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萱萱打趣:“行,你这一下午是真没白跑,咱们俩三天不用买水果了。”
“你给小袁她们分一分吧。”
“嗯,晚上我跟小袁还有凌程也去餐厅吃饭。”吴萱萱眨眨眼:“凌程饭卡里的钱多,用不完。”
“他不急着回南陵吗?”
“今天他不回了,已经拿了体验房的房卡。他说今晚停机坪有好戏看。”
“停机坪?好戏?”钟笛忽然想起早上小左的话。
“对,他好像还给借车给小左了。小左这是又要搞什么浪漫啊。”
钟笛哪有空去猜测这些男人的心思,她忙得只恨自己没有分身。
下了班后,吴萱萱还饶有兴致地补了补妆,钟笛却是连发髻都懒得拆,直接就赶到餐厅去赴苏主任的约。
好在今晚的相亲局余湘也在,这让钟笛不至于太尴尬。
“我小侄子,苏粤。”余湘给两人做介绍。
钟笛来之前吴萱萱已经大概跟她说过苏粤的情况,她当时在忙,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就记得这人是个海归,现在在经营一家什么戏剧体验社。
“钟笛,是竹笛的笛吗?”苏粤在看到钟笛三分钟后,就大致判断出她是一个怎样性格的姑娘,也看出她对这场相亲不拒绝但也不打算迎合的态度。
“嗯,竹字头的笛。”
虽有长辈在场,苏粤却并不拘谨,仍是拿出他平日里风趣幽默的劲头。
钟笛很累,一动筷子脑子就想休息,嘴巴除了咀嚼之外,似乎丧失其他功能。饶是苏主任总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想让她多说几句话,她也能嘿嘿笑笑敷衍过去,始终不愿意多交谈。
直到苏粤问她:“我们是不是见过?好像在老城区……牛奶店?美真牛奶店?”
三桌之外的吴萱萱和袁梦洁小声嘀咕着相亲局的战况,凌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偶尔视线落过去,钟笛基本上都在埋头苦吃。
吴萱萱打量凌程的状态,他今晚话格外少。
“小凌哥哥,你就放心吧,这个苏粤没你帅。”袁梦洁向来嘴甜,何况吃人嘴短。
凌程笑笑,再一抬头,钟笛的嘴巴忽然噼里啪啦地动了起来,不仅动了,她还笑了,不是敷衍的笑,而是发自真心地投入跟苏粤的对话。
钟笛非常慢热,初见陌生人,她一定会自动升起一道屏障,把自己的真性情关在屏障里。她的这份自我保护机制,会令很多人对她的初印象停在“冷”这个字眼上。
如果遇到她不喜欢的那类人,她这个特质会流露的更加明显,而对方也会很容易觉察到。这样一来,将随了她的意愿,她不喜欢的这个人基本上就不会再跟她产生第二次交集。
当初凌程一度以为他是靠一颗真心俘获了钟笛,后来他才明白,钟笛不是被他俘获,而是他被钟笛选择。
钟笛看似被动,实则她在另一种层面上操控一切。
至少在凌程这里,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占过上风。
钟笛很惊讶,苏粤竟然会记得她十四五岁时的样子。那是苏粤高二的某天晚上,他偶然在美真的牛奶店门口躲雨,被美真送了一把伞和一瓶热牛奶。
那天钟笛刚下晚自习,淋成落汤鸡回来,慌乱中,她只留意到美真又做好人了,丝毫没留意到站在门口的高中男生。
“那天你为什么会去食品城?”钟笛问。
苏粤说,他当时加入了一个心理疏导小组,去食品城是为了寻找一个旷课的同学。
钟笛很好奇这个故事,又问:“那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
“食品城外的网吧,好像叫星辰?”
“是,星辰网吧。你记性真好。”
“我也记得你妈妈的样子,跟你很像。”
……
发觉凌程心不在焉后,吴萱萱主动拉开话匣子。
她问凌程:“你后来又交过其他女朋友吗?”
凌程摇头。
“那你相过亲吗?”
凌程又摇头。
“那既然念念不忘,为什么这五年都没有找过钟笛。”
袁梦洁听见这个问题后,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不喝酒也能聊这么走心的话题吗?”
