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分手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钟笛站在床头柜前,视线落在上头的翡翠湖宣传册上,上面有句话是——一次旅途,终身难忘。
她手指探过去,轻飘飘地翻过这一页,对凌程说:“你不如明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找回自尊心?还是……”
后面的话她上一次已经说过了,没有重复的必要。她觉得他心里清楚。
拉扯这么多天,终究让一块手表做了翻页的助力。
凌程看着钟笛的侧影,她始终不回头看他,静了几秒钟后,他往里走了几步,走到她的正后方。
“我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他问。
未等钟笛回答,他嗤笑出声,“上次说你误解我是我虚伪,我可不就是想跟你上床嘛。除了你的身体,我又得到过什么呢。”
她的爱,似乎暂停在恋爱的第三年,她这颗心,他也好像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完整的形态。她在的日记的恨倒是足够鲜明,还有她的背叛,成为他午夜梦回最深刻也最反复的黑色场景。
可笑的是,他在她心里,也没有心,只有欲。
钟笛也不明确凌程到底更想要什么,最初她以为他想要报复她的背叛,后来他却很快收敛,像是仅仅只想探求当年她背叛的原因。
可他又说,看过日记,原谅她了……而后她开始在他的小心翼翼里审视自己。
她的心态一如当初,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结束便结束。爱恨纠缠是不忙碌的痴男怨女才会上演的情节,她很忙碌,为生活而奔波,为生存而投入全部精力,她没有凌程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对方心里的弯弯绕绕。
分手前精疲力尽的那一年已经耗光了她对爱产生的所有憧憬和期待。没有了憧憬,也就无所谓安全感,没有了期待,她很快就找回她自己。
她觉得这五年很好,比过去要好。这个理由足以支撑她绝不回头的执念。
钟笛转过身,笔直地朝凌程走过来,“你总问我欠多少钱,是打算当救世主吗?”
凌程从没想过要做她的救世主,他曾经只是觉得他们俩是一体,就该风雨同舟。
钟笛看着他不动的嘴唇,又看向他深邃的眉眼:“那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凌程一颗心开始下沉。
“我跟你上床,满足你的诉求,也给你当救世主的机会,然后我们一笔勾销。”
凌程在她的眼睛里看见冷静和笃定。她这幅坚不可摧的样子就好像这句贬低两人的话只会刺伤他一个人。
“这样那块表就不用卖了。其实我也不想卖,在你心里,那是我用初夜换的,很珍贵,对吧?”
话落钟笛扯了扯唇角,对凌程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
她掠过他,往门外走,“半夜我去你房间。这里不提供安全套,你可以去大堂的自动贩售机买。”
凌程最终从无数冷刀子里抽回神,给伤口并未愈合的心脏裹上一层硬壳。
“好。”
第15章 15
钟笛回到院子里,香蕉把相机扔给她,指导她给自己拍照。
香蕉看出钟笛的情绪有变化,猜到她应该是跟凌程谈了什么不太轻松的话题。
这两个怪人永远只在私底下交流,在一起时,他们从来没当着朋友的面红过脸,闹分手时,他们也没给朋友任何为难的机会。
他们是非常有品的一对怨侣。
香蕉也不是不关心,而是觉得自己的关心很多余。钟笛对自己这段失败的初恋认知足够深刻,她无需再助推她的负面情绪。
好朋友嘛,在一起开开心心最重要。钟笛要是缺钱她可以去卖肾,钟笛要跟她谈爱情,她只会骂她蠢。
钟笛一点也不蠢。
像她跟钟笛这样的姑娘,人生的使命就是活着就好,她们可能连“好好活着”都不无法做到,更别提有多余的力气去经营一段需要风花雪月的爱情。
前两年同事跟她辩论,说说不定运气好,也能遇到一段高品质的爱情,没必要就此摆烂。
她说她肤浅,在她看来,高品质这三个字等于贵,贵就需要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高级爱情都是有钱人在谈。
她现在找男人也基本上不进行任何精神互动了。难道要跟对方谈她两个蛀虫一般的弟弟或者谈她跟至亲已经绝断的关系?对方会非常容易把她奇葩的个性归因于她稀烂的原生家庭。随后给她贴标签,再在每一次争吵时强化这个标签。
而钟笛,再喜欢她的男人听说她是个私生女,母亲早逝,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都会被她复杂的人生经历搞晕。搞晕之后一定觉得她好驾驭,从而降低在她身上的投入,渴望以小博大赢得大美人的心。
做梦!现实而无耻的男人们早就被香蕉参透并打入世俗的监牢。
所以她从来不屑跟钟笛谈爱情。
至于凌程,他是个例外。他不现实也不无耻,他只是很贵,贵到钟笛爱不起。
他们俩彻底分手后,香蕉就问了钟笛一句话:“他能跟别的女孩谈论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但跟你不能,对吗?”
