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娴接过了名片,看着他的名字,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有些疑惑,又担心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把名片收进了口袋里,笑道,“好的,是我的荣幸。”
吴汀韬眼神犀利,神情却从容,好像内心有山川大海,但外表看上去又谦逊温文。
在这璀璨宴会厅的灯光下,有一刹那夏瑾娴有些恍惚。
这简直是一个事业有成版的许晏清啊!
夏瑾娴觉得喉咙口有什么东西哽了一下,她维持礼貌客套的笑容,举了举杯子。
吴汀韬也同她抬手,示意她可以入座。
散场的时候,夏瑾娴帮鲁名威叫了代驾,送他回家。
鲁名威问她要不要搭车,夏瑾娴摆了摆手。
吴汀韬的劳斯莱斯在楼下停着,他上车前,对着夏瑾娴点了点头。
夏瑾娴同他摆手告别,沿着世纪大道一路散步到滨江。
而今,她收入不错,投资更是收获颇多,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有投资天赋。
许晏清给她留下的房子,她已经出租出去七八年了,她把那些钱全部用来投资了黄金和基金,以及一些风险性的理财产品,如今那套房子的租金,都足够再买一套房了。
但是她想,反正也没办法写许晏清的名字,还不如拿来继续做稳健投资,以后遇到他,再和那套房子一起,如数奉还吧。
只是,今天看到了吴汀韬,让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也许至死,都见不到他了。
因为他们的世界,实在相距太远太远了。
远到也许穷极一生,她都赶不上他的脚步。
走到浦江边,两岸的灯火璀璨,江上的游船上都是来这座城市游玩的旅人。
有些人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摩登建筑,大喊,“大魔都,我终于来啦!”
对他们来说,看到这些建筑,都让他们觉得开了眼界,雀跃不已。
而住在对面滨江豪宅的人,只会觉得,这个景色太过单调。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现实,而阶层的跨越,又哪儿是靠一个人就能实现的?
夏瑾娴听着江水拍打的声音,脑海中都是那首诗,“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江风太大,吹得人流涕。
夏瑾娴去掏口袋,掏出了吴汀韬的名片。
她用手机查他的个人资料,搜索引擎里,关于吴汀韬的各种消息不少,小道新闻也很多。
那些风月八卦里,光是前妻就有三个,两年前离的婚,分别跟第一和第三任妻子生了两个儿子。
想来只是巧合,而非是母亲那位从未忘怀的情人。
哪怕真的是,又如何呢?
母亲再念念不忘又有何用,他再觉得自己肖似他的那位故人又有什么意义?
终究都只是遗恨罢了。
年前事情倒是不多,过年的时候,夏瑾娴去了趟澳洲。
回来之后,带着不少礼物去阿姨家。
连着几年人生低谷的夏瑾娴其实也很幸运。
她的机遇还不错,赶上了房地产大涨。
她当年离婚之后,就被父亲赶出家门,她的父亲还让她还结婚时候给她买车买房的钱。
夏瑾娴带着母亲,给父亲写下了二十万的欠条,拿着仅剩的积蓄,一边和前夫打官司,一边自己独自买房。
那时候差点山穷水尽。
许晏清的好友潘毅骏却给她送来了一个信封。
里面是许晏清自愿去掉了自己的名字,单独赠与她的房产。
她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于是把那套房子出租,周转了过来,但是每一笔收入都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
她想着,总有机会还的。
可是这机会却始终没来。
倒是她自己买的老破小拆迁了,她就用拆迁款又买了两套。
谁知道,这一买,就赶上了旧区改造的大浪潮。
买一套拆一套,简直比规划还规划,比金手指还金手指。
无意中,她变成了一个炒房客。
如今,她把所有的房产都出租了,又选择在区政府旁边租房。
反正别人聊天问起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是租房的。
财不露白,这道理,她很明白,顺便,也能鉴别一些嫌贫爱富的人。
在阿姨家吃饭,跟表妹一起无聊追剧。
阿姨一边整理她买的东西,一边道,“我听说T市的房子要拆迁了,马上要造高铁,经过你那一排,你看看你啊,你这个运气哟。”
夏瑾娴听完就笑,她道,“看来我出门一定踩了不少狗屎。”
阿姨和表妹大笑。
表妹道,“姐,你说说,你在本市买房,拆迁也就算了,去隔壁T市买房还遇到拆迁,你这什么神仙运气啊?”
“遇到此生最爱然后失去,你就能有这种神仙运气了。”夏瑾娴勾着嘴角,翘着腿,躺在贵妃榻上这么说着。
表妹一个抱枕砸过来道,“你可拉倒吧,什么男人还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死心眼。你现在这么有钱,要什么男人没有?房子就十几套了吧?”
