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到临死都没有忘记过吴汀韬,可是他呢,前妻就有三任。
夏瑾娴不知道,男人可以一边滥情一边深情吗?
吴汀韬给夏瑾娴递了纸,看着她擦眼泪的时候道,“小夏,我在沪市有好几套房子,回头你去看看,喜欢,我送你一套好不好?”
夏瑾娴呆住了,看着他问,“为什么?”
吴汀韬此刻的表情真可谓是哭笑不得,他一个成功人士,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挠了挠头道,“不能给她的,给你也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她半辈子了,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两个人都平静了一些之后,夏瑾娴倒是有些怜悯吴汀韬。
于是挑一些母亲在世时候,还算比较开心的事情,同吴汀韬说。
吴汀韬认真地听着,仿佛是毛头小伙在打探自己暗恋的姑娘。
这个样子,让夏瑾娴觉得有点可怜。
夏瑾娴说到最后,吴汀韬只是叹气,他问,“小夏,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年轻时候?”
夏瑾娴道,“我知道,我阿姨,就是我妈妈的妹妹,一直这么说,但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不多,所以我也不确定。”
吴汀韬拿出钱包打开,在照片夹里,放着一张黑白照,那上面的女子温婉动人,笑得如和煦春风。
夏瑾娴知道那是母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么自信而灿烂的母亲。
吴汀韬收了钱包,夏瑾娴突然明白,何以他结婚离婚那么多次,大概也是因为,曾经爱过一个人,所以失去了,也无所谓再跟谁度余生了吧?
她问吴汀韬,“您后悔吗?”
吴汀韬道,“不知道,我现在很好,我其实一直在找她,也怕找到她,两个人分开那么久,当年分手总是很痛苦的,但是你要说我找到了她又要怎么样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希望知道她过得好,但如果她真的忘了我了,我又会觉得不甘心。但是现在你这样说,我又很难过,人呐,有时候就是贪心。”
说到这里,他把茶盅里的茶倒了,又换了一个新的茶罐子,洗了茶具,重新泡了一壶。
夏瑾娴抬头看着这边茶室里挂着的字画,有两幅是题字。
一幅是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另一幅是白居易的,“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吴汀韬听完了朱红梅的过去,又问了问夏瑾娴的事业和婚姻。
得知她离异,便问,“我们小初不错,要不要给你介绍?”
夏瑾娴抽了抽脸皮,心想吴会长您倒也是会拉郎配,现成的就这样凑作堆。
于是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吴汀韬道,“以后常来看看我,我一直想要个女儿。”
夏瑾娴倒是没想过高攀这么一位大人物,虚应了两句。
吴汀韬却更觉得夏瑾娴人品不错,不愧是朱红梅的女儿。
他其实公务很忙,但是跟夏瑾娴说话,却仿佛是件很重要的大事
两个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茶叶也泡得淡了。
夏瑾娴自觉要准备告辞,临出门,吴汀韬对夏瑾娴道,“小夏,以后如有需要,尽管来找我,对你,我一定竭尽全力。”
夏瑾娴温柔一笑道,“您放心吧,我现在很好,您如果不嫌弃我高攀,容我每年来给您拜年,可好?”
吴汀韬道,“欢迎之至。”
他帮夏瑾娴推开门,抬头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人,他抬手同那人打招呼。
夏瑾娴笑着回身,然后收了笑容。
许晏清就站在那里,显然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
夏瑾娴将留海捋到耳后,看着他身边那些围着的贵人,然后同吴汀韬道别,转身走了。
第6章 我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许晏清站在那里,目送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他低头静默了一会儿,再抬头,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高的模样。
此时,院子里的桃花被风吹过,掉落一地花瓣。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吴汀韬送走夏瑾娴,看向许晏清问,“久等了?”
许晏清对着吴汀韬躬身道,“没有,给您添麻烦了。”
吴汀韬又问,“你跟小夏认识?”
许晏清愣了一下,便道,“只是觉得眼熟。”
吴汀韬哦了一声道,“进来吧。”
茶台上,还摆着两个人方才用过的杯子,靠外间的杯子上,是浅浅的口红印子。
许晏清端起那个茶杯,吴汀韬却接了过去道,“不好意思,还没请人收拾。”
许晏清说没关系,捻了捻手指,仿佛触到了她的唇。
他跟吴汀韬约了很久了,为了咨询离婚案。
吴汀韬对民事类案件并不负责,只是,他这个离婚案子,也请不到别人。
谁敢跟苏博徒的外孙女打离婚官司?