钟笛默认。
那就得了呗。这句话可是人家夏紫薇的台词,人家本身还是个真格格大才女。
公主都会梗在心里的结,放在寻常女孩身上,更是变成了坎。
这当然不是钟笛的错,因为钟笛只是努力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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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觉得钟笛的拍照水平没什么进步。
钟笛觉得她该翻翻自己的手机相册,她除了给高龄独居业主的亲人拍一拍动态,剩下的都是给肉肉拍,肉肉不懂,无所谓她拍的好看不好看。
“你这样吧,你捧着花……”钟笛却不服输,仍在绞尽脑汁想出一张好片。
这时江正昀打来语音电话。
江正昀来看爷爷,又给钟笛带了礼物。他也理不清头绪,究竟是自己想送她礼物,还是单纯希望她收到礼物之后会对老爷子更上心。
“您好。”钟笛是工作状态,拿他当业主看。
他便也机械化地交代了一下他打电话的目的。
“谢谢,您太客气了。”她没说收还是不收。
他问她在哪儿,她说她在度假山庄和朋友一起过周末。
“嗯,周末愉快。”他回应,同时往湖的另一面看。
钟笛也站在湖边接听,周围有蚊子,她一直来回走动,听见这句“周末愉快”,她很想快速说再见。
可她正想开口,对方却又说:“钟笛,我在你对岸。”
这句语气略有不同,尤其是后半句,缓慢、平静,夹杂一丝有温度的提示感,似在强调自己的存在。
钟笛的目光下意识穿过湖泊落往社区那片光点,不过很快就回神,说:“周末愉快,再见。”
江正昀的视线从对岸的山庄收回,低下头,看了眼通话时间,不到四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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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程为香蕉拍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学最近网上流行的词,说这是她的人生照片。说完去点烟,笑嘻嘻地问凌程要不要作陪。
凌程没有拒绝,像过去那样只陪一根。
香蕉想,他今天不用急着嚼口香糖了。再看另一位,她正专心致志地吃蛋糕上的蓝莓。
不是不喜欢吃蓝莓了吗?凌程熄灭了烟,走到钟笛旁边坐下,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蓝莓蛋糕。
她说她不喜欢吃蓝莓了,而他以前从来不吃蛋糕。
实际上她没有改变,变的是他。
凌程不是装模作样,蓝莓蛋糕是分手后他唯一爱上的甜品。因为他贱。
这晚香蕉喝醉了,她说她太开心了,开心就容易醉。她酒品非常好,醉了就睡,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凌程本来也没指望能从香蕉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和钟笛一起把香蕉扶回房间。
香蕉倒下时说:“我能把自己灌醉可太不容易了!你们这两个酒渣!”
凌程不能喝酒。
钟笛一杯醉,不仅醉,酒品也不太好,会叽里呱啦,会骂人,会哭,会发疯。
钟笛帮香蕉卸了妆,担心她会吐,又守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直到确认她状态尚可,才去洗头洗澡,然后换上白色的睡衣。
忙完所有,走进凌程的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凌程没穿上衣,身材跟五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康复后他按照医嘱做适合自己的运动,每天都做,从不懈怠。
他在钟笛胸前半干的长发下看见凸起,确认她的决心。关上门后,问她:“头发不吹干吗?”
钟笛不想说废话。她手里的皮筋扯到极限了,今晚是一场谁先松手谁更勇敢的游戏。
她给凌程他想要的东西,用最世俗的方式彻底斩断这段过往。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凌程牵着沉默的钟笛,走到浴室镜前,打开吹风机,一点点吹干她潮湿的发尾。
钟笛压低眉眼,视线穿过他腰间,落往门外。吹风机的噪音淹没一切声响,她任凭自己放空。
两人相对而站,目光不曾相接,唯一紧密相连的是凌程的手掌和她的黑发。
如果不是各自沉默又都身体紧绷,这场面彷佛时空逆转,回到五年前。
“想怎么开始?”吹风机停止工作后,凌程双手撑在钟笛两侧,视线与她平行。
他在她鼻骨上中段看见一个白色的细小的伤疤。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随着安静的氛围重重地压住眼前的世界,钟笛收回游离的目光,注视这张清晰到可以看见每一个细微变化的脸,放空归来的艰涩情绪精准无误地落在他深色的眼眸里。
她发现,他多了一颗泪痣。
钟笛没有给凌程回答,而是问:“避孕套呢?”
“你不想有前戏吗?”凌程抬起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庞,鼻息贴近,凝视她灯光下不算暗淡的唇色,“那怎么能叫交易呢。”
他手掌突然往后移,按住她后脑勺,向下用力,“得有诚意对不对?”
