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自己的脸,仰头盯着天花板想起那个戒指,想起钱五梅信誓旦旦的脸,如果真如薛惊鸿所言,程放和钱五梅早就认识才对,但两人看起来并不像熟识。
并且,薛惊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了,他已经手眼通天到这种地步了?
眼前有一只手出现,接着手指捻开打了个响指,杨生动拿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下午是邱阿河店里最忙的时候。
杨生动喝了满满一大杯水说:“我最近不去他那,我找了个新的兼职。”
“新的兼职,我都说了让你来我这儿啊。”许节林坐了起来,她话刚落下,何舟一个眼神投了过来,眉头还微皱着,杨生动清了下嗓子,许节林说:“我有时候出门总不能一直麻烦小舟,我们三个人轮换时间,大家还能空出时间干些其他的。”
杨生动摇头说:“那边工资还不错,我先干着吧,混不下去你再帮我兜底。”
许节林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她摘下围裙拿了太阳伞拉着杨生动出门:“怎么回事?又跟阿河吵架了?”
杨生动看了看头顶的槐树,轻叹了口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近就经常,我奶奶那边费用现在都是一个月缴一次。”
许节林啧了一声,要知道之前都是预存三个月的。
“这样不行,他开这个店你也出了十万,要是闹掰,他得把钱还来。”
杨生动却不太在意:“就当之前还他给奶奶得医药费吧。”
“不是,他到底怎么回事啊,不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现在赚了钱就暴露本性了?”许节林愤愤不平。
杨生动啧啧两声,摸了一下她炸毛的头发:“也没到那种程度,我走了,明天来。”
许节林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看着走远的他掏出包里的烟突然很心疼,她回到店里翻出了记账的本子,何舟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她慌张翻开那个本子,在许节林的余光外斜了她一眼。
杨生动的新兼职是之前会所的同事介绍的。
在城西的分所当服务员,工资很高,就是长期在剧烈震动的音乐和空气不流通的地方工作对身体影响很大,所以岗位流动性也很大,他来前经理都再三确认问他能不能坚持半年。
他在员工休息室换了衣服,然后带上耳返和对讲,整整两个小时都处于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状态。
一直到九点以后,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经理叫他去后厨当跑腿,他端着一个硕大的水果拼盘,上面铺了半个西瓜,还有各种用来装饰的东西,加上盘子本身不轻,他端得有些费力。
经理似乎在赶时间,一直小跑着,推开会员包房,他将拼盘放在很高的桌面上,垂首站在经理后面,经理一直在说着什么,他头脑嗡嗡响没听全内容,只听见经理说:“罗总,那你们玩高兴,有需要叫我。”
他松了口气,跟着经理往外退,到门口却被人一把拽住,门关上那一瞬里面传来两声:“温总?”
杨生动身子下意识僵硬,他立马抬头去看,只看到了他的侧脸,因为他在拉着自己飞快的往前走。
杨生动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心也跟着发抖,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树林并不作答,一直到推开门,一个露天的阳台露出来,没有灯光,只能看清对方的轮廓而看不到情绪。
“有一段时间了,”很久之后他说,然后一只手扶上杨生动的胳膊,他问:“过得好吗?”
杨生动笑了下,轻轻点了下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温树林问:“是不是这里痛?”他放完果盘就一直捏着胳膊。
“就是有点酸。”杨生动掏自己的包,拿出烟来点燃一支,靠在栏杆上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城市夜景。
外面高楼和路上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落寞,温树林从后面环住他,轻车熟路从他包里取出烟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杨生动突然说:“我其实不太抽烟的,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喜欢点一支,喜欢看从你肺里吐出来的烟雾和我吐出来的勾在一起。”
温树林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载栏杆,将他半围着,杨生动又问:“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留下有事要做。”
“真的,”杨生动下意识的回了头,他的瞳孔有一点淡,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也和那个孩子很像。
温树林克制着嗯了一声,杨生动就回过了头,只有风在静静的吹,过了很久,杨生动突然说:“你可以再当我的情人吗?”
温树林也隔了很久才答复,他说:“不可以了。”
周六下午,许节林考完六级给杨生动拨了一个电话,他像是在睡觉,很久才接起,声音瓮声瓮气的。
“出来吃饭?”许节林问。
杨生动嗯了一声,许节林报了个地名挂了电话。
地点是他们常去的一家火锅店,许节林没有叫程放,他最近在准备毕业的事,据说挺忙的。
“店里不忙啊?”杨生动从门口晃过来,摘了渔夫帽问。
许节林看到后面尾随而来的邱阿河,将杨生动的话问回去:“你店里不忙?”