夏瑾娴心里一酸,想着,自己要的男人就跟天上的启明星似的,哪儿去找呢?却摇头凡尔赛道,“哪里十几套啊,也就二十八套而已。”
表妹指着她对自家老妈道,“妈,把我姐叉出去吧,她炫富!”
夏瑾娴摊手,对着表妹无赖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拈了颗樱桃塞嘴里。
表妹今年过年时候带了男朋友回家,算是正式要准备结婚了。
表妹比她小了五岁多,夏瑾娴道,“你还这么小就想着定下来,我可是为你可惜。”
阿姨拍了她一下道,“去去去,你自己不求上进,别拖累我女儿。”
这下好了,她没有因为炫富被叉出去,反而因为教唆表妹女儿当自强,被自家阿姨轰了出来。
从阿姨家出来,夏瑾娴接了秘书科科长,也算是她直接领导傅子博的电话。
“小夏,年后四月份有一个短期的援助项目,两个月,去陇北,我们办里就你和朱佳佳两个人单身,你看,有兴趣吗?”
单身是有毒吗?
夏瑾娴一边无声嘲笑,一边道,“行,我去吧,佳佳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傅子博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夏瑾娴于是发消息问了问社会组织的朋友,有没有同时段正好在陇北的项目,她也可以去看看。
没一会儿,朱佳佳就来电话问,“你怎么这么牺牲小我?”
夏瑾娴道,“没事,就当旅游嘛。”
朱佳佳道,“可拉倒吧,除了紫外线和漫天风沙,那边啥都没。”
夏瑾娴道,“可算了吧,塞上江南不是假的。”
朱佳佳道,“你才算了吧,你去的可不是塞上江南,是比敦煌还远的地方。”
夏瑾娴道,“那更好了,去敦煌看壁画嘛。”
朱佳佳道,“明明应该派男人去的,偏偏找借口派我俩,就是欺负人,你就不该答应。”
夏瑾娴道,“算啦,你不是正好赶上MPA那段时候面试嘛,所以我想就我去呗。”
朱佳佳听她这么说,倒是很感动,嘴上却不善于感谢,便道,“等下周请你吃饭。”
夏瑾娴说好。
朱佳佳问她,“你现在在干嘛?捡日子不如撞日子,要不我们今天先搓一顿?我请。”
夏瑾娴刚刚踏进一个售楼中心,一旁销售迎了上来问,“女士,想看什么房型?”
朱佳佳在那边抽着嘴角道,“算我自取其辱。”
夏瑾娴笑了半天,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挂了电话。
如今闲暇之余,她以看书、看房和看盘为乐,朱佳佳曾总结,她的人生现在就是三看。并且觉得,她应该增加一看:看男人。
第4章 不是许晏清,那么随便谁都可以。
彼时夏瑾娴一边改着下面部门交上来的鲁主席的讲话稿,一边听着朱佳佳的话,皱鼻子道,“算了吧,都是那种不是搞小三,就是两面派的小男人,有啥可看的。”
当时在一旁听着的朱秘书长为了改变这两个大龄剩女的错误婚恋观,强行给自己加戏,说要帮她们俩介绍。
最后给夏瑾娴介绍了一个,导致夏瑾娴仓皇逃走。
那位被拉来同夏瑾娴相亲的先生表示自己是言情书网,随后又问夏瑾娴年薪多少,还问了问她父母做什么工作,最后直接提出,“你不是我的理想类型。”
朱秘书长第二周周一听到她的相亲经历,摇头表示,“他以前挺正常的啊。”
夏瑾娴抽着嘴角表示,心想:果然老男人的正常跟她认为的正常不是一种正常。
周一的时候,她现在跟着的副主席鲁名威叫她去了一次。
鲁名威这个人,社交面很广,在外口碑不错,但是不会为了谁而得罪人,对谁都留有情面。
所以,做他的朋友比做他的下属要容易。
好在夏瑾娴无欲无求,做事也不错,鲁名威虽然不会帮她,但也不至于害她。
当然,平时夏瑾娴有事,也不会去麻烦他。
他问,“怎么想到去陇北了?”