除了吴汀韬,大概没人敢帮他联系这个案子了。
吴汀韬请了茶艺师来泡茶,他问,“真这么过不下去了?有时候,还是要忍一忍的。”
许晏清道,“我觉得,没有再努力的必要了。”
茶艺师为他奉了茶,吴汀韬比着请的手势,对他道,“你这个离婚案,倒是麻烦。”
许晏清料到他会这么说,拈起茶盏,喝了一口,坦然道,“是。”
吴汀韬看着他的从容模样,手指敲击着桌子,似在思量。
他问,“找了几个人了?”
许晏清细数了三位律师,都是民事案件上比较出名的律师,为一些名人、高管、老板打过离婚官司的。
吴汀韬道,“可是对着你,就都哑火了?”
许晏清也不避忌,点头道,“是的。”
吴汀韬笑了一声,他问,“你听没听别人说,我这个人极其的圆滑?是个人精?”
许晏清喝茶的手顿了顿,却道,“我从不听那些一面之词。”
吴汀韬把翘着的腿放下,拍了下桌子道,“好。”
许晏清望向他。
吴汀韬道,“不错,我这个人,其实一点也不圆滑,从小还叛逆。”
他接着道,“越是别人不敢接的案子,我越是要接。如果所谓的权贵连婚姻法都践踏,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我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许晏清放下了茶盏,站起了身,对着吴汀韬道,“谢谢吴老师。”
吴汀韬摆手道,“我可惭愧,也就教了你半学期的行政法,你这个案子,让我帮你物色人选吧。”
许晏清十分郑重地,对着吴汀韬鞠了个躬。
夏瑾娴从茶室走回住处,走出很远才想起,应该跟许晏清约个时间,把他赠与的那些名贵的东西还给他的。
可是此刻再走回去,倒是有些刻意了。
她犹豫,想着要不还是请潘毅骏找机会转交吧?
几日里,夏瑾娴作为秘书,忙进忙出地安排着考察行程。
吴汀韬已经提前走了,却留了那位美艳助理下来帮忙。
夏瑾娴看那位王总与美艳女助理日渐生情蜜里调油的模样,却是毫不介意。
倒是那位王总,偶尔嘲讽两句,夏瑾娴却也懒得理会。
这些年,心胸越发的大了,对于这种人莫名其妙的自信和优越感,她只当是笑谈。
最后一天,夏瑾娴正办理着退房手续,突然一个女孩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对前台小姐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这里有打印机吗?”
前台小姐说有的,女孩子拿着红纸和U盘道,“快快快,我席卡忘记打了,能不能帮我打印一下,不然我得被我们老大骂死。”
前台小姐正在给夏瑾娴办理退房,面对这情况,有些为难地看向夏瑾娴。
夏瑾娴这边行程不赶,抬了抬手道,“没关系,你先帮她弄吧。”
小姑娘千恩万谢,夏瑾娴看着打印机吐出的红色名字,头一个,就是许晏清。
原来,他们这些天,都在这方酒店里,却未曾再见一面。
时光仿佛倒退了十年,十年前,他们也曾来过扬州。
想不到,命运如此机缘凑巧。
那一次,是当时与她有竞争关系的刘婉君忘记打晚上用餐的桌卡,却把责任都推在了她的身上。许晏清得知后,也是请酒店帮忙打印了一下。
那时候,他摸着她的头说,“傻姑娘,都是小事,别急。”
不像她,急得好像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似的。
有他在,她就万事不用慌,因为他惯常是处变不惊的。
当年在管委会,刘婉君由于家里有些背景,所以十分的娇纵任性。
那时候小伙伴看到她全都退避三舍,其他科长也不愿意得罪人,都让着刘婉君三分。
只有许晏清能制得住她,也只有许晏清从来不会被刘婉君的那些小小的障眼法给糊弄过去。
他是名师,她却不是合格的徒弟。
扬州一面,俱是匆匆。
从扬州回来,夏瑾娴被朱秘书长叫了过去,秘书长把去陇北参加短期项目的通知给了她。
夏瑾娴收了,朱秘书长问,“小夏啊,最近工作顺不顺利?”
夏瑾娴不知这位领导什么意思,于是用最擅长的套路式回答表示,“挺好的。”
朱秘书长哦了一声道,“没什么别的想法吧?”
夏瑾娴眨了眨眼想,什么想法?
