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程之珩这种设定肯定不会是炮灰,但他确实是白月光。
哦,程之珩,又是他。
顾思宁覆上心口,觉得自己可真是矫情,明明把人赶跑了,又两次三番地想起。
为了尽好东道主的责任,周子璇请了一天的假,兴致勃勃地计划好早中晚三餐。
“明天早上起来吃汤包。”
顾思宁说:“想都不用想,起不来的。”
周子璇嗔怪地看她,说:“瞧不起人!”
然后第二天毫不意外地睡到十一点多惊醒。
“几点了!”
顾思宁坐在桌子前面,扶了扶眼镜,说:“再过一会儿能排号吃午饭了。”
周子璇不好意思再提汤包这茬儿,爬起来换衣服,说:“你干嘛呢?投简历?”
“不。”顾思宁嘴角含笑,推了推眼镜,语气中不无得意,“我在找房子。”
“哦......什么?”
“优文重新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录用我。”顾思宁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我要留在宁江一段时间了。”
“天呐,他们这么好?”
“当然没有。”顾思宁说,“我早上给他们打电话了,又争取了一下。”
她没那个资格跟袁尧直接沟通,但还是诚恳地跟对接的 HR 剖析了一番,最后缠得她没办法,说自己会去跟大老板汇报一下。
电话很快回了过来,袁尧只问了她一个问题:“除了能力,你有什么资源。”
顾思宁没明白。
“甲方资源、学术资源、演员资源......既然在能力上比不过其他人,你总要能给我们带来点好处吧。”
顾思宁沉思片刻,决定先糊弄过去眼前的事儿,“我有渠道能找到高校老师,他们可以做文学顾问。”
“哦?什么高校,多高?”
“宁江大学,国工大,还有......清北复交。”她绞尽脑汁搜刮着脑子里那些高校的同学。
资源嘛,是可以后天创造的,只要有人牵线,只要她不要脸,这些就都能变成自己的。
袁尧思索片刻说:“你胆子很大。”
“那......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袁尧笑笑:“好事儿。顾思宁,希望你记住今天争取我的这种感觉,我期待你以后能带给我新的东西。”
热爱是加分项,但不是必选项。
袁尧不是不喜欢一腔热血的青年,但现实是光靠热爱捞起来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屈服于现实,反而是顾思宁这样的对自己能得到什么很在意的人,才有更大的可能会长久地做一件事。
袁尧有自己想追求的艺术,但她首先是个商人。
“谢谢袁总!”顾思宁大喜,但还保持着理智,“那我试用期的工资是?”
“区间折中数,具体小夏会跟你沟通。试用期两个月,工资是转正的百分之八十五,第二个月开始缴五险一金。”
顾思宁问:“是从第二个月开始缴,还是头一个月的也会补上啊?”
袁尧被问住了。没想到自己混到这个位置了,有一天还是要跟个实习生解释五险一金的细节。
她语气里的笑意遮掩不住:“顾思宁你真的很有趣。”
周子璇听完她转述的全程,已经被震住了,“你......你真是牛啊。”
要是她肯定被拒绝了立马就走。
顾思宁面色如常,她将电脑屏幕推过来:“帮我选选房子。”
周子璇划了半天给出的答复是:“一个都不行。”
顾思宁说:“你把眼光放低点,下周一我就入职了。”
“这样吧。我帮你找房子,你呢回临城好好收拾东西,我绝对给你安排得妥妥的。”周子璇拍胸脯打包票。
齐照那厮都那么挑衅了,她怎么可能不应战?
“你行吗?”顾思宁很迟疑。
周子璇是小公主,什么时候能帮人找房子了?
“你把要求告诉我,明天啊不,下午,下午我就行动。你等会儿退房走人,放心交给我!”
在周子璇的信誓旦旦里,顾思宁回了家。
齐照知道后,打电话过来骂人:“你脑子有病吧,信周子璇?”
“那我也不能一直住酒店吧?”顾思宁道,“我钱有用。”
齐照又骂了几句,没好气地说:“你公司地址在哪儿?”
“干嘛?要打击报复啊?”
“滚蛋。”齐照键盘敲得很响,“周子璇那个半瓶水晃悠的,你信她,我可不信。地址给我,我帮你找中介问问。”
顾思宁说:“你干嘛对她意见那么大?”
“我只是说实话。”齐照冷哼,“别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你们俩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头一回见考 60 的给考 59 的擦......”
