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佳佳瘪着嘴,最后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夏锦绣这一下得罪的人有点多,她却浑不在意,嘟囔了一句,“本来就应该你去。”
朱佳佳这下给气坏了,傅子博和稀泥道,“佳佳辛苦一下,绣绣下次再去跟考察吧。”
夏锦绣计谋得逞,对着刘心凌耀武扬威。
刘心凌拿着杯子,转身就出去了。
下班前,夏瑾娴特地外卖了一份蛋糕,偷偷塞给朱佳佳安慰。
两个人躲在楼梯间里,朱佳佳啃着蛋糕,气鼓鼓道,“你说是不是没天理?麻蛋,老娘没背景犯法啊?”
夏瑾娴道,“你也跟秘书长多撒撒娇,老男人就吃这一套。”
朱佳佳怒瞪她道,“滚蛋,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老娘才不呢。”
夏瑾娴笑着揉她的头道,“行了吧,就当去放放风,跟着张主席不也挺好么?她挺温柔的。”
朱佳佳道,“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是我被欺负?人在办公室,祸从天上来,刘心凌和夏锦绣斗法,特么的我倒霉,还有没有天理了?”
夏瑾娴安慰道,“神仙打架凡人倒霉,让你看热闹。”
朱佳佳翻了个白眼道,“她俩也配称神仙?奔波儿灞还是银角大王?”
夏瑾娴假装认真道,“可能是狐狸精和琵琶精吧。”
朱佳佳哼哼道,“秘书长枉费跟我一个姓,昏君。”
两个人吐槽完了,朱佳佳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后道,“等老娘抱上根大粗腿,到时候弄死他们,给我,还有你,出气!”
夏瑾娴只是笑着听,任她发泄,只要她开心。
下了班,夏瑾娴补了个妆,要去赴约。
吴汀韬安排的位置在一处民居,夏瑾娴下午时候查了路线,倒是比较拥堵的一条路。
刚走出行政楼,凌潭清的电话就来了,问她,“下班没有?我来接你。”
夏瑾娴于是没有拒绝,站在路边等凌潭清来。
下班高峰,从区政府里出来的人络绎不绝,认识或脸熟的也不算少。
好巧不巧,看到了刘心凌。
刘心凌对夏瑾娴和夏锦绣是无差别攻击,毕竟都是竞争对手。
夏瑾娴对着她笑了笑,刘心凌却昂着头,也不拿正脸看她。走到对面街角,转了个弯走了。
没一会儿,夏瑾娴却又看到,刘心凌坐在一辆商务车里,里面隐约还有别人,副驾驶座上的人倒是有些眼熟,是一位政协委员。
这倒是一桩意外的八卦,她偷偷用语音分享给了朱佳佳。
没一会儿,凌潭清开着车来了,一辆英菲尼迪。
夏瑾娴上了车,却意外看到后座上坐着一个乖巧的小女孩。
夏瑾娴,“???我是不是上错车了?”
凌潭清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女儿。”
夏瑾娴很意外问,“你女儿都这么大啦?”
凌潭清看了看反光镜,还没说话,小女孩儿先道,“可是妈妈不要我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小女孩糯糯的童音,配着可怜的声音,一下子勾起了夏瑾娴的恻隐之心。
她坐在小女孩身边,连忙道歉说,“对不起,阿姨不知道,请问怎么称呼你呀?”
小女孩道,“我小名叫小不点,大名叫凌露,露水的露。”
夏瑾娴透过后视镜看凌潭清,发现凌潭清也在看她。
凌潭清解释道,“我和前妻离婚了,小不点一直跟着我妈妈,但是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没办法照顾太多。”
夏瑾娴看着小不点巴掌大的脸,消瘦的个子,倒是真的有些心疼。
凌露睁着双无邪的大眼睛问夏瑾娴,“阿姨,你是几班的?”