凌程反问吴萱萱:“那她有提起过我吗?哪怕只用前男友这个代号。”
吴萱萱被问住了。
因为钟笛从来没有提过他。
袁梦洁继续调节气氛,她说聊感情太俗套了,问凌程平时喜欢做什么,都跟谁一起玩。
凌程想了一会儿,说没什么特别喜欢做的,前四年在美国生活只剩工作,拼命地工作,回国后先是养病,然后康复,再之后就机缘巧合来了翡翠湖。
“除了我表弟,我好像没什么朋友。”他又说道。
“怎么可能,你看上去朋友很多的样子。”
“以前是有几个,后来都疏远了。”
他在国外的几位好友从未见过钟笛,少了这个连接,他们之间很难走心。国内的几个发小,起初因林思阳而淡交,后来和好,感觉却始终回不到当初。
跟钟笛在一起后,每年回国后的时间都用在恋爱上,朋友们渐渐有了怨言,最终仅剩的陈靳和王梓伊在大部分时候也只能算是他的微信好友。
王梓伊去美国交换一年,他们一共见过两次,两次她都是呼朋引伴,他们几乎时间没有静下来好好延续友情。
分手后,他跟陈靳断了联络,陈靳的朋友圈至今仍将他屏蔽。王梓伊忙着恋爱结婚生子,起初几年还会发来新年快乐和生日快乐,近几年也基本上无话可说。前段日子他去王梓伊小孩的百日宴,两人自他去年手术之后再见面,仍是三句话说不到重点。
凌程身体不好,从小到大,吃什么玩什么去哪儿,大多数情况都是朋友在迁就他。程筱丽总是开玩笑,让他别得意,说大家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他,而是看他可怜是个病秧子,这才大发善心跟他一块儿玩,所以他得学会珍惜。
吴萱萱又问:“你来翡翠湖真是机缘巧合?”
凌程不接话。
过了会儿,他说:“去年春天在南陵饭店,你说要跟钟笛去看樱花,但是那天下雨……”
吴萱萱瞪了瞪眼睛,对袁梦洁做了个请的手势,“磕吧,你请他画下来,更好磕。”
“磕什么?”凌程问。
袁梦洁努努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be好磕,还是he好磕。”
-
钟笛跟苏粤交换了联系方式。苏粤发过来的打招呼的表情包是熊猫花花。
苏主任见两个年轻人如此投机,实在是高兴。余湘却泼他冷水,劝他点到为止,不要再过多干涉。
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别后,余湘问钟笛:“感觉如何?”
“挺好的,挺投缘。”钟笛实话实说。
“那有可能往后发展吗?”
“随缘吧。”钟笛还是那句话。
余湘忍不住又问:“那凌程呢?”
钟笛想了想,说:“我跟他没可能了。”
“心里真没他了?”
钟笛摇摇头,笑笑。
“走啊,去停机坪。”袁梦洁走过来叫钟笛,又邀请余湘也一起去。
钟笛说还没收到小左的消息,天也还没有黑透。
凌程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要等天黑?”
“难道不是放烟花吗?”
吴萱萱哈哈笑起来,“猜出来没关系,待会儿你别对浪漫过敏就行。”
袁梦洁吐槽道:“哪个男的要是放烟花跟我表白,我把他头都打爆。”
“为什么?”余湘问。
“太落俗了。”
吴萱萱:“我觉得很浪漫啊,我果真跟你们零零后有代沟。”
“小钟姐,之前有人为你放过烟花吗?”
