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组、调研组、项目组一起去聚餐的时候,林组长特地跑去联络组。
他揣着酒瓶子,豪气干云地对着联络组组长——一个市里机关的中年男人道,“吕组,你不厚道啊,对我有意见是吗?”
但凡会这么开门见山的,肯定是关系不错。
吕组拍了下林组长道,“干嘛,林队长有什么指示?”说着,对着联络组身后一群人道,“你们以后在路上遇到交警拦停你们,就直接报林大队长的名字,谁敢不给他面子,是吧?”
原来林组长以前是交警大队的大队长。
林组长却道,“去去去,都给我遵纪守法好好开车,瞎添什么乱?道路交通都是被你们这些人搞拥堵了。”
一众人大笑。
林组长与吕组碰瓶后一瓶吹下,对他道,“真的啊,这次你们联络组对我们有意见啊,要人没人,要车没车,要不是我们小夏机灵,我特么今天都回不来兰州!”
吕组先前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但是林组长这么说了,倒是让他认真问,“怎么回事儿?”
钟玮怡听到这里,面色僵硬地瞥了夏瑾娴一眼。
夏瑾娴原本翘着腿,闲闲地吃着花生米,听到这里,故意提着啤酒瓶子走过去了。
林组长对她道,“来来来小夏,你看看,虽然吕组亏待我们,但是我们可厚道了,你跟他喝一瓶,我们一瓶泯恩仇。”
夏瑾娴站在林组长身边笑道,“才不要呢,我跟吕组可只有恩没有仇,回去还等着吕组给我们做补贴呢,是不是呀吕组?”
说着,夏瑾娴把啤酒塞进了林组长手里,又帮他拿走了空瓶。
林组长对着夏瑾娴摆了摆手指道,“你看看这个小势利鬼,啊,为了补贴出卖我,来啊老吕,我跟你泯恩仇。”
夏瑾娴陪在一旁起哄。
一伙人又笑。
只有钟玮怡的面色一直不太好。
面子上闹完了,私下里,吕组拉着林组长去外面借口抽烟,估计是问情况去了。
钟玮怡拎着酒瓶子跟着他们林组长过来敬酒,敬到夏瑾娴的时候道,“你不是档案局的吗?怎么在这里?”
谁知,钟玮怡自己跟着的李副组长也在别的区干过档案工作。
李组长道,“这倒是缘分啊小夏,我以前也是搞档案工作的,敬你一杯。”
夏瑾娴呀了一声道,“前辈呀,档案工作可锻炼人的耐心细致了,跟您学习。”
想不到如今夏瑾娴这么会说话了,钟玮怡连着踩了两个雷,终于不作妖了。
等到这一次外派回沪之后,夏瑾娴得了一个优秀,而钟玮怡却被叫去谈了一次话。
这也是私下里,她的林组长告诉她的,也是为了让夏瑾娴出一口恶气。
林组长是一位有正义感的人,让夏瑾娴也有些感佩。
林组长的电话来了没多久,朱佳佳和夏瑾娴两个人就要去会议室布置次日开会的会场。
在走廊里,又遇到了钟玮怡。
夏瑾娴等钟玮怡趾高气扬地走远了,把林组长对她说的事儿告诉了朱佳佳。
朱佳佳听完后问,“她不是区府办副主任李志琦的老婆吗?”
夏瑾娴道,“是啊。”
他们这对夫妻,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会儿许晏清还是区府办副主任的时候,李志琦就在许晏清和当年的区府办主任郑旭之间左右逢源。
许晏清看不上李志琦,李志琦就投靠了郑旭。
就是李志琦一手炮制了夏瑾娴举报郑旭的肮脏戏码,让所有人都以为,夏瑾娴为了能让许晏清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以至于对许晏清的人品信誉也产生了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在许晏清要提任正处进行测评的时候,投票一边倒地反对。
逼得许晏清最后出走京城,而她遭了当时器重许晏清的姜区长厌弃,被发配去档案局,一去就是八年。
倒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志琦从当年一个副科长,成了如今的区府办副主任。
世事难料。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吧。
朱佳佳瞪着双大眼睛对她道,“你不知道吗?她老公出轨啊。”
夏瑾娴有些惊讶问,“什么?”
朱佳佳道,“嗨,你别看她以官太太的模样自居,她老公在外面玩女人呢,还包养了一个,谁不知道啊?”
夏瑾娴对于这些八卦一贯的后知后觉,她仿佛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人。
她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朱佳佳道,“司机老张他们都知道,晚上哪个领导去哪儿玩,结束后回哪儿,都不是秘密。”
夏瑾娴道,“我跟老张关系也不错,没见他跟我扯过这个。”
朱佳佳戳了戳她道,“谁会跟你说这些,也就我,不介意你冰山高冷。”
夏瑾娴无语道,“我哪儿高冷了?”