夏瑾娴被她的童言无忌逗笑,她说,“我是上班的。”
这下凌潭清也笑了。
夏瑾娴陪着小不点聊了一路,小不点今年上中班,这么小就离开了母亲,可以看出对她的伤害还是有一些。
夏瑾娴自己没有孩子,但也不时去看看高中好友王斐,王斐家大宝比小不点小一些,夏瑾娴看着大宝长大,也知道为人母的不易。
但这个世界上各色人等太多了,不爱孩子的母亲也必然会存在。
倒是没想到,凌潭清会是一个单身爸爸。
夏瑾娴小心地避开了离婚这个敏感话题,跟小不点聊起了她的幼儿园。
问她的老师叫什么,有没有好朋友,两个人还互换着扮演老师和孩子。
车开了挺久,路上有些拥堵,夏瑾娴倒是很能哄小孩。
凌潭清透过后视镜看着夏瑾娴温柔的侧脸,有些不敢多看。
车开到那处民居,说是民居,却更像是一个古建筑的村落。
凌潭清抱着小不点下车,对夏瑾娴解释道,“这里是老师的产业,这些宅子都是从江南一带收集来,在这里复刻的。”
夏瑾娴被侍者引路进去,吴汀韬早就等着了。
看到夏瑾娴他很高兴,放下了茶盅,对夏瑾娴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律师朋友,你们区律师协会会长,吴可掬吴律师,跟我是本家。”
夏瑾娴见过吴可掬,鲁名威分管社会法制委员会,吴可掬是副主任,也是区政协的常委之一。
“吴律师,好久不见。”夏瑾娴笑着同他伸手问候。
吴可掬有些惊讶,看看吴汀韬,又看看夏瑾娴问,“这不是小夏吗?鲁主席的秘书。”
夏瑾娴点头道,“是的。”
吴汀韬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道,“你多关照关照啊。”
吴汀韬什么身份?吴可掬事务所的很多外地的官司都要靠吴汀韬帮忙照应的,吴汀韬肯对他开这个口都是高看他了。
他连忙答应道,“这是自然,小夏有事情就来找我,来来来,我们加个微信。”
夏瑾娴于是同吴可掬加上了微信,吴汀韬和吴可掬又说了两句,吴可掬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吴汀韬后面同夏瑾娴还有话要叙,自觉说还有事先走了。
等吴可掬走后,吴汀韬问,“过来还顺利吗?我这套宅子,你觉得怎么样?”
夏瑾娴这些年跟着鲁名威见识的世面也不少,但是如吴汀韬这样的大手笔,倒是也不多见。
吴汀韬于是亲自陪着,为她介绍这里的布局摆设。
许多都是老物件,品质都很好。
几根立柱都是金丝楠木的,价格不菲。
凌潭清此刻已经带着小不点去了一旁的茶室了,吴汀韬单独带着夏瑾娴逛了一圈,回到正厅的时候,有从外面请来的服务员准备上餐。
第12章 旧时光
吴汀韬在主位坐下,夏瑾娴陪在一侧。
吴汀韬摊开餐巾系上,对夏瑾娴道,“要让你陪老朽吃饭,委屈你咯。”
夏瑾娴连忙道,“能陪吴伯伯吃饭,是荣幸。”
吴汀韬笑着摆手。
冷菜上完,夏瑾娴犹豫再三,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母亲的遗物。
吴汀韬其实早就等着了,上次他们就说好的,见夏瑾娴终于拿出了朱红梅的遗物,他一时半会儿甚至有些不敢去接。
吴汀韬小心翼翼问,“可以……给我看吗?”
夏瑾娴把东西摆放整齐,递了过来道,“我想母亲会想让您看的。”
因为到死都没有忘记那个人,才把生活过成了一潭死水。
有时候她同情父亲,但有时候又同情母亲。
这场爱情里,每个人都不幸。
她自己也陷在这种迷惘里,她只是想,如果自己死了,也会希望自己这些年未曾淡去的爱意,能够被他知道吧?
毕竟,又不是因为背叛,或有什么解不开的憎恨才分开的,初衷不过是希望对方过得好而已。
母亲应该也是这样吧?
吴汀韬看到胸针的时候,手就已经有些发颤了。
这个在律师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被对方当事人殴打,被人泼不明液体,甚至被人蓄意谋杀,这些他都经历过,也都过来了。
但是面对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部分,却怎么也难以泰然处之。
母亲的日记,让他看到潸然泪下。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夏瑾娴本来就是个娴静的人。
她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吴汀韬,偶尔他问两句,她就回答。
有些答得上来,有些答不上来。
她知道,她对母亲,也不是百分百的了解,母亲心里有一座秘密花园,里面住着一个人。
吴汀韬翻开了最后一本日记,里面掉出了一张发黄的,2万元的支票。
夹着支票的那一页上,写着吴汀韬母亲当年去让朱红梅离开自己儿子的过往。
在这本日记的最后一页上写着:韬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的爱情,也再不会回来了。
吴汀韬看到这里,放声大哭,一个成熟的男人,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夏瑾娴无以安慰,只能静默地坐着。
吴汀韬突然道,“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现在应该提刀去砍了你父亲。”
夏瑾娴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当年母亲癌症末期,她陪着母亲去了医院检查,当时癌细胞已经转移了,医生说,只能化疗了。
母亲朱红梅不同意,她握着夏瑾娴的手道,“小娴,送我回家。”
那时候,她因为离婚的事情,已经被父亲赶出家门了,母亲也为此,经常被父亲辱骂。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性凉薄,于是她问母亲,“你还打算回去让父亲每日羞辱你吗?妈妈,跟我住吧,哪怕只有一年半年,让我陪着你。”
母亲朱红梅抱着她痛哭,夏瑾娴把母亲接回了自己家,还帮母亲请了一个钟点工。
自己咬牙,省吃俭用,可是却无力回天。
那时候回家帮母亲打包东西,父亲夏甫农居然还追着出来问她讨钱。
夏瑾娴当时对他道,“我会给你的,按月给,我现在没那么多。”
夏甫农却按着她,逼着她按血手印,写欠条。
母亲生命的最后,夏瑾娴每日相伴,她为了让母亲高兴一些,周末会陪母亲去花鸟市场买母亲喜欢的玫瑰花。
母亲看着多头玫瑰,喜爱非常。
从吴汀韬的对话中才知道,那是因为曾经,吴汀韬经常会送母亲玫瑰花。
母亲当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大概,特别怀念和吴汀韬那一段爱情吧。
可是每次面对夏瑾娴的时候,母亲却总是假装出一副乐观又无所畏惧的样子。
往事,不堪回想。
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各种形式的爱情,最后结果也是大相径庭。
夏瑾娴长叹一口气道,“不值得。”
吴汀韬抹了把脸,对夏瑾娴道,“吃菜。”
夏瑾娴早就吃撑了,笑着摆手。
吴汀韬自己也没吃什么,他抚着日记的封皮,对夏瑾娴道,“活到我这个年纪,其实什么事情都看过了,也应该看开,可是有些事情我明明能想通,也能接受,却依然很难受。你说人奇不奇怪?”