“有。”这句是凌程答的。
袁梦洁当场尬住,又为自己之前的话找补道:“你们俩那是很多年前了,嗯,那时候可能真的很浪漫吧。”
钟笛想起那场凌程为她放的烟花。
那不是他的假期,他却突然回国,只是因为她说南陵终于下雪了,要是能有一场烟花就好了。
因为南陵全城禁放烟火,他刚下飞机,就开车带她去郊区。到了目的地,两人忍不住先在车里接吻,吻着吻着就不仅仅只是想接吻。然后凌程在钟笛的口袋里摸到了安全套。
半年未见,钟笛的心里早有预设。凌程一边戴,一边笑她被自己带坏。
后来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烟花漫天。他们两颗红鼻子挨在一起许愿,说以后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凌程说希望钟笛大学毕业后就嫁给她,钟笛说22岁还太小了,他们可以23岁订婚,27岁结婚,到了30岁再把小竹子生出来……
那是他们恋爱的第三年。那一年他们学会了争吵,也学会了和解,领教了浓度更高成分更复杂的爱,仍对未来抱有期待。
-
小左为钟笛准备的烟花,也十分缤纷璀璨。
只是小左不知道,翡翠湖不禁放烟火,因此社区每年春节都组织业主进行烟花大会。
钟笛每一年冬天都能欣赏好几场盛大的烟火。
却也没有人戳破小左。大家都很沉浸,抬起头,看着被点燃的天空,思考自己世界里的浪漫。
凌程偏过头看着钟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们一起看过的那场烟火,此刻会不会想起什么。
凌程喜欢独一无二的记忆,后来他再也没有放过烟花。
烟火落幕,就在大家都以为小左准备对钟笛表白的时候,小左对他们说,他要离开翡翠湖了。
“小钟姐,这是我送给你的告别礼物。”
小左走到钟笛面前站定:“你好像很急着证明自己可以去尝试新的生活,新的爱情,我们也都觉得你该去享受生活享受爱情,可是小钟姐,你好特别,你的眼睛好像会爱人,但你的心并没有随着你眼睛里的光往前走。在我看来,比起一段爱情,你或许更需要自由和快乐。不是只有重新去爱才能证明你重获新生,我希望你能打心底里热爱生活,热爱你自己。
你好美,好可爱,你总说你没有有趣的灵魂,可我觉得你只是站在这里,看着我,就已经让我的灵魂愿意跟你相交。不懂你的人,你也不必去懂。你就一直保持你现在的样子就好,你很好,非常好。我们都爱你,爱你这个人,也爱你的内心。希望你勇敢地往前走,去拥抱你真正想要的人生。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吻我的样子,记得那晚的月亮,记得你。”
钟笛其实早有感知,小左并不是想跟她表白,而是道别。她羡慕小左做决定时果断的样子,这是她不具备的勇气。
工作也好,感情也罢,发现不合适就立刻止损,意识到跟自我需求不匹配就停止浪费时间和情绪。
钟笛真的从小左身上学会很多东西。
她向前一步,拥抱小左。
“很美好,谢谢你。认识你很高兴,也祝你前程似锦,自由快乐。”
凌程很想在此刻成为像吴萱萱和袁梦洁这样的局外人,可不由自主的身临其境令他仿佛看见他们眼中的自己。
一个不断把钟笛往回拉,而不是向前推的自己。
他当然希望钟笛去拥抱自由和快乐,先爱自己,再爱生活,而后再去爱人,爱世界。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控制这颗想要靠近她的心。
他该给她时间吗?时间会让她越走越远吗?期间她要是爱上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过去他就总是追不上她。现在如果让她先走远,等他可以再去追的时候,他自己却跑不动了,又该怎么办呢?
夜深人静时,凌程发消息给钟笛:如果你心里完完全全没有我了,就回我一个熊猫表情吧。
翌日清晨,凌程醒来,看见手机有一条新消息,却迟迟不敢点开看。
他先洗漱,然后换衣服,看时间还早,坐在沙发上拿iPad画了几笔图,又看了看今天的工作日程,再去阳台上赏了赏湖景。
折腾完一圈之后,他装作不经意地解锁手机,点开那条消息。
钟笛: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大半夜给我发消息了!以后也不要再随便碰我!少烦我!
钟笛昨夜老是做噩梦,睡得非常不踏实。半夜从噩梦里惊醒,看见凌程的消息,宛如看见黑白无常找她索命。
这种坏情绪导致她来服务台上班时也依然黑着一张脸。
凌程下楼后看见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发,准备去换工作服。想靠近跟她打个招呼,结果还没靠近,她就一个白眼送过来。
“你至于吗?”他这一大早的就被她嫌弃成这样,也没了好心情。
钟笛起身去里间换衣服。
凌程追问:“你还没回我昨天夜里的那个问题呢。”
钟笛当即折回来,拿起自己的手机发了个熊猫过去。
第26章 26
凌程想,她要是真心想发熊猫,她昨天夜里就发了。于是把熊猫这条消息从聊天记录里删除。
现在他们俩的聊天界面上,钟笛的那句“少烦我”显得更加明显。
不过他喜欢钟笛骂他。
钟笛好像只会对他炸毛,这说明他在她心里依然是特别的。
想到这一点,他觉得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