朱佳佳摇头,啧了一声。
难道日子过久了,自己就跟自己爱的人一个模样了吗?
在夏瑾娴的印象里,许晏清才是真正高冷。
回想他们初初相识的场景,第一次见面,许晏清只对自己点了点头,扔了一本通讯录就走了。
后来相处久了,他虽然对自己指导耐心,但别的话似乎也不太多。
那时候,因为他的点滴照顾,已让她动了些别的心思,却硬生生憋在心里。
也是后来才知道,很多人看上去很高冷,实际上,只是因为容易害羞而已。
如果当年自己也敢于直面钟玮怡这些人,是不是最后就不会做那样的选择,而与许晏清离散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夏瑾娴过了很久才突然感叹道,“想不到啊,真是大快人心。”
朱佳佳在摆席卡,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噗嗤一声道,“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
这天韩韵来电,让许晏清周末回家。
她外公这些年虽然身体不好,但仍然头脑清明。
许晏清的母亲李芸和父亲许文彬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京,这次也是特地要去看望韩韵的外公。
许晏清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婚,便表示要加班,不去。
父母的电话三番四次的来,他干脆开了静音,过了会儿,直接关机。
韩韵的母亲苏柳梅对着自己的塑料闺蜜,倒也颇有怨气,坐在韩韵身边对着李芸道,“阿芸,我们也这么多年了,我们家女儿没什么对不起你们儿子的吧?这样对她不闻不问,当初为什么要同意结婚?我们韩韵是没人要了?”
李芸对着苏柳梅赔笑,一个劲说许晏清对不起韩韵。
韩建军道,“这阵子,我让晏清帮忙了两件事情,他也总是推脱,这样看来,他是看不起我们韩家,也看不上我们小韵,如果真是这样,这日子,不过也罢了。”
老外公苏博徒被佣人推着进来了,虽然说话越发不利索了,但是一看这情况就明白了。
今天韩建军的好友,也是苏家的世交李正鹄也在,李正鹄可谓是二代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
李家一手建立起了半个金融体系,他自己作为第一大投行的董事长,可谓是极尽显贵的人物。
李正鹄陪着苏博徒进来,光是扫一眼,也清楚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韩建军让了位置给李正鹄,让李正鹄陪着苏博徒坐在上首。
李正鹄当着许文彬和李芸的面,直接对韩建军开腔道,“你们家的女婿竟然这么不听话?小韩,你太宽容了。”
苏博徒与李正鹄的父亲是至交,李正鹄即使对着韩建军这样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人物,也可以叫一声小韩,更何况只是一个国企集团董事长的许文彬?
那只是个求着他拨款的小蝼蚁而已。
许文彬对着李正鹄,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然而,李正鹄端着茶盏,连正眼都不瞧许文彬一下,一点面子都不肯给。
李芸涨红了脸,毕竟是自己儿子,对着这些个位高权重的人,却也反驳不了几句。
苏博徒咳嗽了一声,所有人洗耳恭听。
他抬着颤巍巍的手,对着走过来靠在自己身边的苏柳梅道,“教育,小孩子,教育教育。”
如果这些年不是苏博徒力主给许晏清一条生路,恐怕许晏清早就被韩建军弄死七八百回了。
苏柳梅知道的,自己父亲爱才惜才,也很看中许晏清。
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许晏清对自己家里的事业生意也不肯帮衬,虽然韩韵爱他爱到骨子里,但到底非我族类。
苏柳梅有些犹豫。
苏博徒撑着拐杖坐在椅子上,重重地拄了拄,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
这个家里,到底还是苏博徒当家。
苏柳梅看了眼韩建军,韩建军便对韩韵道,“小韵,自己小夫妻俩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得好,我们几个长辈,就别在这里掺和了。”
苏博徒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
许文彬咬着牙熬到苏博徒放话,后背早已一身冷汗,李芸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李正鹄端着茶盏喝着茶,冷冷笑了一声。
不过,当着苏博徒的面,一众人也就聊了聊家常。
作为家中的支柱,苏博徒功勋卓著,却也自我要求极其严格,之前说话还利索的时候,每次吃饭都仿佛是一次党员学习教育大会。
对于家人子女的约束,苏博徒是身体力行的。
尤其之前韩韵开公司,刚开始苏博徒还有些反对。
但这些年,苏博徒毕竟身体不行了,对家里的事情也没那么多精力管了,自然对韩建军等人也管不住了。
李正鹄当着苏博徒的面倒是不说什么,出了苏家,却对韩建军道,“这么不听话的女婿,你还是给点颜色的好。”
韩建军回身看了看门里面,对他道,“不是不想,老爷子不同意,他们老派人的想法,结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李正鹄道,“那就给点苦头嘛,说是培养,扔去个偏远的地方,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不就行了?人嘛,哪儿有不低头屈腰的?多折腾几次就乖了。”
韩建军想了想道,“我怕小韵跟我闹。”
李正鹄道,“你这也是为了她的长远,好好跟她说,有什么可闹的?女人就是眼皮子浅,就看中好看的皮相了,什么情情爱爱的,不是一条路子上的人,到底是合不来的。”
韩建军摇头苦笑道,“小韵是我的女儿,你这话说得轻巧。”
李正鹄为人向来下手狠辣,不会像韩建军这样瞻前顾后,他拍了拍韩建军的肩膀道,“不行,我帮你来?”