钟笛的额头狠狠撞在他的胸口,黑发散开,铺满他的胸膛。
他又用一下力,使她继续向下低头,她颈后的头发紧紧缠绕住脖颈,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
钟笛的脸藏于暗色之下,在这份被动中轻轻拉扯一下唇角,而后主动缓缓屈膝。
膝盖将要触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时,却又被凌程双手捞起。
拖鞋滑落,白色的衣料也滑落,一小片,悬在绷直的脚背上。钟笛在忽然转换身位后,感受到盥洗池台面的冰凉。
换成她居高临下。
黑色坚硬的短发和柔软湿润的唇舌,像冰泉撞击熔岩,拧成一股互斥又融合的力量,先灼伤了她低低下看的眸光。
另有一只手向上,裹紧她的心跳,势要将她这颗健康的心脏揉出与他相似的褶皱,将她的感受威逼至利刃之下。
钟笛觉得此刻钻进她身体里的,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一朵玫瑰花的花梗。
凌程的灵魂在被黑色覆盖的地带探索,往前一步是深渊,背后是冷箭。他只能一跃而下,坠入无边的悬崖,探进一个最原始也最隐秘的部落。
那片白色的布料从脚上掉落在地板上,那是钟笛作为甘愿被捕获的猎物,掉落的最后一点抵抗。
当凌程起身,再次跟她眸光相触时,她刚下过春雨的眼睛,顶着模糊的潮气,看见他唇上沾染的她的雨水,也窥见贪食的野心。
猎物被翻转,小臂重重地砸在台面上。镜子里,凌程低头,手掌向下,在镜子里跟她对视,紧接着,她尾椎骨先贴上一片滚烫。
热源往下滑落,再往深邃的地方探索。只是探索。
然后是抽屉打开的声音,撕扯的声音,胶质的物体被推开的声音。一点点钻进钟笛的耳朵。
不再温存,也没有任何温柔可言。手肘往前刮磨,刺痛却不及身后万分。
凌程的理智在不留情面地贯穿后彻底溃散。
只停了一瞬,用久违的裹挟帮他复原昔日紧密潮湿的触感。但他似乎已经忘了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很快就让自己陷入失控的边缘。
钟笛在跌宕中成为吊在崖边的一颗孤草,纵使手掌死死撑住镜面,巨大的颠簸也使得她下一秒或许就会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凌程的手又离开细腰,抓住摇晃,死命让掌心里的软跟指节的硬镶嵌。
钟笛的心终究被他弄出褶皱,随着外面的包裹一起失去原本的形态。她在这样的激烈的洪流中感受到濒临窒息的触感。
她死死抿住唇,不再往前看。凌程却捏住她的下颌骨,逼她抬头,从镜子里观赏这一切。
终于,在听见凌程发出痛苦宣泄的声音后,钟笛看着他恨欲纠缠的眼睛,扯开唇角,笑容里开出黑色的花朵。
“凌程,你要死,也别死在我身上。”
骤然停摆。
凌程粗重的呼吸戛然而止,他在镜子里再次看见一颗黑色的心脏。
第16章 16
钟笛以为会停在这里。她站直身体,捡起地上的衣服往外走,“如果你还想弄出来,我可以帮你。”
“是担心我心脏承受不了吗?”凌程撑在台面上,从镜子里看她的背影,她腰侧的红痕清晰可见,他身下的欲念并没有偃旗息鼓,他又问:“还是你太久没体验,你承受不了?”
他心里觉得是前者,但她不愿意承认,所以用轻蔑的笑容遮掩。
钟笛穿好衣服,遮住胸前殷红可怖的抓痕,不接话。
“我们俩比这更刺激的也不是没玩过,那会儿我也没死在你身上……”
钟笛猛然回头:“刚刚是想起我跟麦喆了吗?”
所以才失控,像个疯子。
话落又后悔,她不该刺激他,他到底是个病号。
她只是太讨厌他说从前,最疯狂的那几次,每一次都在吵完架后发生,每一次他都让她痛苦难耐,想以此证明他的爱,可那时他明明已经不那么爱了。
那是她每次被迫回忆过去都会跳过去的几段记忆。
凌程却不给钟笛后悔的机会,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般迅速欺身过去,手掌推上她的肩,再次扯下她穿好的裙子,将她控制在地板上,膝盖置于她腰侧,整个人凌驾于她。
钟笛的后脑勺随着凌程的掌心重重磕在落地灯的边缘,暖色的灯光照亮眼前包裹着透明的物体。
凌程捞来一个抱枕,塞在她蝴蝶骨下,随后摘掉透明的障碍,直接将其按在猎物的最高峰。
她后悔是对的。
“你是不敢进去了吗?”屈辱的姿势令钟笛放下最后一点心软,又在重压之下艰难咬字,“是怕死吗凌程!”
“要死我也拉着你一起死。”凌程往前,捏住钟笛的下颌骨,欲念往她唇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