邱阿河挠了下后脑勺:“又多请了一个人。”
“诶呀,邱老板发大财啊,以后发达了苟富贵勿相忘,”她给邱阿河到了一杯茶,询问的眼神望向杨生动,杨生动只是耸了耸肩。
邱阿河接过茶没有客气:“那肯定不能忘啊,我这人最重情谊,咱们都是难处的时候一起走过来的,跟现在认识那些人不一样。”
“现在认识的人?这么快就有人来拍你马屁了?混的不错嘛。”许节林笑说。
“嗨,都是些不着调的,我听他的话,”他用端着的茶杯指杨生动:“已经不跟他们联系了。”
“生动看人很准的,他说不行肯定有道理,我拿不准很多事也都听他的,”许节林说:“有时候啊,我都羡慕你能遇到他,也就是他不喜欢我,不然我高低得和你挣一挣。”
“那可不行,”邱阿河夸张地抱住杨生动:“他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许节林适时说:“你那个兼职?今晚还去吗?”
邱阿河皱起了眉:“辞了!当天晚上我就给他辞了,这不是打我得脸吗?现在银行卡都在他手里,他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
许节林用口型比划:“喝大了?”
杨生动又耸了耸肩,没有搭话。
一顿饭结束三人往常青街去,到邱阿河的店几人分开,许节林拖着疲惫得身子咖啡店走,玻璃墙的窗帘被拉上一部分,看不清店内此刻是什么光景。
她转动脖子往那个地方走,推开门见程放和何舟在吧台内,两人都直直盯着她,表情和肢体有些僵硬。
“学长?”许节林笑看他:“什么时候来的啊?我跟生动他们在街口吃火锅,早知道提早联系你了。”
程放笑了一下说:“我刚到,看外带订单很多,小舟忙不过来,所以帮帮忙。”
“那可没有工资啊,”许节林笑,她推开小仓库的门将包挂好,程放跟着进来,倚在门口:“今天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许节林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我一向对我的英语没什么自信,重在参与吧。”
程放又问:“火锅怎么样?好吃吗?”
“你去过的啊,”许节林说:“就咱们经常去那家。”
程放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笑出来:“要不要吃蛋糕?我去买。”
许节林摇头:“太累了今天。”
她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电脑是背对着的,程放看不到,她将电脑关了静音,打开了店内的摄像头。
记录里没有刚刚那一段时间的,被人关掉了。
许节林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没有证据比有证据更能说明。
程放看她眉头突然蹙起,两步走过来看电脑屏幕:“怎么了。”
许节林调关掉页面调了一个学习网站:“听力答案都对不上。”
“嗨,正确答案没那么快出来,别被带跑偏了。”程放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去给你买蛋糕,吃点甜的心情好一点。”
许节林沉默着点头,看人出门拿出手机翻到薛惊鸿的电话,想也没想就拨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你知道他有习惯性出轨吗?
许节林是懊恼和悔恨的。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甚至后知后觉怀疑这都是程放给她下的套。
欠了他的钱,还搭上一段扯不清的关系,感情和金钱交织在一起,想要一下扯清楚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在哪?”电话接通她根本顾不了什么前男友和争吵,焦虑的情绪本能跟随声音脱口而出。
薛惊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母亲斗嘴,手机在包里震动,他庆幸有了合适的借口离开,也没看来电人就接了起来,熟悉的声音穿过电流,他诧异地拉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有点稀奇的笑了一下:“我在家。”
许节林却问:“你是怎么知道戒指那事的?”
“捉奸成功了?”薛惊鸿问。
白爪子的狸花在露天的阳台睡觉,薛惊鸿一下又一下的戳它的肚子,听筒里久久无言,薛惊鸿说:“我还给你安排了一场,没想到你自己抓到了。”
“你给我安排了一场?”许节林问:“什么时候?”