朱秘书长见她似乎真的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便道,“出去看看也挺好的,但是这种短期项目,你知道的。”
夏瑾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她提正科年限也到了,朱秘书长大概是来委婉地告知她领导的意思,那就是不提拔了,却还要画个大饼,让她好好干。
这些年,别的方面没什么进步,但对于仕途,她看了那么多书,也终于是悟到了朝中无人莫做官的道理,勉强去挤那条晋升的独木桥,不过是被后人推下水去,何必自取其辱。
何况,她还是吃过行政处分的人。
夏瑾娴笑道,“放心吧秘书长,我会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其他我并不追求。”
朱秘书长这下倒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太现实了,又委婉道,“有时候,也不一定的,反正,还是看个人。”
啧,横竖好话都被他说去了。
夏瑾娴也不反驳什么,乖巧地点头答应了出去。
大学同学兼好友谭青从深圳辞职了,准备回沪发展。
她赶着下班,要去火车站接人。
巧合的是,她的表妹谭霞是她一处房屋的租客。
与谭青再见,两个人抱在一起,然后松开怀抱,细看彼此。
夏瑾娴甚至想问一句,今夕何夕?
谭青依然活泼开朗,谭霞下了班也来同她俩汇合。
三个人找了一家川菜馆,谭霞不怎么吃辣,但是也陪着吃了点。
问起近况,谭青说她依然单身,但是已经放下了曾经暗恋的那位,“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而是享受着我的付出,不就是个渣男吗?”
说着,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无奈被你识穿这个念头,得到好处的你,明示不想失去绝世好友——”
夏瑾娴和谭霞看着有些尴尬的谭青,谭霞吐槽自己老姐,“嘴上说着不要,铃声很诚实。”
夏瑾娴隔着烤鱼的烟雾,冲谭青笑。
谭青接完了电话,举着筷子道,“你还小,懂个屁,老娘这是时刻提醒自己,他就是把我当个备胎。”
谭霞道,“所以你瞎,总是爱渣。”
谭青给她嘴里塞了一筷子的鱼道,“你可闭嘴吧。”
一起喝了一打啤酒出来,除了涨肚,头脑倒是很清醒。
谭霞还十分担心两位老姐,可是她们俩却勾肩搭背走在路上,笑着仰望夜晚的繁星。
谭青举着手道,“我们一起努力忘了他吧!”
夏瑾娴道,“你忘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谭青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道,“别呀,一起忘嘛。”
夏瑾娴道,“我才不要呢!”
谭霞问,“小娴姐姐,你以前那个,真的那么好吗?”
谭青道,“她也就在不断的回忆里把对方美化了,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好的男人。”
当年的恋爱,谭青并不知道详细,夏瑾娴也不想解释。
她带着些微醺,敲了敲谭青的脑袋道,“你呀,别受了一次伤就把男人都一杆子打死,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我们没碰上。”
谭青呸了一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十个男人九个渣。”
夏瑾娴回身问谭霞,“小霞,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谭霞还小,对爱情满是憧憬道,“我喜欢斯文温柔的那种类型,或者高大威猛型,反正,对我好就行了。”
夏瑾娴还没说话,谭青却道,“拉倒吧,你是弱智小言看多了。”
月朗星疏。
此时,许晏清坐在国投部办公楼里,看着窗外掠过的雁,脑海中浮现那句: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下周要去沪市出差,看新兴工业建设成果。
这几天赶着把一体化的前期调研报告要先拿出来,司里所有人都在加班。
韩韵发消息来道:周末爸爸叫我们回去一次,下午4点你来家里接我。
许晏清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过了会儿,韩韵的电话就来了,她问,“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许晏清问,“是么?什么消息?”
两个人这些年一贯是这样的,韩韵在那头发了一通脾气,许晏清不置一词。
这样的婚姻到底有什么趣味?许晏清自己都不知道。
韩韵道,“反正你看一下,到时候来接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晏清知道,韩建军叫自己过去,无非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来讨点政策,或者是让他帮忙协调一些审批的事情。
他帮忙一直很有原则,十件事里能帮忙办成一件就不错了。
对此,韩建军对他早就有意见了。
若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未来也有晋升潜力,恐怕早就成为弃子了。
果不其然,韩建军这次又是为了一个一体化建设试点方案里面,某地市关于增加重点产业,解除现有行政审批约束的事情。
在外人看来这很复杂,要许多论证和研讨。
但其实最终报告指导意见里,增加或减少一两个重点项目,也不是不可行。
未来相关行业人员就可以拿着规划,去讨地方上的政策。
许晏清看了看,都是与韩建军这里来往密切的几家集团公司的主营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