顾思宁啪地一声挂掉电话。
这辈子最烦嘴贱的男的。
很快,周子璇就传来了关于房子的好消息,这效率远超以前。
三室两厅,她住主卧,房间带独卫,还有一个采光很好的阳台。
“你放心,这房子加个你才住两个人,人员简单,另一个人特别好,又爱干净,家务能全包。这几天我住那儿帮你考察过了,住着很舒服,一点问题没有。”
从地段到价格都十分令人心动,所以即便合租的室友是个男的,顾思宁还是一咬牙定下了这套。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尽快入职,不然她怕袁尧后悔。
周子璇原本要帮她搬家,但又被抓去做课题调研,只能作罢。
顾思宁倒没事儿,她很多东西都是快递过去的,周末这趟只带了个行李箱。
她按照定位到了门口,弯腰输入门锁密码,滴滴两声后,先跃入眼帘的是几个码得整齐的纸箱子。
诚如周子璇所说,这个室友人是挺好的。
房间钥匙就插在房门上,她拧开门走进去。
床上的被子和四件套是周子璇送给她的礼物,洗过一次了,充盈着干净的皂味。
床侧放的沙发正对着落地阳台,顾思宁光脚踩在地毯上,盘腿坐下,看向玻璃之外。
半下午的阳光收敛了毒辣,懒懒地洒在栏杆上,澄净的天空蓝得柔和,边缘清晰的高积云以极缓慢的速度随风迁移。
此刻,几乎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了。
半掩着的门外传来开门声,应该就是周子璇提到的合租对象。出于礼貌,顾思宁还是准备跟这个独来独往的室友打个招呼。
她起身,走出卧室时,脸上已扬起笑容:“你好,我——”
声音和脚步一起顿住,心跳一瞬间加速狂飙,她大半个背都麻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听见自己虚浮的声音。
男人沉默不语,他蹲下去将自己的鞋摆在她旁边,不看她,说:“我不知道周子璇说的好朋友是你。”
第12章 .前男友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像个耳光打在程之珩的脸上。
从上次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他们之间也沉默了三个多月,那些耿耿于怀的事情根本没得到一点解释。
现在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可以把那些年里自己在意的、纠结的问题一次性说清楚。
顾思宁也确实有冲动这么做,但没这么干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出于自尊。她不想成为囿于旧情的人,希望自己装也要装出洒脱来;二是出于现实。不管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程之珩余情未了,捅破了窗户纸她还是得搬走,她短时间要去哪里找这么便宜好住的房子?
说白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变得精明又贪心了。
于是她思考半晌,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还准备站在那里多久?”
那道影子终于从玄关走了出来。
他同几个月前看上去又不大一样了,身上结实了些,五官愈发锐利,皮肤晒成了健康的麦色,镜片后的眼睛微垂着,睫毛浓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纯色短袖,被他穿得清爽又高级。
顾思宁接他先前的话:“现在你知道是我了,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搬走。”
程之珩抬头道:“不用。”
顾思宁一再提醒自己保持理智、想想余额,但嘴里还是不受控制地蹦出来词儿:“不用搬走还是不用介意?”
“是不用——”
“行了。”她忽然很厌烦即将知晓的答案,仓促地出声打断他,直接去抱箱子。
程之珩抢先一步伸手,“我来。”
再针锋相对就会显得很不洒脱,所以顾思宁让出位置,客气道:“哦,那谢谢了。”
程之珩将箱子搬到门口拆开,拿出东西往里面递,顾思宁配合着行动,盘腿坐在地毯上,做更细致的整理。
这一幕似曾相识。
程之珩在祁洲实习的时候在她大学附近租过房子,三室一厅,装模作样地给她布置了一间,实际上她没在那儿睡过哪怕一回。
好几次顾思宁闹脾气决意不搭理他,跑进去睡,也会被他好声好气地哄出来,再用具象的亲密化解掉不悦。
百试百灵。
到后来顾思宁都说不清,自己是真的生气,还是为了情趣。
空纸箱完成使命被拆成薄薄的纸板,整整齐齐叠放着。塑料绳缠绕着,捆紧纸板的同时也在指腹勒出淡红色的痕。
顾思宁盯着那双手看了会儿,直到那些箱子全都归整起来,决定干点什么。
她站起来挂衣服,程之珩见状拆了几把衣架,站在门口往里头递。
那门槛就像是一道奇怪的封印,未得主人邀请,他便不能进前一步。她越往里走,他的动作就越显得狼狈。
顾思宁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没说话,想看他到底坚持到什么地步。
但她低估了程之珩的“分寸感”,眼看递不进来,他已经悬着胳膊尝试往里扔了。
顾思宁忍不住发作:“你有病啊?”