薛惊鸿又将手机拿开看了一下,然后说:“后天。”
实际上这事是高瑞轩安排的,他通过钱五梅拿到了程放的约炮账号,找了个妹子过去聊骚,没两天对方就提了要见面的事。
“那你把时间地点发我,”许节林说。
薛惊鸿说:“凭什么?你跟我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要前男友帮你捉现男友的道理吧。”
对面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回来。”
许节林没有说话,很久后后对方叹了口气说:“好吧。”
周三下午,许节林按照薛惊鸿发来的时间和地点赶过去,路上她接到那人的电话,他说:“你等我,我还有半小时到。”
“你别和我一起,不然到时候我也说不清,”许节林站在地铁站口看了看周围,她挂了电话给程放发过去一个微信,说:“今天要不要一起宵夜,我挑战杯八点结束。”
对方很快回复一个好的,然后是一个很熟悉的表情包。
她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心跳突然跳得很快,连带着握着手机的手心都在冒汗,就像第一次上台做汇报,随着脚步越逼近那个酒店,心跳越是有力。
难过是有一点的,但绝大部分都是生气,如果程放真是那样的人,自己也太傻了,被他算得干干净净。
自己活脱脱成了一个每月自动提款机+情绪价值提供者。
她现在也不想其他,只想摘出这段关系时自己能站在有利的一方的。
一想到这她加快脚步,略过前台直接上八楼,薛惊鸿说过,只要敲门,里面的女生就会过来开门。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摄像头,拿出来捉奸的架势一脚踢在门上,很快有人来开门,许节林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不要演像一点打他一巴掌了?
但他算自己,自己现在也算他,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有人过来开门,门锁发出咔擦一声,里面的女生将门完全推开,她懒懒打着哈欠。
“加蓝姐?”许节林眼睛都瞪大了。
郑家蓝愣神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房间里面,然后回头问:“所以今天那男的是节林你的男朋友?”
许节林苦笑着点了下头,郑家蓝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放下手说:“你来晚了一步,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当时我正在洗澡,他连招呼都没打。”
“……”许节林眉头不自觉蹙起来,她叹了口气,看向郑家蓝:“加蓝姐怎么会是你,你不在之前的会所上班了吗?”
郑家蓝莞尔一笑,转身往房间里去:“之前拿到一笔钱就辞职了,我也是蠢,应该像阿河那样找个铺子经营,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看见许节林望向地上的眼神,她又说:“你不用觉得有什么,我把这当工作看的,要是游予不叫我来,我连下个月房租都付不起,再说,做戏而已,我也不至于吃亏么。”
许节林从酒店出来又仰头看了一下,郑家蓝将她和程放的聊天截图都发给了她,她说:“你不用冒险亲自过来抓,如果只想让他在道义上站不住脚,就这些东西也够了。”
许节林对她说了谢谢,本想请她吃个饭,她说:“酒店已经开了,白住白不住,我睡一晚再走。”
许节林觉得挺唏嘘的,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郑家蓝精明干练,能说会道的周旋各种复杂角色之间,她很清醒也很自我,是非常清晰目标的那一类,这样的人应该会越活越好才对。
她慢慢往地铁站去,这一战是中转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在等车的过程中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头,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于欣笑嘻嘻的:“怎么?见到我高兴坏了?”
许节林蹙着眉,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欣,想了想说:“你终于回来啦,考试怎么样?”
于欣立马变成了死妈脸:“面试被刷了,真气人,不过这次事业编感觉能行。”
“回来拿毕业证吗?”许节林问。
于欣点了下头:“对啊,拍毕业照啥的。”
两人进了车内,许节林想了想还是选择和于欣说了自己和程放的事,于欣听完眉头立马皱起来,许节林刚想跟她说程放的不对劲,于欣却先开口:“你知道他有习惯性出轨吗?“
“……我,现在刚知道,”许节林哽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问:“所以这也是你们那时候经常分手的原因吗?”
于欣点头:“一开始他会跪下来求我原谅,说他不是诚心的,他心里只有我,然后我们之间的信任崩塌,我开始频繁检查他的手机,我们之间争吵的频率越来越多,中间有很多冷战,他开始对我施加压力,让我觉得关系变成那样都是我的错,我被他洗脑成功过,也觉得自己那样做不对,隔了一段时间发现不对劲,他又去找其他人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说:“和他玩得好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人,烧烤店那几个合伙人也烂得要命。”
许节林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捏着手机的手转了一下,抬头看于欣也苦着一张脸,想了下说:“欣姐要不要去咖啡店看看,现在是归我的。”
“可以啊,”于欣终于笑了下:“就对那还有点感情了。”
两人到地铁站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前走,一边回忆一边感慨。
到店门口看见咖啡店关着门,许节林诧异的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来看,何舟并没有请假。
她过去掏出钥匙打开门:“招了一个学妹,可能有事出去了。”
灯打开,又习惯性的去打开小仓库挂包,却看见床上有一个人在玩手机,她吓得心猛烈跳了一下,不过还是抑制恐惧打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