韩建军想了想道,“先让小韵回去跟他谈了再说吧,如果真的拗不过来,就麻烦兄长了。”
李正鹄笑道,“放心,包管让他乖乖巧巧。”
1.
第10章 何必再打扰
两个人又闲聊片刻,李正鹄的司机把车开来了,今天晚上他们一起去一个饭局。
李正鹄叫来了几个朋友,明着说是认识一下,其实就是帮着来解决问题拉投资的。
韩建军这些年,既靠着这些老总,又养着这些老总,大部分生意上的事情,苏柳梅虽然隐约知道一些,却也不会过多询问。
不像以前,苏博徒定期还会找几个朋友问问,听一听,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敲打敲打。
如今,故友大多谢世,至交半零落,他自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在这些事情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所以,这些年韩建军跟着李正鹄,玩得越发的野了。
韩韵从外公家出来,直接杀去了许晏清的办公地。
不是说在加班么?她就想看看许晏清加的哪门子班。
她直接进了国投部的办公大楼,杀上许晏清所在的楼层。
只有几个小年轻在加班,她拉住一个问,“许晏清呢?”
小年轻不认识她,但能直接冲上来的,估计也不是闲杂人等,便道,“许司长今天没来加班。”
韩韵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许晏清!”
说完把人一推,也不管小年轻一脸懵逼,又冲去了许晏清的公寓。
韩韵去了许晏清所在的公寓,许晏清的确也不在家。
韩韵在他家门外打了30多通电话,最后许晏清终于接了电话,韩韵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一顿。
许晏清举着电话,等她终于发泄完了才道,“我说过了,如果我们不能协议离婚,那就去法院吧。”
韩韵在那头尖叫道,“许晏清!!!”
许晏清上楼,与歇斯底里的韩韵正面相对。
他刚刚去了出版社,商量著作出版的细节。
看到韩韵,他一脸的漠然,仿佛她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而他对她浑不在意。
这是夫妻吗?
曾经她看到过他笑得如春风和煦,如暖阳温柔,可原来,等了这么多年,她终究没有等到他拿那般面目面对自己。
许晏清走过她面前,拿着钥匙去开门。
他开着门对着韩韵问,“进来吗?”
韩韵推开他,气冲冲地冲了进去,把包扔在沙发上,双手抱胸看着许晏清问,“许晏清,你还记得我们婚礼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
许晏清看着她问,“你说哪一句?”
韩韵一时情绪失控,她道,“你说过,你说……你说,小韵,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许晏清深吸一口气,望着她问:“那你是否还记得我说那句话的前因后果?”
结婚那晚,他们俩,没有在酒店顶楼的套房里数红包憧憬未来
那天的许晏清清醒得可怕,他看着韩韵笑问,“小韵,你想得到我对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婚姻,是不是?既然如此,我们就共同折磨对方吧,谁都不要退缩,好吗?”
那天的韩韵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样的许晏清,全身透着冷。
彼时的他,与此刻的他,隔了七年,似乎从未变过。
那天她告诉了许晏清,她是如何让李芸安排了人,陷害夏瑾娴丢失了保密文件,而受了行政处分的。
可恨的是,居然有人帮了夏瑾娴,没让她被开除,真是失策。
韩韵问他,“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掉她,是吗?”
许晏清的眸色清冷,未有丝毫动容,他很平静的说,“没有。”
韩韵对着这样冷峻的许晏清,情绪有点崩溃了,她抓着他的衣服问,“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好好跟我生活,为什么???”
许晏清只是问她,“结婚这么多年,你为我下过一碗面吗?”
韩韵擦干了眼泪,她道,“不是有阿姨吗?不是有保姆吗?我哪里对不起你了?许晏清,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