夏瑾娴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个侧脸,何其像当初的红梅啊。
吴汀韬收起了唏嘘,对她道,“你推荐的小凌,我用下来很不错,你跟他是不是?”
夏瑾娴明白了吴汀韬的暗示,连忙摆手道,“没有,只是朋友。”
吴汀韬点了点头,又道,“反正生活上,经济上,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跟我说,我能帮你做的,一定帮你做,我没能见红梅最后一面,真的很遗憾,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好,就当是让我还愿吧。”
夏瑾娴知道拒绝不合时宜,只是微笑应了声好,又道,“吴伯伯,就怕到时候你被我弄得嫌我烦了。”
吴汀韬哎了一声道,“怎么会呢?不会的,我开心还来不及。我一直想要个女儿,我有两个儿子,偏偏都顽劣得很,人生不如意呀。”
夏瑾娴没有接话,但吴汀韬倒是絮絮叨叨,好在他两个儿子都比自己小,不然夏瑾娴还真担心吴汀韬要让自己做他儿媳妇。
两个人长谈到晚上9点多,夏瑾娴自觉想起身告辞,吴汀韬叫来凌潭清送她。
夏瑾娴还想说不用,小不点倒是吵着要跟夏瑾娴一起坐车。
于是凌潭清开车,送夏瑾娴回去。
路上,凌潭清问夏瑾娴,“什么时候有时间,让我单独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夏瑾娴却道,“不过是帮你牵个线,没必要放在心上。”
凌潭清却道,“你如果这么说,便是看不起我了。”
小不点在一旁天真问,“小夏阿姨,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你是不喜欢我们吗?”
夏瑾娴当着小不点的面,只能道,“不是,阿姨没有不愿意。”
小不点一声欢呼道,“那太好啦。”
车开到夏瑾娴家楼下,凌潭清为她拉开了车门。
这一刻的柔和灯光似曾相识,不知谁家养的栀子花在幽夜中暗放,散着馨香。
夏瑾娴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
侧身看去的时候,仿佛凌潭清是当年的许晏清。
这个情景太熟悉了,那时候在管委会她也经常跟着许晏清加班。
很多时候,弄完材料也快十点了,许晏清会帮着装订。
那时候,她总觉得许晏清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那么好看的手,那是用来写著锦绣文章的,不是拿来装订的。
而许晏清却总是温和笑着说,“当年我也是从这些事情开始做起的。”
当然夏瑾娴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她分装分套,然后许晏清装订,两个人在办公室最前面的小型会议桌前一搭一档。
每每偷觑他的时候,就见他戴着眼镜,却十分的斯文好看,微微卷曲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真的是很有书卷气的一张脸。
尤其是那么认真,那么专注样子,根本无法想象他只是在按订书机……
夏瑾娴想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却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忍住没有笑出来。
凌潭清问她,“你笑什么?”
夏瑾娴摆了摆手,微笑着闻着空气中的香气道,“是花香。”
凌潭清点头道,“是栀子花香。”
夏瑾娴看着他,连说出的话,都跟当年那个人说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可能爱上别人吗?
还是会,爱上那个人的替身?
凌潭清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清辉道,“我养过栀子花。”
夏瑾娴其实也养过,不过养死了,她就没有种花的天赋,为此,曾经时常被许晏清嘲笑。
凌潭清道,“可是我这个人有些懒散,所以最后还是被我养死了。”