虑不安，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她哪里还有退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真诚……眼前一亮……”甄蓓蓓反复地自言自语。不论好坏与否，眼下总得有个方案，她想到哪写到哪，其他……其他就交给命运吧。
终于写完了，她把稿子背熟，又当着爸妈的面儿预演了一遍又一遍。宋芸听着听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甄清华问。
“我听了蓓蓓的演讲，我觉得咱闺女太心酸了……”宋芸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蓓蓓，可以了！把你妈这铁石心肠都能感动，明天感动评委也没问题。”甄清华开玩笑，腿上挨了宋芸一脚。
第二天醒来，甄蓓蓓摸到手机，看到了皇甫川发来的信息：“蓓蓓，加油，你一定行！”听到这么体贴的早安问候，她的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带着甜蜜，带着忐忑，带着未知，她起床洗漱打扮、换衣吃饭。怕路上堵车，她早早地就出发了。
天空阴沉沉的，随时都有可能下雨，她准备了一把雨伞装在包里。
竞聘是上午九点开始，她不到七点半就到了集团公司大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气的公司LOGO和朱红的“泺晟集团”几个大字。这就是多少职工都向往的集团公司总部，高大气派，威严壮观，充满了商业气息。很多奋斗在一线默默付出的人，甚至直到退休都没机会来一趟总部。
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只听闷雷滚滚，瓢泼的大雨说下就下来了。
她撑开雨伞，加快步伐往泺晟大厦走去。走着走着，她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回头看去，一双高跟鞋在雨中疾跑，踩得水花四溅。
甄蓓蓓连忙过去和她分享雨伞。这是一个中年女士，戴着眼镜，上身穿着白色针织衫，下身穿着焦糖色百褶裙，脚上是灰色的高跟鞋，知性优雅。
“谢谢谢谢，这雨说下就下，出门忘了带伞。”女士连忙致谢。
甄蓓蓓看了她一眼，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礼貌地说：“不客气。看你头发都湿了，别再着凉了。”
“一会儿我到了办公室擦一擦……”女士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不在这里上班吗？”
“我今天过来参加竞聘。”
“竞聘……”女士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早得很。”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厦雨棚下。甄蓓蓓收起了雨伞。
“太谢谢你了，要不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女士邀请。
“谢谢，不用了，我就在大厅的休息区等着就行。”甄蓓蓓连忙摆手，一如既往地不愿给人添麻烦。
“那好吧，祝你好运！”说完，女士蹬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了办公楼。
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甄蓓蓓又拿出演讲稿，默默地念着，静静地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