夏瑾娴道,“开开眼界嘛,以前在档案局为了编地方志,也跑过不少地方,就当锻炼了。”
鲁名威倒也不会阻拦,点了点头道,“工作到时候找个人交接好就行。”
夏瑾娴应了,鲁名威又给了她一张行程表和邀请函。
夏瑾娴一看,是吴汀韬那里发来的邀请函。
鲁名威道,“吴总那边邀请我们去他在扬州的一处老建筑保护项目看看,烟花三月下扬州,倒是不错,你去安排吧,关于老建筑置换保护,你叫几个城建委员会的委员,再叫上建设局的副局长,还有投资委分管的副主任一起去,两个局里的领导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夏瑾娴用本子记下了,答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
烟花三月,最适合下扬州了。
司里的小朋友见许司长在翻看各地报上来的简报,指着Z省报上来的信息对许晏清道,“领导,扬州最近旅游业发展得很好,老大不是说要发展环保产业吗?去看看呗。”
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去玩儿,许晏清笑道,“去是可以去,把长三角一体化推进的调研拿出来,改完就去。”
上一次去扬州的时候,他和夏瑾娴还是十分相爱的一对。
小科员蹦蹦跳跳,拿着材料哼着歌跑了。
过了会儿又跑回来,拿走了忘在他办公室里的手机,关门的时候还道,“领导,别一直坐着,站起来动动呗。”
这模样,真像当年的她。
那时候还是在管委会,夏瑾娴有一次心血来潮,定了一小时就要站起来动一动的手机提醒。
手机一到点就会响,她就会拉他起来,嚷嚷着要喝水动一动,后来也是三分钟热度。
后来说手机闹钟不方便,就要求中午去散步。
管委会办公的地方是在中央绿地旁边,作为男朋友,他责无旁贷自然肩负起陪她散步的重任。
他曾经是一个中午必须要午睡一会儿的人,但却被夏瑾娴说成是老年人的习惯。
为了避免他早衰,自从她来实习了之后,他才养成了中午散步的习惯。
难得的中午时分,许晏清想起过去的时光,吃了午饭,便去旁边的玉渊潭公园走一圈。
来到这里之后,每每想她了,就去公园散散步,聊以寄托。
散步回来,Q大博士毕业的小女孩已经写好了方案的初稿。
不过毕竟初出象牙塔,内容都太过理想化。
许晏清道,“再做个考察方案吧,做好了就去扬州。”
得到许晏清的允许,女孩子一阵欢呼,表示要吃早茶去。
被点名参加考察团的大家,纷纷来感谢许司长带自己出去开眼界。
其实,在国投部,这种外出调研的机会很多,只是这一批孩子新来,总想着出去跑。
等他们呆个三五年,就会知道外出调研是个苦差事,反而会像那些资深处长一样,宁愿多在委里窝着了。
一体化建设的课题是今年的重点工作之一,许晏清给分管的钱部长和一把手孙部长汇报了一下,两位部长都表示同意,批了20天,让他去做实地考察。
前期方案又改了好几稿,地点涉及到了将近8个城市,等于两天赶一个城市,行程好像太紧凑了些。
最后许晏清又跟部长报备了一下,把时间拉长到了29天,将近一个月,在扬州还开个研讨会,连带周末也加班,反正不得闲。
出发那天是个明媚的日子,许晏清站在机场里,等着小朋友们集合。
许晏清带队,因为没什么架子,所以大家都喜欢跟着他出来调研。
从火车站出发,一行人开启了他们的调研行程。
夏瑾娴这一行人跟着鲁明威是周日早上出发的,行程一共五天,基本上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在路上的。
同行的委员也是鲁名威挑选过的,有一个委员也是离异,反正现在夏瑾娴已经习惯了。
鲁名威对她的事业没啥帮助,但一直很热心她的个人问题。
到了他这种年纪,总觉得成就别人的姻缘,会是一桩无量功德。
于是夏瑾娴就全程在高铁上跟着坐在那位王总旁边,陪他闲聊。
王总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副总经理,那个国有企业属于央企,王总的级别相当于也是正处级。
夏瑾娴和他一起吃过一次饭,这种年纪的男人,大多都是很现实的。
王总四十出头,人看上去很精干,也很强势。
王总问她,“听说你也离异过?以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显然,他副总做惯了,做事果断,说话果断,连相亲也十分果断。
夏瑾娴捋了捋刘海,淡淡道,“前夫家暴。”
当年跟前夫那一段,纯粹是为了跟许晏清断个彻底。
谁知道,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却差点踏入了更错误的漩涡。
王总道,“那说明你以前眼光不行。”
夏瑾娴看着这位自信的王总,就知道自己不会是他的菜。
就当是听他讲故事,笑着对他道,“说说您的经历让我学习一下呗。”
结果这位王总开口就道,“你们女人啊,就是想得太多,要求太高,女人想那么多干嘛,日子还不是一样过,跟谁过都是过。”
夏瑾娴默默地听,也不反驳,知道与这位多说无益,就听他开始倒情绪垃圾。
她目光看着窗外,高铁在田野间飞驰。
“你看,古代女人还要侍奉公婆,我当时对我前妻说,侍奉就不用了,给钱就可以,那时我和她收入都不错,每月给我父母5000,都不算多,她还对此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