程之珩略带疑惑地“嗯”了声。
她故做冷硬:“进来。”
程之珩站在地毯的边缘, 动作间依然拘谨。
换成十几岁的顾思宁会直接了当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太累、是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他觉得介意;可现在,她不会再用那种仰视的目光看他了。
他爱说不说,爱开心不开心,她不管了,他自找的。
想到这儿,顾思宁便毫不客气地指挥着他将厚被子塞到衣柜顶里去。
程之珩个子很高,既不需要凳子也不需要踮脚。他将被子举过头顶,袖口滑下去,露出胳膊上鼓鼓的肌肉。
顾思宁靠近些,张开手在后面虚虚地护着。
他身上有种好闻的气息,类似于某种植物,沉静、温吞,像阳光下盈盈的水波又似月色里沉静的深空。
冷气吹得她手脚冰凉,但胸口却慢慢热了起来。
密码锁不解风情地发出蜂鸣声,仿佛骤然拉响的警报。
顾思宁惊醒过来,心狠狠一缩,年少时仰视他的那种情愫,竟隐隐有回来的迹象。
她后撤一步,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道:“什么声音啊?”
程之珩将被子塞紧,“应该是周子璇来了。我去看看。”
“我去吧。”她抓住借口跑了出去,从混乱的状态里抽离。
门外,周子璇正在坚持不懈地试着密码,见门从里面开了,她没好气道:“就不能给我也录个指纹吗?破密码谁记......嗯?我哥呢?”
“他在帮我放东西。”
“是该让他帮点忙。”
周子璇拢起头发盘成个丸子头,撸了撸根本没有的袖子,双手叉腰,豪情万丈,“说吧,我干点啥?”
“没你事了。”程之珩拎着垃圾从房间里走出来,顺手带上门锁住。他将钥匙拔下来,说:“一共两把,都在这儿。”
顾思宁接过来,解下一个放到周子璇手心,“你拿着吧。万一我哪天忘带了,找你拿。”
周子璇喜滋滋地收下,冲程之珩挑眉,“谁说没我事儿的?这不是吗?”
保管钥匙,小任务大意义,懂不懂的?
“我饿了,咱出去吃饭吧。”将包扣好,周子璇抱着顾思宁的胳膊,理所当然地往旁边昂下巴,“让他请客。”
曾经的“地下恋”有多刺激,现在的顾思宁就有多心虚。只要想到他们三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她的脚趾就扣了起来。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吃饭的好时机。
“我们俩去就行了吧。他——”顾思宁顿了顿,“程老师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程之珩埋头洗手,没有发表意见。
“你们俩都要开始做室友了,总这么不熟不像话吧?是吧哥?”
谁跟谁不熟?
顾思宁更心虚了,视线去找另一个当事人,正撞上程之珩的眼睛。
她不好一直反驳,便用眼神示意,希望他能说出拒绝。
程之珩触到她希冀的目光,心口想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转过脸,语调毫无波澜:“嗯,我去换件衣服。”
顾思宁:“......”
“行啦,真不用跟他客气。”周子璇看出她的不自在,并将其理解成多年不见的疏离和客套。
她推着顾思宁的肩膀往门口走,无所谓道:“他很有钱的。比我们俩,哦,还有齐照,比我们仨加起来都有钱。”
这话倒不假,程之珩从念书时起就是靠脑子赚钱的典型代表,几乎拿遍了大大小小的奖学金。早几年在基金无人问津的时候入场,又在如日中天时收手退出,给银行卡添一长串的零。进气象局后除了老实上班,刊物也发了一堆,奖金攒下来许多。单位衣食住行都有补贴,他物欲又低,根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连周子璇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攒了多少钱,但从他大方的生日红包和压岁钱来推测,那是她得从出生就开始打工才能拥有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不早说这房子是跟你哥一起住?”顾思宁压低音量,小声地问,“他不是在北京工作吗?他不是气象局吗?他怎么能跑来跑去的?”
“是气象局啊。”周子璇蹲下来穿鞋,“他本来就在宁江上班啊,到北京那是借调,最近刚回来。”
“借调那么久?”
“没有,一开始是跟班学习,后来是借调,现在不是有期限限制吗?所以他就回原单位了呗。”周子璇说,“不然你以为我有那么蠢的,什么男的都敢让你跟他住一块儿?”
顾思宁扯了扯嘴角:“那你怎么一开始不敢跟我说室友是他?”
“这不是上次张叙那回事儿,他弄得有点尴尬吗?”周子璇说,“而且我怕你觉得占了他便宜不肯住,光要面子不要票子。”
“我占什么便宜?”
难道说房租他出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